话说那周韵原本是在将军府吊唁,遂又与陈怜薇交谈了片刻。
本是打算就此告辞,可那将军夫人却说天气炎热,何不喝杯凉茶消暑,休息片刻再走?
周韵也并无急事在身,便答应了将军夫人。而那将军夫人使唤下人给周韵端来茶水糕点之后,声称要出门一趟,便告辞了。
可谁知,周韵刚将那茶水喝去一小半,就听将军府内的侍卫说将军夫人在府门前被幽王府的人绑走了。
这还了得?大将军陈旭当即带上府内侍卫,策马扬鞭就去追人。
而周韵也被府内的人暂时扣住。
直到半个时辰后,大将军脸色阴沉的回来下令放走周韵,方才得以离开。
周韵自是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了解得疑惑,马不停蹄地往回赶。
可当她回到王府时,却被这阵势给搞糊涂了。
只瞧那幽王府被自家的侍卫围的是水泄不通,若有人胆敢靠近二十步之内,立即就有弓弩瞄准。
本该驻扎在京城外军营的骁骑卫竟然也进了城,身穿戎装,手持长槊,在王府四周巡视。
周韵心中一惊,难不成是出了什么大事?!
那些被紧急调来的侍卫一看是自家大小姐,立马让开一条路来。
周韵立即冲进府内,伸手便拽着一个下人,问道:“究竟出了何事?”
那下人略显紧张地答道:“大…大小姐…此事说来话长,您还是亲自去寝殿看较为妥当。”
周韵一听,便松开下人,朝寝殿的方向走去。
只是,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了。
来到寝殿前,见有两名侍卫持剑而立,把守住寝殿大门。
周韵急忙上前,二话不说推门便入。
若是寻常人,未经许可就踏入五步以内,这两名侍卫早该拔剑了;可周韵是幽王长女,自然不能相提而论。
周韵前脚踏入,后脚还未抬起,便听见自己弟弟周云惊慌大叫的声音。
“别怕…云儿别怕…娘在这里…”周秋媚坐在床边,将周云紧抱住安慰道。
而周云,像是得了失心疯一般,即使是被娘亲抱住,仍然一副惊恐万分的样子。
眼神惊骇…言语不清…面色苍白…周秋媚即便是尽力地柔声安抚,依旧没有好转。
周韵这才发现,自己弟弟的一只手竟然被细布抱住,难不成是受了伤?
而且,此时在寝殿内除了弟弟和娘亲之外,一向与娘不和的李玉君竟然也在!
除此之外,还有一名医师站在一旁,正拿着手帕擦拭额头的汗水。
“这…这…”周韵惊愕地看着弟弟这幅神智失常的模样,半响没说出话来。
周秋媚一边用手轻抚着爱儿的后背,一边转过头来,发现是周韵推门而入,竟是嗔怪道:“你这丫头!怎这般鲁莽!好不容易将云儿安抚下来,你又将他吓着了!”
周韵连发生何事都不清楚,本是想进来询问娘亲,可谁知却被责骂了一通,一时间不知所措。
“娘,弟弟他这是怎么了?”周韵看着弟弟这幅反常的模样,她这个做姐姐的也是心疼,便问道。
谁知,周秋媚不仅没有回答,反而叫她不要出声,遂后,像是哄婴儿那般安抚着周云。
周秋媚忙得焦急万分,满头是汗,抱着周云不停地哄着,又是轻抚头发,又是拍拍后背,什么招数都使上了。
就算是李玉君,也在一旁凑过来,握住周云的一只手,轻声细语地安抚,连说着别怕别怕,我们都在这护着你呢。
可周云还是一副身处噩梦当中的神情,又哭又叫,眼泪一滴滴地流。
就这样,李玉君和周秋媚两人心急如焚地忙活了半柱香的时间,周云才有所好转止住了哭叫,但却死死地抱住娘亲,说什么也不肯松手;并且看向房中的人和事物,都是一副战战兢兢地眼神。
周韵一声不吭地在一旁看着,心中已是翻起了浪涛,弟弟究竟是遇到什么事了?竟成了这幅样子!?
虽说周云曾经试过要污辱她,但却在最后收手,周韵也知道是弟弟本性不坏的缘故方才悬崖勒马。况且姐弟情深,她也并未因此就记恨周云,虽说近日里姐弟间相处时不如往日那般亲密,但也没将对方当外人。
毕竟血浓于水,况且周韵自己内心里就有着乱伦的念头,哪里还有资格去怪弟弟对自己有所垂涎呢?
如今,周云不知是被何人弄成了这幅模样,周韵心中怒火中烧,誓要让此人付出代价。
本想开口再问,但眼见周云好不容易被安抚下来,怕又将他惊着了,便暂且忍住冲动。
好不容易安抚住了周云,周秋媚爱子心切,望向沉默了许久的医师,问道:“怎么样?我儿的病情能治否?”
李玉君的关切之心不比周秋媚小,眼睁睁地看着小情郎这般模样,真是心如刀割。她也在一旁说道:“若能医好幽州少主,你要金山银山我李氏商会都给你!”
那医师脸上却并没有什么欣喜之色,反而更加紧张。
一个是幽州王昭武女候,另一个是威州寒玉姬,在这两位面前自然是要小心说话。
医师咽了口吐沫,根据自己多年行医救人的经验,给出了回答:“方才,卑职已对少主诊断了一番,其实少主身体并无大碍,手上之伤只需涂抹膏药,不出一月便可痊愈。”
“只是……”医师突然止住了话。
“但说无妨。”李玉君和周秋媚异口同声地道。周韵也将目光定在医师身上。
医师望了一眼少主,小心地说道:“若幽王大人方才所说不假,那么少主是因为被贼人挟持,掐住咽喉堵塞呼吸,气不得入脑,又遭断指折骨之痛…”
说到此处,医师已经背后渗汗:“况且少主年幼…虽说聪慧远超同龄之人…但也只是孩童…”
“遭贼人挟持,乃命悬一线之际,自是惊恐不已,又被扼住喉咙气不入脑,导致灵枢有忧,再被掰断手指…俗话说十指连心…遭遇如此折磨…莫说是孩童…即便是成年之人也未必能够承受…”
“因此…”医师一咬牙,作揖行了一礼,硬着头皮把实话说了出来:“若有不慎,幽州少主恐怕会落下终身之疾!”
话音刚落,李玉君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身体一晃险些倒在地上,连忙地后退一步,靠在墙上撑着身子。
周韵几乎是要叫出声来,握紧了两个拳头像是要找人出气似得,心里却是又惊又怕。难不成弟弟真的如此人所说,会落得个终身之疾?
周秋媚身为周云的母亲,反倒是最镇定的一个。只瞧她紧抱着周云,还在轻拍后背安抚着爱儿,眼神坚定地望着医师,开口问道:“那你可有医治之法?”
医师遂而答道:“其实少主肉身之伤并不棘手,只需几副良药,再加以膳食调养便可。”
接着,医师顿了一下,又说道:“可是少主之病,不在其身而在其心,这心病只得心药医,哪怕是集天下之灵药,也抵不上一副好的心药。”
“心药?”
听医师这一席话,寝殿内众人都沉默了。
以幽州之雄厚,什么样的灵丹妙药都能找来。实在不行周秋媚还能找大燕皇帝从宫中宝库取来,以她接任幽王之位以来的功绩,求几样药材,堂堂皇帝难不成还会吝啬?
“可是,这心药该如何弄来?”周韵心中焦躁,但又怕大声讲话吓着周云,便小声地问了一句。
医师沉默片刻,在三人的注视中说道:“这心药…恕我无能,着实没有办法。”
周韵和李玉君刚想开口,这医师又道:“不过,卑职有一个例子,可供三位大人参考一番。”
“讲。”周秋媚示意继续说。
只听这医师细细道来。
“十年前,春季,卑职偶遇好友,友人与我饮酒畅谈之时,说了些所见所闻。”
“话说江东某县,一大户人家的公子同家中仆人去山中打猎,不料遭遇猛虎,纵有仆人拼死护卫,可那猛虎还是伤了公子,并逃了去。”
“之后,那公子被仆人抬回家中,其父请来方圆百里最好的大夫,将那长子救活,可谁知,这长子重伤醒来后,竟如同得了疯病一般,神志不清,双亲不认。”
“那大夫又给开了些安神药,强灌了下去,略有好转。”
“可这公子却从此落下了病根,身旁只要有半点响声,便会吓得惊叫,夜寝时若无人作陪,便不敢入睡。”
“甚至,还怕上了街边野猫,路边野狗;只需对其吼叫一声,便令其惊骇不已。”
“其父知晓,此乃受虎袭击落下的心中阴影,寻常药是治不好的,只得心药来治,便请来了我那好友。”
“我那好友恰好对诊治心病略有心得,便受了邀请。”
“去了其家中,观察了半日,又询问了当时与公子一同打猎的仆人,吾友便给出了心药良方。”
听到此处,周秋媚、周韵、李玉君三人纷纷屏气凝神,竖起了耳朵。只有周云还是一副眼神呆滞的样子,倒在娘亲怀中。
只听医师道来:“吾友叫那公子的父母花钱去镖局雇来一伙习武之人,备好粗绳,带上刀枪,便上了深山。”
“而那公子,则是被带入一间院子内,有几名青楼花魁作陪,饮酒作乐,抚琴弄墨,好生自在;这公子也暂且忘了伤痛,与那几位花魁玩乐了起来。”
“时至黄昏,雇来的那些人下了山,身上略有伤口,并无大碍;并绑了一头大虎,此虎被五花大绑,动弹不得。”
“遂后,那公子的老父叫人将老虎带入院中,公子瞧见,正是之前险些咬死他的那头恶虎,吓得面无血色,险些晕倒;此时吾友拿出一把柴刀,递了过去。”
“公子这才发现,被五花大绑的老虎根本伤不著他,便有了胆气;接过柴刀,走上前去对那恶虎便砍下,顿时虎声长啸,令人心生惧怕。”
“可那公子却如同着了魔似得,用尽一切残酷手法折磨此虎,其中细节暂且不表,待到此虎将要断气时,又挥砍了两三百刀,刀刀入骨;那老虎也着实凄惨,不仅四肢被削了去,身遭猛砍数百刀,又被扒了皮,抽了筋,炖了骨。”
“是夜,这位公子沾着满身虎血,兴发如狂,心中阴霾一扫而空,携着青楼美人,入了房中,一夜狂淫,次日,那病根就除了。”
故事讲完之后,医师抬眼督了一眼三位大人的神色,并无不快,继而又道:“既然心病是被种下的,那只需将种下心病的事物交给病人除掉,让其明白伤他之物并不可怕,如此一来,或许能够痊愈…”
这次,医师已经讲完了。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医师便被客气地送出了幽王府,并且还拿着一叠银票作为奖赏。
之后,幽王下令,府中事物一切照旧,都做好自己应做的事便可。
吩咐了几名机灵的婢女好生看着少主,周秋媚和周韵母女俩一起离开了寝殿。
而李玉君则是留了下来,声称要看着周云。周秋媚本想开口拒绝,但转念一想,这次救下周云,李玉君也出了份力;若真拒绝了,未免太过无情。
虽然周秋媚心中不愿让李玉君和自己爱子独处一室,但看在李玉君这次出力的份上,还是点头同意了。
“娘,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周韵还有一肚子的疑问没有解开,又被周秋媚带着离开了寝殿,心中还惦记着弟弟的心药该如何找来。
虽说有了法子,可周韵还不知道弟弟是被谁伤的。
周秋媚头也不回地说:“去见伤你弟弟的贼人。”
“什么!?莫非已经抓住了?”周韵一听,当下大喜:“甚好!我定要好生折磨此人!”
不一会儿,便来到一间库房门前,这里原本是存放杂物的,由于幽王府内没有监牢,便暂且将犯人关押在此处。
门口有两名侍卫把守,一见是幽王亲自过来,便打开了房门。
“韵儿,伤了你弟弟,又害得他落下心病的贼人,就关押在这里面,还不进去看看?”
周秋媚对女儿轻轻地道。只是神情有些微妙。
周韵心里也有些奇怪,但没多想,只知道这库房里关押的人就是伤了自己弟弟的贼人,当下心生怒火,恨不得立马将其碎尸万段。
遂大步冲了进去。
然而,当她看见里面关押的人时,却是愣住了。
“陈…陈妹妹?”周韵惊愕地望着坐在地上,戴着镣铐锁住双手双脚的陈怜薇。又看向她旁边的一名容貌姣好的美妇:“将军夫人!您也在?”
“周姐姐…”陈怜薇抬头,见到是周韵进来,苦笑一声,继而不语。许依柔倒是没被戴上桎梏,却是一同坐在地上,一言不发地抱住女儿;就算周韵进来,她也只是望了一眼。
“这…这怎么可能!”周韵脑中一片空白。
周秋媚当然知晓女儿与陈怜薇的交情,但这一切与周云比起来,算不得什么。
这时,一直负责看守这对母女的管浊瑜走了过来,与周韵擦肩而过,靠近周秋媚,小声地叫了句主子。
“没出什么岔子吧?”周秋媚走进房中。
管浊瑜恭敬地道:“主子放心,她们两个被关进房中后,属下便寸步不离地看守,绝对没有异样!”
“那就好。”周秋媚点了点头。
可那周韵却急了,她与陈怜薇的交情可是胜似姐妹的!眼下却被告知陈怜薇是掳走弟弟又害的他恐有终生之疾的贼人,怎叫她按捺得住。
“娘!你莫不是弄错了?怜薇妹妹与弟弟无冤无仇,怎会是贼人!”周韵心中惶惶不安,神色也十分紧张,因为她真怕这一切都是真的。
遂而,又转过头看向许依柔,颤声问道:“将军夫人,您倒是说说,这究竟是不是误会?”
许依柔侧过头去,不敢对视。
陈怜薇被母亲抱住。抬起头,望向周韵,眼中尽是愧疚:“周姐姐,妹妹愧对于你,令弟着实是我伤的。”
周韵只觉得心中一阵说不清楚的难受,可眼下陈怜薇已经亲口承认,已经由不得她不信。
“这么说,我在将军府里见到的陈怜薇,是假冒的?”周韵并不笨拙,一想到之前在将军府里的陈怜薇诸般异状,便猜到了。
陈怜薇默不作声,只是点了点头。
周韵苦笑了一声,顿时黯然神伤,后退到门边,不再出声。
周秋媚侧目看了一眼女儿,毕竟是亲生骨肉,瞧她这幅伤神的模样,感到心疼。
可是,陈怜薇却犯了周秋媚最不能容忍的事,之前在对峙时,周云咽喉被此女掐住,险些就此窒息而死!
就这一条,不管她是不是周韵的好友,也不管她到底是什么身份,周秋媚必不会轻饶了她。
吩咐管浊瑜关上房门,周秋媚走到陈怜薇母女面前,管浊瑜在身后紧紧跟着。
而周韵,虽然心里不是滋味,但还是默默地看着,并未离开。
“许夫人。”周秋媚站在这母女俩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们,脸色冰冷,问道:“我幽州周家可与你们将军府有深仇大恨?”
许依柔母女当然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明显是在问,我们两家并无仇怨,为何要掳走周云?
许依柔和陈怜薇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那…”周秋媚说着,弯下腰,靠近母女俩,对陈怜薇问:“我儿可是得罪了你?”
陈怜薇摇了摇头。
“既然如此!为何要加害于他!”周秋媚突然发难,怒喝道。
原来,她之前那副镇定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
这倒也是情理之中,毕竟,哪一个父母不把儿女当心头肉呢?
更何况是周秋媚这种对儿子溺爱到,即便是母子乱伦此等禁忌都能依了儿子,盲目到偏执的溺爱。
若不是为了弄清楚陈怜薇的动机,以及接下来的用处,周秋媚早就按耐不住亲手活剐了她。
陈怜薇始终不作回答,周秋媚见此,怒火直冲,凤眼瞪圆,伸手掐住了她脆弱的脖子。
这下子可不得了,许依柔直接扑了上来,想要掰开周秋媚的手;而管浊瑜则是将其拖走,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大人!大人呐!求您了!不要伤我女儿!”许依柔整个身子都被管浊瑜按住,趴在地上无法动弹,只得苦苦哀求。
周秋媚满腔的怒火,满脑子都是掐断陈怜薇喉咙的念头,可还是忍了下来。
松了手,一把将陈怜薇扔在地上,后者则是不停地呼吸、咳嗽、喘气。
陈怜薇倒是体验了一次周云先前的痛苦。
周秋媚脸上的怒气仅仅只是稍微减去了些许,可眼中的杀气却不见衰退。
只听她强压着怒火,字字用力地道:“放心好了,你这条贱命暂且留下,因为你还有用处。”
“至于你…”周秋媚瞥了一眼许依柔:“将军夫人,虽然我儿是被你的女儿绑走,但从之前陈怜薇还未退去易容,你就知晓她是你女儿这一条来看,你定有所瓜葛。”
“因此,就得请你暂且委屈一阵子了。”周秋媚留下这一句话,便离开了。
周韵跟着离开之前,神色复杂地望了一眼陈怜薇。
许依柔伤心地看着陈怜薇,陈怜薇伤心地看着周韵。
“唉…”周韵叹息一声,离去了。
…………将军府。
陈旭脸色阴沉地坐在大厅中间的檀木椅上,手中拿着一张制造手艺可谓是出神入化的面具。
大厅内并无女婢,只有五名亲卫。
就在陈旭的身前五步之外,跪着一名年轻女子,看其样貌略有姿色。
“将…将军…饶命…”年轻女子浑身颤抖不已,脸色苍白如纸,背上渗出了一层冷汗,眼泪止不住的流。
“都…都是…是夫人…叫我…这么做的…”年轻女子跪在地上,涕泪齐下地哀求道。希望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陈旭把玩着手中的面具,淡淡地说了一句:“我当然知道,谅你也没这个胆子。”
那年轻女子还没来得及再说几声求饶的话,只听陈旭自言自语道:“没想到啊,我陈旭的枕边人竟然有如此的能耐!将一个婢女伪装成我女儿的样子,并且一模一样。”
“此等精巧的面具,还有那天衣无缝的易容术,怎会是她能具有的本领呢?”
陈旭自语道。
只见他高高举起手中的面具,像是在展示夸耀一般,脸上还带着笑容地对自己的亲卫喊道:“瞧啊!看啊!如此精妙的面具,找遍整个将军府,也就只有六个。”
这般神色表情,如同是在饭后闲聊时,拿出自己的宝贝给亲戚们展示似得。
骤然间!陈旭暴怒如雷,将面具狠狠地摔在地上:“可她一个妇人!怎会有这般宝物!又为何具有易容之术!”
陈旭按着椅子的扶手,五指的劲力将檀木按出了指印:“我的枕边人,竟然还有这样的本领!而我竟然被蒙在鼓里!”
“去查!给我查清楚!这个和我同床共寝了几十年的女人,究竟还有什么瞒着我!”陈旭怒喝着。
“至于她…”然后,他指着婢女,说道:“将她关进死牢!”
“遵命!”亲卫应声。
女婢吓得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当天晚上。
幽王府中已经平静了下来,李玉君也依依不舍地告辞回府了,然而事情还没有结束。
首先是有人到来。
第一个是负责京城守卫的黄大人,据他所说,管浊瑜亲率骁骑卫冲进城中搜寻少主时,打伤了门口的守卫,还在大街上撞到了一些无辜民众。
周秋媚对此不以为意,叫管浊瑜出面与黄大人谈了几句,不痛不痒地表示了一下歉意。又塞给黄大人一枚金元宝,说是为了报答黄大人平日里的恪尽职守;又叫下人搬来几张银票,说是让黄大人带回去给那些守门官兵们,以表歉意。
黄大人一脸和蔼可亲的笑容,收下了金元宝和银票。
他自然是知道幽州王的权势有多大,作为当今天下实力最为雄厚的封王,哪怕是当今圣上也得给几分薄面。
而此次前来,收了这些银两,回去之后算是有个交代。挨几鞭子,就能换来这些银两,倒也算值了。
并未多留,这黄大人便告辞了。
谁知,黄大人前脚刚走,后脚就来了个刘大人。
这刘大人乃是刑部派来的人,因为幽王之子险些遇害一事非同小可,虽然凶手被当场捕获,但刑部也得派个人做个笔录。
周秋媚并未出面,而是在寝殿陪着周云,便由周韵代为处理。
周韵说,凶手虽已捕获,但身份特殊,乃是大将军陈旭的女儿。
这刘大人一听,着实吃了一惊,愣了半响才回过神来。
周韵又道,这陈怜薇加害的人是自己幽王的儿子,也是自己的弟弟;更何况是由幽州的人捕获,如今又被关押在幽王府内,因此,审讯的时间已经由幽王定好,于明日上午开审,到时再来做笔录也不迟。
刘大人点了点头,便告辞了。
周韵让下人送走了刘大人之后,自己独自一个坐在大殿内的椅子上,扶住额头,叹息了一声。
而此时,寝殿这边。
周云已经略有好转,可也没好到哪儿去。
“娘…我…我的手好痛啊…”周云躺在床上,左手的伤痛令他流出泪来。并且今日险些命丧黄泉的那一幕不停地在脑中浮现,怎么也止不住,心中的恐惧始终无法驱散。
虽然刚刚已经给他喝下了止疼药,但药效还没来得及发作,只能先让他受这份苦了。
周秋媚焦急万分,恨不得能请神仙来让自己替儿子受这种苦。又伸出手去摸着周云的脸,不停地安慰;本想抓住周云的手,却又怕弄疼了他手上的伤,只得握住他纤小的手臂。
这幅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在周秋媚身上着实少见;宛如无头的苍蝇一般,空有满腔的关切心疼,却又没法子让心爱的儿子好受一些。
“娘…呜呜…手真的好疼…”周云又哭了出来,十指连心绝不是胡诌的,疼也是要人命的疼。更何况他是个从来都没吃过苦,向来都没受过罪,娇生惯养的王室公子。
瞧着周云这般痛苦,她便用手托着爱儿的后背,让他直起身子;自个儿坐在床边,另一只手抱着宝贝儿子的腰,将脸儿凑了过去,柔声绵绵,眼中含泪地道:“云儿,娘的心肝儿,有什么法子能让你好受些?娘真是不忍心再看你受苦了。”
说着,周秋媚鼻头一酸,竟是落了几滴泪水。
此等美人落泪,真是叫人怜惜;况且还是母亲不忍亲骨肉受苦所留的泪,更是叫人心酸。
周秋媚也真是病急乱投医了,忽然想到,这云儿最近不是喜爱女色吗?甚至还背着自己和李玉君去那乐不思乡。
不得不说,像她这般宠爱儿子的母亲,怎是少之又少,完全将世间人伦道德弃之一旁,心中只想着让心肝儿子好受一些。
于是,她便将头凑了过去,母子俩的脸几乎要贴在一起,只听她说:“娘的心肝儿,你不是最爱娘的一身美肉么?娘就在这儿,若是能令你好受些,你尽管玩便是。”
说着,周秋媚一脸魔怔似的神情,扯开自己的衣襟,露出一片白花花的胸脯,嘴上说着与身份地位全然不符的话:“云儿,你看,娘的胸脯是不是又白又大,你快摸摸看。”
不由分说,周秋媚抓着周云另一只未受伤的手,就往自己的胸脯上按。
周云此时正被伤疼折磨着,哪有这门心思,虽说手是按在娘的乳峰上,但脑子里还是险些丧命时的恐惧。
眼见毫无用处,周秋媚真是不知如何是好,竟然抱着周云,自个儿落了泪:“云儿,都是娘不好,是娘没看好你,才让你被那贼人伤了,娘定要让她们母女俩生不如死。”
谁知这一下子,却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自打周云记事以来,脑子里只有娘亲威风凛凛,镇定自若的姿态;亦有她高高在上,不容冒犯的威严之貌;亦或是对他闯祸时的叹息无奈,宠溺惯纵的眼神。
甚至,周云还记得与娘亲乱伦缠绵时,她那一副风骚撩人,媚骨天成的媚态;还有后来醉酒时,一晚上折磨得他险些断气的女王气势。
可如今,像这般焦虑无助,泪滴如泉的样子,周云还是头一回见。
也不知是不是止痛药终于起效的缘故,周云强忍憋住眼泪,止住了哭声,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捧住娘亲的脸颊,说道:“娘亲,你别哭了,云儿不喊疼便是。”
“云…云儿!”周秋媚见周云有所好转,喜极而涕,用手擦去儿子脸上的泪水,急切问道:“怎样?手还疼么?”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药效来了,周云觉得伤疼略有好转,便点了点头。
“甚好!甚好!”周秋媚长舒一口气,胡乱用手背擦了擦眼泪。
接着,周秋媚又是使出了浑身解数,如同哄婴儿似得哄着周云。而周云为了不让娘亲再掉眼泪,一直都是强忍着伤没有喊疼,可是心中的病却还没好;若是有半点响声,哪怕是只耗子,周云亦会吓得浑身打颤。
直到就寝时,亦是如此。
周秋媚紧抱着儿子,整个人都贴了上去;周云亦因为害怕,整个人都缩在娘亲怀里。
这一夜,周云至少四次从噩梦中惊醒过来,倒是辛苦了周秋媚,她一宿没睡,一直在呵护着周云。
都说父爱如山,可母爱何曾逊色于前者?
直到第二天早上,周秋媚为了能让儿子醒来的第一眼看见她,一直都待在寝殿内。起床梳洗穿衣,即便是早饭都是在寝殿内吃的。
待到周云醒来过后,周秋媚立刻上前,细细问道可有不适。
周云摇头,示意无恙。
只是他脸色苍白,眼神无光,看来心病着实重。
周秋媚见此,心中狠辣迸发而出,却未在脸上流露出来。
将寝殿外的女婢呼喊进来,叫她们给少主擦拭身体,再行更衣梳发。可谁知周云一见到有人进来,竟是心病发作,吓得颤抖不已。
原来,这周云有了心病之后,每当见到除了亲人之外不熟悉的人,就会觉得是经过易容之人前来害他。
周秋媚问他为何害怕,周云便老老实实地告知。周秋媚听完,满脸愁容,云儿的心病竟然如此之重。
没法子,周秋媚只好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叫人将管浊瑜唤来。
管浊瑜最近这两天算是和周云有过接触,若不会令其犯病,就让她留在周云身边伺候一些时日。
没想到,还真如她所想那般,周云见了管浊瑜,神色无异;周秋媚大喜,便让她暂且帮忙照顾周云。
管浊瑜自然没得话说,她本就是费尽心机地想要讨好小主子,如今有了这等可遇不可求的机会,绝无不从的道理。
“如此便好。”周秋媚点了点头,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管浊瑜,吩咐道:“我待会儿要去审问许依柔母女,你就在这里照顾少主,若有急事,就差人来告诉我。”
“主子放心!属下定当竭尽全力照顾少主!若使少主掉了一根头发,便提头来见!”管浊瑜心里简直乐开了花,脸上则是一副坚定的神色。
说着,周秋媚又走到床边,对躺在床上的周云柔声说道:“云儿,你暂且在寝殿内好好休息,娘要去办些事情,若有什么事,你尽管对管浊瑜说,她定会去做。”
“娘,你要去哪儿?什么时候回来!?”周云此时正是心病环绕,精神不稳的时候,一听娘亲要离开,便着急了。
周秋媚笑了笑,摸了摸儿子的脸蛋,说道:“别慌,娘亲只是暂且离开寝殿,在王府内办些事情,很快就回来。”
听闻,周云紧张的神情稍微松缓了下来,但还是希望娘亲能一直陪着自己,说道:“这…这样啊…那娘亲你办完事之后早点回来…我还是希望娘亲能陪着我…”
“放心吧。”周秋媚莞尔一笑,摸了摸爱儿的额头:“娘很快就回来。”
说着,周秋媚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管浊瑜弯腰行礼,恭送周秋媚离开。
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周秋媚走到她身旁时突然停下。
管浊瑜抬眼一看,以为是主子还有什么话还要吩咐。
谁知,周秋媚却让她直起身子。
管浊瑜心中不解,但还是照做了。
只见周秋媚凑到管浊瑜耳边,悄声地说:“念在你救下少主有功的份上,莫说主子不给你机会。”
继而,将手搭在了管浊瑜肩膀上,又悄声道:“我走后,你可以用一切手段让少主高兴起来。”
此言一出,管浊瑜的眼神分别从惊愕、不解、继而转为狂喜。
周秋媚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离开了寝殿。
临走之前还留下最后一句话。
“记得锁门。”
管浊瑜作揖行礼,头低着,看不见表情。
周云躺在床上,身穿寝衣,脸上逐渐浮现出不安:其原因,还是因为最能给他安全感的娘亲离开了。
虽说周秋媚仍旧在王府内,但此时神经脆弱的周云只要眼中没看见娘亲的人影,就会由心的产生恐惧。
即使有管浊瑜在,也没好上多少。
可就在此时,那管浊瑜毫无预兆地转过身来,满脸的悲痛自责之色,重重地跪了下来。
“小主子!请您惩罚!”管浊瑜对周云磕头说道。
“什?什么?”周云被搞懵了。
管浊瑜抬起头来,流出两行热泪,俏丽的容颜伤心无比,泣声道:“若不是奴未能护得少主周全,怎会令少主的千金之躯受损!奴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周云用未受伤的那只手撑着身子,坐在床上对管浊瑜说道:“这…这…这又不是你的错…都是我自己跑出王府…怎能怪你呢?”
看来这小家伙还是明白是非的。
管浊瑜一听,心里笑了一声,急忙忙地来到床边。又跪在地上,双手按在自己的大腿,眼中泛着泪花,抬头望着少主,以这般令人爱惜的模样,说道:“少主,您还是责罚奴吧,这样奴能好受一些。”
“这…这怎可!”周云连忙摆手,虽然平日里没少调皮捣乱,但他可不是颠倒黑白是非不分的人。
管浊瑜脸上愁云遍布,悲伤道:“少主如此痛恨奴么?竟不肯给奴一个赎罪的机会。”
周云又摇头,表示并无此意。
管浊瑜见他逐渐入套,便趁热打铁:“少主就给奴一个机会,权当是让奴心里好受一些。”
周云拗不过她,只好顺了对方的意,无奈地点头道:“那好吧,你想如何?”
管浊瑜见少主答应,心中狂喜:“小主子唷,今天好不容易有这么好的机会,我非得让你知道什么叫做销魂蚀骨不可!”
心中大笑一声,管浊瑜却面色不改,只见她站起身来,伸手脱掉了自己的衣服。
而另一边……幽王府内的一间库房中。
现如今,这座库房经过一夜的改整,已经变成了一座刑房。
刑房内,周秋媚、周韵、李玉君、陈旭派来的方大人、刑部的刘大人与两名笔录。
总共七人,皆已到场。
周韵督了一眼方大人,此人是大将军陈旭派来的,其目的是将所见到的一切记录下来,回去报告给陈旭。
毕竟这次要上刑审讯的犯人,正是陈旭的妻子和女儿。
“幽王,吾等已到齐,可否开始了?”刑部刘大人拱手行礼,问道。
在场的众人都将目光投向了周秋媚。
周秋媚并未作答,而是闭上双眼,沉吸了一口气。
再度睁开眼时,她转过头来看着刑房内的另一扇门,门的另一边原本是用来堆放小件物品的另一间库房。
“带进来!”周秋媚喊了一声。
门被推开,被两名侍卫带进来的却是陈怜薇母女。
等待这对母女的…将是永不见底的深渊…
【帝王公侯淫风录】第十章 母女苦难何时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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