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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于康熙末年第82部分阅读

    凑兴写过几折戏。要不再筹个家班,来孝敬父亲只是这念头刚冒出来,便又熄了。
    对于曹寅的节操,曹颙半点不信任。家中有名分的妾室三房不说,当初琉璃产子后,还添了两个没名分地通房。这还只是家里,就是外头,年轻时也像是有过不少风流帐。
    虽说幼子夭折,自己病愈后,曹寅有点看透世情的模样,与李氏的感情也照过去亲近许多。但是,曹颙可不敢拿母亲的安稳日子来赌博。
    万一,这姊妹花送过去,曹寅把持不住,来个“临老入花丛”,给曹颙添两个庶母。不仅李氏会伤心,就是曹颙自己,也要恶心死。
    只是,这样揣测父亲,是不是太不孝顺曹颙微微皱眉。
    初瑜的小手轻轻抚了抚曹颙的眉心:“额驸在想什么这般为难。”
    曹颙抓住她的手,道:“想起父亲与母亲了,叫吴盛那小子每旬最少一封信过来,从五月末的信上来看
    与母亲身子骨还算康健,府中也并没有烦乱操心之事信,这两日也该到了”
    “额驸宽心,父亲与母亲都是福厚之人,会长命百岁地”初瑜劝道。
    曹颙点了点,笑着对初瑜道:“说起来,还有个为难事儿。要请初瑜想个主意”
    初瑜还在疑惑,曹颙已经讲起“扬州瘦马”的由来。不外乎那些穷苦人家的小女孩,七、八岁被父母卖了,而后落到专门经营这个的人家,手中,刻意地“饿”着。养成消瘦体态。十五、六后,被人挑拣去做妾,若是没找到买主,就要流入烟街柳巷。
    初瑜自幼在王府,哪里听到过这些喃喃道:“这般活着。哪里还是人好可怜,她们的父母真是心狠”
    曹颙摇摇头:“不尽然,固然其中有黑心父母,也有被生活生活所迫地可怜人不说别处,就是咱们府里,不是家生子地这些,不是地方遭灾。家里落难,也不会流落到人子手中”说到这里,才反应过来有些跑题,忙转回先前的话:“前些日子,外头有些人情往来,那边地管事送了姊妹两个来,就是我方才与你说的那种苦命女子。一是碍着他主家面子,不好拒绝;二是见她们可怜。能够顺便帮一把也好”
    说完这些。曹颙又把自己与那姊妹两的对话,那姊妹地想法,以及自己的顾虑一一说了。当然,其中怕自己“禽兽”、“禽兽不如”什么的,还有江宁曹寅的。都隐去。
    夫妻两个。成亲一年多,除了家事。很少聊外头之事。初瑜的心里,酸甜苦涩,说不出什么滋味。
    思量了一会儿,初瑜亦是无奈地摇摇头,实不知该怎样安置。这姊妹两个这般经历,已是够可怜地,若是在因为他们一时思虑不周,将后半生也毁了,那怎能让人心安。
    说话间,马车停了,已经到了南城宅子。
    曹颙先下了车,而后打发人开大门,直接将马车赶到二门外。喜云与喜彩已打后头的马车下来,跟着初瑜的车边。
    待初瑜下车,曹颙牵着她的手,进了二门,顺着鹅卵石铺成的甬道,走了几十步远,穿过内院正房西侧的月亮门,到了园子中。
    绕过湖石堆砌的假山,入眼地便是郁郁葱葱的荷花池,空气中是淡淡的荷花清香。荷花池的四处,有长廊甬道,将临水的轩、亭、楼、馆相连。不说其他,单这荷花池,就有十来亩大小,有四、五个道台府花园那么大。
    初瑜自是知晓,这就是曹颙所说的“礼物”,心下说不出的欢喜。
    曹颙拉着她的手,指了指东侧地三间小轩,道:“那边最是凉爽,正适宜暑天起居不过这边除了园子大,前面正经住人地屋子不多,我过两日又要启程去济南府,单单放你在这边,实不放心,等我回来,咱们再搬过来住”
    初瑜眼睛亮亮的,嘴角弯弯上翘,甜蜜得不行,听曹颙这般说,忙不迭地点头应是。
    夫妻两个又沿着荷花池上的浮桥,穿过水面的凉亭,将其他两处楼馆也看过。
    曹颙怕初瑜累着,正思量着扶她到哪里歇会,就听初瑜问道:“额驸,这园子也是前几日别人送的,那两位姑娘可在此”
    曹颙听了,向初瑜脸上望去,见她并无异样神色,便道:“嗯,在侧院那边,正想着哪里去歇歇,那咱们就去她们姊妹那边讨饶下”
    初瑜点头称善,夫妻两个出了园子,往侧院这边来。
    粉蝶与翠蝶姊妹两个,昨儿听了曹颙那番话,又收了自己地身契,便不再像先前那样忐忑拘谨。用罢了早饭,便在院子里支起琴架,两人一个拨弦、一个弄萧,练习起曲子来。
    曹颙与初瑜方才从另一侧去地园子,虽然若有若无地听到些,也没在意。现下走近了,才晓得是这边的乐音。
    琴音婉转,萧声悠长,曹颙与初瑜驻足门外,不由得有些听痴了。
    道台衙门,偏厅。
    望着紫晶离去地身影,郑梦星站起身来,想要开口唤住她,但是想着方才她水波不惊的模样,终究是心灰。他自嘲地摇摇头:“没头没尾,这是做甚”
    第二百三十二章 天道
    然是早有准备,但是初瑜看到粉蝶、翠蝶的那刻,也一时任性后悔得不行。这姐妹两个,年长的柔顺多情,年幼的灵动可亲,自己却是这大腹便便的模样。只是单独在曹颙面前,她会毫无掩饰,真情流露,而在外人面前,她仍维持着一贯的端庄浅笑。
    粉蝶、翠蝶,姊妹两个,见曹颙他们进来,都站起身来,俯身道:“曹爷”目光却有意无意地望向初瑜的肚子。
    曹颙扶着初瑜的腰,对二人道:“这是我夫人,今天随我来看园子,知道你们在,便过来看看你们”
    粉蝶与翠蝶忙双双拜下:“见过夫人”
    初瑜淡笑道:“两位姑娘不必多礼,方才有幸听二位妙音,实是幸甚”
    粉蝶、翠蝶连道:“不敢当夫人谬赞”
    曹颙见她们几个小女子,这般文绉绉地,暗暗好笑,道:“就算客气寒暄,也无需一直站着吧屋子里闷些,搬几把椅子,大家坐下闲话吧”
    粉蝶见曹颙一边说话,一边看着妻子,两人说不出的般配,心中说不出的艳羡。面上却不显,笑着吩咐荷叶与莲心搬椅子去,又特意嘱咐取新垫子。
    椅子搬出后,曹颙扶着初瑜的腰去那边坐下。初瑜见他不避外人,待自己这般亲密,既甜蜜又羞臊,方才心中产生的后悔已烟消云散。
    粉蝶还好,不管心中如何,脸上却是不显;翠蝶到底年少,心直口快些,见曹颙这般小心翼翼护着妻子的模样,眼睛一转。挑了挑眉毛,歪着头,笑着说:“怨不得好好的青石板路都给撬了,换了鹅卵石的,是不是曹爷怕姐姐走路脚滑呀”
    粉蝶听着失礼,刚要伸手去拉妹妹衣裳,就听初瑜笑着问曹颙:“这位妹妹说的,又是什么典故”
    曹颙想起上次被翠蝶打趣之事,开始觉得自己好笑,明明是个调皮的黄毛丫头。
    怎么自己初见时,还能当个女人看见初瑜还望着自己,点点头:“翠蝶说地是,我想着咱们以后过来。每天陪在园子里转转,活动活动筋骨也是好的”
    翠蝶想了想,又道:“这园子里的浮桥,也是因这个缘故改的”
    曹颙笑着点头,翠蝶“咯咯”笑着对初瑜道:“姐姐真真好福气,嫁个这么体贴又有趣儿的夫君”
    初瑜见她俏皮可爱,脸上不带一丝阴霾,想起家中与之差不多的同母妹妹,再想起来之前听丈夫提过的“扬州瘦马”的悲惨。心中怜惜不已。
    曹颙见姊妹不肯坐,道:“方才我们在门口,听你们抚琴弄萧的,甚有雅意若是二位方便,可否再赐教一曲”
    姊妹两个这才坐了,却不像方才那些只奏曲子。粉蝶开口轻吟道:“不见广陵花。一别岁云五。丰台擅奇艳,所惜涴尘土。归吟红药词,移种及春雨……”
    初瑜正听得出神,曹颙脑子里却想着“胎教”,思量着。若是实在不行。就成立个家班安置这姊妹,让她们没事在初瑜面前吟唱几曲。不知道对肚子里的宝宝有益处没。
    说来也怪,现下再瞧这姊妹两个,不过是两个天真少女罢了。
    粉蝶刚刚吟罢,就听门口有人鼓掌赞好。
    听着是庄先生地声音,曹颙一怔,怎么来这里寻自己,衙门有事
    曹颙起身迎了出去,来得不止是庄先生,旁边还站着笑意吟吟的程梦星。原来程梦星临时决定启程回扬州,不与曹颙道别又觉得失礼,庄先生便直接带他过来。
    曹颙有些意外,笑着说:“程先生怎地这般匆忙既然远道而来,何不再与先生多聚两日”
    程梦星笑着说:“既已见过,了这桩心事,徒留无义,不如归去”
    这话听着却是有几分别扭,曹颙略带不解地看向庄先生。庄先生也似有些混沌,随后像想到什么,很是叹息的模样。
    程梦星道:“方才有幸,听了这般好曲,敢问这是……”
    庄先生笑道:“伍乔,你也好意思别说这红药栏不是你填的”
    “伍乔先生”院子里传来惊讶声。
    不知为何,曹颙心里立时想起那秦观、柳永来,不由猜测着,是不是这位程才子地诗作也是人人传唱
    道台府,内宅。
    紫晶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铜镜里的容貌,轻轻地笑了笑,镜中人也笑了笑。到底是嫌自己年纪大了,还是嫌自己年纪小了,紫晶自己也说不清。只是,若是大些,……;若是小些,没有……
    纵然终是不悔,但是有些不甘,才会听了被程梦星的话触动。
    紫晶微微垂下眼睑,将手中的铜镜扣下,拿起旁边的金刚经,默默咏诵。
    因明年恩科之事,已经有了准信,曹颂这边就不像过去那些随心,被曹颙安排,每天上午,跟着韩师爷学策论。原本曹颙是想专门请个先生的,韩师爷正是闲不住的,衙门里又轻省,便毛遂自荐。
    像韩师爷与路师爷这种,能够在道台衙门里做师爷的,都是有举人功名的。指教曹颂策论,还不是绰绰有余。
    今儿,韩师爷虽是摇头晃脑,滔滔不绝地讲着。曹颂却是说不出地烦躁,只觉得很是不舒服,没来由的难受,却不知是什么原由。待无意望着窗前摆着的两盆水仙,他才略有所悟,想到自己莫名其妙送什么匕首,便懊恼地垂了垂自己的脑袋,叹了口气。
    韩师爷听见,望向曹颂,还以为他是因功课的缘故懊恼,安慰道:“二爷,现下方六月,离明年二月乡试还有整半年,无需太过急躁”
    曹颂见
    满脸关切,不由为自己的跑神羞愧。老实地点头应
    昨日接风,今日却是践行。初瑜已有些乏了,曹颙叫喜云、喜彩两个好好侍候,请魏黑带人送她们先回去。他则留在这边,与庄先生一道,给程梦星践行。
    直接打发人从酒楼订了两桌上等酒菜送来,一桌送到粉蝶姊妹院子里,一桌直接摆在园子里地凉亭。看着与庄先生谈笑风生地程梦星,曹颙心里由衷地敬佩。
    才子啊,这就是才子啊。怨不得话本里都是才子佳人的故事。方才在侧院那边,程梦星凭着“伍乔先生”的才名,又摇头晃脑,听粉蝶、翠蝶两个合奏一曲。随意地指点两句,便使得两个小姑娘满眼放光。
    待程梦星一时手痒,也抚了一曲后,粉蝶与翠蝶便是双双拜下,自荐为婢子,侍奉先生。
    程梦星也觉得两人技艺不凡,又是这番容貌风情,倒也不厌恶。只是毕竟在曹家,又不知她们与曹颙地关系。带有探寻之意,看向曹颙。
    要说不失落,那是骗人的,就算对两个小姑娘歇了心思,但见她们对程梦星这般殷勤还是有些吃味儿。不过转念一想,瞧这姊妹两个有点痴迷曲艺地意思。又是自愿跟着程梦星。说不得这正是个好结果。
    说完自荐为婢子地话后,粉蝶与翠蝶才反省出有些鲁莽。虽然眼下身契在自己怀里,但是毕竟是曹颙大恩,这边还没得其许可,便自专去处。实在有些不妥当。因此。两人皆带了惭色,冲着曹颙。道:“曹爷,这,可使得”
    既是她们姊妹两个自己的选择,对方又是家世富足、人品上好地程梦星,曹颙自然是交口赞好。
    虽然添了粉蝶、翠蝶主仆四人,但是不过是多雇两辆马车的事。
    午饭后,曹颙送他们出了大门。望着马车渐行渐远,曹颙与庄先生才上马,返回道台府,一边赞着程梦星的才学,一边羡慕这小子的艳福。
    瞧着粉蝶与翠蝶两个对程梦星的神色,若是没什么意外,想必是终身也指望在他身上了。
    转了一圈,又为妾室,曹颙突然生出种天道循环之惑,一时恍惚,险些跌下马来。幸而即时拉住缰绳,才没有跌到地上。
    庄先生唬了一跳,忙勒住缰绳,关切地问道:“孚若,没事吧”
    曹颙觉得自己眼皮有些跳,用手揉了揉,笑着回道:“先生勿用担心,许是刚才空腹吃酒地缘故,头有些沉待回去小憩一阵,便好了”
    江宁,曹家西府,正院上房。
    曹躺在床上,双眼凹陷,嘴唇青紫,面色灰白,微微动了动嘴,却说不出话来。兆佳氏站在地上,见丈夫这般模样,哪里还忍得住,“呜呜”地哭出声来。李氏也红了眼圈,拿着帕子拭泪。
    曹寅坐在床前的椅子上,见唯一的弟弟这般模样,心里也酸涩难当,面上却故作轻松,道:“老二,为兄打发人去州了,算算时日,现下说不定已见到他们哥俩儿,侄儿正往回赶呢”
    曹“咳”了下,脸色多了红晕,眼睛也不似方才那般浑浊。
    曹寅心中益发难受,知道正如大夫交代的,曹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已经派人去学堂,接曹硕他们兄弟。听着外边仓促地脚步声,看来是他们兄弟回来了。
    曹硕他们进得屋来,见父亲如此,已是心如刀割,却不敢大哭,怕惊扰到父亲,唯有低头饮泣。
    五儿病着,没在跟前;兆佳氏所出的四姐由抱着,也在屋子里。
    她将两周岁,已经学语,像是感觉到亲长的异常,嘴里不停地说道:“父亲、父亲”听得人越发心酸。
    前些日子,曹害了疾,起先并不严重。曹寅手中有御赐的金鸡纳,便在过来探病时送来。谁承想,却是成了今日这般模样。
    曹的精神瞧着好了很多,挣扎着半靠起来,瞧了瞧屋子里的兄嫂妻儿,脸色现出一抹忧色。
    曹寅暗暗叹息,知道他担心庶女,温言道:“五儿已经无碍,约莫是前几日闹腾得虚了些,刚才打发人去瞧,现下正睡着”
    曹脸上浮出笑意,略显艰难地点了点头,哑声道:“无碍就好,摊上我这么一个父亲,不是她的福气。能够护她一次,总不枉我为人父一场”
    曹寅却有些恼,忍不住想要开口问他,做出这般决定,难道就不顾及其他亲人不过,自己也是为人父者,想着若是一日自己遇到同样难题,怕也会将那药让给儿子。
    曹的视线,从几个儿子脸色扫过,道:“你们也渐大了,往后要听伯父与哥哥们的话,好好孝顺你们地母亲”
    曹硕兄弟几个皆哭着跪倒,曹硕流泪说道:“父亲大人教诲,儿子们定谨记在心,不敢违逆,还望父亲大人怜惜儿等年幼,好好保重身子”
    曹见儿子们懂事,稍感慰藉,想看看怀里的四女,而后瞧向妻妾,轻声唤道:“雪琴”
    正是兆佳氏的乳名,兆佳氏强挺着发软的身子,不让自己倒下,咬着嘴唇移步到丈夫床前。
    曹叹了口气,道:“嫁给我这个没出息的丈夫,实是苦了你就算我也万般不是,总是一了百了……你好好拉扯儿子们,诸事少计较,往后会享儿子们的福……颐儿……”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低,待念出一直未曾相认地次女之名,便再没了声音……
    第二百三十三章 服丧
    值盛夏时分,天色燥热难当,觉罗府的下人们,发现难熬,主子们脸上越来越寒。
    内院正房,喜塔拉氏坐在炕上,手里拨弄着一串墨玉佛珠,看着窗前遮阴的藤蔓,这还是去年夏天儿媳妇为了给自己消减暑气,专门张罗的。
    媳妇进门虽还不到两年,但是喜塔拉氏却像觉得像是十年八年这么久,就好像原应是一家人似的。她虽然性格略显刻板之人,但是对自己相中的这个媳妇却是打心眼里满意。曹家家教好不必说,单说曹颐本人,女红、厨艺、账目上都是通的。
    正沉思着,就见有个嬷嬷进来禀道:“太太,冬芷传来了,在廊下候着”
    喜塔拉氏点点头:“唤她进来”
    那嬷嬷应声下去,随后一个身子娇小、瓜子脸的丫鬟低眉顺眼地跟了进来,俯身给喜塔拉氏请安:“奴婢冬芷请太太安”
    喜塔拉氏见她穿着丁香色衣衫,耳朵上还挂着一对玛瑙坠子,脸色有些难看,并没有立时叫起。
    冬芷身子本就瘦弱,半蹲了一会儿,便有些撑不住,额上现出汗来。
    “你主子在服丧,你却这么个打扮,这是谁家的规矩”喜塔拉氏寒声问道。
    冬芷被吓得一激灵,歪歪斜斜的差点趔趄,忙顺势跪下,颤声道:“奴婢……奴婢知道错了,求太太饶了奴婢这遭吧,奴婢再不敢了”
    喜塔拉氏用手指拨着佛珠,看了看地上楚楚可怜的冬芷,心里叹了口气。转头对那嬷嬷道:“给她端上来”
    那老嬷嬷开口,想要说什么,但是见喜塔拉氏的神情,又合上嘴巴,应声出去了。
    不一会儿。老嬷嬷端了碗褐色汤药过后,将药碗连着托盘搁在冬芷面前的地上。
    冬芷吓得不行。眼泪已经出来,不停地磕头求饶:“太太慈悲,饶过奴婢这遭吧”
    喜塔拉氏听着心烦,转过脸来。不再看冬芷。
    那嬷嬷见了,笑着对冬芷道:“冬芷姑娘快收声。这是做什么太太不过是怜惜你,晓得你昨儿侍候大爷。便叫人熬了补药。”
    冬芷脸上一红,对这嬷嬷地说法确实半信半疑。她是知道喜塔拉氏对媳妇好的,对她陪嫁过来的侍女也没特意刁难的道理,便低着头给喜塔拉氏道谢。
    喜塔拉氏却仍未应声,那嬷嬷将药碗端起。送到冬芷面上。笑着劝道:“冬芷姑娘快喝了吧,药凉了就不好了”
    冬芷勉强笑着接过。偷偷了瞧了喜塔拉氏一眼,哪里有半分怜惜之意心下一惊,想起秋萱,手上的药碗一滑,“吧”落地而碎,汤汁撒了一地,溅到冬芷地衣角。
    喜塔拉氏转过头来,看看地上的汤汁,开口问道:“瞧你是个伶俐地,为何做傻事”
    冬芷忙磕头,哭着说:“太太,奴婢不是成心的,奴婢只是手滑……”
    话音未落,就听到院子里传来脚步声,是塞什图回来了。
    见冬芷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塞什图略感意外,却也没有多问。京城曹府这边,没有主子在,但是也要换服礼丧,平王爷又随扈了,他便过去帮着张罗张罗。
    给喜塔拉氏请完安后,塞什图坐在靠着西墙的两把椅子,就将曹府那边的事情一一说了。说完曹府,又说自家,作为女婿,按照麻丧期,他要服丧三个月。虽然是小丧,有些亲戚朋友也要通知,不过是些人情往来。
    喜塔拉氏边听边点头,遇到有什么不周密地地方,便提点两句,最后方道:“你媳妇昨天开始,就没怎么进吃食,你去瞧瞧她,好生劝慰着,别叫她太伤怀,仔细哭坏眼睛”
    塞什图应了,起身道:“既是如此,儿子就先去看看去,天怪热地,额娘也犯不着与下人生气,若是气着身子,可不是儿子媳妇的不孝”
    喜塔拉氏摆摆手,皱眉道:“大老爷们,别什么事都掺和额娘最不耐烦什么,别人不知,你还不晓怎地好好地善待你媳妇儿,待服丧过后,早点给额娘添个孙子才是正经”
    塞什图笑着抓抓头,出去到后边侧院厢房看曹颐。
    虽然在江宁那头,曹生前并未认回这个女儿,但是对觉罗家并未隐过其身世。作为出嫁之女,曹颐要为父亲服丧一年,移出正寝,居垩室。室就是居丧时住地屋子,四面有白灰粉刷,只用普通铺盖。
    等塞什图出去,喜塔拉氏方轻声对那嬷嬷道:“唤两个人拉了这婢子下去,好好教教规矩”
    冬芷还要在哭着求饶,被喜塔拉氏冷冷瞪过去,立时收了声。
    侧院厢房里,曹颐一身孝衣,头上带着白绒花,坐在东墙边的椅子上,执着毛笔,低头在写着什么。听到门口春芽、夏芙两个给塞什图见礼地声音,她从座位上起身。
    因昨日得了消息后,至今水米未沾,曹颐不由得一阵晕眩,险些跌倒。
    塞什图见她什么神色不对,忙上前几步,将她扶稳。
    曹颐浅浅一笑,道:“爷回来了”
    塞什图扶她坐下,打量打量屋子四处,除了一桌两椅外,在没有什么摆设。靠着北墙处铺着一块席子,上面是叠得整齐的铺盖。不由得皱起眉,低声埋怨着:“要为岳父尽孝,心意到了便是,也无需如此”
    曹颐垂下眼睑,低声道:“生身之恩,做儿女的,除了这般,又能如何,以寄哀思”
    塞什图思量了一回,道:“即是如此,这样也罢,只是直接席地而卧却是不妥当虽是伏天,难免有湿气,记得咱们家库里有几块羊毛毡子,一会儿我叫人找出来。隔隔地气”
    曹颐点点头应下,塞什图这才注意到桌子上的笔墨纸砚与抄了一半的经文,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将砚台抄起来
    鼻子下闻了。果然有血腥气。他抓起妻子地手,看针眼遍布。不由有些恼:“这两日正是初丧,三餐不时,哪里还禁得起这个这丧期还长着,你急着这样做什么”
    曹颐轻轻收回自己地手。塞什图不由一怔,随后神色有些懊恼:“你到底是怨我”
    曹颐摇摇头。笑道:“爷说的这是什么话爷也没甚出错,哪个会怪罪”
    塞什图见她虽带着笑。但是浑身确是说不出地冰冷,低声道:“我真不是有意,那晚我喝多了,才会作出糊涂事来就算你恼,这也半年多了。就消消气吧”说到这里。想起昨晚之事,不由得一阵心虚。不过那实不能怨他。这半年来,一直是秋萱照看他的起居,谁会想到昨晚会换了冬芷待到察觉出不对时,已经是收不住。想来方才在母亲房里,冬芷便是因这个缘故受罚。
    事情还要从半年前说起,去年十二月曹颐查出有喜来。塞什图身为独子,二十多岁,成亲便晚,第一次有喜讯,自然心情大好,与几个朋友同僚吃酒。
    深夜回家后,才知媳妇被母亲接到前院暖阁去,这边留着秋萱、冬芷两个大丫头带着侍候他。也是醉酒的缘故,塞什图稀里糊涂地就将秋萱拉扯到床上……
    事情揭开,曹颐倒是没说什么,只是要将秋萱开脸,给丈夫做妾。还没等定日子,她这边便流产坐了小月子。
    喜塔拉氏看秋萱还算本分,允她在儿子身边侍候,但是却仍是大丫头罢了。
    “爷说什么呢”曹颐支着下巴道:“秋萱是我地丫头,也是爷的丫头,爷要抬举她,还能有错处就算额娘那里,爷也无需担心,我嫁过来许久,还没有子嗣,别说是丫头,就是爷想要纳个二房,谁来能说出不是来”
    塞什图听着她这般说着,口气就像说外人地事似的,脸上讪讪的,低声道:“颐儿……”
    “颐儿颐儿”曹颐喃喃道:“我是曹颐呢还是刘萍若是没有遇到哥哥,我今天又是什么模样”
    塞什图听得糊涂,只听曹颐继续道:“说起来,我也是丫头养的,我娘是太太地陪嫁,让老爷抬举了……太太不容,寻人伢子卖了,当时肚子里已经有了我……待到七岁,娘没了,养父为了娶填房,又叫来人子……若没有遇到哥哥,被父亲母亲认在膝下,或许到现下骨头渣子都没了……”
    成亲将近两年,塞什图还是头次听闻,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曹颐低头笑着说:“将心比心,我又怎么会去为难秋萱爷不必顾及我,就算是为了孝敬额娘,也该早日繁育子嗣”
    “额娘那么疼惜你,早就给……”话未说完,就是曹颐的身子摇摇晃晃地,塞什图忙扶住,这才发现她脸色什么时候开始红得骇人,人已经昏厥过去。
    塞什图连忙抱起妻子,出了厢房。春芽、夏芙两个,见曹颐这样,唬了一跳,说话已然是带了哭腔:“姑爷,姑娘这是怎么了”
    塞什图抱着妻子往正房来,边走边吩咐跟过来的春芽、夏芙去禀告太太,另寻管家去请大夫来。
    幸好无大碍,只是有些着凉,大夫给开了几副退烧地药。
    喜塔拉氏口里念叨着“阿弥陀佛”,眼睛却狠狠地瞪了儿子几眼,随后打发人奉了诊金,送走大夫。
    喜塔拉氏坐在炕边,拿帕子将曹颐额上的汗擦拭了,又叫人投了块湿毛巾,放在她额头上。又将她身上的薄被掖了掖,吩咐春芽、夏芙两个好好照看,才起身到了外厅。
    塞什图见母亲寒着脸,忐忑地跟了出来。喜塔拉氏耷拉着脸,一言不发,直到回了自己院子,打发侍候的跟都下去后,方转过身来,看着儿子。
    “额娘……”塞什图小声道:“大夫都说颐儿没事,额娘宽心……”话未说完,只听“啪”的一声,脸上已经落了重重地一巴掌。
    喜塔拉氏指着儿子,厉声道:“你阿玛没时,你也十来岁了,什么不记得额娘过得什么日子,眼睛里地泪哪天止过现下,你却要让你媳妇遭同额娘一样的罪为了不让你们姐弟吃亏受气,额娘地心肠何曾软过你阿玛口口声声骂我毒妇,若不是你的叔伯拦着,早已休了额娘你说,媳妇哪点不好,哪里配不得你你这是瞧额娘一个人念佛闷,想要想要将她也逼成毒妇吗”
    塞什图早已跪倒在地,哪里敢辩解,连声道:“额娘勿恼,儿子知错了,儿子知错了”说到这里,也是哽咽出声:“都是儿子不孝,额娘要打要骂都使得,只是别气伤了身子”
    喜塔拉氏瞧也不瞧儿子,走到炕边坐了,交代道:“先前咱家清贫,日子却过得舒心,现下虽是你升了官,亲戚们凑趣的也多了,却没什么滋味如今你大了,再不是小时跟在额娘身后的毛头小子,额娘也管不住你。若是你喜欢这份热闹,想学别的男人风流快活,那明儿我们娘俩就回老宅去,给你倒出地方,省得碍你的眼”
    塞什图哪里还敢再说话,只是磕头不已,“砰砰砰”,掷地有声,额上顿时青紫一片。
    “行了”喜塔拉氏皱眉道:“原想着你大了,额娘不愿插嘴,却没成想你还这般没个大人样冬芷的丫头,不像安分的,额娘处理了;就是秋萱,也不能留了,明儿叫人带走”
    第二百三十四章 守灵
    天,又是红日西沉缘故,散去不少暑热。
    曹寅与曹颙父子在西府灵堂,给曹烧了三七后,便步行回织造府。看着儿子脸上满是倦怠,曹寅有些担心,问道:“这般急驰回来,今儿又忙了半天,一会儿好好歇歇吧”
    曹颙道:“儿子不碍事,倒是父亲,还需多保重,别太过伤神”
    话虽这样说,但是曹颙的身子却像要散了架似的。自打六月十一至今,这二十来天,他真是没少折腾。
    六月十一,北上济南府,六月十五到达,次日庄先生打发报信的人就追到济南府。当时还只是知道曹病重,曹颂启程回江宁侍疾。
    六月十八,丧信就到了济南府。曹颙实是不敢相信,曹比曹寅小一旬,身子向来又是好好的,怎么说没就没了真是震得半响说不出话来。
    浑浑噩噩地过了两日,将出城接官亭的这套程序走完,曹颙便寻了个空,私下对新上官请假奔丧。
    刚上任的山东布政使司布政使甘国璧,是刚从江苏按察使任上调过来的,与曹寅、曹兄弟也有私交。听到曹病逝,他亦是唏嘘不已,很大方地给了曹颙四十天的假南下奔丧。
    虽为叔叔去世难过,但曹颙更惦记父亲曹寅是否能够受得住痛失手足的悲痛,一日也没耽搁,连夜便启程返回州。
    六月二十三,曹颙回到到州时,道台府上下,曹家的仆从都换了孝衣。就算庄先生、路师爷、韩师爷这些客卿,也都换了素服。
    曹颙这时,才晓得曹病逝的前后详情。待知道是死于疾,并不是先前听说的疾,立时想起父亲手中地金鸡纳霜来。是吃了没效果。还是因御赐之药,曹寅没拿出来不过想想曹寅性格。往日里对曹这个弟弟甚是照顾,根本没有不拿出来的道理
    偏生打发来州报丧的是两个外管事,哪里知道曹寅送药、曹让药的这些典故.
    :.一……只半日功夫。曹颙的嘴里便满是水泡。
    因要回江宁奔丧,道台衙门地事。内宅的事,都交代清楚后,曹颙便要启程回江宁。正赶上初瑜中了暑气,身子不舒服,又留了两日。六月二十七才动身。动身前。将初瑜需要住的地方,寻了木榻什么的。收拾好,总不能让她大肚子席地而卧。
    七月初一上午,曹颙到江宁时,正赶上是曹地“三七”。见过父亲母亲后,他便去西府灵堂,给叔叔上香烧纸去了。
    这一番张罗,又是半日,直到现下,曹颙才跟着父亲回府。想着曹将救命的金鸡纳霜让给幼女,曹颙只能叹息不已。
    说起来,曹颂这半月却像是大了不少,带着三个弟弟守灵,言行之间甚有兄长地沉稳。曹寅已经向朝廷上了让曹颂袭曹五品云骑尉的折子,若是不出意外,一两个月后,便应该能够有旨意下来。
    回了织造府,进了二门,曹寅摆摆手,打发儿子先去休息。曹颙却是没动,犹豫了一会儿,道:“父亲,要不上折子,再求份金鸡纳霜备着”
    曹寅听了,摇摇头,道:“到底是皇家圣药,上次赐给咱家已经是恩典,咱们怎好不知好歹,再次开口”
    曹颙看着父亲因丧亲之痛越发枯瘦地容颜,只觉得心里酸的难受。
    曹寅见儿子皱眉不语,知道他是担心自己,宽慰道:“这已进了七月,再过些日子天儿就凉,不碍事你赶了几日路,也乏,先去梳洗梳洗,好好睡上一觉”
    曹颙点点头,往过年时与初瑜安置的那院子去,叫人送了水。因孝期还有多少日之内禁止沐浴这一条,他只好里外擦拭,收拾了一番。
    沉睡去。
    再睁开眼睛时,已经是次日上午,曹颙看到李氏坐在席边。李氏头上虽然没有用麻绳束发,但是身上却穿着熟麻布缝制的孝衣。
    因早年经过老太君之事,曹颙对这世地丧仪也知晓些。别地还好,最是不能理解年长者与辈分高的也要按照“五服”为亡者守孝这一条。
    就说曹病逝,兆佳氏与曹颂兄弟四个加上四姐、五儿这两个未嫁女都要守孝三年。曹颖与曹颐这两个出嫁女只需守一年,曹颖地一双儿女为外祖父守五个月,两个女婿守三个月。
    曹寅与曹颙父子,都需要服丧一年,李氏、初瑜与曹佳氏都是服丧九个月,平郡王讷尔苏与福彭、福秀兄弟则不需服丧。
    除了曹家族人,按照“五服”远近,服三月到一年丧外,京城的昌龄也需为舅父守丧三月。
    因曹顺夭折时,年纪尚幼,按照“不满八岁以下,皆为无服之殇”这个说法,曹
    单单是换了孝衣还好说,想到父母那么大年纪,也要如自己这样席地而卧三个月,曹颙对这繁琐的丧葬礼仪更加头疼。
    他翻身坐起,忍不住开口道:“母亲,您与父亲安置的垩室,都寻个木榻吧父亲到底上了年岁,母亲的身子也不算好,若是二叔地下有灵,见您们如此,定会心中不安”
    李氏坐在席前的小杌子上,慈爱地摸了摸曹颙前半拉脑袋上的头发茬,道:“你父亲就你二叔这一个兄弟,心里正不知怎地难过,哪里会同意如此我这边,颙儿更无需担心,只是你现在脸色不大好。又是往返济南府,又是匆匆南下,看把你累成什么样子”
    被当成小孩子了,曹颙有些不好意思,心里却要说不出的温暖,开口唤道:“母亲”
    “嗯”李氏慈爱地望着儿子。
    其实。他想对母亲说,让父母随自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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