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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于康熙末年第79部分阅读

    根觉罗氏,心中也多少有些没底,后悔自己先前的鲁莽,新福晋进府,正是立威之时,怎么好掺和
    接下来,永佳地行为却大出众人所料,却像偃旗息鼓般,只守在自己院子里,就是伊尔根觉罗氏与金氏、吴氏、氏、崔氏到她那里请安时,也并无为难之意。只是打娘家住完对月回来后,吩咐众人逢五、逢十请安,其他时间不必去她院子里立规矩。
    永佳越是不留意这些人,这些人越是心里没底。
    想起永佳进门后的雷霆手段,众人算是明白了,什么是名门贵女。完颜府门第自然是不用说,伯爵府嫡支长女,额娘是郡主,堂妹是皇子福晋,这些都是她的依仗。
    永佳虽然待人不太亲近,但是对待其他妾室却大度得紧,并没有拈酸吃醋地事。
    就是新婚半月,雅尔江阿收用了她的侍女如意,她也不见恼怒的模样,叫人单独给如意准备了小院子,打发人跟着侍候。偏生雅尔江阿似忘记还有如意这个人一般,再也没有问过一句。
    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说了会子近些月份的人情往来安排,见永佳不应声,想起关于福晋娘家长兄叩的传闻来,笑着问道:“福晋听着,可还妥当,哪里有要添减的没”
    永佳点点头
    烦你,很是妥当,只是老福晋那边的白玉观音与年前娘宫里的重了,若是有玛瑙罗汉,可以换上一尊;没有的话,金罗汉也使得”
    伊尔根觉罗氏笑着应了,永佳对诸位道:“想必大家也站乏了,先散了吧”
    众人都口称“不乏”,俯了俯身子。随着伊尔根觉罗氏退下。
    等众人的身影都不见,永佳的脸色才显出一丝疲色,拄着额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随着脚步声。她的侍女吉祥进来屋子。
    见屋子里没旁人,吉祥走到永佳身份,低声道:“姑娘,奴婢哥哥在前边路口见着了平王爷,问了大爷之事。平王爷让奴婢哥哥转告姑娘,这没两日就入夏。不知大爷那边缺不缺换季衣裳还说让准备四季衣裳。要不就怕以后用不上了”
    永佳脸色顿时苍白,咬了咬嘴唇有”
    吉祥迟疑了一下,犹豫道:“平王爷还说。若是姑娘得空,看能不能寻寻十四福晋说说,请十四爷替大爷说情”
    永佳只觉得遍体生寒。立时坐了起来。
    她之前自然有去找过雅尔江阿说及兄长的事。虽然他们夫妻感情淡薄,有些相敬如宾地意思,但是毕竟涉及到同胞兄长之生死,她还是温言相求。
    彼时雅尔江阿却只道是都打点好了,叫她不要再操心这些,好好过问几个阿哥的功课。
    永佳听了,不敢不信,亦不敢尽信。所以今日听说平郡王造访,永佳立时想到了曹颙身上,算算日子,打兄长叩至今已经十几天,这消息往来山东也差不多。
    吉祥的哥哥嫂子是永佳的陪房,永佳便打发吉祥出去传信,让她哥哥向平郡王探探消息。
    想起隐隐约约听过的关于雅尔江阿与太子地恩怨的来由,永佳想着前院书房见过的几个小厮,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思量了一回,永佳吩咐吉祥道:“打发人下去,立时准备马车”
    吉祥忍不住劝道:“姑娘,王爷还在府中,您看是不是再等等要不,等王爷出府再叫人套车”
    永佳没有应答,唤外头的丫鬟过来,去准备些补品药丸,自己换了外出的衣裳。吉祥知道自己小姐地脾气,心中叹了口气,打发人套车去。
    到了前院,永佳直接往书房来。
    两个唇红齿白的小厮站在书房外,见到永佳过来,都请安见礼。永佳强压制住心底地恶心,说道:“给王爷传话”
    “是”两个小厮想是也听过永佳地手段,对她带着几分畏惧。
    书房里,雅尔江阿正黑着脸,听崔飞回报大兴镇烧锅庄子被封之事。崔飞是崔德福的侄子,被他叔叔打发回来送信的。
    听到院子里永佳的声音,雅尔江阿皱了皱眉,扬声道:“有事吗进来吧”
    永佳进了书房,雅尔江阿见她外出装扮,问道:“这是要出门”
    永佳点点头:“放心不下阿玛的病,寻了些补品送过去,晚饭后回来”
    雅尔江阿听她口气,并不想来求自己同意,更像是来知会一声,心里隐隐有些不喜。但是想到她是个省事地,对前院的事也不干涉,两人这几个月向来是客气惯了的,便道:“去就去吧,多留两日也无妨,替本王给阿玛问声好,就说这两日忙,过两日闲暇再去看他”
    永佳垂下眼睑,道了声谢,便告辞出去了。
    雅尔江阿瞧着她清清冷冷地模样,与那些喜欢哭天抹泪、腻腻歪歪的女子没半分相似,不由得有些怔住了。
    等醒过神来,雅尔江阿对崔飞摆摆手道:“给爷说清楚哪个衙门封的巡抚衙门,还是布政司衙门使唤的那里的官兵,拿的是谁的手令”
    听说是道台衙门下的旨意,雅尔江阿怒极反笑,冷哼了两声道:“爷到是不知道,如今这道台衙门也那个欺到爷门上了,熊成这样,你叔叔是吃屎的不成”
    崔飞吓得一激灵,连忙跪下,道:“奴才叔叔不敢丢主子的面子,叫人在庄前拦着了,可是对方领头的是个愣头青,听不进去话……”
    雅尔江阿哪里听得进去这些啰嗦,当即踹了一脚。崔飞身子一歪,额头正好撞到旁边的柱子上,红殷殷地渗出血来,也不敢擦,犹自磕头不已。
    “东兖道”雅尔江阿觉得有些耳熟,才想起就是是平郡王的小舅子曹颙。两人见过几次,他对曹家的事情也知道些,不禁有些疑惑:“这小子不像是这样鲁莽之人啊”
    雅尔江阿有些想不通透,对崔飞道:“得了,得了,爷问你,道台衙门的手令与其后布政司衙门的公告,你可都抄了带回”
    崔飞小心翼翼地指了指书案上,小声回到:“主子,奴才带回来了,都在哪儿”
    雅尔江阿伸手展开看了,越看神色越古怪,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崔飞道:“就单东兖道的烧锅庄子封了其他府县的,还照常经营着”
    崔飞回道:“可不是,主子,奴才这回来,在经过的府县还留意来着,其他的烧锅庄子都好着”
    雅尔江阿不禁“哈哈”地笑出声来,崔飞听着胆颤不已,想着难道自己主子被气糊涂了,哪里像是吃亏的模样
    雅尔江阿喃喃道:“免税三年啊,好大一份重礼”
    第二百二十四章 太平
    眼,到了四月初八。
    粮价渐渐回落,百姓渐渐安居,似乎一切都安生了,但是蒙阴县令梁顺正却感觉到沉重。
    安东卫的五百官兵如今正驻扎蒙阴县,防范蒙山匪因少粮也出山。
    打三月二十四布政司衙门下来公告后,没有粮商再敢打着高价屯粮的主意。因这几个月卖粮都需要按人口按户籍来,也避免了民间趁乱反复沟粮,造成粮食价格的再次混乱。
    在县衙不远处的兵营里,安东卫千总王全泰撕下块鸡皮,卷在大饼里,抿了口大酱,送进嘴里,使劲地咬了一大口,中间的油水顺着嘴角流下。他随后用袖子擦了擦,又把剩下的半张大饼吃完。
    旁边的尤南彪见了,不禁笑出声来,拍了拍王全泰,道:“全泰,你也有今天还记得当初你刚来卫所的情形吗吃馍都要揭皮的,这一晃十来年过去了”
    尤南彪眼下虽然不过是个把总,但是确是安东卫所的老人,原本也升到千总,只是因得罪了上一任的守备大人,被寻了个错处降了把总。
    王全泰“嘿嘿”笑了两声,扭过头透过开着的帐门,望向远处的群山:“是啊,来卫所十来年了就要么与大家伙散了,说起来还真是舍不得”
    虽然王全泰说得没头没尾,但是这语调里的惆怅确是无法掩饰的。与他同席而坐的杜斌、杨达,尤南彪几个彼此看了两眼,谁也没明白他这是何意,最后年纪最小的杜斌笑着问道:“王头,你是担心剿匪失利咱们这次不是不进山,只打山下守着官道吗山匪、山匪,在山里算他们有点本事,出来了,还能与咱们面对面硬拼不成”
    杨达也嘟囓道:“王头真是俺们与俺们队上那些兄弟是吃干饭的说不定还能熬个大功劳。升官发财是个保不齐呢”
    连绵起伏的群山,入眼的青翠,徜徉在山间的白云,若隐若现的道观。
    王全泰有些赏景的意兴,心情也好上许多。回过头笑道:“担心个不是俺吹牛,就咱们田大人这两年的操练法,别说是遇到区区地蒙山匪,就是遇到乱军,也没个让人担心的俺只是怕。这山匪识时务,不打咱们这边下山。白白地功劳就这样跑了”
    虽然王全泰说得爽快。但是尤南彪却仍是开口问道:“那你方才说什么散不散的,舍不得什么的,又是啥意思”
    王全泰先是一怔,随后挑挑眉毛,道:“兄弟们忘记之前大人所说的了。这半个月咱们可不使劲,卓异地考评下来,大家还不挪挪位置。高升高升”
    州,道台衙门。
    仪门外,停着一溜马车,车夫牵马候着,等着二门里的女眷出来。今儿是佛祖诞辰,城里城外几处古寺都有庙会。
    州出名的古刹有好几处,像什么郎公寺、卧佛寺、灵岩寺、宝泉寺等等,都是香火茂盛之地。其中,宝泉寺因寺旁的涌泉得名,虽不如其他几处香火盛,但是因都说这里求子灵验,前去烧香拜佛的女眷最多。
    初瑜也早闻宝泉寺大名,之前就想要去拜拜地。因那时怀孕初期,大夫嘱咐要静养两月。算算日子,她肚子已经四个月大,若不是宽松的衣裳遮掩着,都能够看到微微凸起地小腹。
    因初瑜地马车是内务府特造的,朱轮、红盖、红帏、红幨、盖角皂缘,太过惹眼,所以她便叫人准备了寻常的青呢马车。
    除了韩师母有些着凉,身子不爽去,因而不去外,其他路师母、怜秋、惜秋姐妹、紫晶等人都随初瑜去的。为了照看初瑜的重身子,叶嬷嬷与周嬷嬷也跟着。就是曹颂房里地玉蜻、玉蛛,也早就求了紫晶,想跟着出去见识见识。
    既然女眷要是上香,府里的男人们也要跟着配合。除了庄先生、韩师爷、路师爷留守外,曹颙、曹颂、魏黑、吴盛、曹延孝带着长随侍卫护送,曹延威带着庄叔勇、庄季勇兄弟先去宝泉寺打前站去了。
    宝泉寺是州城北,离道台府好几里地。曹颙顾及初瑜的身子,怕道路不平,颠簸了她,一路只叫缓行。吴盛最是机灵,带着十来个护院,扛着锨,骑马先行,遇到不平之处尽量齐整齐整。
    虽然一路上遇到不少人家地马车驴车的,但是像曹府这样浩浩荡荡前去进香的人家也有不老少。其中,有在知州衙门里当差的,跟着知州见过曹颙这位年轻的道台大人,便催马上前请安见礼。还有些武馆人家,则是看到了曹颂,忍不住上前来寒暄两句。
    宝泉寺山门前,游人如织。
    不管是身披绫罗,还是穿着粗布,大家脸上都露出一种虔诚的笑来。很多都是笑眯眯的,就算偶尔又为了重病的家人来祈福的,也是眼中充满了希翼,一扫先前的颓废。
    山门前,几个衣着褴褛的乞丐或跪或坐,人们经过时,不再是以往的厌恶,而是略带慈悲心肠地布施些个铜钱。铜钱落到破碗中,声音分外的清脆。
    一切都是那么和谐,如同真是太平盛世了似的。
    寺里寺外,烟雾缭绕。大雄宝殿上,鎏金的外表掩盖了泥胎的实质,半阖着眼的佛祖露出大慈大悲的庄容,静静地看着他虔诚的信徒。
    人心是脆弱的,更容易追思那些美好的东西;对曾经过的灾难,反而往往更容易抛到脑后。粮价飞涨,粮食铺子前的哭天抢地,只能以面汤果腹的那些天,仿佛都不曾发生过。
    看着初瑜现出母爱圣洁的面容,曹颙虽然不相信这泥胎能够听到自己的祈祷,但暗暗许下心愿,希望眼前这个与自己结发的女子能够平安生产,希望远在江宁的父母能够健康长寿,希望山东的百姓……早日安居。
    心中估算估算时日,该发生或许已经在发生了,自己是罪人无心祈求宽恕,只希望能够少流些鲜血,少几个支离破碎的家庭。
    像是验证曹颙的心境似的,原本留在道台府的吴茂快马疾驰而来,带来一个消息,泰安府民乱
    第二百二十五章 民乱
    升斗小民心中,对于官府衙门是存了畏惧的,对于官敢得罪。因此,当新泰县县令苏青海穿着官服顶戴出现在集市上之时,原本围着粮铺喧嚣的百姓渐渐安静下来。
    看着面前一张张面带饥色的脸,苏青海心里说不出的沉重。
    粮价三月初就开始上扬,到三月中旬已经是往年粮价的数倍。偷盗、抢劫,各种案件层出不穷。身为父母官,他看在眼里,怎能不急可急又有什么法子,区区一名七品县令,手上没有粮食,虽然知道是烧锅之害,往知府那边送了不少关于建议限定烧锅庄子的条陈,但都是石沉大海,半点动静都没有。
    天下之事,不患寡而患不均。就算没有人对苏青海说,他也晓得为何平日素来良善的百姓,突然有了强盗似的强大气焰,还不是东兖道那个布政司告示给闹的。
    新泰县在蒙山北,东兖道蒙阴县在蒙山南。中间虽然隔着山路,但是往来串亲戚、做小买卖的百姓还是不少。
    蒙阴县封烧锅庄子、封粮铺之事,新泰县百姓尽有耳闻。
    打三月二十四蒙阴县贴出布政司衙门告示后,新泰县的百姓就眼巴巴地等着、盼着,想着就算在泰安府那边耽搁时日,平抑粮价的公告也要将到新泰了。
    这一等,就是十来天,多少家典当了棉衣器皿,多少家的米缸、面口袋见空,多少家的孩子饿得半夜哭醒。
    当希翼渐渐破灭,带给百姓的是更深的绝望,仿若从云间跌落到深渊,只剩下无尽的黑暗与悲惨。经过内心深处的挣扎,越来越多的百姓认清,若是听从老天爷的安排,那怕是就要眼睁睁地看着亲人因饥饿而离世。
    哪里有粮就算是早先不知道,如今大家伙也尽知晓了。烧锅庄子有粮县城镇子上地粮铺有粮满心的绝望。又化作满身的力量,大家伙浩浩荡荡地往烧锅庄子去了。
    在饥饿地民众面前,叫嚣的庄子管事、装腔做样的护庄打手都成了摆设。
    粮食在哪里大家流水般涌向烧锅庄子的粮仓。望着这些穷老百姓的背影。被推搡到一旁、身上还被踩了两脚的庄子管事不禁“呸”了一声,当谁是傻子不成且不说因东兖道烧锅庄子的被封,他们这些庄子正加紧烧酒来抢占草原的买卖份额;就是东兖道烧锅庄子被迫的“平价售粮”,也使得他们警醒不已。
    哪个庄子还敢留着粮食使唤人手日夜不停地操劳,将粮食都蒸熟,拌曲,等着发酵。
    看着已经不能入口地粮食,再次绝望的百姓无比愤怒。酒缸碎了,酒香弥漫。用烈酒与酒糟将肚子填个半饱的人们,想起自家等着米粮下锅地父母妻儿,又结伴涌进县城。涌向粮铺。
    苏青海抬起胳膊,还想劝百姓们散退。省得触及国法,后悔莫及。随行而来的一个衙役,因被这突发事件扰了百花楼地好事。一鞭子抽了过去。
    被抽中的那人满脸的血渍。红晃晃地。
    刺得人眼睛生疼,让大家忘记了对朝廷与官府地畏惧。场面立时一片混乱。
    苏青海叫嚷着,又有哪个会听见粮铺地大门被撞开,百姓们闻着米粮的香气,大声地欢呼着,使劲地挤上前去,拉下搭在肩膀头地口袋,往里面装粮食。
    没有挤上前装粮食的人们带着小小的失望与无尽的希望,又涌下另外一家粮铺,如法炮制。
    一家一家粮铺的粮食被分光,人群却越来越庞大。像时疫一般,得到消息的百姓从四面八方赶来,参与到这“分粮”的大军中。
    短短四日,民乱已经由新泰县,席卷到莱芜县、肥城县。泰安府早已得了消息,全城戒备,虽然没有粮铺被抢之事,但是城外的烧锅庄子则无法幸免,更多地承受了无粮百姓的愤怒。
    州,道台衙门,书房。
    曹颙匆匆打宝泉寺赶回来时,庄先生站在窗前,不知在沉思什么。见曹颙回来,他转过身来,略显艰难地指了指书案上的信件,这是蒙阴县令梁顺正打发人送来的,关于泰州府民乱的一些消息。
    不过轻飘飘两页纸,曹颙却觉得有上百斤重,小心地拿在手里,心中不停地祈祷,上面不要出现数目字,就算是出现,也要尽量少些。
    新泰民乱,毁锅烧庄子五座,抢粮铺十余家,掠地主富户三十余户,伤亡五十余人,县令苏青海写毕血书自缢。
    曹颙的心紧得不行,只觉得透不上气来,过了好一会儿,方开口问道:“若是将烧锅之祸直陈御前,如何”
    “万岁仁厚,百官畏首,树敌无数,不了了之”庄先生答道。
    “若是没有七日之谋,平粮告示,又如何”曹颙顿了顿,再次问道。
    “而今,十户百姓,三户饥,一时一地之乱,快刀斩乱麻,易还百姓清净;延后旬月,十户百姓七户饥,烽火燎原之乱,就是为了朝廷脸面,也会雷霆镇压,用血腥惊醒世人”庄先生缓缓地说道。
    曹颙面色苍白,跌坐在椅子上,目光有些迷离,不知是问自己,还是问庄先生:“照这般说,既然我没做错,为何却这般心虚,这般愧疚”
    庄先生心中叹息不已,隐隐生出几许自责,若是自己没有推波助澜,事情可会如此想到这些,他问道:“孚若可是后悔了”
    曹颙的情绪渐渐平静,目光也愈发坚定起来:“后悔不悔若是只为了心里舒坦,冷眼看着,将自己摘干净,那我宁愿选择心虚愧疚”
    话虽说得堂皇,但是内心的不安与煎熬却只有曹颙自己晓得。或许如庄先生所说,就是没有他的“七日之谋”,烧锅之乱拖个半月一月的也会爆发
    与自己无干系。
    愧疚也好,不安也罢,曹颙眼下都没有时间顾及。为了防止民乱波及东道,不仅要下令各地州县严加警戒外,还要通知安东卫那边。加派官兵去蒙阴县驻扎。除了防止山匪外,也准备应对泰州府的求援。
    忙完这些,曹颙与庄先生推测了下济南府的反应。如今已是民乱第四日,再有两日消息便应该能够传到京城。
    “盛世添丁、永不加赋”的恩谕明发天下,至今不过月余,紧邻直隶的山东就发生这样地乱子,上至康熙天子,下至朝臣百官,会是如何应对
    京城,永定门外。
    穿着囚衣的完颜永庆看了看面前的弟弟,略带惭色道:“二弟。大哥不孝,阿玛与额娘那里,就要全托付与你了”
    永胜看着短短半月就沧桑地不成样子的兄长。听着他手腕上铁链的“哗啦”声,心中甚至酸楚。面上却带了几分笑意:“大哥真是,这些还用你交代,就是大嫂与英儿那边。也无需惦记。如今额娘待大嫂甚是亲近”
    永庆见弟弟脸上不见任何责备与鄙视。平静得如同送自己外任一般,使劲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心里虽然千言万语,话的嘴边,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不由地红了眼圈。
    永胜也忍不住回了哥哥两下,打趣道:“大哥这是怎地娘们似的,不过是去盛京待上一年,何至于此若是实在想嫂子了,就打发人回来送信,看能不能在天气好的时候,送嫂子过去与你团聚”说到这里,忍不住低声道:“若只是想女人了,大不了明年回来,带个小嫂子就是都说盛京的姑娘骑射甚好,身子结实得很”
    一句打趣话,驱散了永庆心中的阴霾,他忍不住大笑出声。看着弟弟略带得意地模样,永庆想起兄弟两个小时相处的情形。两人都是争强好胜的性子,一个祖母宠溺,一个额娘惯着,彼此相处时便都抢尖……
    少年地叛逆与怨恨,仿佛是上辈子之事,永庆现下想起,只觉得荒唐可笑。
    永胜见兄长眉头松开,不再像先前那样神情阴郁,慢慢收了脸上的笑,郑重说道:“大哥,别怪阿玛,阿玛上了年岁,老人家难免有胆小糊涂之时这半月,他一直病着,精神也不大好,虽然口上说不要大哥这个儿子,却总是有意无意地打探大哥地情形”
    永庆大力摇摇头:“怎会只因大哥一时鲁莽,累及阿玛、额娘跟着担心,哪里还有脸去心生怨尤小曹信中骂得对,大哥妄为人子、人兄、人夫、人父就是对宁春,也是凭着一时血热,成全自己的义气,却不管是否能真正为其洗刷冤屈”
    曹颙这番话,说得刻薄,但确是在理。永胜大部分是赞同的,但是大哥向来在他心中最崇拜敬重之人,是最英勇义气地,怎能任由他人斥责因此,不由有些恼,抱怨道:“他是坐着说话不腰疼同样地至交,宁哥待他比大哥还亲厚三分,他又是如何回报大哥为了朋友,这般辛苦劳神,还要受他奚落不成”
    永庆听出弟弟话中地回护之意,心下感动,却不愿意他因此对曹颙有所芥蒂,笑着说:“小曹是外官,不得随意离开任所,更不要说随意进京了你哥我是榆木脑袋,若是没有小曹的臭骂,额娘与永佳地……怕一时还转不过弯来,继续跟着都察院较劲呢他年纪虽小,却不是没担当之人,就算没回到京城,没像大哥这般穷折腾,没承诺报仇鸣冤之事,但仍会将宁春的事放在心上这一点,大哥从不怀疑”
    这番话,掷地有声,听得永胜不禁心生向往。大哥对宁春的义气,大哥对曹颙的信任,曹家之人奉了曹颙之命,在京城为永庆的斡旋。
    永胜又是羡慕,又是嫉妒,最后还是忍不住实话实说道:“大哥,这次你提前出来,流放盛京,都是靠了平王府与淳王府之力”
    永庆听了,面色渐渐凝重,问道:“永佳在简王府处境可是不好十四爷那边……”
    想着自己向来最亲近十四阿哥,永胜有些说不出话来。就是简王府那边,这般的袖手旁观也让人心冷。原先不想大哥知道这些,也是怕他难过伤心。
    永庆见弟弟如此,心中有数,笑了两声,道:“淳王爷与平王爷最是不爱管闲事的,小曹还不知怎地死乞白赖地求下人情这次的人情,大哥我是亏欠大发了二弟,别忘了替大哥去两家王府谢恩”
    永胜点头应了,永庆抬头望望日头,天色不早,便与兄弟挥手作别。
    永胜从随从手中拿来包袱,交给永庆的长随七斤,吩咐道:“这里有些伤药,待到了驿站,给大哥多上些”
    按照律法,永庆流放前,要先挨一百板子。幸好因康熙向来以“仁”治国,刑罚偏轻,一百板子只需执行四成。外加上永胜找人使了银钱,这四十板子落到永庆身上时则又轻了许多。纵然如此,皮外伤还是难免的。
    永庆看着那包裹,低声问道:“你嫂子来了”
    永胜点点头,用手指示意下身后不远处的那片林子,回道:“嗯,额娘也来了虽然都想送送大哥,但是知道大哥向来要强,怕不愿这个模样见她们,便在那边停了大哥,要不要打发人请她们过来”
    永庆只觉得眼睛酸涩难当,立时转过身去,背对着永胜摆摆手:“二弟,时辰不早,大哥先走了”
    第二百二十六章 端午
    南,巡抚衙门。
    巡抚蒋陈锡、布政使侯居广、按察使李发甲齐聚,面色都很沉重。不过十来日,民乱已经由泰安府,波及到兖州府、青州府。泰安与青州还好些,兖州府的曲阜也差点被殃及。
    不知是曲阜县有驻着的百十来号绿营兵起了震慑,还是千百年的儒家正统使人心生畏惧,曲阜县没有乱。在泰安民乱初起时,孔府还出面,施粥布米,也或多或少了本地民众心中的积怨。
    虽然在砸了烧锅庄子,抢了粮铺后,大部分的百姓都渐渐散去,但是还有些无赖、地痞,同流合污,欲壑难填,开始将目光对向官属富户,渐渐地有了些许气候,背靠蒙山,盘踞在泗水县,四处劫掠。
    如今,山东总兵李雄带了往莱芜县去了。至于是“剿”,还是“抚”,还要等朝廷的旨意。
    这民乱虽然因粮食而起,布政司衙门责任最重,但是巡抚是一省主官,哪里脱得了干系
    按察使这边亦是,身负检查省内文武百官的职责,却没有早日洞悉布政司上下官员,勾结烧锅庄子,以“陈粮”的名义,低价售卖山东仓的米粮,随后又借着官府的名义,大量低价购入民间余粮,造成民间粮食匮乏,粮食价格高涨。
    三人前几日联名上了请罪的条陈,但是现下心境却似各不相同。
    侯居广脸上不再笑嘻嘻的,原本略显富态的身子也清减不少,神情有些呆滞。心中说不出悔恨,为何自己没有听那人的告诫,将平抑粮价的公告全省通。就算自己得罪不起各个烧锅庄子背后的权贵,为何就一时昧了良心,收下他们送来的“人情”。
    而今,到了这个地步,怕连告老的资格都没有。侯居广觉得自己连叹息的力气都没有。
    李发甲则是郁闷难当,斜眼看了一眼侯居广,想要奚落两句。但见他落魄地模样,又开不了口,只有重重地呼了口气。
    对于布政司卖粮之事,蒋陈锡也听过些风声,只是其中涉及的势力繁杂,不是他能够插手干预的,因而便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酿成大祸,心中要说不后悔自责。那是假地。只是如今,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刚步入仕途的毛头小子,位置爬的越高。顾忌就越多,行事就越发束手束脚。
    回忆起自己少年义气之时。蒋陈锡不知为何突然想起曹颙来,眉头微微皱起,向侯居广问出自己的疑问来:“为何布政司平抑粮价的公告只下了东兖道既然早在上月就知晓民间粮价飞扬。也该明白这绝不会是一地之事”
    侯居广闻言。脑子里灵光一闪。想要将民乱罪责都推到曹颙身上,但是突然想起那人。立时又熄了这个念头,喃喃道:“是卑职糊涂了,只道拖到五月麦收就好,谁承想……”
    州,道台府。
    随着各地的民乱渐渐平息,曹颙又恢复了素日的清闲。虽然这些日子,他曾经好几夜彻夜难眠,但是再一次又一次问过自己,若是时间回到一个月前,他会不会仍是这样的选择答案是肯定的。
    或许是怀孕地缘故,初瑜越发敏感,自然察觉出曹颙的异样,也曾温言相问。曹颙不愿意她担心,也不想撒谎欺骗自己的女人,每次都是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摸摸她微微凸起地小腹,将话题引到未来的宝宝身上。
    在给江宁地家书中,曹颙已经请父母为未来的长孙或者长孙女起名了;就是在他们小两口闲聊叨念中,就着宝宝的小名也是琢磨了不少个。即使不去触碰那个孩子,光是想想,感觉也甚是神奇。这个世上,除了值得守护地亲人与妻子外,还要有个流淌着自己血脉地孩子要降临。心情也就会好起来。
    现下,若说曹颙还担心什么,那就是泗县被地痞无赖裹挟地无辜百姓。因此,等得到巡抚衙门公文,知道朝廷的旨意是“抚”时,他方算彻底地松了口气。
    虽然没有明文禁止烧锅庄子地告示下来,但是如今布政司那边已经下令,每县、每府的烧锅庄子数目都有定额,在衙门登记,私自开办的,全部查封。
    曹方打发人从京城送信回来,永庆因改口,了结了都察院的官司,流放盛京。他拿了平王府那边帮着出具的文书,带人出关沿途护送永庆去盛京。
    永庆虽然勉强脱身,但是宁春家的案子却仍是没有头绪。因宁春父子“畏罪自尽”而被革职的刑部尚书张廷枢已经调为工部尚书。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明确地靠向哪个皇子阿哥,否则康熙也不会将他这么快就再次起复。
    不知为何,曹颙想起初到京城时柳芳胡同的惨案与塞外草原上的黑影,都是有着相似点,表面上看起来太子嫌疑最大,但是仔细想来,却不尽然。因为,这样做的结果,对太子往往是得不偿失,只是一次次地太子推向更尴尬的境地。
    想起康熙的那些个儿子,连带与他关系最亲近的十六阿哥胤禄在内,哪个不是人精九龙夺嫡,九龙夺嫡,太子处于守位,处处被动,以一敌众,哪里是这群弟弟的对手
    虽然不知具体月份,但是太子“二废”是康熙五十一年这点,曹颙还记得。
    如今,已经是四月下旬,曹颙想到父亲曹寅,虽然家书中提到一切康健,但是实在放心不下。他很是担心父母为了不让他担心,再隐匿病情什么的。
    为了以防万一,曹颙派回江宁当差,给那边的管家曹元也写信嘱咐,织造府之事,其他不论,但凡涉及到曹寅患病的,一律不许隐瞒。
    就是李氏,原本
    夏前北上,到州来照看初瑜生产,都被曹颙去信给往没有这种感觉,但是曹颙如今既盼望这一年早日过去,又怕曹寅避免不了病逝的命运。
    金鸡纳虽然向康熙求下,但是毕竟只有一份。曹颙想想,还是不放心,又去信给广州的魏信与郑海。看看能不能寻到其他西药;就是京城这边,曹颙也给十六阿哥去信,看看是否能够再备上一份金鸡纳。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四月二十四日,康熙奉皇太后避暑塞外,命太子、五阿哥、八阿哥、九阿哥、十四阿哥、十五阿哥、十六阿哥、十七阿哥随驾。是日、自畅春园启行。
    临行前,就山东民乱之事,康熙下了旨意,内容如下:
    山东布政使司布政使侯居广虽有听许财物情弊。然无贪婪实迹,应照律革职杖流。山东按察使司按察使李发甲不能查拏本司包揽情弊,殊属溺职。应降三级调用。山东布政使司布政使蒋陈锡虽不知情,但失于觉察。应降一级调用。侯居广系旗人,原应照律革职杖流准其折赎,因负恩背义免折赎。李发甲降三级。从宽免调用。
    蒋陈锡降一级。从宽免调用。
    旨意中半句没提及民乱。但是山东三大宪却是一个都没跑了,都受了斥责。
    除了这个旨意。康熙还命吏部,就这次山东民乱涉及的道、府、县主官逐一排查,但凡有“纵匪”之举的,俱都革职查办。另外,户部山东司郎中因失职,革职查办。
    虽然这个郎中心中冤枉不已,但是也没法子,毕竟从山东调粮也是激起民变的原因之一。只是倒便宜了员外郎彭铸,升到员外郎任上不过半年,因“办事勤勉”又升为郎中。
    曹颙去年完结户部差事时,曾举荐过留在福建司的傅显功补自己地缺。因此,傅显功也是到了员外郎任上没两月,便又升为郎中。
    傅显功与彭铸虽然一个性子安稳些,一个性格跳些,年龄又相差来十来许,但是毕竟在福建司做了近十年的同僚,私交甚好。
    偶尔凑到一起,提起曹颙来,傅显功与彭铸都心存感激。若是没有曹颙的举荐,他们两个想要从正六品熬到正五品,少说还要一两任。只是曹颙身份显贵,虽然年少,但是前途不可限量,使得他们没法子回报这份恩情。
    五月初六,州,道台衙门外。
    随着“劈里啪啦”地炮竹声响,红红的纸屑落了一地,烟雾缭绕中,透着浓浓的喜庆。魏黑摸着昨日刚刚剃的光光的下巴,脸色很是不自在。
    曹颂在旁,笑着打趣道:“怎么,新郎官这是害臊了”
    魏黑憨笑两声,瞧着曹颂说:“二公子无需笑老黑,有二公子害臊那天”
    曹颂不服气地“哼”了一声:“娶媳妇,有什么大不了的”说到这里,挑挑眉毛,压低声音道:“莫不是魏大哥心里害怕了,怕香草嫂子瞧不上你这黑面皮”
    小满在旁听了,笑着凑趣道:“是了,是了,要不这么着,我去寻盒粉来,帮着魏大爷装扮装扮”
    魏黑忍不住给他一个排头,自己也忍不住笑出声来,是真心的欢喜。
    今儿是魏黑迎娶香草的日子,活了三十多岁,却是头一次成亲,要说不紧张那是假的。除了紧张,剩下地尽是期待,虽然不是没见过女人的毛头小子,但是这次却是要有自己的女人,多多少少还是存了安生过日子地盼头br 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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