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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于康熙末年第51部分阅读

    初瑜已经梳妆完毕,走了出来。
    紫晶心里暗赞了一句“好相貌”,同时已经很是恭敬地要俯身见礼。
    初瑜早就得过嫡母地交代,知道这边府里有位年长未嫁的侍女身份不同,是带过额驸的。原本还以为那人得三十多岁,没想到却这般年轻,看上去并不比自己大几岁。
    这礼却不好受,忙上前两步扶住,却不知该如何称呼,初瑜只得笑道:“客气了,请不要多礼”
    紫晶却不是失礼之人,口称:“奴婢紫晶见过郡主,给郡主请安”仍是拜下。
    曹颙在旁不禁摇头,这两年因“奴婢”二字他劝了紫晶好几次,但紫晶却始终不改口。
    初瑜往曹颙身边退了半步,没受紫晶全礼,用目光询问曹颙。
    曹颙道:“紫晶原是祖母身边的人,我小时受她照顾颇多,这两年也多劳烦她。”又对紫晶道:“郡主虽出身尊贵,往后却是咱们自家人,你这般客气,倒是拘得慌说起来,她比萍儿、二弟两个还小呢,往后也少不得你多费心”
    一句话,说得初瑜与紫晶两个都笑了。初瑜是因那“自家人”三个字,心里甜丝丝地;紫晶则是看出曹颙对郡主的宠爱之心,看出两人琴瑟相和,甚是欣慰。
    钗儿来回话,厨房那边已经准备好了。曹颙带着初瑜去祭灶,紫晶与叶嬷嬷去卧房收了喜布,装好,安排人去淳郡王府报喜。
    紫晶年纪虽大,却是姑娘家,叶嬷嬷本来担心她不自在,没想到她却是平静无波的模样,心里暗暗称奇。
    按照祭灶规矩,本应由男家长拈香,新夫妇三叩,然后将临时设位供奉的灶神纸像取下,与一些纸钱一并在院内焚化。因曹寅不在京,讷尔苏是姐夫,外姓人不宜做家长,就由曹颙亲自拈香,而后与初瑜拜祭。
    拜祭完灶神,又去兰院地佛堂拜佛,程序与祭灶差不多,只是曹颙按照规矩,还要恭读几句祝文,什么“男室女家,人之大伦,礼重婚姻,嗣源所系”、“迎娶爱新觉罗氏初瑜,共承宗祀”、“特伸昭告”等。
    因还要拜祖宗祠堂,这边府邸无无祠堂,便在兰院上房临时设置祖先位。曹颙与初瑜三叩首,算是带着新妇拜过祖宗,并且祷告“仰冀昭鉴,俯垂庇佑”。
    这一番叩拜下来,曹颙没事,初瑜却是额上见汗。曹颙忙扶住她,还想着要不要劝她把那累人的花盆底换下,小丫鬟通报:“大爷,福晋、王爷与三姑娘、三姑爷他们到了前厅,二爷在那边陪着,紫晶姐姐叫奴婢来问大爷,是不是眼下就过去。”
    初瑜脸上显出一丝紧张,曹颙握住她的手:“别怕,姐姐、姐夫你早就认识的。三妹妹、妹夫与二弟他们都比咱们小”
    前厅,众人听说曹颙夫妇在拜祭,都耐心下等着。曹佳氏拉着妹妹地手说话,讷尔苏他们几个则坐在另一侧的椅子上。听到新妇就要到了,曹颐、塞什图与曹颂都起身,曹佳氏则到丈夫下首坐了。
    曹颙牵着初瑜的手进来,引得众人侧目。初瑜越发紧张,曹颙因在场地都是至今,没那些顾忌,便大方地走了进去。
    堂上并排放着两把太师椅,上面披着红缎绣花椅披,是翁、姑地位置。因曹寅夫妇在江宁,所以空置,夫妻两个只冲南面双双三叩首。起身来,却是要先给曹佳氏这位大姑请安地。因讷尔苏与初瑜同宗,满俗又是以出嫁女子为重,便不受初瑜的礼,只受了曹颙地。接下来,是曹颐夫妇,塞什图也是避开初瑜的礼,最后是曹颂。
    幸好是平辈,都是请安作揖就成。而后,曹佳氏与讷尔苏两个就给新人送了拜敬。初瑜又拿出准备好的礼物,送给曹颐夫妇与曹颂,算是见面礼。
    这番请安作揖下来,就是定了名分,认了打小。曹佳氏与讷尔苏是见过初瑜的,自不必说;就是方见到她的曹颐与曹颂,因这位大嫂温柔美貌,也都是打心眼里为哥哥高兴,待她很是亲近。
    第一百五十一章 回门
    婚后第三日,是回门的日子,依规矩“回门不见婆家早早就要派人出来,必须在破晓之前将新姑奶奶接出婆家门。
    初瑜回门的日子便是十二月二十八。
    幸而这是腊月底,基本上要辰初一刻上午七点十五左右才会日出,因此淳王府那边通知的来接时间是卯正二刻六点半,叫小两口不必那么早起。但两人还是寅正五点就起了。
    梳洗完毕,珠儿等人抬上来吃食,初瑜只喝了一碗,吃了两块饽饽,就撂了筷子。
    曹颙瞧了,劝道:“怕又是如昨日般,拜来拜去的,怕是要到下晌才能吃上饭。若是直接进宫,那就更完了你这会儿还是多吃些吧,到时候可没东西垫点的。”
    初瑜乖乖地夹个块饽饽吃了一口,方放下筷子:“确是吃好了。”因见曹颙挑了挑眉笑望着她,她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便又拿起筷子,吃了两口菜,又瞧曹颙,那目光似是在说“实在吃不下了。”
    曹颙便也不再勉强她,扒拉完碗里的饭,叫人撤下炕桌。见屋里没人,曹颙拉了她到身边,低声问她:“想回家了”
    初瑜一怔,下意识道:“没,没想……”说着仔细瞧了曹颙脸色,见他没有生气的样子,才微微点了下头,喃喃道:“……有些想额娘了。”
    曹颙有些心疼:“待会儿就见着了。咱们晚点儿回来,你多和你额娘说会儿话。”
    初瑜红了眼圈,重重点了点头。
    曹颙怕她感伤,便逗着她说别的话:“今儿不知道你的哪个兄弟来请我吃回门酒。”
    按规矩是需新郎的内弟来接姐夫吃回门酒,淳王府现在的三个阿哥弘曙、弘、弘都和初瑜同母,因初瑜是长姐,最疼这几个兄弟,所以曹颙才这么问逗她开心。
    初瑜果然忍不住笑了,佯嗔道:“还能有谁弘、弘才多大点儿,怎么能让他们出来必是弘曙的。”
    淳王府的马车来时。果然是只弘曙跟来的。他比初瑜小一岁,早就在上书房见过曹颙的,但是却没怎么说过话。在曹颙的印象里,他和弘、弘三兄弟里,只有最小地弘性子脱跳些,另两个都是很安静的少年。
    弘曙规规矩矩地上来给曹颙请了安,收了喜封,然后二门处请家姐上车。见了姐姐。弘曙显然没那么拘谨了,过来陪着姐姐一道往马车那边走,悄悄地和姐姐说笑着。
    这会儿初瑜却没了小女儿之态,言行之间颇有长姐风范。
    曹颙远远瞧了小妻子的端庄模样。不禁莞尔,待两人到了近前,弘曙依规矩恭请姐姐姐夫上车。曹颙两人相携同上了马车。
    到了淳王府里,曹颙夫妇依足规矩拜了家堂里的神、佛、祠堂里的宗亲三代牌位。然后到了正堂给七阿哥夫妇行三叩首的拜岳父岳母礼。
    因在年根底下,各府事务都忙,这一日并没有皇子阿哥来观礼,曹颙夫妇倒是省了不少事。少行不少礼。只是叩拜礼自然有红包可拿,这没拜诸位皇子“叔叔”在,省事是省事了。红包却也少了。
    女家的亲族长辈里。只嫡福晋的父亲并几位娘家兄弟。算是曹颙夫妇地外祖和舅舅,是可以受礼的。但等级又摆在哪里,只受得拜礼,受不得叩礼。
    淳王府还没有曹颙夫妇的晚辈,只有平辈的弟弟妹妹,三个阿哥三个格格,最小地格格尚在襁褓中未满百天,所以这给出的银钱也是有限。
    这得到的多给出的少,一番拜见之后,曹颙夫妇也有两千来两银子进账,倒是笔小财。
    而后依照规矩是女家设宴宽待新姑爷姑奶奶,但因曹颙夫妇还要到宫里给康熙和太后请安,因此这宴席就推后了。七阿哥叫小两口先进宫请安,然后再回淳王府饮宴。
    曹颙夫妇就上了车往宫里来。因外藩几位蒙古王公前来朝正,要康熙接见,因此康熙只抽空见了小两口一面,说了几句寻常话,就让两人去见太后了。
    七阿哥生母成嫔也在太后这边,她是个极安静地人,只受了两口子的拜,说了几句要好好相处早日开枝散叶之类,赏了东西就罢了。倒是太后见了曹颙夫妇一对儿璧人极是欢喜,问长问短好一阵子,本来叩首之后已是赏过喜封的,走时却又赏了几件摆设并首饰。
    待从宫里出来,已过了晌午,初瑜却是有些饿了,想到早上曹颙叫她多吃的事儿,这会儿有些不好意思说。心里寻思左右就要到娘家了,少一时就吃席,也没什么。于是一手悄悄移到胃上按着,心不在焉地四下张望。
    曹颙本闭目养神的,车一颠簸,便睁了眼,正瞧见妻子神情有些倦怠,不由笑道:“乏了坚持下吧,回头到家就睡觉。”
    初瑜咬着下唇摇了摇头,曹颙这才瞧见她手捂着心口,忙问:“怎地不舒服”
    初瑜红了脸,低声道:“没……只是……有些饿了……”
    曹颙哭笑不得,忍不住伸手把她揽到怀里:“怎的不早说”说着侧身从一侧暗格里取出了个果匣子,打开来里面盛地是甜咸四样点心,又向一旁拿了个小紫砂茶壶出来,递到她眼前:“就担心你饿着,叫人下备点心地。快吃些垫个底儿吧,想来到了王府,离开席也得一阵子吧”
    初瑜抿嘴一笑,拿了块桂花糕慢慢吃了,心里却是比嘴里还甜。
    曹颙夫妇回了淳王府,王府才开始摆席。依规矩男眷桌新郎首座,女眷桌新姑奶奶首席,曹颙和初瑜虽知道规矩,但到底推让了一番,最后还是被叫坐了上座。
    因有规矩,这一月里新房不得空,所以新郎新娘是不能在娘家过夜地,所以这顿酒吃的并不
    众人只小酌了几杯便散了。
    初瑜被福晋叫进了内院叙话,曹颙则被请进了七阿哥地书房。
    落了座。茶水奉上,七阿哥端着茶饮了一口,问道:“一直也没得空问你,在户部做的怎样想来应也没人为难你,若有,怕也是施世纶了。”
    曹颙回道:“差事熟悉的差不多了。同僚都是十分关照的。施侍郎虽严厉了些,却是事事分明的。”
    七阿哥点了点头:“倒是也听人夸了几次你的好,却是怕奉承的。不实在。施世纶不是个好相与地,他若不刁难你,必是你做的不错。”
    曹颙笑道:“只是份内的事都做毕了。施侍郎也不会来硬挑毛病。”
    七阿哥笑道:“搁我这里不必自谦。”他顿了顿,示意房内侍立的太监都退下去。然后方问道:“你家在户部的亏空,可有眉目了”
    曹颙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劳岳父挂念,我父子尽力筹措呢。”
    七阿哥道:“圣心还在。既能叫你去户部,想来是无碍。”又道:“现下你虽在福建司,江南司那边的事,你也机灵着些。多听着些。”
    曹颙一时揣摩不透七阿哥的意思,只点头应了声。
    七阿哥瞧了他两眼,半晌才道:“江南总督噶礼和巡抚张伯行的事。年后怕还得大肆察审一番。因也有你家地账。论理不当调你去查。但你也要心里有数,指不上圣上一时高兴。就派给你这个差事了。你现在多留心些,总没错。”
    曹颙心里一动,猜是噶礼和张伯行互相弹劾的折子又到御前了,却不知七阿哥只是给自己提个醒,还是他得了什么风声,暗示自己将有这事发生。
    瞧七阿哥的脸上什么也没带出来,曹颙便恭恭敬敬应下了,心里盘算回去得同庄先生好好商量一下对策。
    七阿哥见曹颙脸色郑重,点了点头,然后不提官场,谈起了些个轻松的话题。
    榴花院
    初瑜给淳王福晋见了礼后,被她拉上炕坐了。
    淳王福晋笑问她道:“依规矩问你句,这婚事可是满意地”
    初瑜红着脸点了点头,低声道:“额驸人极好,家人待我也好。”
    淳王福晋笑道:“既你这么说,我们也就放心了。倒是桩天赐良缘。早那些话也都同你说过了,便不再说,省得啰嗦,有句话却是还要讲的,做了人家媳妇了,出去行事带着的是两家的体面,有些个事要三思了再做,且做什么事都给彼此都留个脸面,才能和和美美地,方是兴旺之家。”
    初瑜自小受嫡母教养,这些话也都是极明白的,当下点头应了。
    淳王福晋又问了在曹家饮食起居诸事,初瑜一一答了。末了淳王福晋瞧了一眼一旁的初瑜的生母侧福晋纳喇氏,笑道:“我也没什么交代地了,你们娘俩回房好好叙叙吧。”
    纳喇氏笑着谢过福晋,拉了女儿到自己院里。
    纳喇氏是七阿哥身边最得宠的侧福晋,共为七阿哥诞下三子二女,现下淳王府的三个阿哥皆是她所出。初瑜是纳喇氏第一个孩子,也是淳王府第一个孩子,一直被七阿哥和她当作掌上明珠。虽然初瑜被放在嫡福晋身边养大,但因嫡福晋地知礼和七阿哥地偏爱,初瑜也常跟纳喇氏一处,因而母女之间关系十分亲近。
    纳喇氏到房里就拉着女儿上上下下看了一番,怎么看也看不够似地。
    初瑜不由握着母亲的手,笑道:“额娘,我才走了三日。”
    纳喇氏却是湿了眼角,把女儿揽到怀里,还像小时候那般摸着她地头发:“虽只三日,我的初瑜却是人家媳妇了,额娘是又欢喜,又伤怀……”
    初瑜也红了眼圈,闷声道:“我也想额娘了。”
    母女相拥了片刻,纳喇氏慌忙拉了女儿起来,给她抹了眼泪,道:“大喜的日子,瞧我,倒招了你哭。”
    顿了顿,她又道:“听你刚才跟福晋报的都是喜,额娘却要问你,可是真好额娘是过来人,自是知道人家的媳妇不好做,你若有什么委屈,别憋闷着,只管和额娘说,说出来就敞亮了。”
    初瑜笑道:“不曾报喜不报忧,他……他待我真的极好。额娘就放心吧。”
    纳喇氏长出了口气:“若当真如此,那我便放心了。阿弥陀佛,倒真是良缘。”
    初瑜红着脸躲到母亲怀里。纳喇氏笑着摩挲她头发,又细细问了和曹家人的相处、管家持家等事,和初瑜说了好一阵子话。
    直到有丫鬟来报说是时辰郡主额驸回府了,纳喇氏才放开女儿,忙不迭叫丫鬟端水给女儿洗了脸,又叫补了胭脂,收拾妥当了,才拉着她到嫡福晋这边。
    初瑜给嫡福晋行了礼,被嫡福晋送到二门。
    那边曹颙已经是带着车等在二门外了,两厢告别后,曹颙携了初瑜同上了马车。
    纳喇氏自是不舍的,眼巴巴瞧着马车去了,嫡福晋转身回院,她也不好多留,又瞧了一眼女儿的马车,这才转身跟着嫡福晋进去了。
    初瑜心里也是舍不得的,几次想掀了帘子回头去瞧瞧。但碍着曹颙在,怕自己恋家他不高兴,便强忍着,一双小手紧攥着衣襟。
    曹颙见了,只她心思,便伸手揽了她到怀里,轻轻拍了拍她后背,安慰道:“只这一个月,讲究单九双九的日子,待过了这个月,你想回去随时都能回去。到时候想你额娘了回去看她就是。且先忍这一个月,嗯”
    初瑜心里又酸又甜,顿了顿,到底伸手抱了曹颙,把头埋在他怀里,轻轻“嗯”了一声。
    第一百五十二章 早春
    熙五十年正月初八,曹颙休罢了婚假,再度开始了衙点一线的当差生涯。
    曹颙才到户部大门口,便碰到本司的两个同僚,主事傅显功和彭铸。都是素日和曹颙交好的,两人过来打千请安,又向曹颙贺了新喜。
    曹颙笑着回礼谢过,又向他们说这一个月没来部里,问差事如何,有没有新差事。
    傅显功道:“却叫大人问着了,这阵子福建倒是不太平。去岁十一月遭了灾,百姓无粮,海上那几伙海寇因而北上,然在浙江叫官军堵个正着,被击溃四处流窜。这群凶寇却是丧心病狂,返回福建的便再度上岸杀戮劫粮,这百姓可遭了殃。现下司里正核查报上来的损失账目,怕是上面要再度调粮到闽,安抚百姓。眼下看来这一开年咱们就要忙上一阵子了”
    曹颙叹道:“去年年中我在江宁时也听过福建海盗北上的事,七八月间就说被剿了,这才到年下便又出现了”
    彭铸也道:“可不是实在是大患。也不知多暂能尽数剿灭了福建这一年大灾之后又大劫,唉,咱们也跟着脚打后脑勺地忙”
    说话间,几人已经进了福建司,和诸位同僚一一见礼招呼。一个小吏向曹颙道:“郎中大人方才交代了,若曹大人来,请曹大人过去一趟,有事相商。”
    曹颙点头应了,彭铸在一旁笑道:“大人瞧着吧,必是海寇的事”
    曹颙笑而不答,去找了李其昌。两人见面寒暄了几句,李其昌开口提了正事,果然是让曹颙协领几个下属,稽查福建地方报上来的损失账目。曹颙自然一口应下。
    傅显功正是管这摊儿的,听说曹颙做督官倒是十分乐意,曹颙也知道他能干,也是称心,于是叫上他并几个笔帖式。这就开始稽核。
    跟傅显功忙了两日,曹颙又从他嘴里听得些别的消息,正是相关江南司的。本来礼弹劾江南地方官员多有挪用公款,江南司就一直在查这亏空问题,去年年底刚把苏州知府陈鹏年拖下马,本当顺着这线查下去,今年年初却歇了那边,反倒添了项别的。要查守海驻防的奉饷账目。
    曹颙想着十几天前淳郡王的提点。当日他回去后和庄席先生商议,两人都觉得淳郡王说的应该是噶礼和张伯行互相攻讦之事,怕十是还是围绕着江南亏空问题。这会儿听说江南司开始查起了兵饷,曹颙倒有些出乎意料。莫非礼参不倒巡抚张伯行,又要拿提督那边开刀
    曹颙听了就听了,只暗自寻思着,面上没什么表情。下边一个正做录撰写地笔帖式听了傅显功说的,不由嘀咕了句:“这要是江南守海驻防的奉饷也被挪用侵占,苦了兵丁,怕也没人奋勇杀敌了。那这海寇早就祸害浙江了。哪里还会跑回来祸害福建”
    傅显功本就是个敢说话的,又因眼前这几个笔帖式都算是他心腹,他也知曹颙不是个搬弄是非的。听了那笔帖式的话便笑了一回。然后低声道:“那也没有叫匪杀退了官兵的理儿依我看。还是有些个事故在里面。你们说,要是他们肯杀敌。还不杀个溜干净,还能让海寇有命回福建”
    在场的几个人都点了点头。又一个道:“不是下官说嘴,这福建驻防地奉饷不是咱几个查的,咱不知道,这要是细细查,怕也不好说。就像大人这般说,若是肯杀敌的,那福建也没个海寇了不是”
    曹颙想起在扬州,听那两个捕快说绿营军的种种积弊,也知地方这些个兵丁十之是不顶使唤地。若是再没个兵饷,搞不好会比匪还能祸害百姓,更别说叫他们去剿匪。
    几人见曹颙这员外郎面露无奈,且轻轻摇着头,便知道他也是晓得其中弊病的,当下也就没什么顾及,又压低声音七嘴八舌地聊了一会子。
    曹府,葵院。
    虽然曹颙不在这边上房住了,但是这边的陈设摆设铺盖被褥却是半点没动的。初瑜看着眼前地一切,想着这些都是额驸用过的,细细地看过,满是好奇。待看到床铺上的被子都是细布的,她不禁讶然,回头问紫晶:“紫晶姐姐,额驸怎么用这个”
    钗儿刚好送茶过来,紫晶笑着说:“郡主先吃口茶,再瞧也不迟”
    初瑜本来很为难,不知该如何称呼紫晶地,后见曹颐与曹颂两个都称她“紫晶姐姐”,便也跟着这般叫起来。
    虽然叶嬷嬷与喜云她们都觉得这般抬举紫晶,实在太过了,但却也不好相劝。曹颙心里本来就没有视紫晶为仆,自然不会觉得这般称呼又什么不妥当。就是在他小时候,不也是乖乖地叫了好几年姐姐。
    紫晶本不应承,
    几次,最终却只得由她。紫晶原本管理内宅府务,今有了正经的女主人,早早就就要交账册钥匙。
    初瑜年岁不大,因自幼在嫡福晋身边长大,对管家诸事也不算陌生,而且自指婚后,嫡福晋也开始有意教她些持家之道,如今她也是懂得了不少。只是她来这几日,见府里上下有条不紊的,自有章程,不愿贸然插手。实在是紫晶说了又说,她方收了钥匙,但上下诸事仍是托给紫晶。
    叶嬷嬷瞧在眼里不禁暗暗着急,想着格格未免太实在了些,眼下方进门,不竖竖威风怎么服众虽然她身份尊贵,但是毕竟已经是曹家长媳,若是这一开始就显出好性子来,往后额驸有了侧室……
    却说初瑜端起茶来,就闻到浓浓地枣香,不禁拈起碗盖查看,却是一盏浓浓地红枣茶。
    “如今天色正寒,又听说郡主方才不适,这个却是可以补补地”紫晶笑着说。
    初瑜想起在王府时额娘也曾刚给自己熬过红枣茶,眼圈不由有些红了,不好意思叫人看见,就低着头喝茶。暖暖的,甜甜地,身子却是比刚才舒服多了。
    紫晶见她身上不适。还不在那边院子调养,这般过来却是有些怪怪的,却不好直接问什么缘故,就说起方才她问过的话题:“大爷的性子虽说极好,却也自小带着几分古怪,吃的用的却也不与众人同”
    初瑜果然很是好奇,忙抬起头还问道:“额驸哪里古怪了紫晶姐姐是看着额驸长大地”
    紫晶笑着说:“算是,却也算是不是。奴婢到老太太的萱瑞堂侍候时。大爷已经五岁,却不似寻常孩童那般淘气,粉雕玉琢的,极是乖巧只是经过那年……”说到这里。方察觉失言,立时顿住。
    初瑜因要嫁到曹家,对曹家的祖上倒也知晓些,知道额驸的先祖母是皇玛法的保姆嬷嬷。虽然这位先祖母已经故去。但是因额驸与皇玛法的缘故,她的心里还是生出几分敬意。
    初瑜正想着额驸幼时模样,却不知到底是什么样子,到底有什么古怪地。因此见紫晶停顿,忙追问道:“经过那年什么”
    这却是秘辛了,紫晶正想怎么岔开才好。初瑜却已经看着她似有顾忌。便抬头对整理炭盆的喜云与喜霞道:“天怪冷的。你们回去,取了我的那件狐腋斗篷来”看到紫晶满身素淡。又吩咐道:“将前两日找出地那两件小毛氅衣取来,是绛色的与宝蓝色的那两件。”
    喜云与喜霞看了眼格格身上穿着的貂皮斗篷,应声下去了。
    屋子里只再无旁人,初瑜道:“额驸地事,我都是很好奇呢我与额驸已是夫妻,又受他照顾良多,却不知能为他做什么。看他这边的陈设铺盖,却是与那边截然不同,却是为了迁就我,没有露出半分不适。我很是不安……”说着说着,声音也带出几分忐忑。
    紫晶见她神情带着些忧虑,不禁劝道:“郡主是身子不适的缘故,本应好好调息,这样胡思乱想却是伤身呢,倒叫大爷回来惦记”
    初瑜脸上浮出笑意,道:“我只与紫晶姐姐说这些个,在额驸面前,我尽是欢喜,什么都不会想。”倒不是她脸皮厚,随意对人说起这些个,而是着实是欢喜得不行,紫晶虽不是长辈,却似姐姐般,让人信赖与倚重。
    紫晶见她见提到曹颙,两眼亮亮的,看出是真情实意地喜欢,很是为这小两口高兴,就道起曹颙地童年趣事与爱好忌口,只是瞒下七岁那年夏天被拐的事。
    初瑜仔细地听了,暗暗记在心上。
    过了一会儿,喜云与喜霞捧了斗篷与两件小毛氅衣过来。初瑜亲手接了,搁在紫晶眼前的桌面上:“紫晶姐姐年纪又不是很大,哪里好整日这般素淡这几件衣服是我地陪嫁之物,并没有穿过地,姐姐要是客气,就是不把我当自家人了”
    紫晶本不想收,但是听她这般说,也只好收下,郑重谢过,而后劝初瑜回新房那边。这边屋子半个月不住人,虽然点了两盆炭,但还是没有什么暖和气。
    初瑜笑着点了点头,神色却有丝勉强。紫晶见了,心里不放心,便道有事要找珠儿,正好与她顺道回去。
    初瑜便与她一起回了新院子那边。紫晶没有进上房,直接去了后廊珠儿、翠儿地住处。
    初瑜因珠儿翠儿这四个大丫鬟是侍候曹颙的,便要都安排在这边院子。然而,钗儿对曹颙求了情,留在葵院那边跟着紫晶,环儿又本是处处依赖钗儿地,便也没有过来,因此如今只有其珠儿翠儿安置在后廊那排屋子里。
    “珠儿可在”紫晶站在窗下唤道。
    “紫晶姐
    却是珠儿、翠儿两个开门,将紫晶迎了进去。
    珠儿一边倒茶,一边问道:“姐姐怎么得空过来有事唤我们过去就是”
    紫晶问道:“方才郡主到葵院去,我瞧着却是有些不对劲。昨儿晚饭后见,还是好好的,这是怎么着了”
    听了紫晶的话,珠儿与翠儿对视一眼,神色很是古怪,却都没有应声。
    紫晶点点头:“看来是有缘故了,怎么,却是不能告诉我的”
    珠儿仍是不语,翠儿忙道:“就是姐姐不问,我们也是要去对姐姐说的。还要请姐姐好好劝劝叶嬷嬷”
    “叶嬷嬷”紫晶不解:“她是郡主的乳母,看着又是懂规矩的,自有心疼郡主的,还能给郡主气不成”
    翠儿低声嘟囓道:“怕是疼得过了,太操心了些”
    紫晶见她满脸怨气,正色道:“她是郡主的乳母,又是陪嫁过来的,就是大爷。也要客气三分,哪里轮得找我们这些人编派,这是哪家地规矩”
    翠儿忙认错:“紫晶姐姐,是我的不是。以后再也不敢了只是今儿她实在过了些,因郡主身上见红,她就叫人烧了上房外间的炕”
    紫晶微微皱眉,上房外间与卧房连着。中间只隔着百宝格,若是有通房丫鬟上夜,就在外间安置。因曹颙不耐烦这个,这些日子上房晚上一直没留人侍候。
    “郡主同意了”紫晶问道。
    翠儿咬着嘴唇。道:“郡主年少,又性格柔顺,就算是不情愿。又哪里好开口”
    “可是选了那个叫喜雨的”紫晶问的。就是陪嫁来的八人中容貌最为出色那个:“你们两个也同她们相处了些时日。可知道这喜雨是什么来历,郡王府那边怎么会安排这么个人过来”
    翠儿道:“倒是问过喜彩。八人中,却只有云、烟、彩、霞四个是自幼服侍的,雨、雪、霜、露这四个却是福晋身边的嬷嬷后挑出来地。”
    这却是房内事了,就是紫晶也是不好多说的。她本还不放心郡主,不过再想想自家大爷的为人秉性,知道自己却是多虑了。
    曹颙忙完差事,回到府里已经是申正下午四点,因想着请庄席先生来说今日听得的事,便没有先回内院。庄先生已是在书房等他多时了,却是曹寅来了家书。
    曹颙拆看完,将外事那几张递给庄先生,待他看完,才道:“下晌听说江南司在查守海驻防地兵饷,我还道噶礼要对提督那边下手了,原来却还是冲着张伯行来的”
    曹寅信上说了噶礼十二月上折子告了张伯行的黑状,说的正是福建这伙海盗到了浙江,浙江守军巡查失利才未能尽剿了匪徒。噶礼声称自己欲出海坐镇,而张伯行“非但无意出海,还再三反问何必出海”,即说张伯行是存心回避,不肯诚心巡查。
    最离谱地是噶礼称提督师懿德非但没率兵来,反而带了数名弹唱孩童,在上海县小河上与张伯行同驻月余。字字句句所指,那朝廷的兵饷没用来犒赏剿匪的兵士,倒用来给提督巡抚垫了卖唱童儿的水粉银子。
    曹颙道:“怕这才是上面让江南司稽查守海驻防奉饷地原因。这显然还是打着张伯行的主意,看来噶礼是不把张伯行扳倒不罢休了。”
    庄先生叹了口气,说:“张伯行又何尝不想把噶礼扳倒只没得什么把柄,又没噶礼这般下作噶礼如今是句句诛心,却是生死相搏了若兵饷查出星点事故来,噶礼都能大做文章,张伯行必然革职;若查不出来,噶礼便是诬蔑命官,那就看上面那位对他荣宠几何,若失了圣心,他便是万劫不复。”
    曹颙皱了下眉:“噶礼不像个能赌上性命的人,莫非他能做什么手脚……”
    庄先生道:“户部这边张鹏如今也是立场不定,若他偏袒噶礼,那就无甚好说了但老夫看来,噶礼怕还是赌地圣心。上面既然叫查了,至少信了他六成吧”
    曹颙默然,沉思半晌,才问道:“那前几日淳郡王地提点……依先生看,我能被搅进去吗”
    庄先生想了想,摇头道:“除非有人想叫噶礼败了,才会把你安排过去。上面那位现下不会。礼是九阿哥地姻亲,想来八阿哥那边自然不会。瞧四阿哥的行事,便是他想保张伯行,也不会叫你去查便是,一早就会安排旁人去了。如此算来,颙儿你当放心了。”
    曹颙长出一口气:“但愿如此”曹家好不容易方从江南政局抽手,他可不想再搅和进去。
    第一百五十三章 规矩
    过二门,往右手拐,曹颙想起自己的小新娘,脸上不意。
    进了院子,就见两个侍女刚刚从廊后过来,看到曹颙,都俯身见礼。因陪嫁这八个侍女都穿得一样,曹颙一时也分不出谁是谁,挥手打发两人起身。
    听到院子外的脚步声,上房门帘掀开,露出一张笑脸的不是初瑜还是哪个
    “额驸”初瑜笑着迎出来。
    虽然眼下春寒,但是曹颙的心里却是热乎的不行,只眼下不是感慨地时候,忙上前两步:“外头怪冷的,快回屋里去”说话间,已牵着她的手往上房走。
    初瑜的手一抖,曹颙才想到自己打外头回来,手冷的却是自己,刚想着要放手,那双热乎乎的小手却又回握过来。
    两人进房,曹颙觉得屋子里比往日要暖和。珠儿与翠儿都进来侍候,曹颙换了外头衣服,洗脸擦手。
    初瑜安排人摆了饭,却是将炕桌摆在外间。曹颙走到炕边,见是两人的碗筷,微微皱眉:“不是中午打发人回来过吗告诉你别等我吃饭,拖到现在你饿着了可怎么好”
    初瑜笑着说:“我那会子吃了点心,并不觉得饿呢”
    曹颙摸了摸炕,却是热热的,怨不得屋子不同往日,笑着对初瑜道:“早先怎么没想到,这外间的炕早该烧了,咱们在里面也能够暖和些”
    初瑜没有应声,只是点了点头。曹颙还是大清早吃的,眼下却是真饿了,见初瑜还在地上站着,便过去将她推到炕边坐了,自己坐了对面。
    这几道菜却是不同往日,其中有两个都是曹颙喜欢吃的。曹颙实在是贴心得不行,伸出筷子夹了菜到初瑜碗里:“这是跟紫晶打听过了我一个爷们,对这些有什么挑的,往后你叫厨房准备你喜欢吃的就好。”
    初瑜想起紫晶白日提过的。但凡白米饭与白色切丝的东西他都是不吃的,再想想这半个月来,可不正是,厨房就算是上等米做饭,里面也常放了豆子染色的,像鸡丝、豆皮这类的东西,他都是避开地。自己却一时没有注意到这点,实在不应该。她不禁有些愧疚。
    曹颙见她没有夹菜,也不应声,微微低头不知在想什么,问道:“可是一个人在家闷了有什么喜欢得没有喜欢看书的话。一会儿我叫人将前院书房的书挑些过来。要不就找紫晶说说话,她一个人也够没意思的”
    初瑜笑着点了点头,就着曹颙给夹的菜,吃了半碗。曹颙知道她饭量小。但是想着她正长身体,便逼着她又吃了半碗。
    吃罢晚饭,天色却是渐黑,两个侍女将内外间的灯点了。
    曹颙因要给父亲回信。便叫人将东边书房的也点了,与初瑜说了一声,过去给父亲回家书。
    就算是这两日父亲的信不到。曹颙也是打算给江宁那边去信地。虽然年前父母来信对他的这门亲事并没有询问什么。但是他知道两位长辈肯定也惦记得不行。他要告诉他们。他们有个性子温柔乖巧的好媳妇。
    曹颙笑着从笔架上拿起一只毛笔,旁边已经有个侍女过来侍候磨墨。毛笔在砚台里舔了墨。他却忽然闻得有淡淡的幽香传来。“红袖添香”,他地脑子里突然出现这四字,不由抬头看了眼那侍女,却有些眼生,并不是初瑜身边常侍候的那几个。
    过来侍候笔墨的正是喜雨,见额驸看她,不禁低头,脸上浮起一层红晕,偷偷抬眼时,却发现他正望着穿过客厅,望向西面卧房。
    “请郡主过来,叫她披件大毛衣服”曹颙一边低头在br 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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