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铜牙加起来足有四百多枚,刚刚拆了六七枚,我额头上的汗就开始顺着鼻梁往下淌了,有时候汗珠煞进眼里去,我也不敢扎眼,只能拼命稳住呼吸,防止手里的动作出现颠颤。
有一次我刚刚拆完一个铜牙换手休息,老左就在一旁劝我:“歇歇再弄吧。”
我抖了抖手腕和手指:“几点了”
老左点亮手腕上的防水电子表看了一眼:“凌晨三点半。”
刚才我只顾着拆机巧,没注意其他人都在干什么,直到这会儿才注意到李淮山他们几个都没睡,一个个都站在营地外围,朝我这边撒望。
我说:“我得尽快拆完,现在正好是盛夏,白天搞这东西弄不好身子得脱水。你们抓紧一切时间休息,不用管我……晚上得有人守夜啊,我的精力都会耗在手里的活上,没有多余力气去管别的事儿。”
在我说话的档口,李淮山递来一壶水,我就让他将水壶放在我身边,等我实在太渴了我自己会喝。
在这之后,我也没再搭理其他人,专心破解阴阳线内的机关。
说是不想耗到中午,可有些事也实在不是我能控制的,一直到第二天中午,一轮死气沉沉的太阳已经升到了穹顶,阴阳线里的机关才刚刚被拆了三分之二。
别看天上的太阳就像是被灰雾罩住了一样,算不上亮,可那灰蒙蒙的阳光却超乎想象的毒辣,我一直低着头,后颈上的皮都被晒脱了一层皮,针扎似的疼。
后来还是老左脱下了自己的大号冲锋衣,用双手将衣服撑成一个遮阳棚,帮我挡着阳光。
之后我又经历了整整六个小时的奋战,老左就站在我身后,一动不动地撑着冲锋衣度过了六个小时。
直到夕阳西晒,最后一枚锚钩被金瓜锤拨开,我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大气都不敢喘,死愣愣地盯着牙腔里的齿轮阵。
一秒钟、十秒钟,一分钟过去,里面的齿轮毫无动静,那时我就感觉自己的心力一下子瘪了,就连手都隐约有些发抖。
可没过多久,土包下方先是传来一阵很轻的流水声,紧接着,牙腔里的齿轮终于转了起来。
它们转动的时间不长,前后也就是维持了不到半分钟,当它们骤然停下的时候,石板下方先是传来“咔哒”一声脆响,像是锁闩脱环的声音,随后又听到一阵类似于弹簧弹动的声音,至此,压在土包上的石板快速晃动两下,显然已经开启了。
我又拿出铃锤,在石板上反复敲打几次,听了听铃声,确定这块板子不会自己缩回去,才终于松了一口大气。
老左蹲下身来问我:“成了”
我现在已经累得不想说话了,但见李淮山他们都往这边凑了过来,因为担心他们会自作主张掀开石板,我只能用最后一点力气说:“我先睡两个小时,在我醒过来之前,谁也不能动这块板子。”
老左冲我点了一下头:“你睡吧,我帮你看着。”
本来我是想说一句:“你也休息休息吧。”,可巨大疲惫此时已经涌了上来,我一个字都没来得及说,倒头就睡了过去。
为了破除阴阳线内的机关,我的心力已经彻彻底底地透支了。
本来确实想好好休息一下,可那个烦人的梦却又一次出现,即便在睡眠中也要折磨一下我的神经,其结果就是原本只有两个小时的睡眠时间,活活被我拖成了四个小时。
一睁眼,我发现自己正躺在帐篷里,拉开帐帘,就见老左正坐在外面给篝火添柴。
“几点了”我问他。
老左笑了笑:“晚上十点,你睡得可真熟。饿了吧”
说着,他就从篝火旁边拿起了一个很大的饭缸,里面的食物都用篝火熥过了,另外他还递给我一瓶水。
我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水,这才一边接过饭缸,一边问老左:“你没休息吗”
“睡了两个小时,”老左说话的声音里还伴随着篝火燃烧的噼啪声:“这会儿轮到我守夜,他们几个都睡着呢。”
老左看起来很有精神,他说他之前睡了两个小时,应该也不是在骗我。
我呼呼噜噜将饭缸里的东西吃了个干净,这地方没有水源,没法清洗餐具,我只能将脸凑到饭缸里,尽量将食物残渣舔干净,以防因为天气热,残留在里头的食物会在短时间内变质,发出恶臭。
随后我就将饭缸放在地上,压低步子凑到了土包跟前,老左也一起过来了。
老左问我,为什么不让其他人碰土包上的暗门,他特意感应过门板另一侧的炁场,虽说有点邪气,但并不强,门板上的灵韵也比较中正,不像是邪物留下的。
我用手指抠住圆形的门板边缘,一边对老左说:“我主要是怕暗门后面布置了防盗机关,贸然开启它,可能会有危险。”
一边说着,我就轻轻将门板掀开了一道缝隙。
透过鬼眼,能看到暗门下方没有其他致命机关,门后是个异常巨大的黑暗空间,在土包的正下方,就是一座泥瓦结构的高塔,塔顶的瓦片中间有一个用干泥围起来的圆垛,那像是一道门,也像是天窗,垛口中嵌着两块双向开的木板,两块板子的中央用一把铜锁连接着。
在距离这座塔很远的地方,我还隐约看到了一道不完整的墙,只不过那里已经到了鬼眼的视距极限,除了一小段墙面,别的我也看不清楚。
想必,眼下这座塔应该就是诺惹大巫口中的泥瓦塔了吧。
这时老左还在一旁和我说着话:“这种地方怎么会出现这么复杂的机关,就连你都要耗费整整一天才能打开。”
我叹了口气:“古人的智慧不是咱们能揣摩的,说不定在那个年代,有很多厉害的机巧师傅。”
说着,我就在手上加了加力,将石板给抬起来。
石板被整个抬出来,老板才看到石板下的洞口边缘埋着一圈压簧似的东西,忍不住问我:“这是什么”
我说:“榫锁,之前就是这东西将板子牢牢嵌住的,你仔细看,锁根上还有黄金打的齿轮,这东西只能靠着齿轮的转动开启或者闭合,要是强行开启它,它就会彻底锁死,再也开不开,这种特殊的结构锁一般都是用纳铬铜打造的,越王勾践剑你知道吧,那把剑上就是因为加了铬,才那么锋利。”
老左不由地笑了:“里头这么多门道呢”
我还了个笑脸,完了就转过身,大声呼唤李淮山他们起来。
大家钻出帐篷,收拾好行李,由我和老左打头,所有人前后脚地钻进土包上的暗门。
暗门后方先是一条倾斜延伸的通道,过了通道,是个笔直下行的洞,跳进那个洞,才能达到泥瓦塔的塔顶。
这座塔也是公元180年前后的产物,一千八百多年过去,塔顶上的瓦片依旧强韧如初,就连用来粘固瓦片的干浆都十分牢固。
之前我看到的那个干泥垛就在靠近塔尖的位置,垛口中的木板和铜锁也都没有被腐蚀的迹象。
在我的示意下,老左用青钢剑斩断了铜锁,随着锁身子被斩断,两块木板立即在重力作用下自然张开了。
老左端着手电朝垛口中打光,被光线照亮的地方显现出了一截螺旋向下延伸的提到,以及布满灰尘的地面,塔内的地板都是用粗厚的长条木搭起来的,由于木板与木板之间存在缝隙,我靠着一颗鬼眼,可以清晰地看到整个泥瓦塔的内部结构。
和后世很多九层高塔一样,这座塔也是中间撑着一根十人才能环抱过来的大梁,一条螺旋木梯顺着木梁盘转下行,从顶层一直延伸到塔底。
在每一层楼的墙壁上,都镶着大量的方形瓦片,上面无一例外刻有一个全身人像,人像脚下还写着一些文字。
老左扫了两下光,可能是觉得没什么异常,就缩着身子想往垛口里跳。
我赶紧伸手将他拉住:“你等会儿,我先下去。就你那体重,要是塔里的木梁不够结实,弄不好整座塔都得被你震塌。”
老左笑了笑:“我有那么重么。”
我撇撇嘴,随后就纵身跳进了垛口中。
这座塔好像根本无法被岁月撼动似的,这么多年了,里头的木质结构全都坚固如初,我反复查看了几圈,确定没有任何问题了,才招手让老左他们进来。
老左下来以后,就站在垛口下方接应其他人,我则凑到墙壁跟前,仔细看了看上面的瓦片。
有些瓦片上的刻痕不深,刚才离得远,我借着鬼眼也看不清上面刻得到底是什么,现在离进了看,才发现所有瓦片上刻得都是鹿头人身的怪异形象,在它们脚下刻着的,也是我无法看懂的某种抽象图形,那可能是独立汉古文之外的另一种象形文字。
这时候我突然想起来,诺惹大巫曾说过,在泥瓦塔中藏着一些特殊的瓦片,每一张瓦片上都刻着老彝寨历代头人和毕摩的画像,以及他们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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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百三十一章 地底暗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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