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云之在原地立了许久,久到外头夕阳晕染了半边红空,久到宁玉真在叹息失望中精神靡靡地再次沉沉睡去。
他看着幽暗光线下宁玉真那张蜡黄的脸蛋,脑中回响着刚才她种种的诉说,思想仍混沌纠葛着,人却不由自主地坐在了塌边,摸了摸她的脸,转而又怕她醒过来,连忙收回手。
她若是醒了,他该说些什么。
温云之叹气,他想说的山盟海誓、情深义重宁玉真不会听不会信,他想要的陪伴长情她也不会给,无非是两人谁也不愿意伤害谁,说些不疼不痒的话,他不插手她的事情,让她想怎样就怎样,她呢,也许觉得对不住他,再陪他几日。那和之前有什么区别?
这几个月在川西,每日里被如山的公务堆压在身,他眼睛看着文书,脑子却想着宁玉真,想得深了,也觉得怨恨,睡梦里看见她和别人颠鸾倒凤,就气得把她给掐死在床上,惊醒后又觉得害怕,心里空落落的什么也填不满。
宁玉真就是能和他完美契合的另一半,就像他家祖传的玉佩似的,两人一人一半,合起来就是个圆。可是这属于宁玉真的一半突然碎了一角,这圆也拼不满了,温云之舍不得丢了,只好自己想办法用其他东西填进去,拼拼凑凑,表面上又完整了,其实呢?他自己也明白这样长久不了。骗谁?骗他自己。怨谁?
怨谁……温云之看看自己的小指,觉得宁玉真比自己想象中的还了解他,他确实不希望她有别的男人,哪个男人想要自己绿云遮顶?他没有那个癖好,却也不怨宁玉真。宁玉真这朵花开得香,自然有男人闻着香味儿过来采,有的他发现的早,连宁玉真的影子都没看见就被他拍死了,有的则无耻些,采得了蜜,还想霸成自己的天天闻香喝蜜。
在温云之看来左明清就是个恶劣的开端,他把宁玉真吓着了,让她没了方向,索性自暴自弃,要学那风流妇人行事,谁要来采蜜便采,才让后来的宁修远有了可乘之机。姐弟乱伦一事再出,她便更没个底了。
温云之有些懊恼,如果宁玉真愿意相信他,相信他会一直与她不离不弃,回京后就来寻他,怎么会有接下来的事情?她还是不相信他做的到,不相信他在四年后对她依旧如故,便是如她说的,有了可汗的前车之鉴,男人的话怎么能信。
温云之揉揉脸,他坐的有些木了,再看了会儿宁玉真,见她仍睡的沉,起身出了房门。
萨满就在外头的木桌上研着草药,见到温云之,戏谑道:“后悔了?”
温云之驻足。
“你问我要了两次东西。一次是吃了乱情,一定能让女人受孕的情药,另一次……”他摸摸自的面具,扶了扶,接着道:“都用在人家夫妻身上了,结果把人家搅散了,也没见人姑娘愿意跟你。”
温云之直直看着萨满,却也没法辩驳。
宁玉真远嫁后,治灾回京的温云之得知这事气疯了,找到宁修远打了一顿,后面却被自家爹压着要和余心婉成亲。他不肯,在官场上便被余冬青频频穿小鞋,彼时他官职不高,又意志消沉,眼看宁修远势力渐大,余心婉的肚子也大了起来,官场失意,亲事又不可避免,温云之索性离开京城,准备去匈奴把宁玉真带走,两人浪迹天涯,做对神仙眷侣。
结果到了匈奴,看见的不是哭哭啼啼的宁玉真,她满面柔光,虽然还有些别扭,却乖巧地依偎在可汗怀里。男人爱不爱女人,女人自己就能感觉到。宁玉真感觉到了,温云之也感觉到了,可汗对她很好,她摸着小羊羔的样子看起来还挺快乐的。
温云之没有去带走宁玉真,他感觉到被背叛,一时看不见她一个女人远在异乡,除了依附丈夫还有什么办法。与此同时,理智也逐渐占据上风,带走可汗的阏氏?就算可能,这罪过会让他全家受累。
回了京城,娶了余心婉,潜心在朝堂中收买势力,日子一天天过着,也有佳人投欢送抱,他起先是顾不上,随后有闲暇了,又觉得无趣,总思及同宁玉真一起的时光,又想到她在匈奴时的样子,亦觉得不甘心。
你觉得你配得上真儿?那不如叫我试试,若真能做到呵护她一辈子,我退出也罢。
大萨满提供的情药果真好用,配着酒下去,连意志坚定的可汗也花了眼睛。一招得逞,没过多久就听闻宁玉真同可汗闹了别扭,温云之知她难过,但亦不作为,就等着看可汗如何反应。
他有些失望,可汗并没有立刻打杀那妾侍,他知匈奴形式紧张,许是正要用那妾侍族人不便动她,便再寻了个机会,寻了个族人稀少不成势的妾侍,打杀起来也无需顾忌,再下药在可汗身上。
一剂情药用了两次,饶是再迟顿的人也会明白过劲儿来。他潜伏的手下被可汗肃清个遍,随后只听闻那妾侍的家人为可汗献了良计,助他打了胜仗,那孩子自然也好好在女人肚子里呆着。
温云之觉得好笑,世事多变,王权难定,既然顾忌着权力,还要什么美人相伴,世间哪儿这么好的事情。彼时又值宁玉真同可汗关系更加恶化,他虽然觉得对不住宁玉真,却更坚信她在那里不会快乐。
如此,也算是温云之自己打碎了宁玉真对爱情的信任。
七十.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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