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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现世

    山河表里 作者:priest
    离衣族聚居地中,有很因为种种原因而空下来的房子,南山让褚桓随便选,只是有条,不能是沿河靠近森林的那侧。
    南山没有解释原因,褚桓也没问,自从过河后,他就直对这块地方有种毫无来由的敬畏感。
    有判断的时候相信自己的判断,没有清晰判断的时候相信自己的直觉——于是褚桓果断顺从了自己的第六感。
    再者说,这的姑娘们都那么勤劳,没准天还没亮就会到河边洗洗涮涮,群彪悍的老中青妇女们说说笑笑打打闹闹,没准比广场舞老太太威力还大,哪天推开窗户看,还容易看见些限制级镜头……
    要知道,真实世界里的限制级并没有太的旖旎,绝大数都属于让人恨不得挖出狗眼的。
    南山就算不提,他也不会选河边。
    褚桓骑着马转了圈,十分速战速决地解决了自己的住处——他看上了幢离群索居的旧房子。
    据说那房子以前是位老人的,老人的寿命坚如磐石,熬死了老婆子女,又熬死了孙子辈,最后重孙子夭折,他看着自己断子绝孙,才依依不舍地告别了人间,从此后继无人。久而久之,他的房子就归了族里,眼下经过族长拍板,给了褚桓。
    此地处处都是高端大气的独栋别墅,褚桓环顾圈不由得有些辛酸,他为国为民干了那么长时间玩命的勾当,末了也就只分配了个猫窝似的小公寓,闹了半天还不如乡村老师的的员工宿舍宽敞。
    不过进屋以后,褚桓就完全不觉得这里奢靡了,这屋可真不愧是空置年的鬼宅,里面名副其实的贫如洗,干净得蝙蝠都懒得扒窗户。挑高绝非般庸楼俗墅比得上——外面看是小二楼,走进去看发现就层,而且依然是室无厅……恐怕他这辈子也摆脱不了室无厅的住宿标准了。
    啧,穷鬼的命。
    仰起头,褚桓能透过天窗看见万里无云天,几百年的大树……以及大树上排球球蛋蛋的熊孩子。
    褚桓目光倏地凝——这高度好歹得接近六七米了吧?
    树枝上蹲着的孩子对上褚桓的目光,立刻呼朋引伴,风紧扯呼,只见领头的那个率先往下蹦,端是清风拂过、屁帘翻飞,身手很是了得。
    他伸手把抓住下面的根树杈,忽悠两下就没了踪影,剩下的几个也紧随其后,排着队,阶阶展开高空跳树运动,三三两两地全都安全落了地。
    褚桓:“……”
    贵地这猴子长得也忒像人了。
    日常起居上,褚桓是相当能凑合的,蟑螂能活的地方他都能活,反倒是南山生怕委屈了他,很快纠集了帮人给他收拾房子,那十来个光膀子的彪形大汉成排,活脱脱是堵人墙,他们统致地冲褚桓咧开嘴,呲牙笑,就地组成了支大白鲨别动队。
    褚桓本人则被动体会了把“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生活,他无所事事地在旁,插不上手,小芳山呼海啸地跑过来,把他拽去了族长家门口的平地上,接受欢迎仪式。
    全世界各地的欢迎仪式大抵有其相似之处,基础元素也就是“唱歌跳舞喝酒吃肉”四大要点。
    离衣族的习俗是男人跳舞,女人唱歌,那舞蹈热烈极了,在褚桓眼里,世界上的舞蹈分为两种,种是“转圈”,种是“蹦跶”,离衣族的舞蹈属于“蹦跶”系列。
    好几十号五大三粗的汉子起在旁边蹦跶的感觉,就是仿佛大地都在颤抖,打出某种天然的鼓点,视觉效果几乎是震撼的。
    女人们唱了什么词褚桓不知道,估计大意无外乎“欢迎欢迎热烈欢迎”之类,他只是觉得那声音异常的清丽嘹亮,极富穿透力,胸中盘桓不去的郁结时间彷如被按下抚平了,不知谁在他手中破碗里倒了碗酒,这回的酒去了药香与腥气,烈而辛,直冲头。
    下沉秋水,天高地迥。
    这样闹腾的场合,褚桓原本避之唯恐不及,可是此时此刻,周围人虽然喧嚣不停,但只要南山不开口跟他练习中文口语,他就没有句听得懂,因为无法交流,所以他找到了某种近乎于“闹中取静”的感觉,人声与鸟语没什么不同,他的世界里就依然只有个人。
    就着黄云苍山下酒,褚桓居然有些怡然自得起来。
    南山默不作声地在边陪着,有他坐镇在这里,其他人不敢太放肆,自然而然地把他们坐的位置隔出了小块空地,只有小芳跟在族长身边的时间长了,不怎么忌讳,捧着大海碗跑过来,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下抓住褚桓的胳膊,要跟他碰下碗边。
    褚桓:“来,小芳,干了。”
    他说完,立刻言出必行,抬起酒碗,大口灌了下去。
    小芳也不甘示弱,跟着口喝干,好像是喝得痛快了,放开嗓子大笑起来,冲褚桓伸出只带着牙印的巴掌。
    褚桓看他动作,立刻心有灵犀,默契地跟他重重击了下掌,被对方用力捏住手,使劲晃了两下。
    小芳捶着胸口大叫:“阿兰呜——”
    褚桓看向南山,南山解释说:“好朋友。”
    说完,南山想了想,又忍不住问:“你叫他什么?”
    褚桓:“小芳。”
    南山:“是什么意思?”
    褚桓从草地上拔起朵花,凑到南山鼻子下面:“花,花香。”
    南山呆呆地看着那朵娇柔的小花,脸上第次露出了十分科幻的表情。
    小芳大概还以为褚桓在夸自己,搂住他的肩膀又叫又跳。
    年轻的族长却哂之下,不动声色地打量起自己请回来的客人——那人有头很整齐的短发,鼻梁上架着的比水晶还透亮的镜片,看起来白净又文弱。
    从头到脚都和他们不样。
    他甚至和南山接触过的不的“河那边”人也不样,无论是他眯起眼睛望向不知名的地方,还是懒洋洋地动动嘴角笑,都带着“河那边”的人也没有的东西。
    南山不知道怎么形容,总而言之,就是看到这个人,他就觉得世界上的其他人都简单得目了然,忽然之间没了层次似的。
    “褚桓,”南山心里不熟练地默默念了遍他的名字,“他肯到我们这种没有人愿意来的地方,定是个很好的人。”
    褚桓不知道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地收到了张好人卡,他跌宕起伏的乡村教师生涯开始了。
    上课的地方就在他们唱歌跳舞的空地上,族里的汉子不知从哪找到了块巨大的白石头支在那里,又给他找了把黑乎乎的碳棒,需要的时候可以往石头上写字,小芳蹲在石头旁边,十分训练有素,只要石头写满,不用人吩咐,他就会冲上去擦干净。
    可惜此人擦黑板认真,听课却是知半解,有时候褚桓话没说完,还有半卡在嗓子眼里,就被他冲上来擦了,每到这时,褚桓就只好停下来,微笑着擦擦眼镜,心里很想殴打他,苦于营造了半天的斯文形象,不好动手——不过总有人会代劳,南山身边另个侍卫模样的年轻人就对殴打小芳十分在行。
    那年轻人叫“什么什么”,听南山翻译,是“闪闪发光的断崖”的意思,离衣族人起名字的思路十分诡谲,褚桓反正想象不出断崖怎么闪闪发光,他摔过次,对断崖充满了阴影,于是把人家的名字简化成了“大山”。
    大山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年,却已经长了个人高马大的身板,平时不苟言笑,笨拙地往那里坐,却比谁都用心学习,所以他格外烦小芳这种搅屎棍子,小芳打岔,他就个鞋底飞过去。
    到后来,大山已经养成了看褚桓擦眼镜,就找东西扔小芳的条件反射。
    由于除了南山认识几个字、会说几句话以外,其他人跟褚桓是完全无法沟通的,因此上课的时候需要族长在边,把褚桓教的字词翻译成离衣族自己的语言,有时候连族长也翻译不了,师生间就必须停下来艰难反复地沟通。
    褚桓的学生包括全村老小,族长不可能天到晚当助教,大人们也不可能天到晚不干活,所以每天的教学时间只有傍晚,不到个小时,工作十分轻松。
    褚桓原本预备的欢迎词是以“孩子们”开头的,结果当天到场看,真孩子居然不是他学生的主流构成,话到嘴边机智地拐了个弯,变成了:“孩儿们——”
    南山努力地教其他人叫“老师”,不过“老”字的发音拐弯,大概对初学者而言不是很容易,众人七嘴八舌地学不利索,褚桓大手挥:“叫什么老师,叫‘大王大王’就行了。”
    这俩字简单,学就会,顿时片“大王”的呼声此起彼伏,整个离衣族成了个花果山。
    褚桓面色严肃而坦然,完全继承了褚爱国先生本正经“逗你玩”的精髓,若无其事地从数数教起,以至于若干年后,单纯善良的离衣族群众都认为“大王大王”就是“老师”的意思。
    个月的时间过得飞快,褚桓只有每天上课的时间会准时出现,天中的其他时候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除了睡觉,褚桓很少回自己的屋里,因为抬头总能发现大树杈上又坐着几个光屁股偷窥他的猴孩子。
    他早晨般天不亮就会起来,绕山绕河做基础的体能训练——褚桓不觉得自己是那种自怨自苦的人,他认为自己的问题很可能有生理原因,于是强硬地给自己规定了作息和训练,刚开始,他身体里仿佛有什么阻止他对自己的逼迫,情况坏的时候,他会头疼欲裂得恨不得拿刀戳自己,这个时候,他就只能靠褚爱国给他的那枚戒指,遍遍地提醒自己答应老头的承诺。
    等稍稍缓过口气,他就会去南山坐会,听他吹会笛子或者跟他聊几句天,褚桓觉得自己能汲取很珍贵的生命力。
    由于语言障碍,离衣族里,除了族长南山,没有人能和褚桓说上话,这间接地让族长的形象显得加光辉。
    找不着褚桓的时候,大孩子就会领着小孩子,每天乐此不疲地玩个游戏——找“大王大王”。
    这简直成了种有乐趣的探险,虽然就算找到了褚桓,他们也不大好意思凑到他面前说话,但是万真找到那么次,他们就能回去和小伙伴吹嘘很久。
    可惜,除了褚桓自己出现,小患引i]没有次能成功地把他翻出来。不过尽管褚桓不打听不好奇,随着时间的推移,离衣族的种种不同寻常之处,还是不可避免地撞在了他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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