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过,宅子内外还沉浸在一片安静之中,唯有卧房隐约传出了对话声。
“药已经喝了三天了,为何她的烧依然迟迟不退?”
楚襄端坐在青玉案旁,眼神沉郁地看着几名军医,含霜吐露的一句话几乎教他们的心同时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所幸平时在军营里受过的训练也不少,此时才不至于在天子面前失态,为首的军医长稳了稳心绪,独自出列回话。
“陛下,修仪的情况比较复杂。”
“怎么说?”
“修仪的高烧是由外伤引起,导致血热淤积体内,卑职本可以下重药强行拔除,可是修仪脉象虚滞,气血内亏,这样的人只能用较为温和的方子慢慢调养,否则容易伤及内腑,如此一来,见效也就相对慢一些。”
楚襄清冷的嗓音直逼耳畔:“那也不能就这么烧下去!”
几日以来,她里里外外不知用了多少药了,入嘴的苦,外敷的痛,还要忍受高温的肆虐,他不想再让她经受这种折磨了。
军医长与其他人商议了片刻,道:“陛下容卑职等人回去再换个方子来,再辅以针灸,或可让修仪退热。”
楚襄冷冷抿唇,似是同意了,旋即掀袍步入了内间。
霞光映窗,帘影幽深,一室安宁空旷,唯有正中央放着的回纹八窍铜鼎袅袅生烟,淡淡的木兰花香略微盖过了苦涩的药味,空气似也变得清爽了些。
楚襄抬手关紧了窗户,怕漏进来的光线扰了她休息,孰料再一折身竟发现她睁着眼睛在看他,遂撩起半边幔帐在她身侧坐下,道:“什么时候醒的?”
“军医来的时候。”
岳凌兮的声音很轻,从咬字到发音都透着虚弱感,区区几个字已教她气息不匀,楚襄听得心里难受,抚摸着她的脸颊低声道:“还不到吃药的时辰,再睡会儿好不好?”
她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却道:“陛下,该休息的是您。”
他眼下一圈乌青,显然是这几晚守在床前没怎么睡好觉,白天又要处理许多事情,一刻都歇不下来,这样下去身体怎么熬得住?
“我没事。”楚襄感受着手心滚烫的触感,不禁微微一叹,“若是我累一点儿能让你不这么难受,那也算值得了。”
岳凌兮低低地喘了口气,道:“我很好,陛下放心。”
说一句话就要缓半天,连翻身都没什么力气,还偏要强打起精神来安慰他,她什么时候能不这么懂事?
楚襄心中又怜又痛,不由得俯低身体小心翼翼地揽住她,又亲了亲那张没有血色的小嘴,然后才哑声道:“答应我,以后不管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要再做这种事,只要你平平安安,便是让他伤了我又有何妨?”
岳凌兮直直地瞅着他说:“陛下比我重要。”
“胡扯!”楚襄少见地在她面前凝了脸,一字一句地问道,“我所言即为圣旨,你安敢不从?”
岳凌兮不吭声了。
恰就在两人僵持之际书凝端着一盆水进来了,本来是要给岳凌兮擦拭身体,谁知刚转过身就察觉到气氛不对,脚步也就慢下来了,岂料楚襄突然投来了目光,她只好硬着头皮把铜盘和棉布放到了盥洗架上。
“陛下,奴婢……”
话刚出口,楚襄冷冷一瞥,她顿时噤声。
岳凌兮怕他吓着书凝,于是从被窝底下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握了握他撑在榻边的手腕,道:“陛下,我从了便是,您别生气。”
闻言,尚在安抚自己受到惊吓的小心肝的书凝顿时睁大了眼睛。
什么叫从了?难不成刚才陛下在强迫修仪……
她脑海中蹦出许多画面,逐渐化作一团熊熊燃烧的怒火——修仪如此虚弱陛下居然还想着那种事,简直是禽兽!
楚襄的脸都绿了,显然也意识到她话里的歧义了,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尴尬之际,隔着门扉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陛下,卑职有事禀报。”
门几乎是瞬间就开了,楚襄负手而出,步履几乎比平常快了一倍。
往院子外头走的时候,流胤几句话就把来意说清楚了。
“陛下,卑职已经查明刺客是半个月前来到武陵的,然后杀害了一名衙役并冒充他的身份进入了衙门,与陈秋实等人并无关系。”
楚襄冷哼:“朕知道。”
流胤迟疑道:“那陛下为何还要谢将军把他关押在牢中?”
“关他是因为他还隐瞒了别的事。”楚襄薄唇一抿,冷意尽显,“正好朕今日得空,便去牢里看看他。”
流胤低声应下,然后就去备车了。
武陵城内只有一座地牢,就在巡抚衙门的正下方,不仅阴暗潮湿缺水少粮,还要与虫鼠为伍,岳凌兮病了几日陈秋实就被关了几日,到现在已是不成人形了,影卫把他提溜到衙门大堂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跪下!”
影卫用剑柄在他膝盖窝里戳了一下,他登时扑倒在堂前,眯着眼睛朝上方看去,似乎有道挺拔的身影如山峦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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