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最懂规矩的那一个,何曾有过如此不敬的时候?但楚襄没有任何怪罪之意,因为他心里明白,她是没有精神来应对这些事了,那桩灭门之仇一出现就像山峦般将她压得几近窒息,离江州越近那股压迫感就越重,她需要时间也需要空间去消磨,而他能做的就是尽全力地包容她。
何况在他们之间,这些虚礼缛节本也不算回事。
书凝跟了一路也摸清楚两位主子的脾性了,遂请示道:“陛下,奴婢是不是……”
“去吧。”楚襄摆摆手,不忘低声嘱咐,“她多半是自己走回客栈了,你仔细跟着,路上别出什么事。”
“奴婢省的。”书凝福了个身,亦匆匆下楼去了。
事实证明楚襄猜得一点都不差,岳凌兮是想自己静一静,但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影卫开走马车而把楚襄丢在这里的,她只会独自离开,哪怕从酒楼到客栈要走很远一段路,路上人潮拥挤,嘈杂不堪。
有时他真希望她不要这么懂事。
想让她再娇气些,再无理取闹些,或是冲他歇斯底里地发泄一次,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她心中始终有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即便他百般澄清她是无罪的,允她各种特权,一时半刻仍然难以消除。
不过不要紧,来年岁月那么多,这些不属于她的负重,他迟早会替她一一卸下。
回到客栈的岳凌兮在自个儿房间一窝就是一下午,楚襄也没有露面,就坐在隔壁翻阅着从王都送来的奏报,两人之间仅仅一帘之隔,却无任何交流。
是夜。
月凉如水,斜照入室,映着床帏深处浅浅入眠的佳人,一片静谧安适,然而一抹黑影却在此时落座于床沿,俯下身去吻了吻她的额头,将她从睡梦中唤醒。
“兮兮。”
岳凌兮睁开眸子,神智仍处于混沌之中,一缕轻盈的松木麝香味从鼻尖飘过,霎时令她清醒了些,不由得低唤道:“陛下?”
屋内没有点灯,素淡的月光下,她侧伏在枕头上的小脸白里透粉,不知有多诱人,声音也透着刚刚睡醒的娇软,就像是小孩子一般,镇日里听惯了的陛下二字,此刻听她叫来竟是格外动人心弦。
楚襄轻声应着,忍不住又蹭了下她的脸颊,这种温香软玉在怀的感觉实在太好,几乎令他忘记半夜叫醒她的初衷。
岳凌兮被他下巴上的短须扎得一阵刺痒,不禁微微向后躲开了一些,这才发现他容装齐整,神采奕奕,完全不像是要睡觉的样子,她奇怪之余极为聪慧地问道:“陛下,我们要做什么去?”
闻言,楚襄扬唇一笑,在这晦暗的夜色中甚是幽魅摄人。
“我们趁夜南下。”
星月当空,亭台楼阁一片明暗相错,城中寂静的大街上忽然响起了嗒嗒的马蹄声,踩着星屑枝影向郊外飞奔而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阗黑的尽头。
初秋的夜风已经带了些凉意,楚襄刻意让岳凌兮坐在了自己身后,免得受凉。他扬缰叱马之时座下颠簸,她便默默地从后面圈住他紧实的腰,然后偏过头安静地看着沿途的风景,渐渐的,湿润的沙地取代了青石板路,两旁的参天大树也已远去,一条细长的栈桥横于眼前,湿气扑面而来。
竟是到了渡口。
江上还泊着几条小船,点点渔火倒映眼中,成了黑夜之中最闪亮的那一处,而他们的船就停在栈桥边,流胤和书凝早已提前到达准备好一切,此刻正站在岸边恭候着他们。
难道是要乘船南下?
岳凌兮甚是惊讶,先前她只当是要避开那些眼线所以才半夜出发的,谁知楚襄比她更出其不意,直接打乱了原定的行程改走水路,一旦这条船入了灵江怕是再难觅得一踪半迹,等那些人追过来,唯有望着滔滔江水捶胸顿足了。
她尚在暗自感叹,楚襄已经率先下了马,站在侧面朝她伸出了手臂,她翻身跃下,恰如飞鸟投林,将她抱个满怀的一瞬间他的眼神亦变得柔软,把她放下之后手也没有松开,就这样紧紧牵着上了船。
晚来风急,水浪迭起,这一叶扁舟宛如迅影划过江面,大有江海寄余生的感觉。
有哪里不对。
岳凌兮走上船头极目远眺,发现视野渐行渐阔,两岸密林都在疾速后退,黛蓝色的天幕向四面八方无止境地延伸,在水平面的尽头连成一线,与夜色交融,未过多时,周围已经看不到一条渔船了。
她自幼在海边长大,一下子就醒悟过来——他们不是要顺江南下,而是要出海!
像是要印证她所想似的,楚襄从后面走过来揽住她的腰,轻问道:“还有很长一段水路要过,困不困?”
她摇摇头,毫不掩饰自己的佩服:“陛下此计甚妙。”
灵江并不流经江州,他们下了船之后还是要走一截陆路,若是有人提前在几个岸点设伏,一样可以追踪到他们,可出海就不同了,东海海域辽阔,沿岸六州有二十多个港口,想查也查不完,应该是能彻底甩掉那些尾巴了。
楚襄的声音却是凝结如冰:“妙不妙,要等到了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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