郕王起就跟在他身边——成敬本为读书人,永乐二十二年进士,选翰林庶吉士,后派为山西晋王府奉祠。宣宗即位不久,晋王朱济派人和汉王朱高煦勾结,图谋不轨,被人告密,宣宗将朱济废为庶人,成敬被当作同谋,判充军。因充军会遗累子孙,成敬自请处死,宣宗便把他改为腐刑,后来派他给郕王讲读——是身边的老人之一,所以不慌不忙,将礼单捡起,一目十行间窥明了皇帝的意向,然而当此震怒之际,何敢出言违抗?很快的走出殿门,对章纶道:“万岁谕旨,着单子重拟!”
躬身听旨的章纶道:“这个是礼部共同拟订再三斟酌的,不知有何不当之处?”
真是个愣头青!成敬道:“叫你重拟就重拟。”
“我不明白。”
成敬低声:“虽然大家都盼着上皇归国,然而如今毕竟还是没影儿的事,你们是不是太心急了点?”
章纶道:“瓦剌已经来书议和,我们自然要谈及奉迎上皇的内容,有何不妥?”
成敬跟他说不通,只道:“你回去跟你们胡尚书说,他自然明白。”
“礼臣有礼臣之责,下官相信胡尚书明白的是这点。”谁知章纶直起身来,把头上三梁冠扶一扶,踏前一步。
成敬讶然,拦他:“郎中这是作甚?”
“我要当面给万岁回奏。”
成敬道:“你还真是——唉,我是为你好,快回去罢!”
章纶凛然:“公公好意我心领了,可忠言逆耳,我做好了准备。”
成敬腹语你不去做六科给事中真是可惜了。不好强拦,只有再三叮嘱他:“郎中,你别莽撞。”
“我晓得。”
于是成敬进殿为他回奏,皇帝一听,“他还有胆子进来?好,看他有几个脑袋!”
听这语风,十有八九章纶要遭殃。成敬道:“万岁,不如让他在殿外跪着答话吧!先臊臊他的脸皮!”
表面上是为皇帝出气,实则回护章纶,在门外答话,一来语气什么的可以减轻,二来隔这么远难得字字听清,他可以从中调和,不致使两方发生正面冲突。
谁知章纶没有领会他好意,反而大声道:“启禀皇上,既然是论迎接太上皇的礼节,上溯唐、宋,有本历历可考,如今所议,已是删减,如再简省,臣等不能奉诏!”
说他不识眼色,可这会儿却直指核心。月昭即便是局外人,也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
皇帝冷笑:“你个小小郎中,代表礼部不成?”
“臣虽则只是郎中,然臣在其位,应对其职,如今皇上失礼,臣若不直谏,是辜恩溺职!”他停一停道:“朝廷既然设了礼部,礼部处理下来就是这个规矩,不是皇上一个人的规矩——”
咣——!!!
“陛下!”
“郎中!”
“给朕滚出去!”
皇帝暴怒,一块砚台砸向章纶额角,幸而他躲得快,不过当场呆住。
眼看就要爆发的气氛中,忽而旁边月昭“噗嗤”一声。
成敬心想这个宫女简直不识好歹,皇帝也满脸阴郁的转头看来,和刚才假山谈笑之态判若两人。
月昭知道一个不好,不用章纶,自己就是先被拖出去发泄怒气的那个。
她状若无事的念道:“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
“你念的什么?”皇帝道:“你说谁是诚臣?”
“此诗是唐太宗凌烟阁上赠萧瑀萧公的诗句,奴婢自然指他。”
“箫国公以性情骨鲠著称,屡屡冒犯唐太宗,”成敬道:“然而即便如此,太宗也还是评曰‘此人不可以厚利诱之,不可以刑戮惧之,真社稷臣也。’”
“正是,因为当年在李渊面前公正持平的为太宗讲话的,也正是萧瑀。”月昭道:“假若有一天,有人同样在这里改礼单,涉及陛下您与上……但愿这位郎中,仍旧是跪在门外的那个人!”
这话让人悚然而惊,皇帝阴晴不定的看着眼前这个女子,强硬地道:“他们不敢!”
“世上有章郎中这样的人,更不乏逢迎拍马之士。”
她只一句,却让皇帝彻头彻尾地省悟,他可以顾到身前,却顾不到身后。如今的太子是上皇的儿子,如果真有一日……那么,需要的正是章纶这样的人。
现在他的看法完全不一样了,章纶力持仪注国法,不是有意跟自己作对,而是有着防微杜渐,以礼制护国本的深意在内。
“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象,突然之间化作了光风霁月,殿内殿外踧踖不安提心吊胆的宫女太监们,发现皇帝竟然一脸平和的在成公公的陪同下走出殿来,亲自弯腰扶起章纶:“卿,乃国士也!”
☆、景泰元年
景泰元年的这个春节显得特别漫长,因为是闰正月。挂在墙上的九九消寒图日染一瓣,素梅花点到大半的时候,太后兴起,叫利儿准备什具,召集手下一班丫头们做发糕,结果自然是她做的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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