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队办事儿的效率确实高。
    电话是上午打的，东西下午就用卡车送到了高等研究院。
    两个工程师跟车到了金陵，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那三座集装箱，想上去摸摸又得不到机会。杨忠全更是气的血压飙升，盯着6舟的视线简直恨不得把他皮剥了。
    终于，他忍不住开喷了。
    “你们一个破实验室搞两台高精度机床有个毛用，自己打个对撞机出来么？”
    6舟也是毫不客气地毒舌了回去。
    “那你们一个破机修厂要两台高精度机床又有毛用，拿回去拆了做成标本么？”
    一听这句话，杨忠全差点没气的吐血。
    站旁边看着的王鹏也是有些哭笑不得，想劝劝6舟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于是干脆就不说话了。
    到了下午，科工局的领导总算是跑了过来。
    一辆黑色轿车刚停稳在门口，李局长便快步下了车，将6舟拉到旁边的休息室里单独做工作。
    “6教授啊，那批设备对我们来说真的很重要。”
    6舟笑着问：“航天不重要？”
    “不，我没这个意思，航天事业关乎到华夏子孙的未来，从长远的角度来看当然重要，而且非常重要！再加上您又是登月工程总设计师，我很清楚您现在的心情！”
    6舟抿了口咖啡，没有说话，只是听他继续说下去。
    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李局长用诚恳的语气继续说道，“但是您也知道，除了长远的利益之外，咱们也得考虑一些现实的问题。我们的工业起步太晚，和日德企业存在至少十五年以上的差距。尤其像是发动机、潜艇这些关系到国防安全的关键领域，我们和西方国家还存在不小的差距。”
    国产机床也有国产机床的优势在里面，比如相对低廉的成本，几乎让国外机床企业在低端市场无利可图。然而在高端机床领域，无论是加工精度还是故障率等等一系列的方面，国产机床都很难在国际市场上和那些老牌工业巨头同台竞技。
    然而华国想发展制造业，却又偏偏离不开这东西。
    像是国内一些对零件加工精度要求高的制造企业，通常会选择进口机床，买五轴机床，买纳米精度数控系统。而到了人家那里去买，人家就是大爷，不但得花大价钱还要看人家脸色，尤其是广受诟病的“最终用户访问权”，让一些涉及保密技术的单位根本不敢用进口机床。
    因此，在这次可控聚变的谈判上，这些尖端的工业技术也都被华国方面摆在了谈判桌上。
    听完李局长的话之后，6舟表示理解的点了点头。
    他本身也不是油盐不进的人，只是很不爽那两个人的态度罢了。
    好好说话，什么事情不能谈呢？
    他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吗？
    见6舟的表情有所缓和，李局长用征求的语气继续说道。
    “我知道您将这两台机床买回来很不容易，但我还是希望您能够让给我们一台。当然了，这个我们不可能白拿你的，你是多少钱弄回来的，你报个数给我，我们出三倍的价格。如果你还有什么其它的要求，也都可以提出来。”
    6舟笑了笑说。
    “三倍的价格就不必了，我买回来也不是打算用来卖钱的。”
    李局长继续说：“那您看有没有什么政策上需要我们帮忙的？”
    听到这句话，6舟沉思了一会儿，忽然眼睛转了下，开口说道。
    “从金陵到国内的几个发射基地有点远，等航天飞机造出来了，运输怕是有些麻烦。”
    李局长额头上直冒汗，硬着头皮说。
    “您该不会是想……”
    6舟笑了笑说：“要是发射基地能近一点就好了。”
    李局长头疼说道：“这个不可能，就算我们这边同意了，地方政府也不可能同意。这玩意儿涉及到的不只是保密问题，还有周边地质环境，以及气象、环保、安全等等各方面的问题，不是随便就能做决定的。”
    6舟轻咳了一声说：“你误会了，我说的不是发射基地，不是按照酒泉、西昌那些发射基地的标准。我只需要一个小规模的发射基地，用来发射航天飞机就够了。”
    航天飞机和火箭还是有不少区别的，尤其6舟打算把残骸三号上的那个霍尔推进器归弄出来，那玩意儿可比一般化学火箭环保多了。
    李局长直摇头道：“这也不行！”
    6舟一拍大腿，准备起身。
    “那行吧，设备的事情改天再聊，发射基地的事儿我写信问问。”
    一听6舟打算写信，李局长顿时不干了，赶忙劝道：“写信还是算了吧，这点小事就别麻烦上面的人了。”
    6舟严肃道：“航天工程事关国家战略，怎么能是小事？”
    李局长：“……”
    沉默了大概半分钟。
    李局长叹了口气说：“你的要求我没法立刻答应你，说实话这挺让我难做的。不过我会尽量给你想办法，协调有关部门帮你解决问题。”
    在说这话的时候，李局长也在心中计较了一下。
    如果只是发射个航天飞机的话，不涉及到那种大功率火箭的发射，一个小型的发射基地也不是不行。只要建在远离城区的位置，确保发射航道下方不经过人口密集区，其实也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
    毕竟金陵不是沪上，再往东走还是有不少地方可以选的。
    如果真如6舟说的，不是用来发射火箭，这种小规模的发射场确实不是什么大问题。
    见李局长没有直接拒绝，6舟便知道这事儿多半有戏，于是笑了笑说。
    “那就拜托李局长了。”
    李局长摆了下手，客气地说道：“不客气，为你们这些科研工作者服务，也是我们应该做的。”
    6舟：“对了，还有一件事情。”
    李局长：“什么事？”
    6舟：“那设备也别几家企业都跑我这里来要了，等待会儿检查完了，您直接拖一台走吧。”
    李局长稍微一想，立刻明白了6舟的意思，于是笑着说。
    “这好说。”
    见李局长同意，6舟点了点头。
    他一个搞数学的，实在是不想和那些企业来的领导打交道，也不想到处得罪人。现在沈机听到了风声，等再过个两天什么齐重、济一都听到了风声，跑过来要设备，得有他头疼的。
    干脆把设备交给科工局，让他们找科工局要去。
    看着6舟和李局长有说有笑地从旁边的门走了进来，站在研究院仓库空地上的杨忠全猜测两人多半是达成了共识，于是站在那里也不吭声，也不看6舟。
    显然，先前那些事情，现在他依旧在耿耿于怀。
    走到杨忠全的旁边，李局长笑了笑，用缓和的口吻开口说。
    “让你们的工程师先把两台设备检查下吧。”
    杨忠全点了下头，向站在旁边的两名工程师招呼了一声。
    见厂里的总工程师点头，两工程师立刻兴奋地向着摆在仓库中央的那两台五轴联动机床走过去，向抚摸自己的梦中情人一样，在那两台机床上小心翼翼地摆弄了起来。
    6舟在旁边等的无聊，于是便掏出了手机，继续看先前没看完的文献。
    站在旁边的杨忠全眯着眼睛瞅了眼他手机屏幕上的东西，立刻便头疼地挪开了视线。
    大概过了五分钟。
    正在检查设备的工程师，脸色忽然一变。
    “这批设备有问题。”
    一听到这话，李局长心中顿时咯噔一声，急忙问道。
    “有什么问题？”
    脸色惨白地看了过来，那名工程师语气艰难地说道。
    “配套的数控系统……还没安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