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走停停，依照男人说的，不能把宝石兑换成钱，不能接触生人，不能偷机车，不能盯着别人手里的食物，不能惹起旁人的注意……
    安娜将他扔在一颗树下，在他沉默的眼神中跑到隔壁即将打烊的面包店，顺了几个面包，抓起柜台上的两瓶牛奶，风一样跑得无影无踪，剩下胖胖的店老板慢吞吞追出来，把一条看着还不错的围巾扔在了路上，跳脚地在门口骂了许久，甚至还狠狠瞪了眼穿的像破烂一样的男人。
    又过了许久，直到店家锁门离开，安娜才蹿了出来，将面包递给男人。男人没接，她便粗鲁地塞进他嘴里。
    “破了你那二十几个‘不能’中的一个？那咱们只有饿死了。放心，我瞅准了，这矮胖子追不上我，而且卖剩的面包和牛奶，第二天就不新鲜了，他还想卖给别人，良心坏透了！不如叫咱们消耗了，省得明天吃坏别人的肚子……再说了，我还给他……”
    顺着男人手指的方向看去，那唯一一条从衣物回收箱里找出来的围巾就被丢在路上。安娜跑过去捡回来，心疼地拍拍土，绕在自己脖子上。
    晚上越来越冷，有点东西围着才暖和。
    安娜坐在地上，咬开牛奶的盖子，自己喝了半瓶，又开吃另一个燕麦面包。
    男人衔着嘴里的面包，也许是安娜吃的太香了，他亦是开始咀嚼起嘴里绵软的小麦和糖的制品。
    安娜一连十几日都是灰头土脸，和男人装成拾荒者，一路向东走着。因出了边境又走了很远，营地的搜查力度小了很多，再加上男人的异能，路上还算顺利。
    “我们还得装成拾荒者多久，我身上……好像有味道了。”安娜蹙眉嗅嗅，有机会的话必须得洗澡了……
    男人开口道：“不是装，我们就是。”没有固定居所，没有安身立命的工作，流浪在城市荒野中，就是拾荒者的本质。
    “不不不。”安娜摇摇手指。
    “我可是有宝石的，只是还不能换成钱。”安娜对男人十分信任，并没有隐瞒身上有宝石的事情。这十几天来，他不会动手动脚，不会打听她的事情，除了太过谨慎有些无趣外，是个十分优秀的旅行伴侣。更何况他的异能这么棒，一直傍着他走才是安娜想要的。
    男人没有接话，他很多时候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偶尔安娜起夜，能看见他湛蓝的眼睛大睁着，里面像啐了毒光似的，死死盯着天上的北极星。
    安娜就当没看见，继续倒在草堆上睡起觉来。
    两人你一个我一个，面包只剩下一个，安娜递给男人，他摇摇头，肚子却不是时候地咕噜咕噜响着。
    仍然粗暴的把面包塞进男人嘴里，安娜将自己路上捡的背包打开，从里面先掏出男人的断肢，再掏出破斗篷，抖抖铺在地上，再把断肢塞进包里，才背对着男人躺了下来。
    “晚安。”她长长地出了口气，在夜风温柔的轻抚下，很快便疲惫地进入了梦乡。
    男人吃完面包，喝光牛奶，又静静坐了半晌，才爬到斗篷的另一边，背对安娜，脚对头的侧躺下来。
    他闭着眼，计算着到达“布索尔”黑市的时间。按照两人的脚程，如果路上没遇上事情，再走上七天就可以到达位于荒原之颠的罪恶城市。在那里，也许他所需要的会被满足……
    断臂处忽然疼了一下，男人知道这是心理上的条件反射，伤口早就处理完毕，不会流血不会有感觉。但他仍旧止不住握住断肢处，这就是教训，他心想。比起曾经战胜过的那些人，能让他感受到极大挫败感的对手才最叫他难忘。
    他有些睡不着，曾经的事情总是涌入脑海，但未来怎样却无从去掌控规划。他要和这个女孩一起走多久？到“布索尔”吗？
    腰上忽然一重，男人不用侧头，就知道她又把腿放过来了。没必要拿下去，因为她还会放上来，只要这么躺着，等她自己再翻回去就行了。
    女孩的小腿正硌在自己的髋骨上，男人将她的腿往下推了推，落在了肌肉更丰满的地方。但她似乎十分不满，一脚踹在他的臀上，翻过身去。
    男人侧过头，见安娜毫无睡姿地趴在地上，两腿一曲一直，脸被压得有些变形，嘴里还嘟哝着“肉”“工钱没给”……才确定她是睡着的时候踹的那一脚。
    他重新翻过身，庆幸他不是面冲着她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