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曦,面对他时就是一副严肃的模样。
他不喜欢,尤其是在知道是他的疏忽导致自己的丢失之后,他心里存着怨。他知道他其实怨错了人,千错万错都是拐子的错。可是他满怀希望与思念回来了,得到的却是疏离的客气对待,他对父母的孺慕,似乎都成了一个笑话。
他心中有着无法靠近亲人的无能为力,有着对命运的痛恨,有着对自己的否定。年少的他无法排解,这样复杂的情绪在他发现家人害了整个杂耍团人的性命之后,变成了恨。
其实过了这么多年,他已经察觉当时的事有蹊跷,只是时间太长,他查不到真正的凶手。
他虽然知道这些,但是与家人的隔阂已经产生,他已经没办法敞开心扉去求证。
赵横舟的挡箭之举触动了他的心,他迟来的道歉更是叩开了他的心门。
现在他生死未卜,他对他只有担心和后悔。
阿秀上前,想为他掖下被角,见他睁开眼睛,眼角略红。
她吃惊地道:“将军,你怎么了?”
“阿秀,我其实有件事情没有告诉你。”赵陵平躺着道。
“是什么事?”
“我在五岁那年曾经被拐走过,那拐子将我卖到姓周的一户人家做儿子。周家人对我很不好,鞭打禁食是家常便饭,熬夜干活才是常态。在他家待了三个月我就跑了,我问了人,蓟都在东边。所以我就一直往东走。路上我遇到过好人,也遇到过坏人,我什么都吃,只要饿不死就行。被人打得时候我就想着,我不能死,我还要回蓟都,要回去找爹娘。”
赵陵静静地诉说,阿秀坐在床边听着,她知道将军这是被赵横舟的事触动了,所以才会突然说出这些往事。
“我虽然小,但是我记得很清楚,我娘是很温柔的,她非常爱笑,还喜欢做芝麻元宵给我吃。我爹很高,他有时会把我举起来逗我笑,有时会在书房里教我背书,背不好还要打手心。我记得他们的每一个细节,我每天回忆一遍,不想让自己忘记找不到回家的路。我不记得流浪了多久,应该是半年吧。后来,我到了一个杂耍团,班主人不好,经常训练我们,只要我们练不好就会挨骂,吃不了饭。我那时什么都不会,他让我练剑,让我钻木桶。那木桶比我小多了,他让我从腰部开始往里钻,人要折成两半。那样真的很疼,我一开始哭,他就打我骂我。后来我学乖了,再痛我也忍着。有一次他用力踩我,我的肋骨差点断了。那时也没钱买草药,团里有人看不下去,跟我用土法子治了。我就那么一直熬着,居然也好了。”
阿秀轻轻握住他的手,没有问他为什么不离开。他当时那么小,如果离开只要一场病就能死人。
“我当时其实想离开,但是比我年龄大的都劝我忍一忍,在杂耍团如果耍的好能吃饱饭,总比在外面被弄瞎了讨饭强。最重要的是,他们说杂耍团会去蓟都。我听到蓟都便决定不走了,跟着杂耍团可以回家,我要回家。我学会了钻木桶,还学会了耍剑,后来我还学了御马钻火圈,我还来过几次胸口碎大石。班主也对我好一些了,我以为马上就可以到蓟都了。可是班主居然半路改主意想去其他地方,我人小,他肯定不听我的话。我拿钱给了班主的妻子,还有我们的大师兄,他们一起劝班主,班主才又同意来蓟都。隔了五年的时间,我终于又来到了蓟都。”
赵陵扭头看向阿秀,阿秀听出他曾经回家的波折和激动,安抚地拍他的手。
“后来呢?”
“我记得爹娘的名字,所以我打听一下就知道我的家在哪里。那天,我特意穿上我最好的衣衫,走到祁阳侯府。我远远地看着侯府门口的狮子,可是我不敢过去。我就站在很远的地方看着,我很犹豫我到底要不要过去,我该怎么说怎么做,他们还记不记得我,会不会已经把我忘了。我心里忐忑不安,可我又不甘心走,我好不容易等到今天我不能就这么走,我在那里待了两个时辰,最后看到外面停了一辆马车,我鼓起勇气走了过去。”
“夫君,你这是近乡情怯了。”阿秀几乎能想象得出赵陵当时到底是有多煎熬。他日夜思念的家人就在眼前,可是他的种种顾虑却让他止步不前。
“是,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近乡情怯,我走向马车,我看到府里出来了一位端庄妇人,她一左一右牵着两个四岁左右的孩子,她为他们擦汗,轻声软语嘱咐他们不要吵闹。我看清楚了,她就是我娘。可是我不敢上前,我突然意识到,五年过去了,也许什么都变了。他们又有了自己的孩子,而那个丢失的我根本就不重要了。我没有再上前,我看着我娘带着两个孩童上了马车,我看着马车越走越远,有一刻,我真的差点就跑上去喊她了。可是我没有,我只是转身走了回去,心如死灰。”
后面的事情就如阿秀从老夫人,孙碧影那里听说的一样,他们最终找回了赵陵,只是赵陵从此与他们有了隔阂,后面又发生了误会,误会当时解不开,心结一直就到了现在。
“阿秀,我一直讨厌我爹,尤其是知道他弄丢我之后,我们两个更是从来没有好好说过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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