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一剑封禅一定会归来。
不!
无视她眼中的反对,他径自走了。
练无瑕睁着眼与僧人头骨上黑幽幽的眼眶对视了很久,骤然拼命调动起残半的真气,试图冲开穴道。铁锈的腥甜味在舌间汹涌,又从口齿间溢出,萍水纱也遮掩不住那大片晕染开的血红。她的眼睛似乎出现了问题,模糊的视线里重叠着无数不祥的线条,现实的、过去的、未来的。她无从分辨,只知道自己必须去阻止,立刻,马上!
在刮骨剔髓的绞痛里,穴道终于冲开了一线。练无瑕忙翻身跃上青崖的背,谁知陡然头脑一阵嗡鸣,险些从青崖背上栽了下来。她慌忙间抱住了它的脖颈,只觉得自己每呼出一口气,都会卷出内腑间的一捧滚烫的血气。似乎再这么持续下去,她便会将自己喘成一摊虚烂的空壳。
“我还能活多久呢?”她脱力的伏在青崖背上绝望的想,“我死之前,还来得及阻止他们吗?”
寒风徐卷,有细微的触感飘拂于眉睫之上,微微的凉,又化开成了细如泪光的湿意。
万籁俱是寂灭,不知觉间,盛雪如霏。
作者有话要说: “尔时,佛告长老舍利弗:从是西方,过十万亿佛土有世界名曰极乐,其土有佛,号阿弥陀,今现在说法。”
“舍利弗,彼土何故名为极乐?其国众生,无有众苦,但受诸乐,故名极乐。”
“……极乐国土,有七宝池,八功德水,充满其中……池中莲花大如车轮,青色、青光、黄色、黄光、赤色、赤光、白色、白光,微妙香洁……”
——节选自《佛说阿弥陀经》
第128章 相忘江湖
何谓道?
她曾端立于萍山云海之巅,对着四阖卷舒,问母亲。
母亲面具后投来的视线苍莽若无极的穹冥:高不可际,深不可测。覆天载地,禀授无形。冲而徐盈,浊而徐清。植之而塞于天地,横之而弥于四海。施之无穷,而无所朝夕。舒之幎于六合,卷之不盈一握。约而能张,幽而能明,弱而能强,柔而能刚——是谓道。
何谓江湖?
一剑封禅曾翘脚枕着双臂卧在篝火边,问她。
见她神情迷惘,还笑了一声:料你也不知。
练无瑕确是不知,她只听过《南华经》中有着依稀相似的论调,“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她曾见过一名垂死的江湖人,倒在冰天雪地中,一身白衣被伤口汩汩涌出的血染做鲜红。自他邪妄而空芜的眼神里,她读出了浓烈到了消弭所有理智与心智的毁灭的欲望。
他想毁灭的正是他自己。
练无瑕救了他。她不明白为何会有人竟对生失去了渴求,在她看来生命是上苍赐予的际遇造化,求生更是生而为有情众生之一员的本能。究竟是什么能让一个人放弃自己得之不易的生命,而将自己的灵魂燃烧成为一场一往无回的地狱烈火?
“无论你愿或是不愿,你的性命都是为我所救。”辛劳多日,她只索取了一样回报,“应我一个要求,人情一笔勾销。”
“何事?”
“活下去,直到你找到生存的理由。”
男子沉默许久,忽而纵声狂笑,捉摸不定的刁诡冷残:“我的命,只值一个人情吗?”
她没有回答。那是她生平以来头一回感受到“江湖”一词的沉浑与重浊,这种感觉她并不喜欢。
练无瑕一凛,终于从纷繁芜杂的思绪长河里让自己清醒过来。眼前出现了一方界碑,上面是模糊的三个字,圆教村。
凭借着直觉,她浑浑噩噩的居然真的找到了两人,却只来得及看到一身鲜血的赤发男子将长剑从剑雪心口拔出,血流汇成的长虹当空延伸向远方。男子毫不犹豫的追逐欲去,焰色的长发蓬飞狂舞间,露出的面容竟是无比的熟悉。
一剑封禅,还是吞佛童子?
在剑雪的一生中,曾经有过许许多多数也数不清的“为什么”。
天地自何而生?
何种的规则驱使,有了日月星辰、四季时空的推移变化?
万物熙熙而来,攘攘而去,最初的始祖又是自如何处诞生?
天地莽莽,我是何人?众生芸芸,我是自何而来?无常促促,我又该往何处去寻觅归途?
没有人愿意聆听一名陌生剑客神神叨叨的发问,于是他学会了沉默,直到他结识了生平以来的第一个朋友。
他解答了他的许多“为什么”,却又给他带来了更多死结一般的“为什么”。
为什么会有仇恨与杀戮?
为什么同样的人,却有互相憎恨的灵魂分际?
为什么同属一身,却只能一杀一救?
为什么自己偏要面对如此进退皆错的取舍?
为什么无论一剑封禅如何痛恨、挣扎,都不敌于吞佛童子恶念的侵吞?
为什么无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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