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雪沉默不语。月无波有些惶急的睁着空洞的眼,语气近乎是低声下气了:“无波漂泊半生,历尽悲辛方得一家团聚,求恩公,莫使无波家园破碎。”
剑雪只看了她一眼,便移开了目光:“金银封体,无情自明。”
“他对我无情,我不能对他无义!”月无波急切的道。
剑雪没有再看她,只是出神的盯着云端飘落无依的飞雪:“痴迷是苦。”
似是针砭提点,又似是有所感慨的叹息,奇异的语气令月无波稍稍一愕,然而心神激荡之际不及多想,即断然回道:“痴迷不苦。恩公,无波恳请你给夫君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我和女儿定会尽力约束他,引导他重回正道,求你了!”
这年的第一场雪落于深秋,兀自青葱的草木几乎一夕之间凋零殆尽,独有几片枯黄眷恋在林梢指头,被那重重素白的冷雪,覆上了晶莹冰寒的霰壳。剑雪的目光落落凝望着它们,仿佛望见了某种名为“命运”的轨迹。
也罢,俱是痴人。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终于开了口。
许诺比想象之中的艰辛还要来得轻易,月无波一时有些回不过神,待她终于在心底一字一句的分析出他适才的话的意味时,已是过了些时候。她还来不及为之喜悦,便察觉到异样浮动的气流自不远处转出了一圈微冽的旋儿。不知为何,她忽然打了一个冷战。
剑雪声音清朗:“有人问你,医治双目,可有意愿?”
月无波怎可能不愿?失明数十年,她几乎快要忘记了光明的滋味。可还未待淡淡的喜悦涌起,便被愈加汹涌的恐惧淹没,她颤着嗓音问出了一个问题:“敢问恩公,那人在问我,为何……我却没有听到任何声响?”
“她在言语,惟你不闻。”剑雪语声淡然,“心若晦暗,耳亦不明。医治双目,你可愿意?”
月无波双眉拧得死紧,面色渐渐苍白。她还算看得清,纵使心底再眷恋楚王孙,但真正可靠之人还是她自己。而她双目早盲,唯一立身的资本便是这双还算清明的耳朵。靠着双耳,差不多的情况她足以应对,可若是更复杂的情势呢?适才那女子说话之际,她居然半句也未能听到,可见自己一贯倚仗的耳力也并不如她往日所想象的那般可信——万一出个什么差池,自己受苦也就受了,万万不能连累了华容吃苦!
一念及此,她立时道:“我想医好眼睛,我想要亲眼见见我的容儿!”
话音未落,她便觉得身体一轻,飞上了某种约莫是马匹的生物的背。那马儿跑得轻快而平稳,不过是几盏茶的功夫便落落止步,驯顺的卧在地上,任她摸索着爬下来。她看不见,就在她所立足的所在,正前方是数间草庐,上悬挂的牌匾工工整整的写着“养生馆”。
她的身后,云鹿青崖低低的哼鸣着。红衣娇俏的金战战循声而出:“大师姊你终于来看——你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月无波年轻时之所以爱上楚王孙,是因为全家遇到歹人,除了她自己被楚王孙英雄救美,剩下的家人被杀光了。想一想楚王孙的真实目的,再想一想这所谓的英雄救美的真实性,细思恐极
第100章 何虑何营
“王爷,月无波自三日前出门,至今没有回来。”粉衣的丫鬟跪在地上,毕恭毕敬的回道。
金光深处,白发人一捋长须。数日之前,他曾借五弟章袤君之口传达月无波,欲收拢男子的心,需思考如何让自己对丈夫有所助益,一味的逞强斗狠只会将丈夫推得越来越远,据眼线回报,之后月无波便一直心事重重,果然三日前她便离家外出,不知去了何处。
照理,金银双掌之下绝无生机,然而迄今为止却有两名幸存者,一名便是枯行者,一名则是月无波。枯行者已知是人邪一剑封禅所救,至于月无波,根据眼线百般试探,救她之人应非人邪,而是一莲托生预言中可解金银双绝掌的第二人,剑邪。
论作风诡谲,人邪自是不差,然而论行事神秘低调,剑邪却犹有胜之。对付此人,在不暴露己方行迹的情况下,惟有借助月无波之力。若非如此,月无波还没有那个分量让他亲自去动用手段欺骗,乃至于派人假扮他那早已死在乱箭之下的独女楚华容,只为换得她的一臂助力。
月无波从来不聪明,如今又盲了眼,别说派去假扮楚华容的丫鬟小荷装得尚算像,便是她演得破绽百出,月无波也未必看得出来。以邓九五对她的了解,只要“楚华容”央求几句,再被他人“点拨”一二,不怕她不死心塌地的找上剑邪的门去为他求情。只是,三日未归……
倘使她未找到剑邪,此时自然仍在寻人的路上,不需担忧;倘若她已找到了剑邪,自然会拼尽全力劝说剑邪不与他为敌,结果已得,接下来她是生是死,都与他无涉——无论她寻到还是未寻到,他的目的已然达成,便不必再在这个女人身上投注精力。至于她会不会看破真相反过来对付于他……凭她一个,还掀不起多大风浪,看在死了的华容的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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