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鉴听得笑了,声音雅若青玉:“倒是很像盘古开天、娲皇造人的神话。”
阿阑狄娅又反倾了上半身仰着脸看他,明亮的瞳底映出了天际的流云:“那是什么故事?”
青临鉴负手而立,缓缓讲述了起来。明明是再寻常枯燥不过的创世神话,此刻随着喉底的嗡鸣化作汩汩流出的泉水之时,竟意外的泛着不可思议的美丽——也许只是因为听众的原因。
阿阑狄娅听得很认真,浸透着秋色晚霞的云光一重重的晕入她的眼瞳,是点点离合的明昧星火。
“原来,人类的神话和魔界的这么相似……”她若有所思的道。
“无论人魔,皆是大道之演化,自然是殊途同归。”青临鉴在她身边坐下,丝毫未曾顾忌野草泥沙会污了他皓洁的衣衫,两人离得愈近,阿阑狄娅唇畔那薰然迷醉的异香便愈是清晰,于是他验证了自己的猜测,“你喝酒了?”
阿阑狄娅理所当然的点头。
自己设下的结界便是大师兄想要突破也要耗上不少功夫,她哪儿弄来的酒!
如此重大的嫌疑破绽,放在其他师兄弟身上,怕不立时会上演一出斩妖除魔的大戏,可青临鉴委实脾气太过温和,身当此际,除了望着她凝目不语之外,竟也寻不出一丝半点过激的反应。
“我酿的酒在家乡可是小有名气呢。可惜这里材料不足,这是上月从树上摘下的鲜果酿的,道长,要不要尝尝我的手艺?”阿阑狄娅浑然不觉他此刻心底翻覆成惊涛骇浪的疑惧,又从旁翻出一个小小的陶瓮递了过来。
青临鉴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却没有接受:“道门清规,饮酒是不被允许的。”
黯然的阴云自阿阑狄娅的脸上缓缓晕开,蓦然轻轻的叹了口气:“不能这,不能那,青道长,这样的生活到底有什么意思呢?”
沉默在两人中间蔓延。青临鉴坐在她身边,入眼的是潋滟湖光,拂面的是晚风夕霞,入耳的是少女轻而柔的呼吸之声。
从前的生活,到底有什么意思呢?
青衫广袖之中,青临鉴攥紧的手几乎要迸出青筋来,努力了很久,才在脸上挤出近似于从容的笑意:“萼绿华,不能饮酒并不能妨碍我领受你的一片美意。作为回报,我也有一物相赠。”
摊开的手掌上青光乍落,七色蕴烂的琵琶有着纯金的弦,在夕照余晖中流动着瑰艳而华浓的光。
阿阑狄娅睁圆了双眼,扑过来飞快的将其搂入怀中:“我的琵琶!”
她自浅水中站立起来,欢叫道:“太好了,是我的琵琶!”
她像孩子紧抱着心爱玩具一般抱紧了琵琶,骤然身形一旋,不顾水华四下飞溅,居然就这么在湖畔的浅水之中一边弹着琵琶一边跳起舞来。那样纯然的快乐委实太具感染力,不知不觉的,青临鉴也跟着弹起了琵琶。铮铮弦音交鸣间,阿阑狄娅的长发在旋舞中挥动出绚艳的漩涡。
她是光,是火,是闪电,是怒海,是创世的元炁,是劫末的灾殃。
他醉了,青临鉴想,他真的醉了。
余音散尽之时,阿阑狄娅的脸早已被飞溅的湖水湿透,却一点也不妨碍她开怀的笑着,青临鉴却侧转了视线,提起了道魔两境惯例的年末战俘交换事务。
“萼绿华,”道者清容的眉宇间意态萧索,唇畔却浮出温润欣然的笑意,“异度魔界那边的交换文书已放在了我的案上,目下双方尚在就细节进行谈判。总归你至多再忍耐一月,便可返回故乡了。”
“离开?我?这么快……”开怀的笑意凝住了。
青临鉴倾力注视着湖心的晚霞余光,那一派绯红流金聚聚散散,似乎展眼便即归入空无:“你不是早就觉得太寂寞了吗?此地太过冷清,异度魔界却是你的故乡,那里有你无数的同族……”
“谁想走就走好了,我绝不离开!”阿阑狄娅满是怒意的打断他。
“萼绿华,异度魔界才是你的归处。”青临鉴涩然道。
“青临鉴!”阿阑狄娅的眼眸被怒火烧得晶亮,“张口魔界闭口魔界,你当真明白什么是魔吗?”
青临鉴没有抬头。偌大的天地之间,一时除了风声,只有少女激烈的呼吸与愤怒的话语回荡着。
“魔的生性是占有,是毁灭!”
“我是魔!不是做事瞻前顾后温温吞吞的人类!”
“我看重的,绝不会让它逃离我的手掌心!”
“除非我死!”
明明只是笼中之鸟,她却比他表现得更像一个骄傲的胜利者。
青临鉴落荒而逃。
他一千零一次的试图在魔界的交涉文书上写下回复,却一千零二次的绘成了阿阑狄娅的画像。画上少女发如沉烟,琵琶反弹,樱唇噙笑,宛然不似此世之人。
萼绿华来无定所,杜兰香去未移时。玉郎会此通仙籍,忆向天阶问紫芝。
他对着画像呆坐半日,再提笔,已是一封寄给玄宗宗主的信。
他要还俗。
他要带萼绿华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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