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于康熙末年 上 作者:xyuzhaiwu
真心,不是他情人眼里出西施,但是“风华绝代”四个字杨子墨还是当得起的。
若是怯懦的男人,得了这样的绝色,定是要藏的严严实实的,生怕被人惦记。
雅尔江阿是有权有势的铁帽子亲王,连太子都曾硬碰硬,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还怕谁来?
听了十六阿哥的话,他不以为忤,反而笑着说道:“改日得空,我就带你过去溜达,说不得还能吓你一跳。别的不说,这见面礼可不能少了。”
十六阿哥只是随口打趣,见雅尔江阿这般说,倒是生出好奇之心:“哦?莫非是九天仙女下凡?王兄快说说,哪里淘换来的美人儿?”
雅尔江阿面上露了几分得意,道:“佛曰,不可说。日后十六弟见了,就晓得了。”
一席话,说得十六阿哥心里痒痒的。
雅尔江阿提起杨子墨,也多了几分念想,又说笑两句,便带着几分匆忙出了园子。
十六阿哥看着雅尔江阿的背影,心里不无好奇。
这位铁帽子王爷偏爱男风,世人皆知,这回却是转了性子,纳了外室。莫不是一物降一物,只是可怜满府的福晋、庶福晋,都成了摆设。
到底是别人的家事,十六阿哥唏嘘两声,就撂在一边,往清溪书屋去了。
两位大学士奏完事出来,跟着进去的是兵部与礼部的官员,曹颙之父曹寅赫然列于其中。
十六阿哥看了看曹寅的背影,想起在热河的曹颙,心里叹了口气。
做皇子不容易,做臣子更难,怨不得曹颙总是一副不上进的模样。这风头真不是谁都能出来的,这才哪儿到哪儿,就惹了这些祸端出来。
树大招风,这句话说得果然不假。
两位大学士见十六阿哥来了,忙要俯身见礼,十六阿哥忙一手一个拖住,笑着说道:“闹这些虚礼做什么?若是闪了两位老相爷的腰,爷还得挨皇阿玛的申斥。”
两位大学士因十六阿哥随和,同他也颇为亲近,笑呵呵地说了两句闲话。其中满学士嵩祝一个还好心提醒道:“今儿皇上心情不好,若是十六爷没有要紧的事儿,最好明儿陛见;若是有要紧的,那就两说。”
十六阿哥搀着他的胳膊,笑着说道:“谢过嵩相提点,我晓得了。”
两位大学士结伴而去,十六阿哥已是收了脸上笑意。
待兵部与礼部官员出来,十六阿哥才叫人请见。
少一时,魏珠出来传口谕,十六阿哥跟着进了书屋,到了御前。
已经到了传膳的时辰,康熙揉了揉胳膊,对十六阿哥道:“吃了么?陪朕用膳。”
虽说有机会侍膳,也是皇子的荣耀,但是十六阿哥实在欢喜不起来。
因河道老损,去年雨水多时,淹了京畿不少良田。没想到,今年又是京畿大旱。如今朝廷上下,正忙着祈雨之事。
除了这个,西北军情没有进展,钱粮却是一文也少不得。
里里外外,没有一处省心的。
处处都需要银子,曹颙招投标进账那些银子,就算没有花光,也去了大半。
朝廷财政窘迫,皇父日夜忧心。宗室权贵枉负皇恩,都化身蛀虫贪兽,没有叫人省心的。
热河行宫贪墨案,十六阿哥虽晓得自己不能说,但也颇为郁闷。加上袖子里的供纸,使得他心里沉甸甸的。
御膳上来,十六阿哥亲手给康熙奉上筷子,随即站在一边。
康熙叫魏珠给他搬了凳子,十六阿哥陪着用了半碗饭。因存了心事,有些食不知味。
难得见他这么消停,康熙也瞧出他有话说,撤了御膳后,便摆摆手将魏珠他们都打发出去。
“何事?”康熙看着十六阿哥,开口问道:“是刑部那边问出了口供?”
十六阿哥点点头,从袖子里掏出那张供纸,双手奉给康熙。
康熙打开看过,脸上看不出喜怒,半晌方道:“这个口供,都谁看过了?”
“那个招供之人,侍郎李华之也在。因涉及朝廷重臣,他去寻尚书赖都、张廷枢报禀了,儿臣则是来求见皇阿玛。算算时辰,两位尚书差不多也该到了。”十六阿哥躬身回道。
“‘阿灵阿’,除了口供,是不是还有物证?”康熙沉吟了一声,开口问道。
“皇阿玛圣明,还有其随身所配的玉佩一枚。”十六阿哥回道:“另外,还有手书半封。”
康熙点点头,看着十六阿哥道:“朕晓得你同曹颙感情深厚,只是到底要记得自己个儿身份,切记不可因私废公。”何为公,何为私?
难不成曹颙的招投标是为了他自己个儿,是因他自己个儿得罪的人?
“儿臣遵命。”十六阿哥心里虽不服气,但还是乖乖应下。
这时,就听魏珠隔门禀奏道:“启禀万岁爷,刑部尚书赖都、张廷枢求见。”
康熙对十六阿哥道:“跪安吧!”
十六阿哥应了,退了出来,正好同赖都、张廷枢对个正着。
他们两个满头的汗,脸上都带着几分惶恐不安……
看到那供纸上提到“阿灵阿”的名字时,他们都骇住。
阿灵阿不仅是领侍卫内大臣,一品大员这么简单,还是孝昭皇后之弟,十阿哥母舅,真正的皇亲国戚。
作为开国五大臣之一,钮祜禄氏家族的子弟遍及朝野。
谁会晓得,这到底会带来什么风波……
热河,行宫。
返工半个月,一切都有了章程,曹颙的日子才算是轻闲些。
这日从行宫出来,他没有直接回园子,而是绕道曹家庭院这边。这些日子,初瑜忙着收拾那边的屋子,曹颙特意去看望妻子。
进了二门,就见乌恩带着几个小丫头提水。
见了曹颙,众人忙撂下水桶行礼。曹颙摆摆手,叫众人起了,随后问乌恩道:“奶奶呢?”
乌恩用手指了指,回道:“奶奶在东跨院那边。”
曹颙点点头,看了乌恩一眼,道:“许是在热河还有呆些日子,你想不想家?要是想家,我寻人送你回巴林一趟。”
乌恩闻言一怔,随即低下头,道:“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奴婢心里,大爷与奶奶这边才是家。”
听她这般说,曹颙便不再啰嗦,道:“一切随心吧,不用硬扛着就是。”说着,便抬步往东跨园去了。
旁边的几个小丫鬟,已经是按捺不住好奇,凑到乌恩旁边,这个问道:“姐姐家是巴林的?是热河乡下么?”
那个问着:“大爷真随和,再没听说有这么的好主子。待姐姐又好,姐姐真是好福气。”
乌恩听得哭笑不得,横了大家一眼,道:“嚼什么舌头?奶奶还等着,还不快点……”
说起来也惭愧,这边宅子收拾了大半月,曹颙还是头一回过来。
进了东跨院,就见初瑜穿着半新不旧的旗装,踩着低根的旗鞋,背对着身子,在花坛边站着。
曹颙上前两步,道:“干嘛呢?”
“额驸来了?”初瑜听了声音,转过神来,脸上添了几分欢喜。
她手中端着个青瓷小碗,里面放着半碗葵瓜子。
曹颙看着花坛里松开的泥土,又看了看妻子的手,问道:“这是在种葵花?”
初瑜笑着点点头,道:“当年我刚嫁进门,就觉得额驸的院子素雅。这回收拾新宅子,我也是没主意的,就按那边布置。额驸瞧着可好?”说到最后,看着丈夫,孩子似的,像是在询问,又像是等着夸奖。
难得她这般有干劲,曹颙自不会扫她的兴,笑着说道:“甚好,这葵花金灿灿的,我最喜欢。到了秋里,收了瓜子,还能给孩子们当零嘴儿。”
说话间,他也来了兴致,从妻子手中接过小碗,道:“我也来试试。”
花坛便搁着花锄,初瑜便俯身拿在手里,铲出一个个小坑来,让曹颙点种。待曹颙点完后,再用花锄一个个填平。
这一番动作,看着有模有样,曹颙见了不由诧异,笑着问道:“半日没见,娘子竟然成了农妇了!真是天才,看来往后为夫要是不做官了,带着老婆做个农夫,也能养家糊口。
”
初瑜笑着说道:“问过花农了,差不离应该是这样。若是不发芽的话,额驸可别怪我。”
听她这般说,曹颙想起一件事,从碗里抓了颗瓜子丢到嘴里,随即笑着说道:“还好,不是熟的。”
初瑜听丈夫打趣,娇嗔道:“瞧额驸说的,谁还不知道,种子是熟的不成?”
曹颙摇摇头,道:“真未必有几个晓得,深宅大院的子弟,有几个晓得莊稼艰难的?对了,等回到京城,在海淀园子那边开出一块空地,咱们淘换些蔬菜瓜果种上。要是天佑他们几个小家伙儿敢再挑食,就让他们去打理菜地。”
说到这里,曹颙点点头,道:“就该这么办,不能让孩子们养成好吃懒做的恶习,要晓得一粥一饭来之不易,才能生出感恩之心,好好过日子。种什么呢?要不然除了瓜果蔬菜,粮食也种些?”
初瑜听了,笑道:“这边花园里刚好还有一块空地,我还犹豫着是种芙蓉还是迎春,额驸若是想开地,就开地也好。”
曹颙闻言大喜,道:“走,看看去。不说别人,就是老爷,平素里要么看书,要么下棋,动弹得也太少。要是有块地,勾得老爷也跟着活动活动筋骨,那也算是咱们的孝敬。”
初瑜点点头,夫妻两个一道出了院子。
乌恩已经带着几个小丫鬟抬水过来,因见他们夫妻两个说话,不敢打扰,就在院门口候着。
初瑜见了她,吩咐她带着小丫鬟去浇水。
进了花园,就是一人高的湖石假山,上面盘着老藤,已经绽放着绿意。假山四周,是汪潜潜的水池。
往里走了几步,有些花木亭台。
西南角是一块半亩地大小的空地,曹颙见了大喜,对妻子道:“正可好,分出几块来,能种好几样。”
自打到了热河,先是有悬赏之事,后是忙着内务府的差事,曹颙难得有笑模样。
今日心里松快许多,拉着妻子,两人商量起都种什么。
白菜就要要的,听说产的多,一块地能出好些颗;黄瓜也要种,自己种着的,指定比外头买来的嫩;孩子们爱吃茄子,这个也少不了……
初瑜虽不谐农事,但是见丈夫这般兴致高昂,也跟着欢喜。见曹颙一口气说了这些样,她笑着说道:“要是地方不够,将那里的地方也开出来呢?”说话间,指了指边上的地方。
曹颙顺着妻子的方向望去,是几株花木,还有秋千架。
“还是算了,也不能将整个园子都变成菜地。”曹颙笑着摇摇头,道。
初瑜抿着嘴笑道:“要是额驸喜欢,变成菜地又何妨?额驸还说老爷呢,额驸平素里的消遣,除了看书,还有什么?”
曹颙见说到这里身上,讪笑两声,道:“我只是近些年懒了,早年可是勤快。每日里早早就起了,等过两年天佑他们几个大了,我就按照我小时候的,好生操练他们。到那时,你就晓得为夫的厉害了。”
初瑜点点头,看着丈夫,道:“嗯,知道了,一定拭目以待。”
夕阳西下,晚霞满天。
曹颙看着妻子,带了几分歉意,道:“这些日子,累了你了。原说要带你溜达溜达散散心,又赶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行宫那边再有半月就能完工,到时圣驾也到了,我也能得闲。到时候,我带你出去溜达。看些你没见过的,吃些你没吃过的。”
初瑜轻轻伸出胳膊,拉住丈夫的手,柔声道:“我什么也不盼,只要同额驸在一块儿,家人平安,我就欢喜……”
第十一卷 定风波 第六百四十九章 自专
京城,曹家,东宅,上房。
曹颂刚从畅春园回来,就被兆佳氏使人叫来。未等兆佳氏开口,曹颂便晓得母亲要说什么,除了曹项与曹頫的亲事,还能有什么?
果不其然,就听兆佳氏念叨道:“颂哥儿你说说看,到底是白少卿家的小姐,还是周指挥使家的闺女?这老四的亲事也该议下来,才好订小五的。”
曹颂闻言,不由皱眉,开口问道:“哪个白少卿?就是家里有个老姑娘的那个?”
兆佳氏瞥了曹颂一眼,道:“什么老姑娘?才二十一,也算好年纪。有句老话,叫‘妻大五,赛老母’。找个大点的媳妇,会疼人。”
曹颂迟疑了一下,道:“不是说他们家的闺女不嫁,要招养老女婿,给挑来挑去,一直没找到人家么?”
兆佳氏“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道:“这有什么不好,不仅找了个媳妇,还坐收一份产业,上哪儿找这么便宜的事儿。”
曹颂摆摆手,道:“千万别介!咱们家又不是穷的娶不起媳妇,怎能让小四出门做赘婿,这可不是好名声。就算往后小四出仕,也要让人撮脊梁骨,受人耻笑。”
兆佳氏听了,有些不耐烦,嘟囓道:“好话还能当饭吃不成?那白家小姐,你表姨母也见过,模样、人品都没挑,哪点赔不是老四?”
“要是模样、人品无差,怎么选秀就被撩了牌子?表姨母说话向来没谱,母亲又不是不晓得,哪里能信?”曹颂说道。
兆佳氏被噎得说不出话,好半晌方道:“要是你不放心,改日寻个由子,我去相看相看?万一是如意的,也省得错过一门好亲。”
“要是母亲觉得实在好。那就说给小五。左右小五整日里舞文弄墨地。没有出仕之心。”曹颂随口说道。
兆佳氏一听。不禁着恼。指着曹颂说道:“黑心地东西。谁给你出地这个主意?是不是你媳妇惦记着家产。怕小五分了她地。怂恿你这般说?小五要才有才、要貌有貌。什么样地媳妇娶不着。还要给人做上门女婿?她就装做老实。也是个不安分地。就是个败家地东西!”
见母亲说得难听。曹颂有些坐不住。道:“母亲。这都哪儿跟哪儿!儿子不过顺着母亲地话。随口一说罢了。怎么又牵到静惠身上了?小五不错不假。老四又差到哪儿去了?也是母亲地儿子。就算不为老四想想。母亲也体恤体恤儿子。若是让老四出去做赘婿。儿子可没脸见大伯哥哥他们。外人不知道地。还得说儿子薄待手足。皇上他老人家最是仁厚。见不得这个。要是这名声出去。儿子地前程也断送了。与其等着遭人厌弃。还不若儿子现下就辞了侍卫缺。日子还能太平些。”
兆佳氏到底是女人家。虽说心里打着小算盘。大事上还是依赖长子。
听了曹颂地话。她讪讪地。道:“至于么?皇上他老人家在管着天下大事。还能管谁家娶媳妇不成?”
曹颂说了这些话。也有些口干舌燥。端起茶盏。一口饮尽。道:“这京里因兄弟不和闹得灰头土脸地还少了?”
兆佳氏笑着说道:“这不能,老四向来听你的话,你这哥哥对小兄弟们也没得说。”
曹颂摇摇头,道:“那是以前。若是我兄弟真给别人家做上门女婿,那就不是我兄弟了。省得往后生出侄儿、侄女,都是别人家的姓,心里堵着慌。就算是往后到了地下,父亲也要给我一顿大棒子。”
“可惜了了,听说他们家的庄子就四、五处。”兆佳氏带着几分惋惜说道:“既然白家不行,那周指挥使家的闺女呢?”
曹颂晓得母亲贪财的性子,心里颇为无奈,但还是说道:“老四才华出众,听说国子监的祭酒大人对他甚为器重,日后说不得给母亲赚个凤冠霞帔。这新妇的人选,怎么也不能太低了不是?左右老四今年才十六,母亲也不必太着急,慢慢挑合适的就是。周家的那个,上次母亲不是就说不妥当么?庶出,容貌也平平,兄弟也不成材,二十多岁了,还在官学混日子。”
曹颂心里,实不相信母亲的眼光。这些日子,他也留心合适的人家。除了姑娘人品相貌之外,也希望能找个正经人家。
老四既想科举出仕,往后在官场上除了族人照应,要是能有实力雄厚的妻族,也能省不少力。
曹颙的同僚出自上三旗,多是满族大姓子弟,也有不少人家家里有待嫁的闺女、侄女、妹妹、外甥女儿。
只是其中家世、相貌都不错的,都在选秀时留了牌子,亲事不得自专。剩下的,要么攀不上,要么这样、那样的不足,一时半会儿没有太合心的。
兆佳氏听儿子这番话是实心实意地为庶弟着想,颇为古怪地看了他两眼,道:“你向来大大咧咧的,怎么会操心起这个来?大恩就是大仇,小心养成个白眼狼来。”
“母亲,老四向来本分老实,对母亲也是孝顺的。母亲就看在儿子面上,看顾一些,姨娘那边也优容些。都是一家人,家和万事兴,儿子在外当差也踏实。”曹颂口苦婆心地说道。
兆佳氏听了,神色一僵,没有好气道:“还要怎么优容,当祖宗供起来不成?你是不是我肚子里出来的,怎么就向着外人说话?那是什么狗屁家人,是我心口上的刺儿。”说到最后,眼圈已经红了,哽咽着道:“说了不纳妾,结果我这还没怀上,就先偷上了我的丫头。好不容易生了你们姐弟三个,又收了个宝蝶。翡翠是老太太给的不假,谁逼着你父亲进洞房了?四姐儿与五儿相差不到半年。我大着肚子,看着你父亲搂着小老婆,那一日不是在眼泪里泡着?如今倒好,我还得装贤良,供奉仇人。”
听兆佳氏提及旧事,曹颂不晓得如何开口。子不言父过,这是老理儿。
不过,他心里也颇为触动。
自小从书里看到的,都是以男子为尊。女人三从四德,只有妒妇,才会反对丈夫纳妾。
曹家长房、二房,除了曹颙不同之外,其他成年男丁都是有妾的。
只是,真的是妻妾和睦,其乐融融么?
思及这些,想到厢房里住着的紫兰,曹颂心里不由叹了口气。
兆佳氏说完,觉得心里舒坦不少,拿帕子擦了眼泪,道:“许是我要老了,近些日子晚上老睡不着觉,一闭眼睛就能看见你父亲。”
“都是在屋里闷的,母亲没事多出去溜达溜达,有想吃的,也同儿子说道说道。
兆佳氏见儿子这般体贴,颇感欣闻,看着他道:“到底是长大了。往后,我就要靠你了。”
娘俩个在屋子里说话,绿菊带着个小丫鬟,在门外侍立听命。虽说低着头,但是她的耳朵却竖得直直的。
这里头不仅说的是曹项的亲事,还关系到她的终身。
要是曹项真的出门做赘婿,她就是想要做妾,也成了奢想。
人人皆有私心,虽然她晓得四爷要是结门好亲,对仕途有益,但是也怕对方出身好性子跋扈,眼里容不得沙子。
就算她侍候兆佳氏多年,外祖母又是兆佳氏的陪房,但是奴婢到底是奴婢,没听说谁家奴婢能翻了天去。
这些日子,成天听兆佳氏念叨曹项的亲事,绿菊也是倍感煎熬。这会儿听着兆佳氏诉苦,想到妻妾难以相安,她心里也是乱成一团。
正想着,就听到门帘响,曹颂已经打里屋出来。
看到绿菊,曹颂止了脚步,问道:“前些日子太医开的安神的方子,太太还用呢么?”
绿菊摇摇头,道:“太太嫌味儿难闻,停了那个。现下用的是大太太给的药膳方子,用人参、鹿茸加上山药熬粥。”
虽所看不上绿菊的外祖母,但是曹颂对绿菊印象颇好,晓得她是懂事能干的,道:“二奶奶身子不舒坦,太太这边,就要劳你多费些心思,我们几个做儿子的,反而不如你在太太晓得冷暖。说起来,我们都当谢你。”
绿菊在忙俯身道:“都是奴婢应做的,不敢当二爷的夸。”
曹颂见她不娇不燥,稳重大方,点了点头,道:“还好有你在太太跟前侍候,也能少些是非。”说着,已经抬步而去。
绿菊看着曹颂的背影,心慢慢地沉了下去。
二爷是二房家长,若是往后四爷真是宠爱自己失了分寸,那第一个发作自己的也是二爷。
做丫鬟这些年,她晓得如何拿捏分寸;做妾室通房,对她来说,虽比不上刀山火海,但是每每想起也是让她不寒而栗……
东跨院,上房。
静惠虽未显怀,但是已换了宽松的衣服,坐在炕上。
玉蜻与紫兰两个坐在凳子上,在这边陪着说话。玉蜻手里拿着针线活计,是个绣了一半的红肚兜,上面是童子踩莲抱鲤的图案。
红地绿莲金鲤,看着甚是喜气,针脚也极为密实,看得出来是用了心的。
静惠看在眼里,道:“也不能整日老做这个,仔细伤了眼睛。还有大半年孩子才落地,急什么?”
其实说起来,玉蜻比曹颂还年长,更不要说是静惠。只是规矩如此,只好姐姐妹妹的定了名分。
玉蜻脸上已经添了笑意,歪着头道:“奶奶,算算日子,小主子是冬天生。除了肚兜兜,还有小祅小裤子呢。料子棉花,奴婢都预备好的,过些日子请奶奶来选花样子。”
她脸上的疤痕已经浅了许多,看着是白白的一条,有粉遮着,看着并不如过去那般扎眼。
只是她心思重,不爱在人前呆着,轻易里不出这个院子。
二十出头的人,跟个老妪似的,鬓角里也有了白发。
静惠见了,心里不落忍,道:“上回的珍珠膏用完了么?前几日我同三姑娘说了,要是她那边还有的话,再给咱们预备一份。”
玉蜻闻言,不由一怔,随即笑着说道:“劳烦奶奶惦记,还有大半瓶呢。确实是好东西,奴婢觉得,这脸都细了不少。若是再有了,奶奶留着用吧,省得给奴婢也是糟蹋。”
“别舍不得,每天多用些。要是能将这疤痕都去了,可不是比什么都强?”静惠说道。
玉蜻哆嗦哆嗦嘴唇,没有再说什么,慢慢地点了点头。
紫兰毕竟是新来之人,加上还没有圆房,心事份为小心恭敬。
见静惠与玉蜻两个,相处时并不算亲密,但是却彼此顾及照应,没有唇刀舌枪,也没有明争暗斗。
紫兰看在眼里,心里也踏实不少。
虽说这些日子兆佳氏使人叫她过去上房几遭,话里话外也没少“教导”,但是紫兰已拿定了主意,谨记身份,安分守己过日子,不掺和太太与奶奶婆媳交锋中,省得里外不是人,遭人厌弃。
因此,她不仅待静惠恭敬,对玉蜻也一口一个“姐姐”,丝毫不敢拿大。
曹颂回来时,就见这幅“妻妾和睦”的景象。
换作往常,他指定还要得意,认为自己有福气;今日,听了母亲的哭诉,眼前这一切就显得有些刺眼。
见曹颂进来,玉蜻与紫兰都站起身来,静惠也起身要下炕。
曹颂上前两步,按住妻子,道:“不是嚷着这两日脚酸么,还是坐着吧。”
“坐了半晌了,腿都有些麻。”静惠说着,见曹颂尚未更衣,吩咐丫鬟出去端水。
“是么?那我扶你溜达溜达。”曹颂一听,没了主意,开口问道。
见他这般小心,静惠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笑着说道:“不至于扶着,还没那么娇贵。”
到底是在玉蜻与紫兰面前,曹颂随即也有些不好意思,凑到玉蜻跟前,看了看她手中的活计,道:“鲤鱼绣完了?前几日看,还是就一个鱼尾巴呢。”
静惠想起一时,道:“爷看见四叔了么?方才四叔来过,好像有什么事儿,问他也不说。”
丫鬟们已经端水上来,曹颂梳洗更衣,就去寻曹项去了。
曹项在书房里,已经坐立难安,像是怀里踹了二十五只耗子似的,百爪挠心。
已出孝半月,他这边因等着恩师的回复,还没有跟家人开口。
好不容易,这两日刚得了准信,他出仕补缺的保奏已经到了吏部,就听到兆佳氏给他议亲的消息。
他晓得,最后还得兄长拍板,就等着哥哥回来。
事到眼前,他也有些忐忑。
身为曹家子弟,他所作所为,颇为自私自利,实算不上一个好弟弟、好兄长。
只是人生不满百,世上没有后悔药,他在这个家里抑郁了十几年,实不想让自己的儿孙在这个摒着气活着。
出人头地,娶个情投意合的妻子,生双可爱儿女,好生侍奉生母,就是他打小以来的愿望。
虽说世人眼里,科举是正途,但是榜上有名,想要外放的话,也是从九品做起,同这次一样。还耽搁了两年。
外放做官尚好,哥哥教训一番,还会应的;娶妻之事,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己拿主意不合规矩,还不晓得哥哥会如何?
听到院子里传来脚步声,曹项忙丢下书,奔到书房门口。
“老四,找我什么事儿?”曹颂见他出来,笑着问道。
“二哥,来了……快坐……喝茶……”曹项颇为紧张,请曹颂进来落座。
曹颂坐下,抬起头来,见曹硕慌里慌张、小脸惨白,笑着说道:“怎么唬成这样?这是得了消息,怕自己个儿被‘嫁’出去给人家做女婿?”
曹项闻言,露出愕然之色,道:“二哥,太太那边定了?”
“定了,刚还同我商量给你预备什么‘嫁妆’。”曹颂见他如此,故意板着脸,打趣道。
就听“扑通”一声,曹项已经双膝着地,道:“二哥,请恕弟弟难以从命,弟弟已经与人有了白头之约。”
曹颂听了,不由稀奇,拉曹项起来,道:“逗你的,瞧这傻样儿。”说到这里,笑着打量打量曹项道:“这黄毛还没褪干净,就晓得惦记人家闺女?说说看,哪家的闺秀?要是门当户对,人品也好,哥哥就托人给你保媒去。”
曹项看了曹颂的眼睛,道:“哥哥……是太太身边的绿菊姑娘。”
“什么?”曹颂闻言,一下子站起身来。
想着绿菊平素端庄规矩的模样,再看看眼前曹项正经八百地说要娶妻,曹颂只觉得怒火中烧,道:“还当她是规矩的,没想到私下里打你的主意,实是可恶。你被灌了什么迷魂汤,娶个丫头为妻,怎么说得出口!”
他越说越恼,恨恨地道:“到底是张婆子那老虔婆的血脉,不是安分的,我这就使人撵了她去,看她还怎么做法?”说着,就要往外走。
曹项已经大惊失色,一把抱住曹颂的大腿,跪着祈求道:“哥哥,是弟弟爱慕多年,不干绿菊之事。”
曹颂瞪了他一眼,到:“小孩子家家的,你晓得什么?切莫再说这些胡话,传出去了,谁家还会把闺女嫁你。”
曹项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道:“二哥,听说二哥娶二嫂时,长辈们也是不应的,还是大哥大嫂从中周旋。二哥这回,就不能帮帮弟弟么?”说到最后,已经潸然泪下。
曹颂听着,不由动容,当仍是皱眉教训道:“一码归一码,就算你有看得上眼的姑娘,也得差不离才行。要是喜欢,成亲后收房就是,也没有婢做妻的道理。”
曹项低头道:“二哥,谁家的女孩儿不是人生父母养,若是能自己个儿决定出身,谁会愿意做婢女?弟弟我……弟弟我就是姨娘生的……我不想我的儿子,低人一等……”
“胡说什么?怎么又扯到姨娘身上?”曹颂使劲跺跺脚,一时也不晓得该怎么劝解。
虽说他向来对兄弟手足都一视同仁,但是也晓得这个庶弟打小受了母亲不少脸色,心里不免生出几分愧疚。
“求我也没用,太太不会应的,你死了这条心吧。”曹颂迟疑了一下,扭过脸说道。
“二哥,弟弟已求了祭酒大人,补了外放的缺。过几日就有批示下来,五月里就要出京。”曹项抬起头来,脸上已去了沮丧,郑重说道。
“这是多暂的事儿,怎么没听你提过?”曹颂有些纳闷,不过心里也反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早点出仕,也是好事,省得整日里抱着本书,再将人读傻了。没有京里的缺么?小小年纪,谁放心你出门?”
“大哥这般大时已经进京当侍卫,二哥这般大时也走南闯北,弟弟今年都十六了。”曹项说道。
曹颂点点头,寻思了一下,道:“若是你怕太太选不好亲事,那就等你任满回来再说。太太那边,由我在,你放心。”
曹项摇摇头,道:“二哥,我想带着姨娘同绿菊上任。”
“太太好像离不开那丫头……”曹颂犹豫着,不过见弟弟这般作态,确实像是看上了绿菊,他便拉曹项起来,道:“行了,行了,起来吧。谁让我是当哥哥的,总要想法子跟太太给你讨来就是。”
曹项站起身来,从书桌上拿起一张纸,双手递给曹颂。
“这是什么?”曹颂笑着接过,扫了一眼,神情已经僵住,盯着曹项道:“这又闹的是哪一出?”
曹项既已拿定了主意,便不在犹豫,道:“二哥,这是弟弟自愿放弃家产、净身出户的文书。有了这个,太太那边……”
话未说完,身上已经重重地挨了一脚,倒在地上。
“混账!你还记不记得自己姓什么?连祖宗也不要了么?”曹颂怒不可赦,脚下却是不停,连踹了好几脚。
曹项咬牙忍着,眼眶红红的,却丝毫没有避闪之意……
热河,淳王府花园,西院。
宝雅看着满桌子的美味佳肴,已经是眼睛亮,笑着说道:“真没想到,嫁人几年,你竟练成了大本事。快说说,是不是曹颙私下里教你的?记得早年听他提过,他在南边时还弄过馆子。”
初瑜笑着说道:“额驸忙着差事,哪里有功夫摆弄这些。只有当年的山东时,日子清闲,额驸张罗过。多是根据外头的方子,自己再琢磨着弄的。”
说话功夫,喜彩已经取了笔墨过来。
初瑜从柜子里取出一只木盒,从里面取出一本书,翻开书页,取了笔墨低头撰写。
宝雅看了稀奇,待她写完,伸手拿过,道:“这是什么?着实不薄。”
“是食谱,还是早年额驸见我无聊时建议的,等往后娶媳妇、嫁闺女用的。”说到这些,初瑜也不用轻笑出声:“想想也是神奇,这一转眼,孩子们都上学了。”
“啧啧,我原还惦记,既是传家宝,那我就只能干眼馋了。”宝雅放下食谱,挑了挑眉毛,道。
“这有什么?喜欢就使人给你抄一份。”初瑜笑道。
宝雅听了,忙摆摆手,到:“还是饶了我了。我可没你手巧,让我去摆弄吃的,还不若让我去骑马射箭来的爽利……”
第十一卷 定风波 第六百五十章 冷意
热河,学士府。
伊都立一回到府里,就察觉出不对劲来。杨瑞雪脸上虽带着笑,但是眼圈泛红,神色有些僵硬。
“这是待得闷了?”伊都立说道:“要不然,改日使人找个戏班子,咱们请曹颙、大格格他们来看戏?也省得你整日里无趣。”
“咿咿呀呀的,也听不大懂,有什么意思。”杨氏却是没兴趣了了,一边服侍伊都立换了衣服,一边小声说道。
伊都立见她这般小模样,将她搂在怀里,道:“这是谁惹你恼了?告诉爷,爷给你做主。”
杨瑞雪听了,笑着搂了伊都立的脖子道:“瞧爷说的,像是谁都能欺负奴似的。”
伊都立的手在她胸脯上揉了揉,道:“就爷能欺负,其他人要是多看两眼,爷都要恼了。既不是下人不懂事,那你瞅着怎么不畅快?”
杨瑞雪闻言,收了笑,脸上露出几分委屈来,用小脸贴着伊都立的脖颈,在他耳边娇声道:“爷,那个来了,种子没发芽……”
“哪个?什么种子?”伊都立一时没缓过神来。
杨瑞雪已经哽咽出声,道:“爷,奴想要个儿子。就算闺女不能自己养,长大了要出门子;这儿子总不能还跟奴抢吧?奶奶自己好几个儿子,也不缺这一个。”
伊都立到底心软,见杨瑞雪如此,只当她思女心切,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好,生儿子,咱生他四、五个。”
杨瑞雪听了。不由破涕为笑。长开樱桃小口。咬了一下伊都立地耳朵。道:“瞧爷说地。奴是老母猪么?”
伊都立直觉得浑身酥麻。不过想到杨瑞雪刚才说地。不禁有些遗憾。道:“真是不巧。我今儿新淘换了春宫。”
杨瑞雪听了。满脸绯红。在伊都立耳边低声密语。
伊都立闻言大喜。笑着问道:“不是闲疼。想来不肯么?”
杨瑞雪搂着伊都立地脖子。撒娇道:“反正奴要侍候爷。省得爷将种子撒到别地地里去……”
伊都立也来了兴致。推开她道:“快点叫人摆饭。今儿咱们早点歇……”
杨瑞雪抿嘴一笑,站起身来,叫丫鬟婆子们上菜。
饭桌上,杨瑞雪只夹了两口菜,喝了半碗燕窝。伊都立见了,越发觉得她乖巧可爱,越发喜欢的紧。
虽说已成亲两三年,倒是伊都立却难得有长性,也同杨瑞雪知趣有关。毕竟,没有几个女子,在床上是放得开的。
为了助兴,伊都立还喝了半壶鹿鞭酒,直喝得浑身发热。
吃罢饭,撤了桌子,就有丫鬟们抬来木桶,里面盛了热水。两人沐浴完毕,顾不得天还大亮,就昏天黑地折腾起来。
周而复始,直泄了三回,伊都立才死狗似的躺在床上,动也不想再动。
杨瑞雪披着小衣,用毛巾将两人都收拾干净了,才上床伏在伊都立的肩膀上。
“色是刮骨刀,你真是要了爷的命了。”伊都立摸着杨瑞雪的耳朵,阖眼道。
杨瑞雪“哧哧”笑着,道:“爷,这边的戏班子如何?请个来家里吧。前些日子,咱们去吃了曹家,也当回礼才是。”
“过些日子吧,衙门里忙。”伊都立随口道。
杨瑞雪想着前几日的家书,晓得主母兆佳氏许是要过来,到时候自己可就摆不了女主人的谱。想到这里,她越发上心,道:“爷不是说轻省不少了么?等到圣驾到热河,爷就算不忙,也不能像现下这般自在。爷,咱们就请一日戏么?”
伊都立想着曹颙也忙了大半月,道:“那就依你,在这边两个多月,还没听过戏。”
“爷,那就过几日请客,明儿开始奴好好张罗张罗,指定不给爷丢脸。”杨瑞雪颇有兴致地说道。
“嗯,依你,都依你……”伊都立已经乏极,随口应着,已经迷迷糊糊。
“奴是穿旗装,还是汉装?”杨瑞雪带着几分兴奋,问道。
半晌不见伊都立回话,杨瑞雪才发现他已经睡觉了。
“到底是旗装,还是汉装?旗装比不过郡主格格,汉装今年又没裁新衣……”杨瑞雪看着幔帐,心里拿不定主意……
转眼,到了四月十一,伊都立宴请宾客之日。
这些日子,因曹颙的关系,伊都立同苏赫巴鲁两个也熟了。两人都是性子豪爽之人,很是投脾气。说起草原上跑马放羊,连伊都立也生出几分羡慕之心。
这次宴饮,除了曹颙夫妇,伊都立还请了苏赫巴鲁同内务府几个关系好的官员过来。
初瑜本不爱动,曹颙因她这些日子收拾别院辛苦,便想着让她好生歇一日。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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