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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于康熙末年 上第69部分阅读

    重生于康熙末年 上 作者:xyuzhaiwu

    出了。

    或许是离得近的缘故,曹颂能够闻到董鄂静惠身上淡淡的香味。

    不由得恍然大悟。一时之间,他实不知说什么好,望着董鄂静惠,不由怔住了。

    那两个奉了觉罗老太太之命来接董鄂静惠的嬷嬷,见曹家这位看起来略有些憨头憨恼地二爷,与自家小姐站的有些近。便“咳”了两声,道:“姑娘,该走了!”

    薰鄂静惠又看了众人一眼,转身上了马车坐好。嬷嬷刚要放下帘子,就听曹颂道:“丑……爷明年要进京,到时候去瞧你!”

    薰鄂静惠点了点头,越发握紧了那把蒙古刀。车帘隔开众人视线,薰鄂静惠回京了!

    薰鄂静惠平日虽然话不多,但是老实乖巧。不止初瑜、紫晶舍不得,连带着喜云几个都红了眼圈。

    曹颂只觉得胸口闷闷的。心里说不出的烦躁,使劲地伸伸胳膊,展展腰,昨晚睡得少的缘故,身上有些乏。

    阳春三月。天色晴好,曹颂实在不耐烦回屋子睡觉,就问初瑜道:“嫂子。哥哥到底何时回来?要不弟弟带几个人去迎迎他?”

    初瑜闻言笑道:“你哥哥说要三、五日呢,想去下边各县看看,现下不知在何处,哪里去迎?”

    曹颂看看蓝蓝的天,抓了抓头道:“既然如此,那嫂子就先回院子歇着,兄弟去武馆那边转悠转悠!”

    初瑜应声,带着人回内院去。紫晶手上没事,正闲着,便跟着初瑜往正房这边来说话。还没到门口,就见西院地玉蜻站在院子门口,神情颇为踌躇。

    初瑜笑着问道:“怎么在这里站着?是有事寻紫晶姐姐,还是来找我的?”

    玉蜻脸上有些羞涩,回道:“奴婢有件事,想禀郡主与紫晶姐姐知晓!”

    初瑜与紫晶对视一眼,请她进正房厅上落座。玉蜻犹豫了好一阵子,方低着头说道:“按理来说,二爷房里的事,本没有奴婢多嘴的余地。只是眼下张嬷嬷不在,若是奴婢不说,怕二爷也不好回两位来!”

    初瑜听了,略带为难地看了眼紫晶。虽然曹颂还小,但是也没有嫂子管小叔房里事地道理。

    紫晶笑着对玉蜻说:“看你这般吞吞吐吐的,可是大爷不懂事,委屈你了?”

    玉蜻怕两人误会,忙摇头道:“不是这样的……是二爷抬举了玉蛛姐姐……”说到后边,已经是低不可闻。

    初瑜还没什么,紫晶微微皱眉,随后笑着问道:“我瞧着她这些日子与静姑娘很是亲近,今日静姑娘回京,怎么不见她出来相送?”

    玉蜻笑着回道:“玉蛛姐姐想出来的,只是昨晚不小心见了风,身子有些发热,如今在屋里子躺着!”

    紫晶心里有数,对初瑜说道:“郡主,既然二爷抬举玉蛛做了身边人,那也不能再按过去的月钱,您看……”

    初瑜点点头,思量了一回,道:“既是这样,可按先前玉蜻的月例,头面衣裳也酌量添些。”说到这里,笑着看了玉蜻一眼:“玉蜻这边,月例不变,只是逢年节适量添减些!”

    玉蜻推辞不过,起身郑重谢了,然后回西院去了。

    因曹颂未成亲,玉蜻没有正式开脸,但是众人都是将她当成姨娘待地。加上她与初瑜同龄,话不多,性子又好,大家都很喜欢她。

    大家公子成亲前,有上两个、三个屋里人不算什么,但男子“喜新厌旧”也是常见的。初瑜与紫晶两个想到这点,对曹颂地滥情就有些埋怨。只是身份所限,两人都是不好开口说起,便唯有摇头叹息了一回。

    西院厢房,玉蛛小睡片刻,起来梳洗,见玉蜻进来,不禁追问道:“爷可回来了?”

    玉蜻见她满面春风,与昨天像换了个人似的,不禁一怔。玉蛛这方察觉出失态,忙低下头,用手指缠着衣角,说不出话来。

    玉蜻心里虽然泛酸,却也明白女子就是这个命,身子都给了,心哪里还留得住?笑着拉她到炕边坐下,笑着说:“方才回来,问过二门小厮,说爷去武馆了!”

    玉蛛点点头,脸已经红的不行,支支唔唔道:“玉蜻……我……”

    玉蜻见她尴尬,见旁边小几上摆放着一小碟山楂。拈起一颗,笑着说:“爷也怪糊涂的,幸好庄先生见识多些,听两个姨娘提起后晓得不妥,要不爷这可不是

    坏事?现下可好,这各院各房的。都是这红彤彤地看就觉得腮帮子酸!”

    玉蛛拿起一颗,咬了一口,有些不以为然:“谁晓得庄先生说得是真的、还是假的!这越有学问地人。讲究的越多。我小时候,亲戚家有喜的小媳妇,多吃这口呢,也没见谁家地有个闪失!就算没有山楂,这酸箩卜、酸豆角,没有她们不吃的!”

    听玉蛛提到过往。玉蜻也想到自己个儿身上,她是芜湖人。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康熙四十六年芜湖大旱,河港皆涸,庄稼颗粒无收。除了爹娘,她还有两个弟弟。一家五口断了口粮。家里实在没法子,就将十二岁的她给买了人伢子。

    人伢子将这些十来岁地小姑娘,好好教两年规矩。高价卖往京城的大户人家做侍女。

    从郯城大兴镇回来后,曹颙他们并没有原路返回,而是往东经临沐镇北上,先到南镇,再到州。州南门到北门的南北道上,陆陆续续地散布了不少商铺,看着却不似大兴镇那般繁华。

    刚打南门进城没多久,曹颙就见不远处稀稀落落的围了半圈人,对着什么人指指点点。

    到了近前,他才瞧清楚,那是个八、九岁的小姑娘,穿着打满补丁的灰布褂子,跪在道路边上,头上插着一只草标。旁边蹲着个三十来岁地中年汉子,用手捂着脸。

    “卖儿卖女啊!”曹颙心里说不出的沉重,勒住马缰在那里观望。

    那小姑娘眼睛红红地,看来是哭过很久,但是此时神情呆呆的,眼神木木的,哪里还有半分孩童的灵气?

    围观的人,有地询问卖身价格,笑闹两声;有的端详那小姑娘,看看是否有利可图;有的不耻这大汉所为,高声斥责道:“瞧你这当爹地,四肢健全,怎就舍得卖闺女?”

    那汉子并不辩解,肩膀一动一动,抹着眼泪,哭得像个孩子。

    这时,就见街头跑来两人,前面的是个穿着大襟褂子的、抱孩子的妇人,也顾不上人多不人多的,直接侧身挤了进去,看着那小姑娘头上的草标,立时跪下,将她楼在怀里,嚎啕大哭。那个小姑娘依在那妇人怀里,也慢慢地哭出声来。襁褓中的婴儿,像感受到母姊的悲伤,“啊啊”的哭了起来。

    妇人后边,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看见小姑娘头上的草标,当即怒道:“赵河,丫头可是你的亲骨肉,你这么做,怎么对得起弟妹?”

    那汉子使劲捶着脑袋:“周大哥,都是俺没出息,连爹娘白养了三十多年,如今却只不能让二老填饱肚子

    “周大哥”叹了口气,无奈地道:“这是那些黑心粮商闹的,哪里是你的错,米价再这么长下去,还有谁能吃得起呢!”

    “丫头爹,求你了,留着丫头吧!”那妇人哭着说道,随后将婴儿放到丈夫手中,从女儿头发上抽出草标,慢慢地插到自己的头发上。

    虽然她面黄肌瘦,一双手也略显粗糙,但毕竟是二十六、七的年纪,也有几分姿色。或许是因奶孩子的缘故,胸脯鼓鼓的,与略显瘦弱的身材看着很是不符。

    原本围着看闲事的人中,立时有人出声:“身价银多少,老爷要了,正好家里少个奶子?”

    众人顺着声音望去,一个穿着蓝色绸袍子的胖老头,正眯着眼睛,往那妇人的怀里望去。虽然因胖的缘故,他脸色皱纹不多,但是瞧着花白的头发,与脸上的老人斑,怎么也得六十多岁来。

    旁边人见了,不禁哄笑道:“是少个奶子,还是少个小奶奶啊?是要奶孙子,还是要奶爷爷!”

    又有人道:“管他奶什么,人到屋子里了,那不是想奶什么,就奶什么?”

    话越说越下流,那胖老头却只是“嘿嘿”笑着,惦了惦手中的钱袋,看着那夫妇道:“老爷这还没吃下晌饭,你们两口子,别腻腻歪歪的,快开个价吧!”

    那妇人含泪看着那汉子,那汉子哪里还能够想到别的?一家四口,抱头大哭。还是那小姑娘先收了声,跪在地上,给四周围着的人磕头:“叔叔伯伯们,丫头求你们了,你们别买丫头的娘,娘还要照看弟弟,给爷爷奶奶爹爹做饭,你们还是买丫头吧!”

    不管别人如何,曹颙是再也看不下去,回头冲不远处的魏黑他们示意一下。

    魏黑、吴茂他们几个勒了马缰上前,驱散那些看热闹的人。有人见他们不是本地口音,还想要争辩几句,被魏黑一鞭子抽老实了。

    其实,在魏黑、吴茂两个怀里,都有道台衙门的典吏腰牌,一句“衙门办案”,也能够让他们退避。

    但是因见这家人实在可怜,看热闹的这些又可耻的很,所以他们就不会有什么好态度。

    那大汉察觉不对,站起身来,将妻子儿女护在身后。就是与那妇人同来的“周大哥”也上前来,站在那汉子一边。

    刚被驱散的人中,有几个站在不远处,还想要继续看热闹,被魏黑一个眼神瞪过去,立时撒腿就跑了。

    曹颙看着那一家四口,暗暗握住了拳头,喃喃道:“七天,给我七天时间!”

    庄先生心里很是沉重,听了曹颙的话,转过头来:“什么七天?孚若拿了主意?”

    曹颙点点头,道:“是,先生,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他回头吩咐小满两句,看着小满去找魏黑,神色愈加坚定。

    第六卷 清平乐 第二百一十九章 七日(上)

    凡牧民之官,失于抚字,非法行事,激变良民,因而失陷城池者,斩。”

    ——《大清律》

    三月十八,万寿节。

    按照约定俗成规矩,除了恩典进京请安的官员外,地方官员多要沐浴更衣、祈福颂恩的。虽然没人看着,但是大家多少是这个表示,以示忠心。

    像是品级高的,在请安折子里,就可以很“老实”地在恭贺皇帝万寿时将这些讲出来。

    就是品级低的,没有资格上请安折子的,因上行下效的缘故,也都要走走这个形式。不过是费些事,总比因此被不开眼的当成小尾巴抓住,弹劾个“张狂无礼”、“目无君父”的罪名要好。

    然,被临时请来道台衙门书房的州知州叶敷此时却没有祈福的兴致。他只觉得头发发麻,实在不明白自己这个少年显贵的同门小师弟为何要如此这般,难道这就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但是这火可不好烧,说不定成了“燎原”之势。

    他看着手中盖着东兖道守道印信的手书,胳膊不禁微微发抖,面色沉重起来,略作迟疑,开口劝道:“大人……”因见曹颙穿着官服,所以叶敷这般称呼。

    到州一个多月,曹颙第二次穿着正四品的白雁补服,脸上没有半分笑意,看起来与往日的温煦截然不同,浑身散发着一股冷意。

    叶敷只当他这端官威,并没有发现他的反常,皱眉摇头道:“大人,不可轻动烧锅啊!这里头的水委实太深。纵然你是郡主额驸的尊贵身份,若是得罪了这些人……”关切之间,一时忘了尊称。

    见叶敷地关切不似作伪,曹颙暗暗感动,说:“叶大人不必担心,‘督导农桑、整肃税源’是本官职责所在。就算他们闹到御前,也没有本官的错处!”

    虽然整顿烧锅庄子确是有些麻烦,但却是眼下能够最快筹集粮食,稳定米价的唯一途径。况且。这烧锅发展至今,已经成了地方大患,若是在任凭其发展下去,会使得地方米粮越发紧张,像今年这样的事会不断地发生。

    想这要去得罪些人,再想起其后那些七七八八的关系。曹颙虽然觉得烦,但是心中也生出一丝挑战的兴奋来。看来。虽不到“同流合污”地份上,但是也该“于光同尘”,要不这么看着,没有半点主导权,只会越来越被动。为了这三年道台当得舒心。

    有些事情还是处于自己的掌控中更好。

    再说,如今已经是康熙五十一年了,若历史真未曾改变。那他留在州的时日也不多,留在这个世上的时日也是倒计时了。既然来了州为官,也不能白来一场,总要为这边地百姓尽尽心力,留下点什么。纵然没有青史留名的念头,也不想碌碌一生,连个痕迹也留不下。

    “‘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明的不来,还有暗的,到时大人可怎生是好?”叶敷道。

    见叶敷不提百姓安居,一味地说这个,曹颙瞧瞧他袖口的墨迹,不禁反问道:“叶知州,近半月米价上扬之事,你可知晓?”

    叶敷思量了一会,方道:“好像听家人提起过两回,这也并不稀奇,新麦五月末、六月初收割,三、四月正是青黄不接之时,年年米价都有涨的!”

    大兴充当米粮销售地酒糟,临沐镇与南镇米店前人们的唏嘘,再到州那抱头痛哭地一家几口,这就是所谓的不稀奇?那小姑娘的哭声,仿佛在曹颙耳边,驱之不散。这本是夫妻和美、其乐融融的一家人,男人做工,养活父母妻儿,即便清苦些,一家人也有些奔头。粮价暴涨,实在饭桌上的馒头、面饼成了面汤。亲生骨肉,险些离散。

    曹颙不禁对叶敷地不通世情有些恼,皱眉道:“不稀奇?往年不过涨几分,最多不过一钱,眼下州的米价已经涨每石一两三钱银子,是原来的两倍半倍;地方各县,也是两倍到三倍不止!如今才三月,到六月新麦收割还有将近三月,若是再这样涨下去,百姓谁还买得起米,大家吃什么?”说到后来,声量越高,脸色带了郑重。

    叶敷就算再书呆,也明白曹颙地意思。如今单单粮食涨,别的却不看涨,百姓生计会越来越艰难。

    就拿知州衙门的衙役来说,每月二两银钱,原本能够买米三石,三百余斤,全家老少几口嚼用都够了。如今,却只能买米一石,百余斤,人口少的还好,人口多的人家,就要喝粥了。若是米价再涨,连一石米都买不到了,那全家就要跟着挨饿,时间久了,还不知会出什么乱子。

    叶敷将曹颙的手令收好,正色道“下官惭愧,不过请大人放心,下官定当不负所命!”

    曹颙想了想,问道:“你们衙门能够使动的衙役、捕快共有多少?”

    叶敷略一思索,道:“回大人话,四十余人,若是尽量都拉出来,五十人是有的!”

    曹颙点点头,道:“米粮店铺这边无妨,烧锅庄子那边,先叫他们挑小的来吧!本官打发人去安东卫了,过两日他们会派来兵丁,下各州县协助大家‘整肃税源’。”

    叶敷这才想起有的烧锅庄子不是自己这几十号人能够对付得了的,脸上对曹颙多了些佩服,隐隐地心里又说不出什么滋味儿,告辞离开,先回衙门准备去了。

    书房里,只余曹颙一人。

    曹颙一下子坐到椅子上,脸色多了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悲凉,紧紧地握住书案上的那封信,身体不禁有些发抖。庄先生与魏黑都不在,眼下他连能够说话的人都没有。一切的一

    有自己承受。

    没有人能够体会到曹颙的伤心与自责,想起与宁春地初次相遇。想起这几年的点滴相处,他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惊闻噩耗,真是惊闻噩耗!

    就在半个时辰前,曹颙正暗暗盘算七日时间,想着一步步的安排,看看哪里最容易出纰漏。哪里需要格外注意。小厮来报,京城来了送信之人,自称是完颜府大爷派来的。

    完颜府大爷,除了永庆。还有哪个?曹颙忙叫带上来。

    待见到那人胡子拉碴,满面风尘时,似乎站也站不稳当时,曹颙唬了一跳,忙问道:“出了什么事?”

    来人是永庆身边的长随七斤,与曹颙也是常见地。当即打了千礼,随后才打怀里掏出一封信来。七斤是三月十四打京城出来的。四天内赶了一千余里路,每日只歇一两个时辰,也难怪他乏成这样。

    曹颙指了指椅子,叫他坐下,一边拆信。一边道:“赶得这么急,可是出了了不得的大事?”

    七斤闻言,没有入座。

    而是“扑通”一声跪在曹颙面前,道:“小的求曹爷帮帮我家大爷,我家大爷……我家大爷要被老爷逼死了!”

    万吉哈逼死永庆,就算父子不合,也不必如此,这是什么与什么?曹颙也顾不上叫七斤了,一目三行,想要先看看信上内容。

    这是永庆亲笔所书,宁春与其父亲兄弟,因被人揭发,三月初五入刑部大牢,三月初七父子四人“畏罪自尽”,三月初八宁春妻子钮祜禄氏自尽殉夫。

    曹颙越看身上越冷,这到底是怎回事?永庆之事,怎地扯到宁春身上?什么罪名,能够使得宁春家父子兄弟,一家几个男丁都入狱?

    怔了好一会儿,曹颙才开口问道:“你跟在你们爷身边,对宁爷地事也能晓得些,可知……可知他家到底被‘揭发’出什么,是什么‘罪名’入的狱?这举报之人又是哪个?”

    六斤回道:“小的也晓得些,这举报之人是个候补道,原是两淮盐运司副使,做过宁爷阿玛的同僚。揭发的是宁爷阿玛自打康熙三十九年到江南任上后,曾侵吞盐款,并且出资助人刊印发行‘大逆不道’的书籍!”

    “贪墨”与“大逆不道”两顶帽子下来,这是要致宁春家于死地啊!月初能让康熙震怒地刊印书籍,除了《南山集》还有什么?宁春家是旗人,连旗人都参合进去,怎不使得康熙震怒?然,不过是幌子,若真是实情,也不会有后边的所谓“自尽”了。

    曹颙摆摆手,叫六斤起来。他微微地眯了眯眼,心里紧成一团,恨不得立时飞回京城,去将宁春之事查询个清楚,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然而,看到书案上自己刚写好地手书,想起脑子里那小姑娘一家的哭声,他又慢慢冷静下来,询问永庆之事。

    记得宁春救命之恩的,不单曹颙一个,还有永庆。论起三人的交情,就算是没有所谓的“救命之恩”,他也无法为宁春之事束手旁观。

    宁家父子入狱三日,永庆始终在四处走动查询,想着为他们家洗罪。结果,被人告到他阿玛万吉哈前。

    万吉哈刚升了都统,正是春风得意之时,见长子去参合这些不要命地事,便狠狠地训斥了一番,直接在衙门里替他告了病假,将他禁足在府。

    几日之后,永庆寻了机会出府,听到得尽是噩耗。永庆去寻了几位平日说得上话的爷,却都是被拒之门外。这期间,又有人通过各种渠道,对永庆进行威胁恐吓。

    原本他还没有任何头绪,这意外的反常使得他仔细起来,顺着蛛丝马迹,知道宁春家地事并非那样简单,六部九卿少不得有人在布局筹划,否则也不会使得宁家短短几日之内就家破人亡,再没有翻身余地。

    为了给宁春家讨个说法,永庆这耿直汉子,实也没什么好主意,便去督察院敲了“闻登鼓”,叩上告,为宁春家申冤。

    钮祜禄氏身披红衣吞金殉夫之事,在京城早传扬开来,毕竟宁春家的事情过于离奇,引发百姓各种各样的流言。

    永庆的叩,使得流言越发升级。宁春家是冤屈的,越来越多的人相信这一点。不过,各种流言的版本实在离奇了些。就连钮祜禄氏红衣殉葬,也使得大家猜测纷纷。甚至连恶男霸民女这样的版本都出来了,道是有王公显贵,看上这位少奶奶,才使法子谋害了她的丈夫与公公,目的是想要逼她改嫁;不想这少奶奶贞烈,宁死不从,随丈夫共赴黄泉了。

    叩虽然能够直达天听,但是哪里是那么好告的?按照律法,不管军民与否,冤情如何,这叩之人要流千里的。

    “爷叩前,就将信给小的,让小的送到山东曹爷这里,说要曹爷心里有个数。小的不放心爷,就在京城多流了半日,没想到爷去了督察院衙门后,老爷那边就召族人,当日将大爷在族谱上除名,还向步军衙门递了状子,要告大爷‘忤逆’之罪!”六斤说到这里,又给曹颙跪下,一边磕头,一边求道:“曹爷,除了宁爷,爷与曹爷最是交好!小的求您了,就救救我家爷吧!”

    第六卷 清平乐 第二百二十章 七日(中)

    照《大清律》,忤逆罪若是落实,那就是斩立决。吓住了,怕这案子查起来,影响到家族前程,直接先给儿子落实个死罪,也省得查来查去的牵扯出太多人。

    曹颙见七斤虽然急切,但是面上并无悲戚之色,问道:“可是状子又撤了?”

    七斤点点头:“大小姐得了信,从简王府回来,不知怎地说动了夫人,两人去步军衙门劝老爷撤下诉状。不过,老爷也说了全当没这个儿子,告病在家,闭门谢客了!”

    京城,勇武伯爵府。

    内院正房,不时地传来“哎呦”、“哎呦”的呻吟声,万吉哈确是病了。他闭着眼睛,用手扶着头,半躺在炕边,不停地呻吟着。

    福惠郡主站在地上,唤人送来一个烛台,就着烛火烤了两小块膏药,给万吉哈贴在太阳|岤,又用手轻轻按了按。

    贴了好一会儿,万吉哈才觉得疼痛稍减,坐起身来,慢慢地睁开眼睛,看面色憔悴的福惠郡主,重重地叹了口气。

    福惠郡主想起关在督察院大牢的长子,鼻子一酸,坐在炕边,落起泪来。

    万吉哈见了,心中烦躁,不耐烦地说道:“哭什么,不是说全当没有这个逆子吗?你向来对他不喜,如今可不是正如了愿!”

    福惠郡主立时站起,瞪着丈夫,尖声道:“你这是什么话?就算永庆自小不在我身边,我们娘俩疏远些,但也是我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的!你这做阿玛的狠心,为了荣华富贵。不认就是了,何苦非要逼他到死地?若不是永佳正巧赶上,我还被蒙在鼓里!”

    万吉哈只觉得“嗡嗡嗡”的,脑仁疼得更厉害,太阳|岤突突只跳,忙复又躺下。用袖子蒙住眼睛,瞧也不瞧福惠郡主,又“哎呦”、“哎”地呻吟开来。

    福惠郡主心里着恼,使劲跺跺脚。掀了帘子出去了。站到廊下,她用帕子擦了擦眼睛,心里后悔万分。

    因永庆自幼跟着祖父、祖母身边,后来虽然回到福惠郡主身边,母子两个却始终很陌生,又都是性子高傲之人。相处得很不谐。虽然不是有意为之,但是福惠郡主却是一直疼次子多于长子。对长子诸多要求也略显刻薄。这样地后果,是永庆与母亲的关系越发客气疏远。

    若是不是这般,永庆怎么会自作主张去叩,连个商议的人都没有,父母也是指望不上的。

    福惠郡主正难受呢。就见永胜打外头回来,脸色很是难看。她忙迎了上去,问道:“你二叔那边怎么说。可是答应去求十四爷了?”

    福惠郡主口中所说的“二叔”,就是万吉哈的弟弟罗察,原任工部侍郎,丁忧起复后为礼部侍郎。他地长女是十四阿哥的嫡福晋,所以福惠郡主才会这样问。

    娘俩个一边儿说着话,一边儿进了上房西侧间坐下。永胜想要去看看父亲,福惠郡主往东屋那边看了一眼,只说是睡着了。

    提到二叔,永胜脸色带出几分气愤来:“二叔说了,既然阿玛已经将大哥除了族名,那他自然不好违逆兄长的意思,为大哥张罗!还说让咱们也省省,不要再折腾,免得累及阿玛,丢了祖上的爵位!”

    福惠郡主咬了咬牙,恨恨道:“这些年来,咱们什么时候求过二房,偏生这个时候袖手旁观!不是选秀时,舔着脸来求咱们地时候了!”

    永胜见母亲短短数日就老了不少,眼睛都洼陷进去,心里不是滋味,便开口安慰道:“额娘不必过于忧心,若是查实了大哥不是诬告,不过是流刑,明年又是万岁爷六十万寿,指定有大赦的!”

    福惠郡主听了,眼泪又出来,道:“额娘是怕啊,若是盛京还好说,若是宁古塔的话,山野之地,虎狼纵横,这些年流到那里的又有几个能够挨到回来之时的?”

    永胜忙又道:“额娘这是为何?就算二叔不松口,难道儿子就不能直接托人寻十四爷来?还有妹妹那边,简王爷虽然素日与咱家往来少些,但大哥毕竟是他的大舅哥,怎会袖手旁观?就是平王府那边,看在大哥与曹家地交情上,也能够去求一求的!国法如山,免流不容易,走动走动判到盛京应不是难事!”

    福惠郡主听儿子说得轻松,不禁生出希望,忙胡乱擦了泪问道:“真地?”

    永胜哪里敢露出什么,硬生挤出几分笑,摆上信心十足的模样,点点头:“自然如此!额娘连儿子都不信了?”

    福惠郡主拍拍胸脯,微微松了口气,不过随后又皱起眉,脸上多了几分忧色:“就算保住了性命,怕是哥哥的仕途也完了,他才二十七,这往后的日子可怎生好?”

    永胜笑着说:“不是有祖宗爵位吗?阿玛这次要撵大哥出去,也是以防万一的保全之策,等事情了解了,让大哥回来就是!虽然降一等袭爵,等到大哥时伯爵府要换匾额了,但是一等子地爵位,俸禄也是四百余两,还有禄米,大嫂又不是浪费之人,足够大哥他们嚼用的了!”

    听儿子这么说,福惠郡主很是意外,忽然抓了他的袖子,颤声问道:“你……不是一直惦记着爵位吗……怎么想起让给你大哥?别是哄额娘一时开心,……往后使得你一辈子不自在!”

    家里出了这样地大事,永胜此时确实没了那争爵的心思,全然是真心实意给大哥筹划,然见母亲这样疑自己,他立时站起身来,仰着头道:“额娘也太小瞧儿子了!不过是个一等子,若是个公啊,侯的,还值当争上一争,这个谁稀罕?”

    福惠郡主喃喃道:“以前你不是老唠叨,说你大哥凭着年龄大,处处压你一头。使得你不服气吗?”

    永胜顿时气结,嘟囓着说:“额娘真是的,那时儿子多大,如今儿子都二十多

    是小孩子不成,整日里就知道同大哥置气?”说到这拉不下脸来:“谁让大哥被玛法他们惯成那样,傲气得不行,对亲兄弟也瞧不起,儿子怎会甘心!”

    自打永庆出事后。福惠郡主思量的最多的就是两个儿子地关系。毕竟她与万吉哈都老了,永庆被除了族谱,家族这边的亲戚是指望不上了,只有一个亲兄弟永胜。若是永胜也学着父亲,不认这个大哥,那永庆往后的生活会更加艰辛。

    只是没想到。这兄弟的结症竟然是出在这里,福惠郡主怔怔的。有些说不出话来。

    永胜一不小心在母亲面前说了心里话,有些讪讪的,道:“儿子乏了,先回院子歇歇!”

    福惠郡主点点头:“去吧,去吧。别忘了让你媳妇多往你大嫂院子里走走,她也是不容易!”

    永胜应声出去了,福惠郡主坐在炕上。念叨了两遍“盛京”,又扳着指头算了算两下距离;又思量着,若是明年万寿节大赦还好,若是不大赦地话,这永庆就要在那边待六年了。

    日照县与胶南县交界,两城镇。

    这里是安东卫所的驻地,安东卫所,名册上共有兵丁五千六百人,实际人数只有四千七百三十二人,其他的都算是吃空饷。

    安东卫所的主官是正五品守备,属下还有四个千总,与他一起分领五营,还有若干个把总。千总王全泰是日照采珠大户王家子弟,来安东卫所当差已经整整六年,第一次见到这般古怪地命令。

    因王全泰与守备田畯年岁差不多,两人私交甚好,所以也没那些个顾忌,他就直言道:“头儿,是不是儿戏吗?咱们是卫所,又不是衙役捕快,这道台大人想要查烧锅,也不该使唤咱们啊?”

    田畯摸了摸脑门,道:“既然咱们卫所在他管辖范围内,这使唤咱们也算不上什么。况且那位大人送来的信中可是说了,去了的兄弟有银钱补贴不说,但凡有品级的,只要完成任务,未来三年的考评,具是‘卓异’,若是你不耐烦去,那我就叫换其他人了!”

    “三年‘卓异’!”地,大人,属下定当不负大人所托,这就去整理队伍!”

    说起来,大家对曹颙这位守道大人之所以客气有加,除了单纯的上下级外,还因为他正好是负责官员考评地。

    当朝官职三年一任,这考评是“平平”,还是“卓异”差别就大了。“平平”的话,想要升官却难,就算想升,也要熬上几任,小小地升个一级;而“卓异”的话,升官是指定的,而且是升一级,还是二级三级,那就是看运气与人情了。

    田畯见他这就要出去,又唤住:“慢着!”

    王全泰回头来,见他沉吟不语,问道:“头儿,还有什么交代?”

    田畯想了想道:“将杜斌、杨达,尤南彪他们三队带上,凑个满营!”

    王全泰皱眉道:“头儿,这吃空饷又不是大人愿意的,有啥好遮掩地?况且大人来后这两年还多征了一成兵丁进来,就为这,别说上边,就是老白他们几个减了收入,私下里没少埋怨!山东地界,各地营房卫所,像咱们这样只减两成的有几处?”他是不愿意田畯过于纠结这个,省得再弄出事来,得罪提督衙门的人。

    田畯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却不愿意让曹颙小瞧,摆摆手道:“这些我都晓得,只是道台大人地差事急些,有备无患,多些人手总是好得!”

    王全泰见他如此,知道是劝不住的,叹了口气,出去了。

    像王全泰一样,在一个职位上熬巴了六年的还有蒙阴县令梁顺正。他就是山东州人氏,自幼苦读诗书,康熙二十年的举人,随后参加了数次会试,考了六、七次,仍是名落孙山。

    康熙四十二年,再次名落孙山后,梁顺正终于歇了科举的心思,花费银钱谋了个蒙阴县县丞的缺。此时,他的长子已经中了举人,也开始准备会试了。

    县丞做了三年,县令丁忧,便举荐了梁顺正。因这蒙阴县地处偏僻,是个出了名的穷县,也没人惦记这个缺,就便宜了梁顺正。这一坐就是六年多,如今已经是第三任。

    梁顺正年近六十,早已没有什么往上攀升的野心,只当自己要老死在蒙阴任上,一心指望着儿子们出人投地。

    眼下,看了道台府使人送来的手书,梁顺正不禁喃喃道:“‘卓异’啊,这可是‘卓异’啊!这位大人,到底是君子,还是小人?明明是利国利民的好事,站在大义上,偏下了这个饵下来,使人将‘为国为民’的事,成为了‘利己’之事!”说到这里,不由得笑了,大声唤门外的小厮进来:“快,传本老爷话,让所有的衙役与捕快都到县衙集合!”

    师爷刚好进来回事,见梁顺正满脸笑意,问道:“什么喜事,使得大人这般开怀?说给小的听听,也让小的跟着乐呵乐呵!”

    梁顺正摸了摸胡子,对师爷道:“自然是喜事,而且似乎大喜,老爷我要升官了!”

    州,道台衙门,书房。

    因庄先生不在,曹颙连个商量的人也没有,最后自己琢磨了一宿,给平王府、淳王府与十六阿哥那边都写了信,请他们帮着斡旋,目的与永胜的不约而同,就是使永庆最后的判决是流盛京,而不是流宁古塔。宁春之事,要等此次事毕了。

    送走了七斤,曹颙站在窗前,看着外头的太阳,喃喃道:“还有四天!”

    第六卷 清平乐 第二百二十一章 七日(下)

    月二十三日,午后时分。

    春雨过后,草木愈发显得青翠,若是往西边望去,还能够看到道弯弯的彩虹。远远的,似乎还能够听到轰隆的雷声,然而此刻大兴镇的上空却是阴云渐渐地散去,露出碧蓝如洗的天空。

    郯海赣同知岳喜本的心却晴朗不起来,望着不远处戒备森严的烧锅庄子,额头不禁渗出汗来。

    安东卫千总王全泰却等得有些不耐烦,瞥了一眼岳喜本,道:“岳大人,这离道台大人给的最后时限不过半日了,若是大人的管家再不出来,受到连累那可是对不住!”

    不是王全泰有意怠慢他,而是虽然两人一个是正六品,一个是正五品,却不是上下级。而王全泰沉着脸,不知是喜是怒,哪里还会顾及到岳喜本的立场?况且他奉上命而来,多少有些“拿着鸡毛当令箭”的感觉。

    岳喜本暗暗叫苦不迭,别的州县协助守道办差,换个“卓异”的考评或许能够升官,他这边别说是升官,能不能保全性命都是两说。

    这烧锅庄子不是别人的,正是和硕简亲王雅尔江阿府上的,管事是简亲王的老丈人崔德福。

    崔德福本是雅尔江阿母亲的陪嫁包衣,因生了个漂亮的闺女,被王爷收房,抬举做了妾。他也跟着水涨船高,谋了山东烧锅管事的肥缺。

    因仗着简王府的势,崔德福向来是作威作福惯了的,就是对岳喜本也不过是嘴上客气几句,面上打个哈哈。更别说是面对岳喜本的管家了。

    崔德福哪里会有好脸色,他脸一撂,怒道:“笑话!当爷是什么人?岳喜本他玩女人玩迷瞪了?什么‘好汉不吃眼前亏’,爷就不信了,谁还能将咱们简王府的产业抄了不成?!”说到这里,崔德福对旁边几个彪壮地汉子喝道:“可都准备齐当了?别掉爷的链子!”

    有个蓝衣的汉子略带不安。犹豫了一下,低声劝道:“二叔,外头是官兵呢……!这闹腾起来……啊,是不是?要不……咱再思量思量?”

    崔德福冷哼了一声:“怕啥?咱们主子。是被欺负的主?连太子主子都不怕,更不要说是个郡主额驸了!!况且,哪里有容咱们思量的余地,这几日里,各地的烧锅庄子封了多少?粮食都抄到县衙去了,没有粮食。拿狗屁酿酒?!——张家口那边可以还催货呢!”

    也该崔德福倒霉,换作其他人来。

    他抬出王爷地牌子,或许能够吓唬一阵。偏生遇到的是王全泰,就只能自认倒霉了。

    此时的王全泰,已经不再为了那三年“卓异”的考评心热了,因为家主给他地信中提过。让他好好协助道台大人办差,待差事毕就许他辞官,去广州做王家生意的管事。

    王全泰早就羡慕南边几个堂弟的无拘无束。曾抱怨了好几回,但是因要顾及家族这边,只好在卫所熬着。眼下,他几乎没有想要离开的心思了,却收到家主这样的信。这使得他明白,这个差事并不是原来所想的那样简单,否则家族那边也不会预先给他安排出后路。

    王全泰早已做好了应付地准备,面对烧锅门口那几个叫嚷的管事,理也不理,回头对跟来地三百官兵道:“兄弟们,这是郯城县最后一个烧锅庄子,封了后咱们就算了了差事,回去找大人结算银子,今晚打牙祭,我请兄弟们喝酒!”

    大家这几日一路忙着,都乏得不行,士气就有些低靡,而眼下听了这话,军心为之一振,都不禁欢呼出声。

    崔德福原本以为只消推出几个管事、抬出王府的招牌,吓唬吓唬他们,便能喝退众人,谁想到对面领兵的竟是油盐不进的愣头青!他气得不行,也不在后面压阵了,甩开袖子三步两步走到前面,一挺胸一掐腰,喝道:“爷看哪个敢封我们王府的庄子!!”

    王全泰看到崔德福时不禁一愣,随后回头大笑道:“兄弟们,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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