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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于康熙末年 上第29部分阅读

    重生于康熙末年 上 作者:xyuzhaiwu

    有八趟了,如此高频率的拜访,门房里几个小厮想不认识她都难。加之她平素里也摆亲家太太的谱,给赏钱并不小气,那群小厮便都还算敬她。

    因此马家太太一招人问话,几个小厮都乐不得过去回禀,谁知道这太太连珠炮似的问主人家都谁去了、去了哪里、多暂回来,那好不容易抢了这差事的小厮不由犯了难,这话也是客人当问地?这些事下人便是知道了,也不能当外人说去。

    那小厮甚是机灵,含糊地回道:“回马太太地话,我们大爷二爷三小姐庄子上住去了。您有事儿可留个口信,小的们给您传到。这多暂回来却不是小的们能知道地了。”

    田氏在车里哼了一声,问庄子在哪里。想起婆子说的大队人马,心下不快,就又问是自家人去的还是请了旁人,都请了谁。

    这么一问小厮也不痛快了,这问的越发不靠谱,当下只说不知。

    田氏恼了,喝道:“分明是一大队人出游,怕不单你一家!你是门房当差的,怎会不知?!”

    那小厮最懂得瞧人眉眼听人话音儿的,见她恼了,当下陪笑道:“太太莫怪,小的位卑,主子的事哪里尽知?早上是有几辆别家的车马,谁知道是往哪里去了?”

    田氏听了那小厮的话,知道真是曹颙请了旁人去玩没请她家,如同被冷水兜头淋下,大冬日里的,冻了她个脸色紫青,一口恶气生生凝在喉口,是又气又堵。二话没说就让调转马头回府。

    待回了家,关起房门。田氏跳脚骂了半天,然后揪了马连道质问:“你说给那曹寅去信了,莫不是在哄我?怎的曹家小辈儿还敢这般对咱们?出去庄子上游玩,请了多少家公子小姐,居然没请咱们!这什么意思?你到底怎么写地信?”

    马连道忙不迭给夫人抚胸捶背顺着气,再三发誓真是写信给了曹寅说了两家联姻的事情,又道:“不是告诉你有公文说曹寅就要上京了么,许是咱们给他的信送两岔了。夫人莫急。莫急。左右他都是要来京的。定亲就是早晚的事。那庄子,将来咱们女儿管家,夫人想去住,随便什么时候便去得,清清静静的好好玩赏,不比现在和一群人凑热闹强上百倍?”

    田氏又骂了一顿,才渐渐消气。

    昌平。小汤山

    晌午时分,车队拐进了小汤山。宝雅窝在车上睡了一觉醒来,吃了块儿点心,醒了醒神,就觉得车行的甚是平稳,全无刚才的颠簸。因问永佳和曹颐,

    着对曹颐道:“刚才我就觉得了,往窗外瞧了。这后修葺地。很是平整。”

    曹颐笑说自己不知道,要一会儿问了哥哥才晓得是不是自家修地。

    宝雅来了兴致,挑帘子往地下瞧。果见平平整整一条路,看着很不打眼,比寻常地路还窄上不少,不过路面是细砂石铺就,行车跑马少有尘土,忍不住赞了一句。

    永胜一直跟在她们这辆车左右,见宝雅挑了车帘探出头来,忙催马凑过来问:“宝格格要做什么?”

    宝雅笑道:“只是看看罢了。”说着,往四下里眺望,冬日里本就素淡,少有颜色,这远远近近大片的树木皆光秃秃的枝条,看着甚是萧索,不由皱了皱眉,喊前面骑马开道的曹颙:“曹颙!你把咱们带哪里来了?”

    这一嗓子出来,前头骑马的曹颙、曹颂和塞什图一起回了头。

    永胜见曹颂要打马过来说话,忙先拦在头里,向宝雅道:“格格想是闷了,估计待会儿就到了。”

    宝雅嘟着小嘴:“这是什么地方啊,荒山野岭的,瞧这些树啊,缺枝少叶,怪寒碜的。”

    曹颂被哥哥指派来听宝格格有什么吩咐,本就有些不耐烦,听她这番话,立时驳道:“京里地冬天这么冷,什么树不这样?只有到了我们南边,才是一年到头都有绿颜色。”

    永胜原就知道之前曹颂是常跟着宝雅她们四处玩的,瞧他就有些碍眼,听他出言顶撞宝雅,心底又希望宝雅就此恼了他才好。

    本有心帮着宝雅驳曹颂几句,忽又想到车上还坐着曹三小姐,若叫佳人挑理可是不妙,当下永胜打起太极:“格格得这样想,这荒郊野外能有什么珍木奇株?等会儿到了曹兄庄上,那自是大大不同的。”

    曹颂一根筋,听了永胜这话压根没顺着台阶下,反倒说:“要这么说,你可真就错了,只是现下是冬天也没法子。刚才问了我哥,这里栽的都是桃树,待来年开春,瞧着吧,满山桃花,不知会多美!”

    宝雅一听,想起了自己府中春日里桃花盛开的情形,也高兴起来,忙道:“是了,是了,定是极美的。那明年春暖花开时候咱们还来!”

    曹颂听了,十分得意。永胜却闹了个窝脖,尴尬地讪笑两声。

    又行了一程,曹家的庄子终于出现在众人眼前。

    从外面遥遥望去,一片乌青的砖瓦,并不打眼,只是因有松柏,绿意尚存,显得有些生机。房舍掩映在高大地树木之间,远远看着像是一片寻常村落。

    永胜见惯了豪宅富庄,因此颇有些鄙夷。宝雅也有些失望,但因曹颐在身旁,却也不好说什么。

    曹颙却非常满意,他早就交代过管家何茂财,庄子内里怎样无妨,外表看上去越朴实越好,最好人家一走一过都没留神才好,可见何茂财是心领神会。

    何茂财和紫晶早就在道上候着了,见车队来了,忙迎上来见礼,引众人进庄。

    打开庄门,却是别有洞天。进门就是典型地北方建筑风格,极敞亮的大庭院。一尺见方地青石铺地,间或用浮雕青砖勾勒出简单地图案,显得极是阔朗。沿着游廊拐进去,却又渐次转成南边的风格,亭台楼阁池塘水榭都精致起来,虽然没有雕梁画栋浓墨异彩的,却是细节入手,怎么瞧怎么舒服。有着说不出的韵味。柔和而安逸。

    曹颙一边儿看一边点头。当初他对这庄子并没有提很细节的要求,只说了要依着温泉而建,多环几个温泉到庄子里,以及想法子引温泉水到各处等等。对于庄子的设计要求,他就说了三个字,要舒坦。

    其实他对建筑没有太多概念,虽然有心拾掇得现代化一些。但实在不知道这个时代能把那些现代化的设计做到什么份上。若是画虎不成反类犬那就没意思了,不如保持原汁原味地好。

    九月间,何茂财就把庄子地总图交到曹颙手里。

    曹颙只是大概一看,别地都没太注意,记住了整个庄子分成了四区。原来,何茂财请人设计时,那设计之人也为那“舒坦”二字犯了愁,若只一两处大花园或空或乱总不能尽如人意。不如分成四处中等园子。按照春夏秋冬各设一主景,主人家四季可换院而居,尽揽美景。岂不是舒坦。

    曹颙当时看了这个创意,直感慨古人一点儿不比现代人思路差。来时他也抱着只有这四处可玩赏的心态的,现在却还没拐进各处院落,已经大饱眼福,这院子各处瞧着都比他想象得要好得多。曹颙不禁由衷赞了何茂财几句,说真是让他费心费力。

    何茂财于这庄子前后真是耗费了不少心力,到最后虽然自己满意了,却不知道合不合小主人的意思,颇有点悬心。如今听了小主人的赞誉,知他顺心如意,这心里就踏实了。何茂财嘴上忙不迭说不敢居功,脸上却笑开了花。

    这庄子占地极大,单逛上一圈就要大半天。因赶了半日路都乏了,又到了晚饭时间,众人便没有继续逛园子。

    紫晶遣人引领众人各处安置下来,简单洗漱后,在前院九如堂设了两桌席面,给众人洗尘。

    用了晚饭,宝雅就嚷着要带曹颐等人去温泉,宁春这边却才喝得入味,不肯下桌。于是,大家分做两路,女孩子们都随宝雅去泡温泉,曹颙他们则留在九如堂这边,继续喝酒。

    宁春与塞什图、永胜虽说都是初见,但是他为人一向圆滑,带着几分自来熟,三言两语大家就混个热络。

    永胜有些看人下菜碟,并不把塞什图这个没落红带子放在眼里,只是因他是宫里的侍卫,又与曹家兄弟交好,所以还算客气礼貌。

    塞什图向来是热心好人缘的,这次新结识了两位朋友,打心里高兴,也就一盅一盅地喝得乐和。

    曹颂在兆佳府宗学那边拘了整一月,眼下得了闲,是浑身舒坦。他也和几个表兄弟出去喝过酒,知道规矩,当下举起酒盅着,有模有样地相陪众人吃酒。

    曹颙笑吟吟地看着大家热闹,直感叹自己的不容易。这一转眼,大半年过去,像今儿这般心情畅快的日子真没几日。可是,越是日子热闹畅快,在内心深处,越是有着几分惶恐。虽说生死之事,他早在八年前已经历过,说起来现下也是两世为人,但那一世死亡是个意外,毫无预兆的穿越让他压根没有接近死亡的意识。如今,却是有个宿命在前面摆着,由不得他不盘算,历史到底有没有改变,自己到底还能活上几载。

    事关生死,谁又能

    处之。

    在酒桌上,曹颙的话不多,但是既然身为此间主人,大家自然难免要与他碰杯的。

    一来二去,曹颙反而在众人中喝得最多,再加上他心里又装着事,不知不觉就醉了,只觉得浑身发热,在房间里憋得慌,要喘不上气来,便借口要方便,出了九如堂。

    门口侍候的小厮要上前来扶,曹颙挥了挥手,叫他退下,自己顺着游廊信步而行。

    今儿是月末,天上没有月亮,越发显得漫天繁星格外晶莹,为宁静地夜晚平添了几分璀璨。

    游廊尽头空旷之地,用湖石堆砌了座小小地假山,周围是尺高、尺宽地池子。是备着夏日间养鱼或者栽种莲花用的,眼下正值隆冬,池内干涸。

    曹颙想要扶着池边地台子坐下,不想身子一滑,直接坐到了地上。

    夜晚一吹,曹颙头沉沉的,越发迷迷糊糊,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涌出不少东西来。一会儿是自己病入膏肓。皮包骨似地躺在床上。干嘎巴嘴说不出话来。眼看要撒手人寰,旁边一个看不清面目的大肚子女子嘤嘤哭着;一会儿是织造府的大门被贴了封条,花白头发的李氏捧着曹寅的牌位被撵出来,颤颤悠悠地想要上前说话,被一个兵士伸胳膊推倒在地,萍儿、紫晶等人都被捆着,穿成一串。被押去发卖,各个衣衫褴褛、悲悲切切,模样实在可怜。

    “不,不,我不要死,我要活着!”曹颙闭着眼睛,一边喃喃道,一边伸手比划着。像是要推开什么东西似地。“我要活着。我要活着……”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已经不可听闻。

    这时,就听耳边传来簌簌地脚步声响。接着是女子甜糯地话音:“方才就听着像,真是曹家大爷呢!”

    曹颙眯着眼睛,只觉得眼前影影绰绰地站着两个女子,一高一矮。矮的正是方才说话之人,宁春的爱妾秋娘;高的提着灯笼,沉默不语,只睁着双大眼睛望着自己。怨不得永佳如此,曹颙素日都是规规矩矩的模样,为人行事都方方正正,哪里有过这样憨态?实在是让人觉得稀奇。

    曹颙想到宁春素日风流,但是如今却独爱秋娘,两人恩恩爱爱的模样,实在是慕煞旁人。就算是朋友看着,也为他们两个开心。想到这些,曹颙不由醉醺醺地打趣道:“小嫂子,赶紧加油,早日添个大胖小子,我来做干爹!”因醉得实在厉害,这几句话说得舌头打结,磕磕巴巴,含含糊糊的。

    偏偏秋娘都听清楚了,立即羞得不行,轻轻道了声:“曹家叔叔醉了!”就扭身跑了。

    永佳正打量着曹颙,并没听清他嘴里到底嘟囓什么。秋娘这般跑了,只留下她一个,顿觉尴尬,想要抬腿离开,可眼前这人醉成这样,实在放心不下。

    打趣完秋娘后,曹颙困意上来,渐渐阖上了眼睛,身子蜷着,渐渐地往一侧歪去,要看就要倒在地上。

    永佳忙放下手中地灯笼,半蹲下身子,犹豫了一下后,轻轻扶住曹颙的肩膀:“曹颙,醒醒!外边天冷,我喊人带你去屋子里歇着吧!”

    曹颙喝了酒,又见了风,只觉得浑身发冷,嘴里含糊着,不知在说什么。

    永佳见曹颙闭眼凝眉、哆哆嗦嗦的模样,心下不忍,解下自己披着的雪青缎面灰鼠里鹤氅,帮曹颙盖上,又掖了掖衣角。

    曹颙似有所察觉,慢慢地睁开眼睛,正看到永佳近在咫尺的侧脸。或许是因旁边红灯笼的映衬,她的脸上如染了朝霞,大大的眼睛,浓而长地睫毛,挺直地鼻子,微抿着双唇。乌黑柔顺的头发,松松地编了两个辫子,垂在两耳边,衬她的鹅蛋脸恰到好处。

    鬼使神差地,曹颙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抬起手来,慢慢抚上她的脸颊,然后使劲地捏了两下。

    永佳浑身一颤,慌忙侧了身子退避开来。

    曹颙举着自己的手,迷迷糊糊地道:“是个真美人,怎么长得这般像完颜永佳?”原来,他醉得稀里糊涂,被永佳唤了几声,仍是半梦半醒,眼前面多了个美人,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忍不住动手捏了两下。

    永佳用手摸着刚才被曹颙捏过的地方,脸越发红了,说不清是羞还是恼,只觉得浑身发软,一颗心“扑通”、“扑通”的就要从胸膛里跳出来。

    “姐姐!”略带愧疚的声音,是去而复返的秋娘。她小声致歉道,“实不当把姐姐丢这里……对不住姐姐了……”

    她们原是先打发了丫鬟送东西到温泉那边,两人自己打了灯笼沿着游廊慢悠悠逛荡过去,刚好走到门口,听见这边院子有人说话,像是曹颙声音,就过来瞧瞧。还真是曹颙,偏他有醉倒说话臊跑了秋娘。秋娘跑出去蛮远的,才想起来把永佳撇下了,忙不迭赶回来。

    永佳轻轻抚了抚胸口,稳了稳心神,笑道:“不相干,只是风寒夜重的,他醉在这里实在不妥当,咱们喊人来送他回前院。”

    说话间永佳瞧了一眼曹颙,见已微微发出鼾声,整个人事不知的样子。有心想要扶他,却因有秋娘在一旁,姑娘家实在不方便,便快步回了梅院喊紫晶。

    山庄西侧,粲梅院。

    这是冬景院子之一,院内围着温泉池子栽的梅树,故名粲梅。这院中室内室外两处温泉,室内自不必说,室外池子外围也有山石所雕屏障挡风遮影,适宜女眷使用。宝雅曹颐她们就选在此处安置。因天寒,她们只在室内。

    紫晶是被宝雅与曹颐硬拉来泡温泉的,因永佳和秋娘还没到,紫晶也不肯自己先下去,曹颐便陪着她一旁坐着聊天。只有宝雅急性子,早早下了池子。虽屋子里都是女儿家,也都不好意思像平素洗澡那般赤身。因此,宝雅去了衣服,穿着肚兜亵裤坐在水里,一会儿拍拍水,一会儿摆弄摆弄那雕花的注水,玩得不亦乐乎。

    听说永佳和秋娘过来说曹颙醉倒在隔壁院子里,紫晶与曹颐忙往外走。宝雅也要从池子里出来,却被灵雀劝下:“我的好格格,外边怪冷的,您头发都湿透了,可不敢出去走,冻着了可不是好玩的!”

    宝雅想想也是,不过看不到曹颙醉酒的糗样,多少有些不甘,吩咐灵雀道:“既然我去不了,你快追三姐姐她们去,仔细看了曹颙的醉态,回来讲给我听,看我明儿怎么羞他!”

    灵雀笑着应下,吩咐池边的两个丫鬟小心服侍,自己掀帘子出去了。

    第五卷 繁华处 第一百零二章 桃源(下)

    月初一,曹颙日上三竿才醒来,脑子还有些沉,晃一铅疙瘩在里面逛荡一样。抽抽鼻子,感觉一面鼻子有些堵,大约是感冒了。他揉了揉太阳|岤,想了想昨儿晚上的事儿。

    怎么回来房间的全然忘记了,只依稀记得好像喝醉了,出去吹风,见了漫天星星。之后的记忆就有些混乱了,好像一会儿在梦中,一会儿在现实。梦见了李氏萍儿她们受苦,又梦见了紫晶拿着披风过来,恍惚还梦见完颜永佳……

    嗯?梦见完颜永佳?曹颙甩了甩头,稀里糊涂的,这是哪儿跟哪儿。

    曹颙眯着眼睛,瞧着窗外天光也不甚亮,不知道什么时辰。

    守在屋里的丫鬟环儿瞧见曹颙醒了,忙端了茶过来:“大爷可觉着好些了?”

    曹颙嗯了一声,坐起身来,拍了拍后脑勺,接了盖碗喝了两大口,仍觉得口干舌燥,又打发她再去倒茶。

    因问什么时辰了,环儿笑着回道:“到了巳正一刻(上午十点十五)了!”瞧着曹颙探头去看窗外,忙道:“只阴着,还没下雪。大爷可要起来了?”

    曹颙点点头,难怪觉得天暗。他伸了个懒腰,睡得可真沉,昨儿酒喝的实在太多了,只觉得浑身骨头缝都疼。他揉掐一下身上,却发现衣服潮乎乎的,跟水捞过似的。

    环儿已向柜里拿了一套内衣裤出来,递给曹颙:“大爷昨儿晚上发高热。喝了姜汤下去捂了一身汗出来,后半夜才退了热。大爷先换了衣裳再起吧,省得衣裳潮,吹了风再受凉。”说着,把幔帐放下让曹颙在里面换衣服,自己下去催水。

    一会儿,珠儿也跟着进来了,见曹颙换好了衣服下了地。一边儿伺候曹颙换外衣。一边儿埋怨道:“大爷也真是的。昨儿怎地身边都不带人跟着?醉倒在外面!幸而是被人瞧见了,这要是没人瞧见,这么冷地天,别说躺上一夜,就是躺上个把时辰也是熬不住的啊。就这样到底冻着了!昨儿可把咱们吓坏了,幸好喝了姜汤发了汗退热了……”

    曹颙听她满口紫晶腔,笑道:“都是我的不是。害你们担心。你紫晶姐姐呢?”

    “给三姑娘筹备席去了。今儿是三姑娘及的正日子啊!”珠儿回说。

    曹颙点点头,洗漱完毕,早饭是极清淡的清粥小菜。

    吃饭间,紫晶打外面进来了,见曹颙吃上饭了,心下安稳了些,问道:“大爷觉着怎样?已打发人去请大夫了。”

    曹颙摆摆手:“不碍事了。”又问,“萍儿颂儿他们呢?”

    紫晶回说:“二爷宁爷他们都出去打猎。三姑娘、宝格格和宁家奶奶也去了。只永佳姑娘因胳膊旧伤未好。不能骑马开弓,便不曾跟去,方才已叫人带着她逛园子去了。”

    “竟是去打猎了!”曹颙心下觉得可惜。原也是极想去的,只是眼下这般头疼脑热的,让他弯弓射猎也难。

    紫晶又和他念叨了一回晚上宴席的事,然后匆匆下去忙了。

    曹颙觉得无事可做,又不想再睡觉,当下决定去泡温泉。昨儿酒醉都没泡上,今儿补回。

    不过,恍惚好像记得从前看过关于感冒能不能泡温泉地知识来着,只是不记得到底是能,还是不能了。稍稍琢磨了一下,温度高,发汗,又有矿物质,应该是好地。关键是,来了一回温泉庄子,最后自己没泡上,怎么甘心?

    于是,曹颙还是决定了要去,随口吩咐珠儿给他准备手巾备换地衣服等物。

    珠儿却劝道:“大爷才发了汗,这会儿出去叫风吹了怎么办?依奴婢说,大爷还是在屋里歇着吧。况且已经叫人去最近的镇上请大夫了,说话儿就回来。”

    “待大夫来了再叫我吧!”曹颙道,“我只在西边粹松院,池子在屋子里的,不碍事。”

    珠儿这才应了,收拾了东西跟着曹颙出来。

    到了粹松院门口,把东西交给了里面当差的小厮,又叮嘱了那小厮几句,方转头回去。

    粹松院也是冬景院落,院子四周栽的松柏,池子边却无树木,而是用奇石垒搭的半壁。同和梅院一样,粹松院也是室内外两套温泉池子。两个院子虽在同区却并不相邻,中间隔了主景一片梅林。

    曹颙一时兴起,在池子里游了两圈儿,畅快极了,似乎头也没那么沉了,胳膊腿也没那么酸疼。从前老说富翁家浴缸里都能游泳,现如今,他不也成了这样的富翁么。

    池子一侧设有一张小几,上面朱漆雕花双拼食盒里放着甜咸两样点心,旁边黑漆描金地茶盘里放着五个色泽花纹各异的紫砂壶,壶身很小,只比拳头略大,里面至多装能装下两盏茶,却是只为了泡浴的人喝着方便。

    曹颙取了一壶喝了一口,又拈了块点心放进嘴里,却发现因为靠近浴池水汽重,点心变得有些潮了,酥脆的外皮变得松软不堪。

    曹颙勉强咽了下去,想了一会儿,也没想到好法子解决点心变软问题,室内湿气太大,便是加个罩子,点心也未必能干燥,只好弄些不怕潮软的点心,或者干脆让上果盘来代替点心。

    曹颙正在专心致志的琢磨点心返潮问题,外面小厮来回话,说大夫请来了。反过神来,他不由觉得自己好笑,这里是自家的庄子,又不是准备待客的度假村,自己瞎琢磨什么。

    曹颙穿了衣裳回去,见来人是个乡绅打扮地中年人。

    那人想是很少与富贵人家打交道,行为显得有些拘谨,诊了一会儿。论起医来,却有几分头头是道,结论却

    风寒。开了两副药,说让曹颙吃了发散发散就好了。

    曹颙拱手谢过,紫晶叫小厮给了那大夫二两银子地诊金,仍叫人驾车送回去,回头打发人熬药。

    吃了药,曹颙又睡了一觉。珠儿给他压了大被上去。又捂出一身汗来。再起来时。身上果然爽利多了。

    曹颙刚吃罢东西填饱肚子,外面呼啦啦进来一群人,却是出去打猎地宁春曹颂等人回来了。

    宝雅冲进来就大叫:“曹颙,听说你昨儿喝醉了,死活要在园子外睡觉?!”

    曹颙有些尴尬地笑笑,宁春忙接过话,帮着打圆场:“昨儿高兴。大家也都是喝高了。我也是凳子上坐不住,溜地上去了。”

    塞什图笑着说大家原都是醉了的,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去地,然后又问曹颙:“可好些?早上听说你昨儿晚上发热了,所幸退了。大夫请来没?”

    曹颙便说已经喝过药好多了,又问他们今儿出去战果如何。

    提到打猎,宝雅就忘了先前想揶揄曹颙的心思,忙不迭炫耀道:“你今儿没去上真是亏了。咱们猎了一头鹿!塞大哥好身手啊。箭无虚发!马上的功夫不逊于苏赫巴鲁了。哎,要是苏赫巴鲁来了就好了,可以和塞大哥比试比试!”

    曹颙奇道:“一头鹿?”这又不是东北森林里。这周围荒山野岭有些山鸡野兔獐子就不错了,还能有鹿?

    “是啊,很大一头!”宝雅比比划划地形容了一番,旁人也皆点头说确是一头鹿。

    这里永胜是常去权贵家庄子里打猎的,深知这猎兽实情,荒山野外的,哪有那么多猎物可打。若非是仿照皇家猎场那般豢养野兽专门供打猎,大抵就是庄子管家花银子买来的活物,在主子要去打猎前放到林子里。想来这鹿啊什么地就是曹家管家特地放进去地,想到这些,他这脸上就挂出个心知肚明地笑容来。

    曹颙原也想到这节儿,见永胜笑的古怪,便知自己所料不错,没有在多说。不管是圈地养猎物,还是临时买活物充事,他心里都不赞成。虽说是享受了狩猎的过程,但心理上实在不舒服。

    宝雅犹在哪里兴高采烈的说着这鹿,又说了自己射下的一只兔子。曹颂忍不住插了句嘴赞了她一句,在女子里箭法确实不错。

    宝雅极少听到曹颂赞自己,因此十分得意,自我夸奖一番,而后又说:“其实永佳姐姐的骑射都是极好的!可惜了她今儿没能去。”

    正说着,小丫鬟打起门帘,却是永佳和曹颐一前一后进来了。

    曹颐刚才回来先去找了紫晶问了哥哥地病情,而后才过来这边瞧哥哥的,一进门就关切地问曹颙道:“哥哥可大好了?”

    曹颙点头说无碍了。曹颐过来仔细瞧了他脸色,这才放下心来。

    宝雅一旁笑道:“我瞧曹颙没什么生病的样子!”然后又扭头向永佳道:“永佳姐姐,今儿我们猎了头鹿呢!可惜你不在,我刚还和他们说,你骑射是最好的。”

    永佳微微笑道:“你这般替我吹嘘,我可不敢认了。没的让人笑话。”

    宝雅摆手道:“我又没有虚言诳他们。”

    因今儿是曹颐的生辰,等到下午吃了席后,宝雅就嚷嚷着要大家晚上聚在一起热闹热闹,省得如昨夜般各做各的,实在乏味。众人都是爱热闹的,自然赞好。

    因曹颙歇在瑞华院这里,大家照顾他不能见风,就将晚上地聚会定在这边。

    瑞华院位于庄子东路,是庄子地主院之一,正房三明一暗的结构,很是宽敞明亮。紫晶早早地叫人烧了西屋的大炕,房间里弄得暖暖地。炕上拼了两个大些的方炕桌,摆了满满的干鲜果品、点心蜜饯。

    下午开始天上纷纷扬扬地洒起雪来,到晚上越发大了,大家都围着披风提着灯盏从各个院子过来。

    曹颐穿着件绛色梅花缎的衣裳,脸上带着笑,很是有几分寿星的坐派。大家齐聚,十来个人开始分配座次,自然是齐齐地请寿星上座。

    曹颐哪里肯?又让永佳、宝雅、秋娘等人上座。众人皆不依,笑着推她上炕坐好。她右手这边。依次是永佳、宝雅、秋娘,紫晶被拉来静陪末座;左手那边是男宾,自然要挨着自己兄弟。曹颙年长,又赶上身子还不很爽利,就让大家让到炕里坐。他的左右边,侧是按照年纪,依次是塞什图、宁春、永胜,曹颂最后。正好与紫晶相邻。

    待到大家坐好。紫晶又招呼两个小丫鬟送上酒。气氛就渐渐热闹起来。

    大家说说笑笑,商量着找些什么乐子。有说击鼓传花地,有说连诗对句的,有说划拳行酒令的,众人意见不一。最后,还是秋娘柔声建议,掷骰子。抽花签。

    这本是闺阁女儿常玩耍的游戏,宝雅与曹颐等人都附和。曹颂听了,不禁目瞪口呆:“那是女儿家玩儿的,我们这些爷们参合什么?”

    说得宝雅猛瞪他:“不过是个游戏,哪里就分爷们不爷们的?好不容易是我们都喜欢的,看你可敢扫兴?”

    宁春因是自家娘子说的,笑嘻嘻地在旁帮着说话。塞什图将几个小姑娘视之为妹,只当是哄她们高兴。自然也不反对。永胜更是没原则地。虽然心里想得与曹颂一样,但是在宝雅与曹颐面前却半分不肯显。

    曹颙靠设在北墙地靠背上,望着眼前此情此景。想到红楼里面地夜宴,却是几分相似。想来这个时代的休闲娱乐少,翻来覆去也就这么几样。

    曹颂反驳一句,却没有得到大家的回应,不禁

    埋怨诸位哥哥实在不够义气。他想要再说什么,抬面带期盼地望着自己,心里原本的那点不情不愿也烟消云散,笑呵呵地对宝雅说:“抽花签,就抽花签!我倒要看看格格你是什么花,千万别是鸡冠子啊、狗尾巴花才好!”

    宝雅见曹颂肯松口,也不恼他的打趣,皱了皱鼻子,笑嘻嘻地道:“我是什么花不打紧,保佑你抽个牡丹花,那才是真国色呢!”

    曹颂被宝雅一句话噎得没话,扬了扬下巴,好一句才憋出一句:“哼,我就不信抽不出不带女儿气的花!”

    说话间,小丫鬟送上来一个竹雕的圆筒,里面放着二三十支签子。又送上骰子盒,里面是两个玛瑙骰子。

    谦让了一会儿,还是由曹颐先掷了,是个四点,数到紫晶。

    紫晶接过签筒,笑着说:“倒是沾了姑娘地福气,就让奴婢为诸位抛砖引玉!”说着,摇了摇竹筒,掣出一根签来。

    宝雅早等着了,立即伸手拾起,曹颐与永佳两个都侧身去看。签子上画着一株幽兰,提着“墨客知花”四字,下边是一句旧诗:兰蒽芬芳见玉姿。又有小注:花中君子,自饮一杯,上下两人陪饮一杯。

    众人听说是兰花,皆道紫晶当得。秋娘是她上家,曹颂是她下家,两人都对紫晶举了举杯子,各自饮了。紫晶自饮一杯,而后轻轻掷下骰子,一个三,一个五,总计是八点,正好数到宝雅。

    曹颂见了,忙将签筒递过去:“快些,快些,倒要让我们大家好好见识见识!”

    宝雅也不扭捏,接过签筒,随手掣了一根,刚要拾起看,被曹颂抢先得了去。

    “琐窗春暮!”曹颂举着签子,高声念道:“‘梨花有思缘和叶’,坐中同庚者陪一杯,同月者陪一杯。格格是株梨花呢!”

    宝雅听得懵懵懂懂,也不放在心上,只举了杯子,问大家喝酒。曹颂与她同龄,宁春与永胜与她同月,三人皆举杯陪饮了。

    宝雅再掷,却是一个六,数到塞什图。曹颂、永胜等忍不住笑了,塞什图也不计较,笑着从竹筒中抽出个签子。众人看了,只见上面是株荷花,四个题字“不怨东风”,下边是古诗一句“映日荷花别样红”,又有小字注解:得此签者,子孙繁茂,大家恭贺一杯,共同饮一杯。

    花签上,还出现子孙繁茂的话,看来是取“莲蓬多子”的寓意,大家忍不住一阵哄笑。永佳与曹颐等人则暗暗庆幸,幸好没抽到这支签子,否则实在是羞煞人。

    不过是吉祥话,塞什图也不放在心上,举着杯子,与大家共饮了两杯。饮罢,塞什图再掷,是一个三点,数到永佳。

    永佳握着摇了一摇,掣出一根来,上面是一株百合,题着四个字“绝品可寄”,又有诗云:

    几枝带露立风斜。下边的小字注道:共掣者三杯,大家陪饮一杯。

    永佳见是百合花,想到其中寓意,不由得脸上微微发烧。因她年长,又一向端庄,大家倒不好与她说笑,随手放下签子。塞什图与众人陪饮了,永佳再掷,是个十二点,数到秋娘。

    秋娘掣了一根出来,大家看去,上面是株杜鹃,题着“诉于苍穹”四字,也是一句古诗,道是:最惜杜鹃花烂。注云:“在席各饮三杯送春。”

    曹颙听着这注词耳熟,不知为何想起“三春过后诸芳尽”这句话,心里隐隐有些不自在。秋娘为人纤细敏感,也觉得这“诉于苍穹”几字过于悲切,神情中露出几分忧虑来。

    宁春最是有眼色的,知道这是心肝肉没掣到好签子心里犯应,当即笑着道:“这女儿家家的游戏,实在是文绉绉的没情趣,咱们还是击鼓传花,讲几个笑话听听,保准大家肚子疼!”

    众人都笑着应了,因一时之间找不到鼓,就用了个小酒坛代替,又取了一支绢制的梅花。宁春先转过身,背对大家,随后用筷子,击打起酒坛来,口里还振振有词:“传花传花,传到谁家?传花传花,各个别拉!”

    这梅花在众人手中过了两圈,宁春还没有喊停地意思。永胜实在是不耐烦了,伸手推他。偏偏这时宁春道出“停”字,梅花正落在永胜手中。

    永胜正要在宝雅与曹颐面前卖弄,笑着喝了一杯酒,心里却有些犯难。平日间在朋友中说起地笑话,哪里适合在女儿家面前讲起?怕是大家还没逗笑,自己就要落得个轻浮的评语,那可实在是得不偿失。为求稳妥,还是讲了个古书上看到的中规中矩地旧笑话:

    有甲乙两人,打算合本做酒。甲对乙说:“你出米,我出水。”乙问:“米若是我的,如何算帐?”甲回答:“我决不亏心。到酒熟时,只逼还我这些水罢了,其余多是你的。”

    众人齐笑,都道那甲却是不亏心的,不过是黑心罢了。接着,是永胜转过身“击鼓”,梅花停在曹颂手里。

    曹颂哪里会讲笑话?抓抓后脑勺,想了好一会儿,想到宗学里听来的一则笑话:

    有个新媳妇初拜堂,就产下一个儿子。她婆婆嫌丢人,赶紧抱走孩子藏起来。新媳妇说:“早知亲娘如此欢喜,家中大的、二的,何不一发领来?”

    这笑话虽是可乐,不过眼下讲来,还是不太妥当。大家应付着笑几声,反不如刚才永胜讲时热闹。

    夜已深了,大家都有些困乏,又说了两句话,就各自回去安置了。

    第五卷 繁华处 第一百零三章 老父

    然才是腊月初二,又赶上午后,但因昨日下雪的缘故气极冷。曹颙骑在马上疾驰,只觉得寒风是利刃一半。官道上人烟稀少,只有曹颙与魏家兄弟的身影。

    原本打算今儿在小汤山庄子歇上一日,明儿在启程回京的。然而中午京城府里派人过来,说是老爷到京了,庄先生请大爷快点回府。

    曹颙与众人说了缘故,言道自己要先行回京,大家可以这这边随意玩耍,明儿再回京。大家玩了两日,已经尽兴,便都决定也今儿返程。

    曹颙急着回去见父亲,就将车队托给塞什图与宁春照看,自己带着魏家兄弟先行一步。

    小汤山到安定门有六十里,纵然是快马加鞭,曹颙他们也有了一个多时辰。

    回到曹府时,已经是申初(下午三点)。

    刚进府门,老管家曹忠就迎了上来。曹颙忙问:“老爷呢?”

    “刚用完晚饭,眼下与庄先生在书房说话。大爷是先换了衣裳,还是直接过去请安?”老管家见曹颙脸色有些憔悴,不禁有几分担心:“大爷这是怎么?瞅着比两日前倒清减了!”

    “没大碍,我先给父亲请了安,再换衣服吧!”曹颙简单地整理整理领口袖口,往前厅去了。

    前厅门外候着的,是曹寅身边的管事曹元。他是南边府里大管家曹福的长子,曹方的哥哥,小满地伯父。四十来岁。微微有些发福,见曹颙走来,忙打千行礼:“奴才给大爷请安!”

    “闹这些虚礼做什么?老爷在里面?”曹颙伸手虚扶,对他很是客气。

    曹元恭声答道:“回大爷话,老爷在里边的,可需奴才帮您通报?”

    “嗯!”曹颙点了点头:“通报吧,我来给父亲请安!”

    门口的说话声已是传到了书房里,曹寅听闻。便高声问道:“可是颙儿回来了?进来吧!”

    曹颙应声进了。见到曹寅的那刻。他顿时觉得心酸不已。

    父子自打三月分别。至今还不到一年,曹寅却已经是头发花白,面容枯瘦,却过去大不相同。若不是他腰板仍挺得笔直,眼神依旧带着几分犀利,实在很难让人将眼前这个老者与那个谈笑江南官场数十年的曹织造联系到一起。

    曹颙上前来给曹寅请了安后,庄先生就退了出去。

    曹寅叫曹颙坐了。随口询问了几句,不过都是以往家书中提到的事情。曹颙则问了母亲的身体,与江宁府上的一些近况。接着,就是无声地沉寂。

    想到夭折地幼弟,曹颙对曹寅多了些许怜悯。这个倔强地老头,在大儿子面前摆严父的谱摆惯了,眼下竟不知该如何与儿子相处。同时,曹颙也忍不住检讨一下自己。自打幼年开始。就表现得不像个孩子,对母亲尚有呵护之心,对这个父亲却实在是没亲近过几回。

    打破沉寂的还是曹寅。他略点打探地看了儿子两眼,清咳了几声,然后方开口说道:“茶园子已经上交内务府了,九月时候的事。原本说要问过你的意见的,不过自从你小兄弟去了后,我算是明白了,只有保住了性命才是要紧的。我已经老了,如今又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只要你能平安,我也就别无所求。”说到最后,甚是寂寥。

    曹颙对那茶园本来就没有贪念,又是早就知道父亲有心上交地,因此并没有什么舍不得,只是想到曹家的债务,忍不住问道:“父亲,若是交了茶园,那亏空那边……”

    曹寅见曹颙没有太在意的样子,面上神情也柔和了些,揉了揉眉头:“万岁爷知道咱们家的难处,特意给了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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