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田纪事(完结) 作者:
着点点头,看了看一直沉默不语的沐轩宇胡流风二人,朝着岳行文笑道:“岳死人脸,今日我最后一次叫你这名儿,日后便不叫了。”说着朝着沐轩宇道:“今儿还是你拉我来的,怎以一句话也不说?”
沐轩宇从沉思中抬起头来,朝着岳行文道:“苏府的事儿我已经求了父王,父王答应从中间多多周旋。”
岳行文含笑朝他点点头。又转头朝着青阳道:“若是你去,先莫提京中的事。”
青阳点点头,转向胡流风,问道:“你可有什么话要捎与她?”
胡流风本正沉思着,听她问这话,一个激灵醒过神来,随便摆出风流倜傥的模样笑道:“青阳这话问错人了,该问那一位才对。”
青阳不置可否的一笑,“我的事儿完了,就先回去了。轩宇,今儿告诉詹皇婶,我便不过去蹭饭了。”
说完也不待这几人回话,起身便走了。岳行文若有所思的望着青阳离去的背影,又转头看向胡流风,与他的目光对了个正着。胡流风眼波微闪,将目光移了开来。
第三十三章 不详梦魇
第三十三章 不详梦魇
青篱挣了自她到长丰县以来的第一笔银子。那兴奋劲儿久久不散,拉着几人反复的算,那温室还有几天才能出菜,还能出多少菜,能挣多少银子,几人见小姐因着这么点银子便欢喜得魔障一般,不由都齐齐撇嘴,那岳先生给了一万两银子呢,也没见她怎么着。
大年二十九这一天晚上,她又与丫头们商议着扩大温室的事儿,当然,主要是在她在说,丫头们在听着,说得太过兴奋,红姨一连催了她几次要她就寝都被她挡回了去。
结果,前一日睡得晚,第二日她起得便有迟了。刚睁开眼睛,只觉屋里比往日里亮堂不少,心中纳闷,这时杏儿一面弹着衣服,一面进了里屋。一见她醒了,便笑道:“小姐,外面下雪了,好大的雪呢。”
青篱连忙起了身子,凑着窗户缝儿向外看去,只见一片片的鹅毛大雪从空中落下,地上已有厚厚的一层雪。
杏儿一边替她穿衣,一边笑道:“昨儿后半夜下起来的。早上出门遇见几个街坊,都说十几年了,长丰县都还没下过这么大的雪呢。”
青篱笑道:“这雪下得巧,真好赶在过年,这场雪一下,年味儿便更足了。”顿了顿又笑道:“咱们那荒地因着这一场雪,来年开春的时候,就能少浇一道水了。”
杏儿听了道:“早上我还听我爹与哥哥说呢,这场大雪一下,明年定是个丰收年。”
青篱穿戴整齐,红姨几人一块行了过来,看见她,笑着道:“昨儿叫小姐早睡,小姐偏不听。这不,福伯几个人等不及小姐,已经将灯笼年画对联都贴了。”
青篱立在游廊中看向府里新挂上的红通通的灯笼,以及各个房门上贴着的红通通的对联,趁着白雪,显得尤为喜庆,忍不住笑道:“这雪下得真是时候。这下子年味儿就更足了。”
看了一会儿雪,回头问杏儿等人:“你们的家人在这里住得可习惯?”
杏儿回道:“习惯,小姐安排得周全,他们哪里还有什么不习惯的。”
合儿也跟着道:“是呢,小姐叫张贵里里外外的备齐了,我爹娘感激小姐感激得紧呢。”
青篱摆摆手,笑着道:“大过年的,你们就莫说这外道话了。今儿说得再多,再好听,我也不发赏钱。”
红姨几人跟着笑了一回。
用过早饭,杏儿叫了自家嫂子,与柳儿合儿三人去了厨房准备年夜饭,青篱便与红姨与杏儿的娘、合儿的娘几人在屋里说着闲话。
外面的雪愈下愈大,不时的有炮竹声从或远或近的地方传来。火盆烧得旺旺的,室内温暖如春。青篱歪在长榻之上,听着红姨与那二人的闲话,时不时的插上一句,安逸得如一只犯懒的小猫,她一时间有些恍惚。听着听着便不知不觉的犯起困来。
红姨与那二人见状,连忙住了嘴,相互打了个眼色。那二人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红姨在旁边坐着,过了好一会儿,见小姐似是睡熟了,便给她盖上锦被,将房门关好,悄悄的退出去。
而这边青篱初始只觉得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回到了前世老家的小院子,母亲在她耳边慈爱的唠叨着,不知怎么的,突然情境一变,母亲的面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李姨娘时常面带忧色的脸,见了她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将她来来回回的打量了好一番,嘴里不断的说着些长高了,也瘦了,也黑了之类的话,青篱见她离得自己远远的,心里奇怪,李姨娘怎么不靠近自己呢?刚想到这里,突然意识到,李姨娘已然去逝了。
梦中的李姨娘,似是知道她的想法,猛然脸色一变,一阵浓雾扑来,李姨娘已然不见了踪影。
青篱心中大急,惶然立在原处,四处张望,却见天地以及四周处都是灰蒙蒙一片。上天入地只剩下她一个人,不由心中大急,想要张嘴喊叫,却怎么也开不了口,正急着,突然见前面一个月白色的身影闪过,快速消失在自己眼前。心中更急,朝着那月白色的身影跑去,还未跑几步,突然场景又是一换,似是从空中俯瞰某一个闹市,那街上的人乱哄哄的围着一个囚车,看护囚车的官兵挥着刀大声叫嚷着,青篱甚至能听到他那略带方言的“让开,让开,再挡者格杀勿论!”。
那围在周边的人,不但不让,反而围靠得更近。青篱好奇这车中的人是谁,那车中的人似是感应到她的想法,猛然抬头,对上青篱的双眼。青篱惊了一跳,那双淡然清冷的温润双眸正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想要再看清他的容颜,却无论如何也看不清。只有那双眸子清晰可见。青篱不由失声问道:“先生你这是怎么了?”
恍惚中青篱觉得那人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没听清楚,场景又换。不断的有人脸在自己眼前闪过,青阳的,沐轩宇的,胡流风的,苏青筝的王语嫣的,张凤娇的,还有苏府中那些她能记得的下人……。这些人都无比的奇怪,统统不是她记忆中的模样。
青篱无瑕顾及这突然出现的人脸,骇然寻找着那消失的双眸。却怎么也找不到,而那些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人脸,也骤然消失。她不由的大急,喊到,“先生”“先生”……
正在这时,突然有一个熟悉声音闯进耳中,有人大力的摇着她的身子,“小姐,小姐,醒醒,小姐,你醒醒……”
青篱茫然睁开双眼,闯入眼睑的是柳儿温婉纤长,满是急色的脸。转着朝屋子里扫了一眼,原来是做梦!微微挪动了身子,道:“我没事,只是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柳儿连忙打了热水,一面替她擦额头的汗水,一面轻声道:“小姐可是想念岳先生了?”
青篱擦了汗水,将锦帕递给她,“身上出了汗,你去替我拿一套新衣放在碳火上烤着,待会儿我要换。”
柳儿见她神色已然平静下来,微微放了心,端着水盆出去了。
青篱靠在长榻上思量着那个怪异的梦,心中很是不安,那梦境杂乱无章,却又无比的真实。尤其是那人坐在囚车之中的情境,真实得让她无比的惊惧。那这梦究竟是昭示着日后的事情?还是她思虑过重,以致于才会做这样的梦?
而后面闪现的那些人的脸,她当时急切,没顾上细瞧,这会子一细想,似乎青阳眼中含着泪,而苏青筝的发式和衣服也很奇怪,象是,象是。她思量半天,也想不出象什么来,总之那样的服饰似乎不是中原人所穿的。
这个奇怪的梦究竟昭示着什么呢?
会不会那人最近一次没写信,真的发生了什么大事?她被这一猜想吓了一跳,手紧紧的握成拳,身子僵得直直的。猛然,她翻下塌,来不及穿鞋子,向外跑去,与捧着衣服进来的柳儿撞了一个满怀,柳儿见她光着双脚,一声轻呼,顾不得被撞到地上的衣服,连忙拉着她往床上拖:“小姐,再急的事儿也要穿上鞋子啊,这大雪的天,可别冻病了。”
青篱双手紧紧握着,任凭柳儿将她拉到了床边坐下,穿着了鞋子。柳儿指尖传来的温暖,让青篱略略回了神儿。定定的坐在床上,良久,才道,“去找了陆聪到书房来。”
柳儿将衣服放好,见小姐神情疑重,一句话不敢多问,一溜小跑儿的去了前院。陆聪与张贵以及杏儿的两个哥哥喝酒闲聊,听说小姐找他,正要嘟哝两句,被柳儿一把拖往,往外拉。陆聪见她一脸的急色,便将牢马蚤放进肚子里,跟在她后面去了。
半个时辰后,书房内,陆聪坐在椅子上,翘着二朗腿儿,一脸的不满道:“我说,你的丫头急急忙忙将我拉来,原来你是找本少侠来,是要与本少侠大眼瞪小眼啊。”
青篱从沉思中抬起头,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为了一个不着边际的梦,这般大张旗鼓的叫他特地跑一趟京城,确实有些说不出口,若是平时倒还罢了,这即是过年,又是下雪的。
心思转了几转,终究叹了一声,罢了,待这雪停了罢。可若真是……她不敢再想下去。从内心深处讲,她对他到是有几分的信心,不管碰到什么事儿,最起码可以保住自己平安罢?
想到此,朝着陆聪摆摆手,示意已经无事了。陆聪嗤了一声,站起身子,一摇一晃的向房门走去,走到门口顿住脚,高声长叹,“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我那师兄,不会轻易有事的,你就放心罢。”
说着便一头扎进风雪中。
青篱被他这话逗得“扑哧”一声笑了。也是,祸害活千年,他从来都不是善良之人。那清冷淡然面容不过是为了掩饰他的冷情,或者说冷血。对无关之人,他向来是漠不关心的。
这么想着,略略放了心。
第三十四章 风雪夜来人
第三十四章 风雪夜来人
虽然青篱因陆聪的话。心情稍稍有了好转,但是仍然有淡淡的忧心。柳儿将小姐做噩梦的事儿与那几人说了,几人齐齐的叹息,若不是小姐执意要出京,何必这样呢?
希嘘了一会子,便商议着晚宴与守岁的事来。按照青篱原先的安排,是要一大家子人,包括丫头们的家人在内,齐聚在前厅北厢房里,热热闹闹的吃一顿年夜饭。
可现如今小姐的心情不好,这几人便商议着,年夜饭由她们几人陪着小姐吃,吃完饭便劝小姐睡一觉,兴许睡上一觉也就好了。
商议完毕,柳儿便去回了小姐。青篱不在意的点点头,此刻她的心思已然不在什么年夜饭上面了。
柳儿见小姐这般,越发觉得她们商议的是正确的。回去与这几人一说,杏儿又提议,不妨晚上再让小姐饮两杯酒,兴许睡得更香。这几人都觉得这个是好主意,便各自去准备了。
青篱一直在书房坐到天将擦黑。才猛然惊醒。见杏儿过来掌了灯,连忙扯出一丝笑意,道:“瞧我,一时忘了时辰,大家都等急了吧?”
杏儿捂嘴一笑:“小姐不是应了柳儿要与我们几个单独吃年夜饭么?我爹娘与祥伯张大娘她们都在前厅吃上了。咱们的饭就摆在小姐房间的外间儿,她们叫我来请小姐。”
青篱微微一愣,才猛然记起,柳儿恍惚与她说过这样的话,只是当时她心中正烦忧,想也没想便同意了。
丫头们的家人在这里过第一个新年,原本她是想借着这样的机会,与他们聚一聚,也好让他们有些归属感,听杏儿说那边已然开宴了,只好点点头。罢了,今日她确实也没什么心思,与那些人凑了机会再一起吃罢。
柳儿几人因有意让青篱放松,在桌上不断的拿话与她东西扯,要么就是问开春荒地如何如何,要么就是说那温室里的菜过年后还能采几茬儿,卖多少钱等等。
青篱也明了她们的心思,强打起精神与这几人说了几句,便又沉默不语。
杏儿与柳儿对视一眼,两人一人拿酒壶,一人拿酒杯,说是要感谢小姐的大恩大德,借着新年敬她一杯。青篱只得接过来饮了。合儿见状也要敬酒,再接着是红姨,这几人一连敬了她七八杯的酒,青篱便觉得有眩晕了,摆摆手止了她们。
红姨几人见差不多了,连忙撤了宴,端了热水,给她略做梳洗,便将她扶到床上。青篱虽然有些微晕,脚步略有些发虚,事实上脑子却是清醒得很。也猜出这几人的用意,便故意装醉,任由她们折腾。
这几人将小姐扶上了床,见她双眼紧闭,呼吸平缓,似是已然睡着了一般,对望一眼,齐齐松了口气。
灭了屋里的烛火,只留一盏远远的放在桌案上,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青篱睁开眼睛,双眼直直的盯着帐顶。屋内屋外静寂一片。静得仿佛能听到雪花簌簌落下的声音。
偶尔传来的人语声,和着远处的炮竹声,让她的屋内更显静寂。
就这样躺着躺着,不知何时,酒劲悄悄的上了头,便昏昏的睡去。
夜已深了,原本密集的炮竹声都停歇了下来,虽然家家户户灯火通明,但是已然悄无人语声,长丰县的人们都在这大雪夜围着火炉,静静的等待着宏景二十二年的到来。
在离子时差二刻的时候,丁香巷子中出现一个瘦长的身影。那身影淡淡的,几乎与白雪融为一体。他行得很快,却不显一丝狼狈,似是在雪地上滑行一般,飘然而至。
那身影走到李府门前停了下来。借着两盏大红灯笼的微弱光线,看清门头上的两个大字,微微一笑,摇了摇头。随着他的动作,发上沾着的雪花轻轻的落了下来。
岳行文抬手理了理头发,望了望约有三米高的院墙,微微一提身子,如一只白鹤般轻飘飘的落在墙头,若是此刻青篱看见,定然会撇撇嘴,你不说那流星蝴蝶步是野书的杜撰,作不得真么?你丫的怎么会呢?
岳行文再一个纵身,轻轻的落到院子中,刚站定。就从旁边窜出一个身影来,直直的扑向他。岳行文身子往旁边微微一错,躲开来人的攻击,抬手架住他的攻势,低声道:“小聪,几年了,你还是没甚么长进呢。”
陆聪听了这声“小聪”,想到那绿油油的“小葱”,脸上浮上一丝嫌恶的神色,手上的动作愈快,如流星一般向他挥去,岳行文淡淡的躲开,低声道:“改日再与你切磋,她的房间?”
陆聪气恨恨的收了掌势,“你什么时候来?早来我早去过逍遥的日子。”
岳行文轻叹一声,“你暂时走不得。少则半年,多则一年罢。”顿了顿又道:“算是帮我。”
陆聪低呼一声,凑近他笑道:“岳师兄也有求人的时候啊,真该让师父他老人家听听。”
在前厅里面守岁的几个人听到外面有些微的动静,合儿推开窗,朝外喊道:“陆少侠,可是有什么事么?”
陆聪伸手指了指青篱的房间,朝岳行文一挑眉。转头冲着前厅方向喊了一句。“没事,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猫,已经被我赶走了。”
岳行文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丢下一句,“这么说我便当你答应了。”说着,朝青篱的房间走去。
子时骤然响起的炮竹声将青篱从睡梦中惊醒,烛火仍然扑愣愣的燃着,屋内仍然静极,想必那几人正聚在前厅里守岁呢。
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听了一会儿炮竹声,那喜庆的味道将心中的淡淡的忧虑略微冲散,略动了动身子。想要起身找口水喝。
身形刚动,便听见一句淡淡的,“可是要喝水?”
那声音熟悉至极,却又有些久别的陌生,青篱登时怔住,身子半僵着,一动不敢动,似是怕惊着什么。——这若是梦,那梦境也太过真实了。
岳行文轻轻的走近床前,隔着帐子又轻声的问了一句,青篱微微转眼睛,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那里,立着一个淡然消瘦的身影,隔着帐子看得不甚真切,隐隐约约,如梦如幻。将目光微微上移,一头撞入那双淡然的黑眸中,才猛然醒过神来,眼睛猛的一热,这不是梦,他来了!!!
提了整整一日的心“嗵”的一声落了地,强忍着泪意,揉了揉眼睛,轻声嘟哝道:“先生怎么来了?”
岳行文轻笑一声,转身去了外间。青篱连忙穿了衣服起身,跟着出了里间。
岳行文拎起红泥小炉上的小铜壶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她,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黑眸闪动几下,突然淡笑出声:“出京不到两个月,似是长高了。”
青篱双手握着茶杯,坐在那人的对面,一双眼儿直直的盯着地面,似是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听了他这话,才抬起头,外面的烛光明亮一些,他今日穿的是青色的衣袍。下摆与肩头已然被雪水浸得湿湿的一片,头发也不似往常那般整齐,被雪水浸湿的发丝贴在脸上,愈发显得面目冷清,那淡然的脸上,还带着未消退的风霜之色,不由眉头微皱,轻声道:“先生何时也成了这样没成算的人,这大雪天,又是大过年的,跑来这里做什么?”
岳行文轻笑一声:“得了你送去的菜,便想过来瞧瞧你。”
青篱起身走到门口,挑帘向外望去,雪不知何日已然停止了,院子里积着厚厚的雪,只有一双自外面进来的脚印。想来这雪才刚刚停止,杏儿那几人一直在前厅守岁,其间并未来过。
一阵寒风吹来,她打了一个寒颤,岳行文伸手将门帘放了下来,拉着她的手往回走,轻斥道:“刚起床的热身子便跑到风口去,当心冻出病来。”
他的手掌心中带着一丝温热,而指尖却冰冷无比,青篱抬了头望向他,道:“先生也知道要当心身体?这雪下得这样大,先生是怎么来的?”
岳行文道:“京城离这里不过千里,快马一日半就到。来时,京中倒未下雪,没想到这长丰县居然下了这般大的雪。”
快马奔千里。寒冬三九刚刚过去,那一路的风霜,自是不用提。青篱沉默不语。良久,抬起来头,正欲开口,却那人一手支着头,头微微下垂,一动不动,似是睡了过去。
她眼睛一热,静静的坐了一会儿,悄悄起身,将屋里的两三个碳盆都移到他近处,轻手轻脚的添了木碳,将火烧得旺旺的。
不多会儿,屋里的温度升了上来,将他湿着的衣摆和鞋子蒸腾出丝丝的水气,青篱一动不动的坐着,盯着那丝丝的水气出神儿,望着那湿的衣摆一点点的变干……
他睡得极沉,却一直保持着刚入睡姿式。只是那总是淡然的面容,突然放松了下来,少了一份拒人与千里之外的淡漠,多了一分疑似温和的表情。这一份温和,让青篱微微有点陌生感。从来没有想象过,这样温和的表情会出现在他的脸上。
时间一分一分的流逝,青篱望了望沙漏,已然到了丑时末刻。杏儿几人仍未见回来,青篱不知道这几人是否已然知道了他的到来。
又过了许久,外面响了鸡鸣的声音,因着这细小的声音,岳行文猛然睁开了眼睛,一眼看到坐在对面的青篱,似是松了一口气,伸出白晰修长的手扣了扣太阳|岤,朝她轻笑:“怎么不叫醒我?”
青篱递过去一杯热茶,笑道:“先生睡得沉,怎么忍心叫醒你。若是还困,便叫张贵将客房收拾了,好好歇一歇罢。”
岳行文接了茶水,摇摇头,神色不明的喝了茶水,才道:“再坐一会儿,我便要回京。”
青篱微微一愣,随即点点头,“待会儿叫张贵把他新做的衣服拿来,先生换了干衣服好赶路。”
岳行文将杯子放到几案上,轻笑:“不说这个了。你在这里过得可好?”
青篱望向他笑道:“再好不过了。没再过没几天便是立春,到时候,那荒地便要开始忙着整理,为春耕做准备了。先生,我在这里充实的得很,你不必挂心。”
岳行文淡笑着点点头。两人又都沉默下来。碳盆中发出微弱的“噼噼啪啪”的细响。
青篱从沉默中抬起头来,笑道:“先生,我这院子买得可好?”
岳行文点点头,轻笑:“宅子是好的。就是那府匾额上的字太差!”
青篱瞥瞥嘴,“我在这里立的可是农户。认得字的农民又有几个?我写成那般算是好的了。”
岳行文笑着问道:“这下子可算是得尝所愿了?”
青篱得意的轻笑一声。望了望外面,道:“先生若是不困了,我带先生去瞧瞧我的温室如何?”
岳行文点点头,站起了身子,笑道:“说到温室,便想起你先前去信说要造一个压水井的物件儿,为师已然托了萧生生,想必也快有信儿了。”
青篱闻言大喜,笑道:“若是那件物儿造出来,可是一件利国利民的事呢,可惜先生的父亲是在刑部任职,否则这官声好处,我断不会让它落在长丰县令的头上。”
岳行文伸手弹了她的额头:“何时变得这般小家子气?那朱起云朱县令一向有清誉,是个极好的人,你便是将这好处落在他头上,又能怎样?”
青篱嘿嘿一笑,抓起一旁放着的兔毛披风披上,就要出门。被岳行文一把拉住,眉头微皱盯着她问道:“为师记得与这兔毛披风一起做的,还有一顶帽子、耳暖等物,你为何不戴?”
被抓了现形!青篱吐了吐舌头,连忙讨好一笑:“就戴,就戴”说着奔进里屋,翻箱倒柜一通乱找,终于找到岳行文所说的帽子和耳暖,还有一条兔毛围脖。再也不敢嫌它们麻烦,一股恼儿的戴了,走出里屋。
岳行文看着她一张小脸围在毛绒绒兔毛中间儿,显着一团的孩子气息,觉得有些好笑,却仍然忍住了,挑帘向门外走去。
第三十五章 风雪夜来人(二)
第三十五章 风雪夜来人(二)
岳行文看着她一张小脸围在毛绒绒兔毛中间儿。显着一团的孩子气息,觉得有些好笑,却忍住了,挑帘向门外走去。
屋外的灯笼有的已然燃尽熄灭了,有的仍然发着微弱的光,将灭未灭的样子。
岳行文一只手提着灯笼,一只手将她紧紧拉住,两人并肩朝着后院走去。
雪在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青篱感受着那只手传来的温度,一阵的心安。不由微笑起来,宏景二十二年,该是不错的一年罢!
两人不紧不慢的走着,青篱因着她的梦境,有心想问一问京城里是否发生了什么事儿,却又不想打破这宁静,只好将话暂时埋在心中。
两人走到小花园中,青篱停了脚步,指着那两个且高且长且宽的架子,笑道:“先生,你看,这些是我弄的。这边将来种上丝瓜豆角等腾藤类蔬菜。到了夏日,它们的藤蔓将这架子爬得满满的,又可乘凉,又有新鲜的菜吃。那边就种上葡萄,即得了休息的地方,又有水果蔬菜吃,可是极不错?”
岳行文望了望眼前的高大物件儿,眉头微挑:“菜还能这样种么?”
青篱抬头一笑,得意道:“怎么不能?旁人种不出来,是因为他们没想到。我定然能种得出来呢。”说着又想到她的一万亩荒地,又笑着道:“我买的那一万亩荒地,有经验的老农都说只能种出一石粮食,那朱县令要我打包票,一亩出二石的粮食,我虽然没应,可是我心里却有底气呢。先生,我跟你说,那荒地第一年,我心里的期望是一亩出三石的粮食呢。——若是先生将那压水井尽早帮我打造出来,许是一亩三石也要多呢。”
岳行文因她的这一番话,将眉头挑得更高:“一亩荒地出三石的粮食?你可有把握?”
青篱见他不似往常那般只是听听,顺道鼓励两句便完事儿,而是一副极感兴趣的模样,便奇道:“先生这般关心,莫非将来也想当个地主么?”
岳行文淡淡一笑,不回答她的话,仍是重复了刚才的问题。青篱微微一思量便道:“第一年。一亩出三石也不全然有把握。只是我有能提高产量的法子,用了这些法子,许是差不多罢。不过第二年的把握就会大的多呢。”
岳行文点点头,笑道:“怪不得你方才不甘心将那压水井的功劳白白让朱县令得了。若是你荒地一亩能出二石的粮食,这于他来说,便是大大的政绩。”
青篱听到政绩二字,撇撇嘴道:“这些算什么?单说我来这长丰县,造了些新奇的农具什么的,已然让朱县令得了大大的便宜了。”
心中道,还有那播种的农具,她一时没不上,现在还没造呢,若是造好了,推广应用起来,对于这古代落后的农业来说,不知道要提高多少倍的效率呢。
岳行文听到她说到农具,便又追问了起来,青篱无奈只好将排耙与双滑犁与他讲解了一番,心中纳闷,这人难道对草药医书厌倦了,改对这些东西感兴趣了?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到了后院。青篱领着他进了南面的温室。将里面的灯笼全部点上。青椒和豆角此刻正是旺果期,虽然刚采过几天,已然又有长成的了。
岳行文提着灯笼沿着田埂,一路细细的看过去,愈看愈惊奇。青篱将他的神色瞧在眼里,微微有些得意。
出了南面的温室,又进了北面的,这里面种的野菜长势更是喜人,本来这些菜就不需要怎么打理,只需有充足的水与肥,适宜的温度,它们便会疯长起来。
青篱见他今日似是格外关注这些东西。便又解说了一番,顿了顿笑道:“今儿也是先生来,我才领着到这温室之中呢,旁人我才不带他们来。没得叫他们把我的法子都学了去。”
岳行文轻弹她的额头,又责怪她小家子气。青篱揉了揉额头,笑道:“我才不是小家子气。这温室种菜,毕竟是成本太高,是属于那些达官贵人享用的物件儿。一般的老百姓可享用不起。再者说,这种东西太过精贵,不适宜大面积推广种植。倒是那蘑菇却是适合的很。”
说着将这蘑菇的产量与岳行文细细的说了,又将蘑菇与这蔬菜的生长期,投入等等做了详细的对比。
岳行文黑眸中的惊奇随着她的深入细说愈聚愈多,最后聚成一抹深思,一闪而过。朝着她含笑点点头,问道:“这可都是从那《齐民要术》中看来的?”
青篱脸色一僵,心中苦叫,怎么忘了还有这一茬儿事,若是这人再提出要那看那《齐民要术》。她到哪里去给他弄一本来?
连忙笑着道:“那书也不过比先生给的农事书多了一些不常见的农作物罢了。其它也没什么稀奇的,方才讲的那些,可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呢。”
一面却在心里暗自下决心,在拿不出那《齐民要术》之前,还是少在他在面前这般得意忘形的好。
正思虑着,远处又响了鸡鸣声,先是一只鸡叫,接着是两只,三只,此起彼伏的从四面响了起来。
青篱看了看东方,虽然仍然是漆黑的一片,但是这一声声鸡鸣却告诉她,天就要亮了。
神色微黯,随即又朝岳行文道:“趁现在天还未亮,先生赶快再歇息一下,待会儿好赶路。”
岳行文轻叹一声,点点头,拉了她的手朝向她的书房走去。
在书房中坐了片刻,青篱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道:“先生这会子来,可是京中发生了什么事么?”
岳行文眉头微挑,轻声斥道:“这爱胡乱想的毛病还是未改。哪里有什么事,不过是为师担心你在外面过的第一个新年,会不适应。便想来看看你。”
青篱不点头,也不摇头,神色不明的坐了一会儿,突然轻声道:“先生没来之前,我做了一个不好的梦,本来是想叫陆聪快马赶到京中的,没想到先生倒是先来了。——先生只会叫我十天写一次信报平安,可先生自己都不守信。若不是上次先生没送了信来,我也不会因一个梦,便心焦得不行。”话说到最后已然有些赌气。
岳行文将她的手紧紧握住,淡笑道:“是为师不好。让你担心了。那次正好得了萧生生的行踪,为师便找他去了,一时误了时间。不会有下次了。”
青篱点点头,笑道:“即是先生认错,我便愿谅你罢。不过,我得向先生提个要求。”
岳行文朝她点点头。
青篱笑着道:“先生那边儿若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可是不许瞒我,要一五一十的在信里写清楚。”
岳行文微微一愣,随即含笑点点头。接着又道:“青阳收到你送的物件儿,很是欢喜,说是过了年便要寻你来。”
青篱听了,喜笑颜开,连忙问了许多青阳的近况,听得青阳怪她不捎信儿,不由抿嘴一笑。又问了胡流风与沐轩宇的近况,唯独没有问苏府一个字儿。
窗外鸡叫三遍,青篱猛然住了嘴,呆愣了一下,嘿嘿的笑了两声,便站起身子。
岳行文也跟着起了身子,立在她跟前儿,定定的望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为师一时还不能来这里陪你,你万事要小心。院子里事儿,多叫那几人帮你干着,外面的事儿多叫张贵与陆聪帮你招呼着。”顿了顿又道:“朱大人为官清正廉明,若是真碰到什么事儿,便去找他。——他与为师倒还有些渊源,过些日子我便写信与他,让他多多照拂你。”
青篱从他的话中听了几个信息,第一就是他曾想过要跟着来这里。第二就是朱大人与他的关系。只是这两点他从未向她说起过,这人一向是喜欢暗地里拿主意,真是的。
眼看天色将亮,一时也顾不上抱怨,只是一连的点点头,表现得极为听话。岳行文见她头点得如小鸡吃米一般。不由轻笑一声,放了她的手,朝门外走去。
这是告诉她,不须送!
青篱在原地怔了一会儿,直到那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才惊醒过来,拔腿追了出去。
陆聪抱着双臂,倚在门房的门口,见他走来,微微一挑眉,抱怨的话还未说出口,便见青篱急色匆匆的从里面追了出来。
岳行文顿住脚,见她披风也未穿,眉头微皱。青篱跑到他跟前,微微喘着气儿道:“先生,我去送你。”
岳行文黑眸微闪,转着朝向陆聪道:“那就有劳陆师弟代为赶车了。”
陆聪哼了一声,将头转到一旁。一阵寒风吹来,青篱又打了一个寒颤。
陆聪长叹一声,转身向车马房走去。岳行文抬眼看见柳儿的身影出现在厅堂处,扬声道:“去将你们的小姐的披风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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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立春
第三十六章 立春
岳行文除夕之夜的来去匆匆。除了让青篱因梦境而焦急的心平复了下来,也让她添了新的疑虑,那人雪夜奔千里,只是如他说的那般担心她在外面的第一个新年不适应么?
想来想去,自己想不出个所以然,又找不到商量的人,便只好作罢。大年初二,平西侯府的张买办又来了,还带着沈府的管家沈涵一同前来。这二人来了没说几句话,便提出要去温室一看,被青篱断然拒绝,好吧,虽然她也没想着将这温室种菜的技术捂一辈子,密不外传,只是她现在没想好而已,况且她心情烦躁着呢,谁有心情理会他们那么多?
这二人见李家小姐态度强硬,倒也没怎么恼,古代最重的就是绝技,独门手艺等等,他们此举算是觊觎人家的独家密方了。也知道是不妥,便又买了些鲜菜,自去了。
初二是走亲访友的日子,青篱她们一没亲,二没友,只好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吃吃喝喝,说说笑笑的过了一天。
初三这天,一大早,杏儿便与她说今日立春,街坊们都说街上热闹着呢,要她一起去看看。过年窝在家里甚是无聊,她早就有些不耐烦了。用过早饭,便带了这几人去街上走走。
杏儿在旁边眉飞色舞的讲着她从别处打听来的长丰县立春的习俗,“小姐,这立春的游街是由县衙举办的呢,听说,先是要抬着土地公游街,将这长丰县几个主要的街道都游一遍。一边游街,一边还免费发放泥制的小春牛呢,游完一圈,再把土地公抬到土地庙门口,然后在那里打春牛,再然后再挑一家的地头,去将那打春牛的鞭子烧了,据说这叫什么烧什么癖谷,反正意思就是将地里的虫子烧死,让庄稼不生病……。”
杏儿小嘴叭啦叭啦的说着。红姨在一旁也跟着道:“要说这打春牛的风俗,我们老家也是有的,小时候我也见过几回,怪是有趣儿。”
合儿也道:“我们那里不但打春牛,而且还要吃春饼,这个叫作咬春……”
柳儿也跟着道:“我们那里倒没有那么多讲究,只是每到立春这日,就用小布袋将豆子谷子等杂粮装了,挂在牛角上,村里的老人们都说,这是取意六畜兴旺,五谷丰登,一年四季,平安吉祥。”
青篱微笑着听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言的说着。柳儿的话刚一落音,青篱便笑道:“你们几人上学,我算是看出来了,就数柳儿最用心,你们瞧瞧,现在就能出口成章了。”
柳儿脸一红,把脚一顿,咕哝了一句。跑到离小姐远远的一边儿去。
青篱与丫头们到了主街上,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街道两边站满了人,老老少少的,黑压压的将整个双墩大街的两侧站的满满的。大都翘首向县衙的方向望着,也有与相熟的人三五聚作一堆儿闲聊的。
没想到这长丰县的立春日居然是这般的热闹。
她们找了个人略少的地方站定,听着耳边相熟之人的寒喧打招呼,听得最多的就是“春来了”“迎春咧”那音调拉得长长的,仿佛不是在与人打招呼,而是向大家昭告一般,几人不由相视一笑。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这一日原先是有艺人顶冠饰带,一称春官,一称春吏,沿街报春,后来这一习俗慢慢的没了,但是平民百姓却还是习惯在这一天里相互道一声“春来了”“迎春咧”做为报春旧俗的延续。
刚站定一会儿,前面便有锣鼓声传来,人群发出一阵马蚤动,有人叫道“土地公来了”,有人还道“朱大人今年又抬啊”。
青篱朝着人群注目的方向望去,不多会儿,街道上出现一队身着红衣的礼队,前面一行人,打着鼓吹着号子,那喜庆的声音,把整条街都渲染得喜气洋洋的。
乐队后面,是十几个人抬着金色的土地公像缓缓的向这边走来。
杏儿指着那行人,道:“小姐。快看,那人就在发春牛,我们也去领一个罢。”
青篱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只见几个人手托着托盘,上面整齐的放着泥制的小春牛,路旁的人不断的上前讨要。
青篱道:“想要就自己去领。”
杏儿看了旁边几人,那几人见她目光看来,各自将头转开,不与她对视,杏儿撇撇嘴,挤出人群,向那发春牛人的人走去。
刚走了没几步,便听见人群中有人叫嚷“沈家三少爷也来抬土地公了!”人群中又引起一阵搔动,杏儿顿住脚回到自家小姐身边。青篱朝着那马蚤动源瞧去,只见一身材略高的青年背对着她朝着朱大人一行迎了过去。
朱县令一见来人,笑呵呵的道:“墨非,你也来了。”
沈墨非拱拱手道:“县令大人亲自抬土地公,正是为了期望今年我县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我等岂能不来抬抬这土地公?”
说着将朱县令身边的一人替下,抬起土地公复又前行。青篱见那些抬得毫不费
种田纪事(完结)第30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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