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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事第4部分阅读

    掌事 作者:rouwenwu

    着湖水绿春装,头发大概还用了假发,堆得那个复杂,摇曳的金珠子银珠子,让她看上去简直闪闪发光。

    “我哪有那么一张巧嘴,只会听不会说。”卫氏亲佛,说话总听着祥和,“所以,我才煽着你们母亲把人叫来了。”

    墨紫立刻就想,不会还让她讲上一遍吧?

    “若不是这丫头说的故事,恐怕你三弟就多出一房妾室来了,还得费我力气打发。”主桌上另一位美妇人说道。

    原来是卫三的妻子淑娘。

    “这故事若能早些流传,我家老爷和二弟说不定能少娶几个。”显然是卫大夫人,四十多,富态雍容。

    卫家的男人凄妾成群。卫三例外。

    今天这桌上,上点年纪的都是正室夫人。卫氏例外。

    “听听你们说的,连我都好奇到底是什么故事了。”张氏拾绢遮笑,眸光落在墨紫身上却犀利,“我瞧这丫头呆呆谔谔,一点机灵劲儿也没有,哪像巧嘴的。还愣着干什么,夫人们让你说,还不赶紧?”

    又趁机贬裘三娘,“三娘,你怎么教的丫头?好不懂规矩。”

    裘三娘将目光从戏台子上收回来,“母亲说的是。”

    竟然轻易认了。

    墨紫与裘三娘视线一对,嘴角稍稍勾起,偏低了头不让任何人瞧见,毕恭毕敬说道,“墨紫只是姑娘院里的粗使丫头,一向由白荷姐姐领着,少见世面。若弄错了规矩,也是墨紫笨。”

    裘三娘又抬高了眉,眼线飞起。那是她最得意时的表情。墨紫,比那三个从小就跟在身边的丫头,懂她。

    看似谦卑,却不谦卑。看似积弱,却不真弱。

    那低眉顺目的墨紫就是让人挑不出刺来,张氏暗暗咬牙切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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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众亲。

    第一卷 欺我 辱我 我不忍 第17章 争玉堂春(五)

    月挂中天。

    伶旦们正清唱一出戏,没有鼓锣,没有二胡,唱得毫不吵闹。楼下丫头仆妇们嘻嘻哈哈的唠话,清晰可闻。然而,风喜动二楼的太太奶奶姑娘们,已全不在意,深深陷入赵学士和管氏的故事中。

    对卫三等人来说,惊叹的是管氏那首精彩的小令。而对这里的女人们来,更多羡慕的是赵学士的深情与“迷途知返”。在座的多位夫人曾经历过丈夫纳新欢之痛。待字闺中的姑娘们,又有谁希望未来的夫君娶妾纳小?

    不过,墨紫发现,其中三人没有羡慕之色。

    一个是卫三夫人,她家里没有妾,最为得意。一个是始终微笑着的卫氏琼玉,她与卫三相似,爱的是我侬词。一个是张氏,她自己从侧室奋斗上来的,因此就有点不自得。

    “这故事中的赵学士和管氏可真有其人?”开口的,居然是向来文静少言的裘六娘。

    要说这裘六娘,人不坏,性子懦弱胆小,喜读诗词,颇有才情。

    “墨紫不知。故事流传已久,难分真假。”墨紫瞧得真切,卫氏因裘六娘语气中毫不遮掩的慕仰而蹙起眉。

    多是张氏已为六娘说了不少好话,卫氏正重点观察。

    “我听着不像真人真事。即便真有其事,恐怕流传至今也有偏颇。”裘七娘说道,“自古风流大丈夫,娥皇女英亦是千年美谈。我看那故事中的管氏未免气量过小。想赵学士如此俊彦的人物,娶个小妾又有何妨?管氏既已年老,多个妹妹,还能帮她照顾夫君,有何不可?”

    见裘七娘边说话边频望卫氏的样子,墨紫心想,八成她也看到卫氏皱眉,就想踩六娘下去,自己能得青眼。

    “七姑娘年纪尚轻,话说得虽好,只怕不必等你年老,看夫君往家里头一个个娶进门的时候,就再不能大气量了。”卫三夫人冷言冷语,认为自己被小辈暗讽,极之不悦。

    裘七娘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聪明反被聪明误,讨好了一个,得罪了另一个。

    “淑娘,七娘还小,话莽撞了些。你是长辈,别跟孩子较真。”卫氏作和事老,似乎裘七娘的话颇得她心。

    “哪里还是孩子,十六七岁能当孩子娘亲了。”卫三夫人能不让自己的丈夫娶妾,自然不是普通人物,立刻顶回去,“我这也是教她。自己没经历过的事,别信口开河。”

    场面就僵冷了下来。

    墨紫这时突然说道:“姑娘可是让墨紫备下文房四宝?”

    裘三娘反应不慢,在众人目光聚到之时,盈盈站起,对主桌的长辈们微福身,“请允三娘自作主张。”

    自作主张什么?她不急不忙,走到墨紫那儿去,附耳低语。那就是装腔作势,什么都没说。

    墨紫却乖巧模样,连连称是,貌似无状,说道,“姑娘要将小令写下来,墨紫即刻去准备。”

    裘三娘瞪瞪墨紫下楼的背影,对着主桌,有些娇嗔道,“这个笨丫头,我凑她耳朵说,就想让她悄悄办,然后写下那精彩小令来,博母亲夫人们开心。她可好,喊得恁大声,怎么不干脆让对面都听见咱们说话算了。我瞧啊,她讲故事马马虎虎,粗里粗气倒还能逗个乐。”

    由墨紫引着,裘三娘一点就通。

    结果,主桌上的气氛立刻轻松,夫人们抿嘴直笑。可张氏实在笑不出来,脸皮抽搐两下。别人没瞧见,卫氏却不小心瞥了个正好,但笑意很深,似乎没放在心上。

    墨紫拿了笔墨纸上来,早有几个会看眼色的丫环腾空了张弹琴的桌几,于是她马上为裘三娘铺纸研墨。

    裘三娘提笔就写。可写了一半时,她就停了停笔,抬头看一眼墨紫。

    “姑娘,可是要蘸墨?”墨紫不待裘三娘说,就从她手里拿过笔去。

    就这么一瞬间,主仆之间的眼神交流如下——

    裘三娘暗示:给我提个醒,下半首有点想不起来。你侬我侬的,捏来捏去?

    墨紫暗示:不是我不提醒,现在有上级领导正考察你,要给人最佳印象啊。

    “姑娘,给你笔。”墨紫一脸忠仆的表情。

    裘三娘笑着,却抿紧唇线,似在磨牙。但她到底聪慧,况且我侬词实在上口,稍加思索后,将下半阙一蹴而就。末了,还用得意的眼神扫过墨紫。

    墨紫心中暗笑:裘三娘这样的个性,适合经商,不适合窝里斗,动不动气焰就涨起来了。

    “水云,拿来让我瞧瞧。”卫氏叫着裘三娘的闺名,招招手。

    裘六娘还好,裘七娘脸上闪过不快。

    裘三娘把小令拿过去给卫氏看了。

    “你练得是汉黄门令的章草?”卫氏眼睛一亮。

    “夫人博学强记,三娘却惭愧,只习得皮毛而已。”裘三娘一张好嘴。

    “哪里是我博学强记,不过是我认识的人中也有写得一手漂亮章草罢了。姑娘家练章草的,你倒是头一个。虽说少了点娟秀,可听说你自幼随父亲走动,该是合了你的性子。”卫氏这话一说出来,张氏和七娘幸灾乐祸。

    “三娘是家中长女,父亲难免疼宠多些。年幼时不懂事,如今已不外出,在家孝敬双亲,喜个清静日子。”裘三娘三言二语,回答得诚实乖巧。

    “是该如此。想我故去的父亲,我幼时也极疼我,常带我出门长见识。不过女儿家总要在家留些日子,免得出嫁后对父母有缺憾。如今,纵然想念也已见不到面。”卫氏说完,不禁抹泪。

    惹得卫家的女子们纷纷拿帕子点眼角。

    张氏也能挤出真泪来,“妹妹快别说了,我就想起老太爷大年下给我们买糖葫芦的事来,生生在眼前还晃着。”

    卫氏起的头,当然也由她来收尾,擦去眼泪,微笑道,“是我的不是。难得一聚,还上你家来哭。看来,我也是老了。”

    裘七娘奉承不遗余力,“夫人哪里老,跟我三姐姐在一处,跟姐妹花似的。”

    在墨紫听来,七娘把卫氏捧高,却把张氏又踩了。

    “呦,站在旁边的三姑娘和咱们姐姐是姐妹,那张姐姐岂不是多了一个女儿?”卫三夫人之前让卫氏劝下,心火却未完全熄灭,这回口蜜腹剑。

    轮到张氏脸红一道白一道,但她不能瞪卫三夫人,只好拿七娘出气,“巧云,长辈们说话,你安静听着就好。”

    裘七娘平时在张氏面前可算费尽心机地讨好,以为自己会是张氏最先考虑嫁入王府的人选。哪知席上张氏一个劲儿夸六娘,这才想靠自己争上一争。结果真真弄巧成拙,尴尬不已。

    卫氏已没心思像刚才那般来劝,只对裘三娘说,“这字,可否送我?你真是好记性,听一遍就全记住了。”

    “这是夫人抬爱。”裘三娘回答,话不多,也不假,清清静静的。

    卫氏让贴身丫环把字收好,就道乏了。

    张氏留了两次客,看她真疲倦,只好作罢,并且打发人去对面楼里报一声。

    一时半会儿,收拾的,伺候的,打点车马的,楼上楼下,楼里楼外,好不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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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卷 欺我 辱我 我不忍 第18章 秋后算账(一)

    半个时辰之后,一群人簇着另一群人,出了双喜楼,往车马道走去。

    墨紫如同以往,牢牢看着裘三娘的背,和影子一样。

    白荷她们总算能跟上来,在后头紧随。

    “太太叫你做甚么?”白荷与墨紫一排。

    “没做甚么,就讲了个故事。之前,我在雁楼里讲的那个,又让我给太太奶奶姑娘们说了一遍。”墨紫看着面前的人影重重,而卫氏与张氏走在女眷们的最前头。

    “墨紫。”裘三娘唤一声。

    “是。”墨紫应一声。

    “你知道自己厉害吧?”貌似不经心,“若不是我的记性还不算差,刚才可就出丑了。”

    “我哪里有姑娘厉害,听一遍就一字不错,连上都来的贵客都夸您。”拐着弯提醒裘三娘,她还好没给念出下半阙来。

    “我要是真写不下去呢?”裘三娘挺想知道。

    “姑娘要真写不下去,墨紫就会把整首再念一遍。”墨紫早有准备。

    “得了客人的夸?那咱们姑娘一定让那位王爷的姨太太喜欢了吧?没准,就看上咱姑娘了。”白荷欣喜。

    “那可未必。”裘三娘精明毕现,冷笑道,“瞧瞧头里,我的好母亲正把六娘往前拱,而七娘紧拽着六娘不放。什么时候两个妹妹这么和美,我倒不知道。”

    “姑娘,咱不上去么?”白荷也想推上一推。

    “我看卫氏不像张氏说的软性子。”因离大部队远,墨紫就说出来,“对六娘,似乎并不满意。对七娘,倒是袒护多些。”

    “对咱姑娘呢?”绿菊在后头关心。

    “不算冷不算热,看不出心思。夸了姑娘,也是真夸。却提到姑娘随老爷走商的事,故不似特别喜爱。真要说,就是褒中有贬。”墨紫观察了半天,“恐怕太太错看了这位闺中好友。纵然二十年前性子软,可如今她能得到王妃的信任,还有回乡省亲的体面,哪会是随意拿捏的人?”

    “说得不错。”裘三娘表示赞同。

    “可这不冷不热,有褒有贬的,咱们该怎么办?”白荷担着心思。

    “她不中意我,我也还不一定中意她家的三少爷呢。”裘三娘态度轻松,却瞅瞅墨紫。

    “我明天就去打听那位三少爷。”墨紫收到裘三娘的眼神。

    “丫头们,瞧见没?别说我偏心眼儿。”裘三娘虽遭太太挤兑,不知何故,心情却不错,“墨紫这丫头,我什么都没说,她突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我跟她要笔墨纸砚。好在后来她又说清楚,不然,你们姑娘我今晚要被人笑话了。”

    墨紫跟裘三娘装傻,“我是瞧六姑娘七姑娘都给卫氏留了印象。再说七姑娘说错了话,惹卫三夫人跟卫氏不快,就想着姑娘你可以秀一下那手漂亮的章草。既显了长处,又缓了席上的紧张。谁知姑娘那么聪明,竟把听了一遍的词当场给写了出来。”

    墨紫之所以明示裘三娘,因为她认为,卫氏是侧室,应该不会当众认同一夫一妻。裘六娘对故事的向往,令卫氏皱眉。反而,裘七娘说管氏气量小,合了卫氏心意。可卫氏特别让张氏找她来,不为了故事,还能为什么?除了管氏那首绝了的小令,大概不会有其他。

    “章草还能绣?回去你绣个给我瞧瞧。”裘三娘当墨紫说真的,然后听到这个秀字,以为捉了她的失误。

    墨紫心中叫苦,虽说古语白话的,她说得挺习惯,但难免冒些现代的词来。自己不觉得什么,听的人却懵懂。

    “我那点针线本事,就能缝缝补补。让绿菊绣,绣一篇心经,跟版画一道送给贵客去。”她信口随说。

    “绣一篇心经?”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裘三娘认为是个好点子,“不如我自己绣,更有诚意。”

    绿菊噗嗤一声,赶紧捂住嘴,却见白荷小衣都在偷笑。

    “我平时真是惯坏你们了。”裘三娘回头板起脸,半眯起眸子。

    “姑娘,您打样,奴婢来绣。等绣完了送人,那就是您自己绣的。”绿菊笑嘻嘻说道。

    裘三娘的女红,自开始学起,就一直不怎么样。在家待了半年,还拿不出个像样的荷包香囊来。平日有工夫,宁可弹琴下棋,读读书练练字。

    “墨紫,你觉得好笑就只管笑。”裘三娘不见墨紫跟那三个似的,以为她怕自己真脾气。

    “姑娘,我自己就只能补衣服,哪有资格笑您错把牡丹绣成桃?”墨紫正经回答。

    绿菊猛咳嗽,突然岔气呛到了。白荷打裘三娘说要自己绣心经,头就没抬起来过。小衣边帮绿菊拍背,边笑不停。

    “好,好得很。”裘三娘心情不错时,可以随丫头们闹。

    这种时候,她们与前方那群人的虚应客套格格不入,是不分主仆的深厚情谊。墨紫每回瞧着她们的笑容时,就会安慰自己,变成丫环的处境至少不算很糟糕。

    相较于后方无人注意到的和谐,被拥在前头的卫氏却能明显感觉到来自于张氏与裘七娘之间的暗流。

    卫氏不动声色,转身在马车前站住,一手握住六娘,一手握住七娘,却对张氏说道,“好姐姐,你家这几个姑娘个个如你信中所说一般,可贴心的儿。我呀,真恨不得认作自己女儿。”

    张氏一听,乐得脸上生花,“别说认女儿,就是带去我都不说什么。”双手推推六娘,“就这个吧。”

    裘六娘娇羞地低下头来。

    卫氏却拉拉裘七娘,“这个不也挺好吗?”

    裘七娘依贴紧卫氏,一张甜嘴叫声干娘。

    张氏一愣,眼风厉害起来,却讪笑道,“都让你带去,我身边就没贴心人儿说话了。你对姐姐可狠心。”

    “姐姐真是,刚还说让我带去呢。”卫氏说着话,目光投远,看到门廊上正和丫头们说说笑笑的裘三娘,不觉眸光湛湛,“放心,我就算真带,也只带走一个。”

    这是卫氏今晚第一次亲口承认要带裘家的姑娘去上都,等于就给了张氏定心丸——裘家能和敬王府结亲!

    这话张氏听了心定,六娘七娘也有了憧憬。饶是七娘再能表现,女儿家的矜持占主导,欣喜地垂了头。

    “我还要在城里留一个月,走之前,咱们姐妹可得再聚聚。”卫氏终于放开六娘七娘,要上马车。

    旁边的丫头掀开布帘子。

    “下回,那得上我们家。早些来,咱们还能打个牌,姑娘们逛园子,热热闹闹整天。”卫大夫人这就定下了回宴。

    张氏连说几声好,等卫府的女眷们一一上马车,驾出了门,这才领着女儿媳妇们转身。

    裘三娘原本想回自己院里,安婆子却跑来说张氏还有话说,请她带着丫头们去主院。

    “这都什么时辰了,还去她院子?”待安婆子走远,裘三娘抱怨。

    “六娘七娘,四奶奶五奶奶都去了。”白荷瞧得仔细。

    墨紫眉心一拢。

    那些明晃晃的琉璃灯,照亮漆黑的湖沿,却只有那一圈儿光,去不到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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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卷 欺我 辱我 我不忍 第19章 秋后算账(二)

    啪——

    原本还能听见窃窃私语的院子里,刹那肃静。个个盯着狼狈倒在地上的墨紫,多数面露诧异,全然不知事情的起因。

    那些在双喜楼上伺候的大丫环们,更是以为太太叫墨紫上前,定是要打赏的。毕竟墨紫说的故事,太太奶奶姑娘们似乎喜欢得紧。

    跟在四奶奶身后的艾柳,还有让墨紫顶过,张氏的大丫环艾杏,一见此状,脸上就挂起幸灾乐祸的笑。

    因为,墨紫挨了太太一巴掌,而且还是狠狠的,毫不留情的一巴掌。

    白荷倒抽口气。绿菊甚至啊地叫了一声。

    裘三娘就站在张氏身边。灯影晃动之下,没人看得清她的神情。但她没动,一动都没动,甚至拦住了想要冲上前的小衣。

    噼啪——

    不知哪柄灯的蕊芯跳了跳。

    张氏迷惑的眼神这才清明,施施然放下高抬的左手。之前那巴掌是她用右手打的,觉得不解气,想用左手再给墨紫一巴掌,谁想这人就倒地上了。难道她用的力道比自己想得大,可手掌一点儿不疼啊?再看墨紫,用手捂着脸,手背微微拱起,多半是肿了。

    张氏满意了,声音刻薄,“不要脸的东西!以为能说会道,就想蛊惑主子客人?也不知哪本滛书上看来的艳词荡事,竟敢拿出来说。还和外头的歌姬比高低?赢了怎的?只让人以为我们府里出下作的小娼妇,无端端坏了你主子的名声。”

    墨紫什么话都不说,似乎被打傻了,低头看着地面。

    裘三娘听到张氏最后一句话,嘴角勾起冷笑。

    张氏侧脸来看裘三娘,那冷笑却已经隐没了。

    “三娘,你两个姐姐没得早,你就是府里的嫡长女,下头妹妹们都会看着你学的。你随老爷长年在外,任身边的丫头没大没小。知道的,那是你心好;不知道的,以为你不会教。我早想同你说,要多多约束底下人,看你才在家中安稳了半年,就拖至今日。实在是看不过眼,气得我动手。你今晚也瞧见了吧?分明是悍妇不让夫君娶妾,还弄了首什么锁南枝的小令,你侬我侬,好不惺惺作态。新鲜事下有企图,你这粗使丫头聪明得很,趁艾柳解手,进雁楼去勾引爷们。故事里头不让娶妾,我瞧她却是想高攀凤凰枝。”口口声声,说裘三娘不会管教,又说墨紫别有企图。

    “母亲,这就是你的不是了。若不喜欢我底下丫头们的作派,早些跟我说便罢了。我难道还真让人爬到头上去不成?再说,母亲若提醒过我,无论如何,今晚我也不会让墨紫上得楼来,惹母亲生气,害你在客人面前失了脸面。”裘三娘这话绵里藏针,不过这针有些太明显。

    低着头的墨紫暗自叹口气,裘三娘这脾气啊,既然忍,索性就忍到底。同样内容,换个柔和的说法,也不至于让所有人都知道两人不和。虽说,两人关系差,裘府上上下下,是个人就心里有数。

    裘三娘忍得不成功,可张氏这点比她强,半点不恼,还一副慈母相,“我失了脸面有何要紧,倒是可惜我那妹妹更喜欢了六娘七娘。”

    裘三娘真想拔了眼前女人的头发。说什么卫氏更喜欢六娘七娘,明明是她硬把人推到卫氏跟前去。而她对卫氏说了裘水云这个名字后,闭口不再提自己。现在,却把脏水泼到墨紫头上。

    “安婆子,去给我拿家法棒来,今天我非打死这践东西不可,为我儿出口气。”想想一巴掌实在不能解气,又加上让裘三娘的话给刺激到,张氏真耍狠了,想要杀鸡儆猴。

    肃静中的女人们终于哗然,开始交头接耳,因为任谁都以为不过是张氏代裘三娘对一个丫头的小小惩戒而已,现在却要请出家法棒。

    上一个被张氏用家法棒的,是裘五院里最嚣张的丫头,当着五奶奶,两个粗壮的婆子打她整整五十棍,抬出府去时,看着就像活不成了。

    墨紫这时抬了头。

    裘三娘见她面色如常,既不畏惧,也不倔强,平平淡淡的样子。好像要被执行家法的,根本不是她。真想问问墨紫,怎么能一点儿不怕?是自己惹恼了张氏,进而连累她。

    这家法,五尺高的棒子是祖母传给正室嫡妻的,裘三娘当然张氏打不得,可一个丫头,打残打废,张氏可以说了算。而且一旦请出来,裘三娘都不能违抗祖母留下的规矩。

    从没这般六神无主,束手无策的裘三娘却在此时看见墨紫的嘴皮子很慢很慢动了动。她眼眸轻敛,回头,对身后三个急得快哭出来的丫头们厉声,让她们别再推搡她。

    张氏自恃,裘三娘奈何不得,所以才无故拿其他丫头出气,心里好生痛快。

    不一会儿,那安婆子招呼两个力壮的仆妇扛了家法棒来,咚地将棒子往墨紫身边一落。那声音沉得让胆小的丫头们往后缩了缩。

    “太太,奶奶们,姑娘们,还请避远着些,免得惊到。”安婆子说道。

    “拖过去点儿就是。”张氏心地残忍,哪会怕这个,“此风不可涨,虽然初犯,也决不姑息,打个八十棍吧。”

    交头接耳的声音一下子高了起来。这是要把人往死里打。

    白荷从斜里冲出来,扑通跪在地上,拼命磕头,“太太……墨紫一向谨守本份……不会做出那种事的……这其中定是有误会……太太……请您饶了墨紫吧……”

    一个裘三娘没拦住,再有第二个,却是她故意放出去的。

    绿菊也奔上前,匍匐在地,“太太,若您真要罚,绿菊愿为墨紫分杖责。”

    白荷忙跟着说:“白荷也愿意。求太太慈悲。”

    墨紫没想到白荷和绿菊愿意为她做到这个地步。她平素虽与她们交好,可对于她们那么忠心裘三娘,不以为然,还私底下评价为奴性。如今二人挺身而出,护她犹如亲姐妹,令她惭愧又感动不已。

    “三娘,你这些丫头太放肆了,全教你惯得没大没小。”张氏想不到裘三娘的丫头们这么团结,心中更是怒不可遏,“索性我一并打死了,再让牙婆子给你挑好的来。”

    分明是想斩断她手足,让她无可用之人,裘三娘的心火可不比张氏小多少。

    “这是怎么回事?还没进门,就听见吵吵嚷嚷的!”裘五跨进院子,瞧人人都站在外面,挺热闹。

    裘四紧跟其后,一眼看到坐在地上,让两婆子架着的墨紫,脸立刻板了起来,目光却变幻莫测。

    “母亲,夜了。”他说道,“有事明天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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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鞠躬感谢。

    第一卷 欺我 辱我 我不忍 第20章 秋后算账(三)

    本是大好的月圆夜,如今让晃动的琉璃盏照得心惊。廊上山水画灯的红坠子,让风打得滴溜溜转,蓬起又落。

    “明儿,正儿,站你们媳妇那儿去。虽说这种事男人不用管,可难得也让你们哥俩瞧瞧执家法,教训仗主子好心却爬上头的刁奴。”张氏今日定要杀杀裘三娘的威风。在她心里,甚至认为,若将墨紫打死了,从此裘三娘就是板上肉,随她怎么切。整个裘府会真正由她控制,再无人敢同她作对。

    裘五一看母亲教训的丫头是生面孔,不是他院里那些心肝宝贝,就嬉皮笑脸走到五奶奶身边。趁她不注意,手藏在背后,去捏五奶奶陪嫁丫头的手。

    这种明目张胆的行为,众人当着睁眼瞎。

    裘四却没同四奶奶站一处,反而立到张氏右侧,开口竟然是劝,“母亲,春夜凉,您前不久风寒才好,不要为了无关紧要的奴婢伤了身,又犯咳嗽的老毛病。”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但院里的人都听得清楚。其他人没什么,四奶奶却立刻向他投去诧异的一眼。

    正如裘四是张氏最疼最放心的儿子,四奶奶也是张氏最喜爱的儿媳妇。这不仅因为她娘家是云州产丝大户,而且她生为嫡女,贤良淑德,性子特别好。张氏将艾莲艾柳放在裘四房里,她全然接受,连艾莲收房的仪式都是她亲手为裘四张罗的。

    “我儿,今晚上不治了这下贱东西,我才会被活活气出病来。”张氏心意已决,“只要想到她差点勾上卫大人,我胸口就赌闷。”

    几乎脱口而出,说根本子虚乌有,裘四张张嘴,却还是闭上了。依他看,母亲既然非要惩治墨紫,劝也是劝不听的,只能等更好的机会再说。

    “来人,还不把这两个贱丫头给我拉开。”张氏怒喝。

    没人敢忤逆这会儿的张氏,艾杏艾桃各带了小丫头上来拉开白荷和绿菊。

    “给我打,狠狠得打。”白荷绿菊的苦苦哀求只让张氏更加恼火。

    安婆子弯下腰,对墨紫说,“赶紧自己趴地吧。”她素来不讨厌墨紫,没想到太太要拿这丫头开刀,有些可怜墨紫。

    墨紫仍端端坐着,捂脸的手已经放下,灯火之中,面色艳红,水眸荡漾明光,竟散发逼人的美丽。发散而不乱,衣沾尘却舞,仿佛天外谪下来的仙人。

    裘四看着那样的墨紫,眸子越发幽暗起来。

    执家法的两仆妇高举着杖,犹犹豫豫要落——

    “且慢。”声不急不缓,音不高不低,裘三娘打破沉默。

    这家,面上虽是张氏说了算,可裘三娘嫡长女的地位仍受到尊敬。仆妇们听了,棒子就停在半空,眼瞅住张氏,看她的意思。

    “三娘,这家法棒是你祖母留给裘氏长媳的,专用来教训府中下人。你父亲一脉单传,你母亲早去,我虽为填房,可也是上得族谱的正室夫人。你身为晚辈,该懂规矩。”张氏请家法,就是为了不让裘三娘救人。

    “女儿正是懂规矩,才请母亲住手。”相对墨紫的明艳,裘三娘的面容清冷,高高在上,不可亲近。

    “这是什么规矩?”张氏瞧裘三娘的傲冷,心里没来由畏缩,更恨起来。

    “母亲如今是后宅说一不二的人,当然有权力用家法。这点,三娘不能反对。不过,若三娘记得不错,祖母传给长媳的家法棒能教训的仆人要满足一个条件。”裘三娘成竹在胸。

    “这我怎么会不知道?能打的,只能是卖断终生的下人。可我这后宅之中,凡是二等丫环以上,都是签了死契的,除非我撕了契放出——”张氏突然说不出来了。

    墨紫低了头,唇抿起来,平平的,再渐渐微翘。

    “母亲手上可有墨紫的卖身契?”裘三娘目中精光乍现,然后咄咄逼人,“若有,那可就奇了,明明是我从外头买回来的。”

    张氏怎么可能会有这样一份卖身契?而且现在才想起来,别说墨紫的,白荷,绿菊,小衣的,一份都没有。因为,她从来把那四个丫头当成是府里的下人。既然是府里的,就是她能打能骂的。家法棒请出来,以为她们的小命捏在自己手心,裘三娘只能干看着。

    张氏那样得意,却是忘形。要不是裘三娘提起来,她几乎忘了还有这个条件限制。早打骂惯了下人,只当自己是所有丫环仆妇婆子的主母。

    “虽然卖身契在你手上,只要你还是裘家的人,我是你母亲,难道不能替你教训奴婢?”想要名正言顺,张氏用身份来压裘三娘。

    “你是长辈,替我说说丫头们,我感激不尽。不过,怎么说我都是墨紫直接服侍的主子,让你打死了,怕是不妥吧?死契,是契上卖方的命属买方所有。万一亲人找去官府,告母亲一状,那就麻烦了。”裘三娘气势如虹,话锋如剑。

    张氏已经完全处于败势,眼珠子光瞪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墨紫不懂规矩,母亲已打了她一个耳光。照理,若未经我许可,那也是不行的。可我明白,母亲是为我好。所以,算我默许了。不过,家法棒未免太过了。还请母亲息怒,我回去会好好教她。”裘三娘真是,踩在脚下,还要踏两踏。

    墨紫瞧张氏快气昏过去了。

    “墨紫,还愣着干什么?说你笨,你还真不开窍。太太不打你了,赶紧谢过。”裘三娘给墨紫使眼色。

    “谢太太宽厚。”墨紫说完,由坐改为站。

    “事情已了,母亲早些歇息吧,别为个小婢,作坏自己的身子。”裘三娘福福身,“女儿这就告退了。”

    白荷绿菊傻傻站着,想这事情怎么结束了?

    “白荷姐姐,还不给姑娘掌灯?”墨紫却跟个没事人一样,声音好像珠子落玉盘,清脆脆。

    两人这才应着,忙不迭挑起琉璃灯盏。裘三娘由两人引着,身后跟着墨紫和小衣,往院门口走去。

    堵着门看热闹的丫环仆妇们纷纷让开路。

    待五人出了院子,就听里面一阵乱嚷。喊娘的,叫婆婆的,呼太太的,还有说请大夫的。

    原来,张氏竟被气晕了过去。

    应该是运动太少,心眼太坏,刺激受得不太多,导致呼吸不畅,缺氧窒息。墨紫虽然这么想着,却没有半点同情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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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卷 欺我 辱我 我不忍 第21章 谁说规矩(一)

    这日,白荷在东厢她们的屋子里,正为墨紫上药。

    恰巧让经过窗外的裘三娘看见了,又开始置气,“哪是在打你的脸?分明是想打我的脸。我叫她一声母亲,她还真当自己是一家之主,好不可笑。如今我守在家里,全看父亲的面上。否则,她那么闹一出,我早还上一巴掌了。”

    白荷手指轻如羽毛,边上着药,边说道,“姑娘,何必同太太计较?等嫁出去,姑娘就不是裘家人,再不用受那份闲气。咱们先忍忍,免得太太把姑娘随便许了不好的人家。”

    陪在裘三娘身后的绿菊心直口快,“要我说,咱姑娘做得再好,太太也不会给选好人家。”

    白荷总不愿把人想得太坏,“姑娘是裘府大小姐,太太就算不喜姑娘,也得顾及老爷的脸面吧。老爷还在呢。”

    话虽这么说,但裘老爷如油灯将尽,身体已经撑到极限,甚至大夫都说就这个月里的事了。他纵情声色,掏空了本不算强健的身子骨,耳根子又软,以为张氏性情敦厚,又替他生养了两个儿子,待他百年后,母子会照顾三娘这些女儿及另三房姨娘,于是将裘家的铺子生意和地产都交给这母子三人手中。

    父亲虽糊涂了,裘三娘却不曾怪过他一句。无论如何,对她,父亲还是相当慈爱的。单是带着她云游四海,又教她看帐打点生意,已非普通父亲能做到。如今,困在家中,却尚不是绝路,也多亏了父亲。

    思及父亲的身体,裘三娘的面容有了一抹愁云。

    墨紫心想这是父女情深,胸口却突然一阵尖锐的疼痛,目不能视,只觉红光一片,铺天盖地袭来。

    “可是我手太重了?”白荷一惊,忙停下来。

    墨紫眼前再度清晰,神情恍惚,嚅嚅说道,“没有。怎么?”

    “一脸快掉眼泪的疼模样。”白荷将药瓶口塞上。

    裘三娘看着墨紫,“你现在这模样,倒比让人甩了一巴掌还难看。那晚,我瞧你气定神闲,似乎知道棍子打不上来。”

    “事关姑娘的颜面。而且我若怕了,有人岂不更得意?不过,姑娘将且慢二字说出来的时候,恰——恰——好啊。”正好到她以为要挨上两棍子,裘三娘才会说卖身契归属的事儿。

    那一刻,她不怕么?

    不,她怕。很怕。非常怕。

    从现代回去的,就能胆大包天?别幼稚了。和古人同样的血肉之躯,身份还低贱,法制不健全,生命不保障,就算满脑子的创新点子和未来思想,若裘三娘冷眼旁观的话,她还只能活生生被打死。跟张氏求饶,说自己能帮她赚大钱,要多少银子有多少?人家定当她疯子胡言乱语。

    因为怕了,事后傍着大树好乘凉的想法,略有改变。她得给自己准备好后路,而不是一昧依赖于裘三娘。

    这位大小姐个性相当情绪化,高兴时好相处,不高兴时爆脾气。好比那晚,她用唇语说了卖身契三个字,就是给裘三娘出主意。裘三娘硬拖到最后一刻才说,不仅让她捏把汗,还把张氏气得七窍生烟,直接导致两人彻底撕破脸。

    裘三娘出身好,不用怕。她只是个打工的,随时会成为斗争牺牲品。

    “姑娘,的确够悬的。”绿菊一想,就惊魂不定,拍拍胸口,“我当时吓得不敢睁眼,以为墨紫死定了。”

    “我就想瞧我那好母亲心情从山顶跌落谷底的样子。”裘三娘不觉得有什么,“果然,没让我失望。就算我晚说片刻,挨几棍子也死不了人。”

    墨紫怎能不了解裘三娘?她比其他千金小姐体恤下人,但并不是善良,而是她不轻易相信别人。一手培养出来,能获得她重用的,又只有几个。因此,比较好说话,对白荷她们随和。她能在那晚出面救墨紫,不是菩萨心肠,因为张氏借题发挥,矛头对准的其实是她。如果墨紫让张氏处置了,她从此就被张氏压制,且在府里失了地位,有一荣俱荣的考量。

    裘三娘这半年在府中,几乎不踏出大门半步,不是她乖乖听张氏的话,其实,在稳固自己作为大小姐的权力。

    墨紫有三个制高点。裘三娘则借嫡长女的身份在各房走动。明里,张氏说了算。暗里,那些打算两边倒的墙头草正在增多。

    当然,墨紫并不是说裘三娘坏。裘府里头风雨飘摇,一个没有亲娘保护,让后娘成天算计的小姐,就必须要自己坚韧。善良,心肠软,只会让自己活得凄惨而已。

    就像墨紫一直慢腾腾帮自己打算,裘三娘所做的,也不过如此。

    正因为这半斤八两,墨紫对裘三娘,算得上相知甚深。

    白荷和绿菊,听到裘三娘的挨几棍子死不了人的说法,全然能接受。在她们心里,即使替裘三娘死,也是奴婢,尤其是忠心的奴婢应该做的。

    斜靠在门槛上,瘦瘦高高,貌不惊人的小衣却低语一声,“我才不会让那棍子打下去呢。”

    这话出自小衣的口,墨紫倒是没想到,毕竟小衣对裘三娘的忠心不亚于白荷绿菊。也许,就是同为丫环的情谊吧。

    “姑娘,这几日天气好,你要不要替老爷去慈念庵里烧些香求支平安签?”默念职业道德三遍,墨紫用手轻擦了一下鼻尖。消肿的药膏不像她读过书里说的冰凉凉,却有股很重的药味,刺得鼻痒。

    张氏的动作快,她的动作何尝慢?张氏叫她上前时,那可不是要打赏的语气。她醒来遇到裘三娘这样精明的主开始,从不敢小瞧古人。因而,往张氏跟前一站,心里有最坏的打算。张氏右手抬起的瞬间,她的左脸就顺掌风往右偏去,化掉张氏一半力气。见其目光凶狠,不是一个巴掌能了结的情况,干脆就往地上一跌。隔开的距离,张氏打不到也踢不到。好歹,她也是个当兵的,让手不提肩不能挑的贵妇人打疼,会对不起前世的老班长。

    “慈念庵?”裘三娘立刻想起前两日墨紫跟她提过。

    “若是能住上几日,就更好了。”墨紫再接再厉,力求“完美”。

    “你又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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