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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汉迢迢第19部分阅读

    银汉迢迢 作者:rourouwu

    忙行了个礼。滕毅回道:“艳夫人有礼了。我还有事,这便回去了。沐野你也要多注意身体。”说完便告辞出门。

    迟艳原来是听说辛追往这边来才追过来的。自辛追回府,便没有踏进过流芳馆,迟艳有些忍耐不住了,便寻到眠风居来,只是辛追还是不在,牧冶说他陪滕毅过来后又回逐云院待客去了。迟艳眼光复杂地望着牧冶道:“妹妹此番陪侯爷出征,肯定辛苦了,回来后需要好好休息。府中杂事,姐姐帮你分担着,你且先休养好。侯爷宠爱于你,但你体弱,这侍奉这事太辛苦也不好,丛姐姐和我也会帮你分担一些的。”

    牧冶听她说得如此露骨,有些哭笑不得,但她也无心计较,心想,自己已得了辛追的心,这言语上也不用争个什么。便答道:“那姐姐就多费心了。沐野是想好好休养一段,不过也将近年关了,姐姐若忙不过来时,沐野自会搭把手。”

    牧冶果然就在眠风居里好好休养。闲时想出门逛,又不想带着辛追分派给她的一堆人,辛追却说:“你什么时候能将卓青等三人中摔倒一个,便放你和紫依单独出门。”她只好再练那小擒拿。卓青惊墨雷橙过来时,牧冶要拿他们练手,卓青惊墨是知道她那两下子的,便推了雷橙上前,雷橙不知就里,初时还认真对待,将牧冶摔倒几回后便再也不敢使力,束手束脚起来,最后忍不住苦笑道:“夫人,你手法倒也熟了,只是差在气力。你这样的力气只能制得住丛夫人,恐怕连艳夫人都摔不倒。”牧冶终于死了心。

    天渐渐地冷了,屋里已放置了暖炉。这日,兰铃去库中取炭,回来却是满脸不高兴。对牧冶道:“今儿这炭恐怕烟大,小姐你要离炉子远一点了。”

    紫依忙问:“前些日子用的白炭呢,怎么不领些那个?”

    兰铃道:“迟管家说了,那批炭用完了,只有这些。”

    正在看书的牧冶抬头淡淡道:“用完了就算了,烟大,窗子开点好了。”

    兰铃又道:“若真完了我便也不说了。我取了炭回来时,碰见红儿,她说早上才明明见到府里进了白炭了,绿萍领了许多走。哪里这么就完了的?”

    牧冶沉默了一会说:“算了,我们不跟她们计较了。这批炭也能用。”

    翠儿此时领了锦缎回来,听到兰铃的抱怨,也说:“连主子的也扣,难怪今年的我们新衣的料子要轮到最后挑。”

    正说着,丛华带着红儿进来了,看到牧冶还在看书,便笑问:“妹妹新衣的料子挑好了么?有没有想过做什么样子的,去年你那件袄子的领子倒也挺新奇的。”

    牧冶挑眉:“新衣料子?没有啊。翠儿倒是领了丫头们的料子回来了。”

    丛华皱眉:“艳夫人前几日便让管家送料子过来了啊?眠风居竟不知此事?”

    牧冶心里想:这迟艳也太跋扈些了吧?自己正得宠呢,她就处处为难,要是失了宠,还不知怎么对付呢!

    却听院门前有人在叫:“紫依姐姐,紫依姐姐!”

    紫依出去一看,是流芳馆的采蓝,带了两个小丫头捧了几匹缎子立在院前,紫依赶紧领她进来,采蓝低着头说:“沐夫人,这是今年新衣的料子。艳夫人说,前几日太忙,把这边院的份忘了,如今只剩这些,还请沐夫人将就。艳夫人说,今儿事多,得闲时定来陪罪。”

    等她们一走,牧冶看向那几匹缎子,都不是什么鲜艳的颜色,两边红儿翠儿撇嘴道:“这料子的颜色哪是夫人这个年纪穿的,就算是给长公主也未必合适。”

    牧冶倒不在意:“嗯,这其中深色的可以做衣服,裙衫另配好了。紫依兰铃明儿上方家的铺子去一趟,去选些缎子来,给几个院子都送上一些。”

    方家是以绸缎起家的,方家的绸缎自是极好的。两人听她这么说,都带着笑应了。

    晚上,辛追回来吃饭,却看到窗开着,屋内灌风,便斥翠儿道:“都入冬了,窗开这么大作什么,不知道夫人吹不得风么?”

    翠儿忙跪下将事由说了一遍,辛追眉头一皱:“卓青,上流芳馆取点儿白炭来。”

    牧冶忙制止:“不用了,别为这么点小事又闹腾起来,她心里不是更不舒服么?”

    辛追想想老这么闹腾也挺烦的,便说:“不如明儿起,你搬到逐云院去和我住。也省得我晚上万一有事还深更半夜地来敲门。”

    牧冶应了,次日便带了四个大丫头将东西搬到了逐云院。

    消息自然是飞快地传了出去,迟艳在流芳馆内恨得咬牙。

    几日之后,牧冶正在院内跳绳,就见惊墨笑嘻嘻地进来了。牧冶见他咧嘴笑,问道:“什么事这么高兴啊?嘴歪了!”惊墨一听,不由自主地摸了一下嘴,这一动作倒叫紫依兰铃和翠儿笑了出来。

    “夫人又调侃惊墨。不过呢是有大事发生,咱这侯府啊,可得换匾了!”

    “换什么匾啊?”

    “侯府得改王府啦!”

    牧冶一惊:“辛追封王了?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今日朝时啊,皇上下了诏了。咱主子被封了靖北王了。”他看了一下牧冶却见她脸上并无喜色:“夫人,主子封王了,你怎么不高兴?”

    牧冶长叹:“一个侯爷就有那么多七七八八的关系要考虑,做个王爷岂不是更烦?我最讨厌跟什么王爷搭上关系了。”

    “哦?可惜你脱不了干系了。”牧冶回头,却见辛追带着卓青和亲兵站在院门口。他走过来搂着她笑说:“不过,在你面前也从来没什么王爷侯爷,你恐怕是连将军都不愿搭理吧?那无刃门辛追,可以理了吧?”

    牧冶笑了。

    存疑

    自被皇上封了靖北王,整个侯府和辛追都忙了起来。侯府里处处得照得王府的制式改,而辛追则得应酬各路来贺的宾朋。清远侯和长公主仍在西北,只是来信道贺并教诲了一番。只有牧冶丛华还维持着往日的清静。

    自皇上设宴开始,辛追连日来都有宴席要赴。牧冶不耐这些应酬,除了皇上设宴,全家都去,七王子设宴,辛追带了牧冶赴会外,别的宴请牧冶都没跟着,辛追都是独自去的。赴宴归来,无论再晚,他都要回到逐云院两人的卧室将歇。倒是后来辛追自己在府内设宴回请众人,喝醉了,歇在了书房。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转眼已是隆冬。后园的腊梅开了,又恰巧下了第一场雪,牧冶便带了紫依等四人园中赏梅雪。牧冶是比较喜欢腊梅的冷香的,赏完了又令人剪了几枝准备插在瓶中。又想着丛华也许也喜欢腊梅,便叫紫依取了两支往邀月斋而去。

    经过流芳馆的后墙时,牧冶和紫依听到墙内有人声,听着象是下人们在扫雪聊天。

    只听一人道:“主子这两日倒是心情颇好,没再寻事了。不比沐夫人刚回来那两日,天天寻事罚人。”

    一人回说:“府中有喜嘛。侯爷成了王爷,府中夫人都成了王妃,主子自然高兴。”

    先前一人道:“咱那位,再怎么着也是个侧妃。就这么高兴。”

    “可府中事是由她管着的呀。”

    “府中事是由她管着,可那是沐夫人和丛夫人都不爱管。王爷可是明着要沐夫人掌家的。要是哪天她们中有一人想起来管了,咱主子的高兴事可不就没了?”

    又一人说:“这个,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听说这王爷封妃可跟侯爷时不一样了。而且府中诸位夫人的金碟都未入宗人府呢。这侯爷成了王爷,又得重弄,谁大谁小,可也没定。前段日子时,咱那位不是进宫去了么,回来可是面带喜色呢。想来皇后有什么消息给她了。”

    “绿萍姐来了。”

    就听绿萍的声音响起:“叫你们扫雪呢,在这儿乱嚼舌根。”

    有人回答道:“这不是主子有喜,我们在这里猜测侧妃封号啥时能下来呢?”

    绿萍道:“什么侧妃!叫主子听了割了你的舌头。咱主子是当侧妃的人吗?”

    有人却也不买她的帐:“哟,绿萍姐。听你的意思,主子能扶了正?可沐夫人丛夫人可是定下的正夫人呐。而且沐夫人正受宠。”

    绿萍道:“主子上次进宫回来后说了,侯爷夫人尚可马虎,王妃分封是很有讲究的。就凭沐夫人的出身,如何能当正王妃?王爷宠是一回事,封妃又是另一回事。再说,她得王爷宠能得几时?”

    又有一人说道:“那还有丛夫人呢!我听说丛太傅近日可是有点忙……”

    绿萍回答了些什么,牧冶已经听不太清楚了,她们已经远离了那堵墙,但牧冶心里却是跟堵了一堵墙似的。

    到了邀月斋,丛华看到她倒是露出笑容来,但牧冶却觉得她那笑很勉强。丛华见牧冶心情也不好,便问:“妹妹怎么了?”

    牧冶扯了一下嘴角:“没什么,听了些闲话,有些不快罢了。”

    丛华以为她知道了丛太傅的动作,“你也听了些闲话?是不是关于王妃分封的?我那父亲前些日子托人给我带话了,叫我在王爷跟前邀宠,希望能得到那个正妃的封号。先不说能不能在王爷跟前邀上宠,便是得了封号又怎样,难道有这个封号,王爷便会顾忌一点么?王爷那样的人,怎么会管这个?而且如此一来,我真的便要困在这儿一辈子了。”

    “各为其主,倒也说不上好坏。侯爷成了王爷本来是件喜事,可在我们府中又成了一件需争得头破血流的利益事儿。”

    “妹妹,你知道我的想法的。叫我在这儿呆一辈子,我不甘心。我也不能成为我父亲的棋子。”

    牧冶讷讷地说:“那个,你那件事,我没找到机会跟辛追说。”

    丛华叹气道:“罢了,你能提就提。不能提,私逃也便私逃了。”

    “你下决心了?”

    “嗯,金碟没递上去前总有机会。否则就算是王爷侧妃,逃了也牵扯多了些。”

    牧冶回了逐云院,却见卓青惊墨一脸不耐地站在院子当中。看见她回来松了口气:“夫人你回来了,主子刚才找你。这会儿被艳夫人堵在屋里了。”

    牧冶一听迟艳在屋里,不由住了脚。惊墨却催她说:“主子想带你出城看梅呢,先前见你不在院里,本来要出门找你,不巧艳夫人上门了。”语气中大有“救救主子”的意思,牧冶被堵的心稍有了一丝松动。

    门开着,黑衣的辛追背门而立,一身桃红的迟艳面朝着门,比他先看见牧冶。此时便故意倚靠到了辛追身上,嗲声道:“王爷,自那日宴后,您都好久没到流芳馆了,是嫌弃艳儿那日伺候不周吗?”。门外的牧冶听到这句,皱了一下眉头。辛追只觉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不由伸手架住她依过来的身子。察觉到迟艳的眼光在往外瞟,他一回头,就看到站在门口的牧冶。

    他推开迟艳道:“小野,你哪里去了,折了梅了?我正要带你去西郊,太子在那儿有个园子,那儿有一大片腊梅林,你必定喜欢。”

    牧冶还没表态,迟艳便接口道:“艳儿也想去,王爷带上我吧。”

    辛追道:“你不是嫌腊梅花小且不美的么?再说近日府中事也多,你再辛苦管一下吧。”说罢,也不管两人如何表情,拉了牧冶的手便往外走,边走边对紫依道:“去房内将夫人的狐裘取来,快些!”

    牧冶因为有心事,整天都提不起精神来。腊梅园回来,辛追有些抱怨道:“前些日子吵着要出去,今儿我特地辞了王尚书家的宴请带你出去,你倒不开心了。”

    牧冶看着他:“艳夫人说的是怎么回事?你毁诺?”

    “迟艳?什么?”

    牧冶气道:“你装傻!”

    辛追忙拉住她的手:“我没毁诺。她说的那日大约是指我们在府内宴请七王及一些好友的那日。你知道那日我喝醉了的,不是你给我净的脸么?我醒时是在逐云院的书房里的。”

    “我没给你净过脸!”牧冶使上那小擒拿,从他手下脱出了自己的手。

    眼见她的脸沉了下来,辛追急道:“那日我是醉了,什么事也没做。你要相信我。”

    那晚,牧冶虽然说服自己要相信辛追,心里到底还是存了疙瘩。

    牧冶到底还是将丛华的事透露给了辛追。

    她还从来没有如此婉转地表达过一件事情。

    先是在给卓青他们讲故事时讲了梁祝,众人自然是对梁祝坚贞不渝的爱情表示了同情,对棒打鸳鸯的行为表达了痛恨。这些是在书房外晒太阳时讲的,牧冶相信,以辛追的耳力必是一字不落地连带着众人的议论都听进耳朵里去了。

    晚上,两人躺在床上聊天,牧冶状似无意地提起梁祝。辛追道:“那祝英台倒是坚贞,两人死在一起,化蝶而去未尝不是一个好的结局。”

    牧冶故意说:“嗯,在我们看来,祝英台是坚贞,在马文才看来,祝英台岂不是不贞?”

    辛追道:“也不能这么说,毕竟祝小姐认识梁公子在先,只是梁公子木讷了一些,错失了良机。倒是祝员外为权,硬逼得两人分散,使两人之情成了悲剧。”

    牧冶又道:“那祝员外固然不好,那马文才也可恶,人家祝小姐都不愿嫁了,他还拿权势逼人,强娶,以至于逼死两人。你说两人化蝶而去结局尚好,可我却觉得这样死在一起,怎么比得上活在世上一生一世一双人呢?”

    “不过一个故事,何必这么认真?”

    “如果这故事在我们府里真实存在呢?”

    辛追撑起身子,定定地看着牧冶:“小野,你不会觉得是我用权势逼你吧,难道你心里还有程夷非?”

    牧冶懊恼地推了他一把:“又不是我!我说你逼我啦?都快一年了,你还怀疑我?”

    辛追舒口气道:“那是谁?我们帮她作主好了!”

    牧冶双眼紧盯着他:“真的?我说了你可不许生气。你说话要算数。”

    辛追懒洋洋地躺下:“说吧,只要不是你都好说。”

    “是,是丛姐姐啦!”

    “你说丛华?”辛追朝她转过身来。

    “说了不许生气的。”

    “我没生气,只是吃惊而已。不过我隐约知道她在赐婚前,名满京华,是有不少士子追求她的,好象她与太傅的一个门生走得较近。”

    “你知道啊?知道还娶?”

    “我以我们的婚约推过了,太傅坚持,皇上也赐了婚了。我那时又不了解你,多娶一个于我也无害嘛!”

    牧冶很想拧他一把,但也忍了。还是将丛华的事跟他慢慢道来,也说了那太傅门生如今的态度。

    辛追沉默地听完,开口道:“你想让我放她走?”半晌,又说:“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得想个妥善的办法。”

    牧冶起先一直有些紧张地关注他的态度,现在听他答应了,不由转身高兴地搂住他的脖子:“我就知道你不是那马文才。”辛追搂紧她在她耳边低低说:“如果换了是你,说不得我就做了那马文才。”

    又过了半个月。一日,牧冶从邀月斋回来,刚到逐云院门口,就差点与一人撞个满怀,仔细一瞧,竟是梨花带雨的迟美人。那迟艳一见牧冶,恨恨道:“好一个沐夫人,倒看不出表面清纯,背地里狐媚。你得宠也罢,竟霸着王爷不放,缠得王爷别的院子都不肯去了。一个商家女竟有如此手段,倒是小瞧你了!”

    牧冶见她现在说话虚词套话也不用了,倒是直抒胸臆,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想和她吵,便往旁边让了让,想绕了过去。迟艳见她不答话,更是愤恨,伸手便要来抓牧冶,牧冶倒是不自觉地用了那小擒拿的身法躲了过去,迟艳见抓不着她,愈怒,正待再冲过来,被院中听到声音出来的卓青拦住。

    迟艳出手打了卓青一记耳光,怒道:“凭你一个小小侍卫也敢拦我?”

    卓青沉声道:“我是王爷的侍卫,不是你的。王爷让我护着沐夫人,我就得护着。我看在你是小夫人的份上,受了这一记耳光。你再动手我便不会相让。”

    迟艳已经撕破脸皮,说话便不再顾忌:“你看看,你看看!一个个都护着。长得不怎么样,倒会勾人。王爷、国师、神医程氏都勾着了,如今连侍卫都搭上了!”

    牧冶终于火了:“心中有屎,看别人都是屎。莫不是艳夫人心内都是狐媚之法,故看起人来,人人皆是狐媚勾人啊?”

    一个冰冷的声音自院内响起:“迟艳!你怎么还在这儿?不是让你回去的么,在这儿吵什么?”是辛追听到声音出来了。

    正待反击的迟艳噤声,恨恨地带了绿萍走了。走了几步,到底是不甘心,冲着辛追道:“王爷,我怀了你的骨肉,你竟如此对我。我,对你一心一意,哪里做得不对了?”

    牧冶听着她这一句,犹如冷水浇头,霎时便呆了,耳内只剩下“我怀了你的骨肉……”

    争执

    迟艳走后,牧冶僵立院门口。辛追出来牵她的手要带她进去,她却默默地挣了出来,木然地往前走。她只觉得心被什么揪住了,几乎要无法呼吸。

    辛追跟在她身后,脚步有些沉重。进了房门,辛追挥退了众人,拉了牧冶坐在床上,叫了一声“小野!”

    牧冶抬头冷冷地看着他,这个男人脸上的神色竟是悻悻的,却没有什么不安和愧色。牧冶自知比冷比默不作声自己是比不过他的,便开口道:“你要解释么?”

    “小野,我也是刚才才知道这事的,她跑来说她有喜了,是我的。就是一个多月前那次家宴的时候。”

    “上次,你让我相信你,你说你什么也没做。那这回呢?你要我如何相信?”

    “那日我醉了,不太清楚究竟怎么回事。我记得好象是没有,可现在她有了身孕,我会去弄清楚的。”

    “醉了便是毁诺的借口吗?自我们成亲以来,你喝酒也不在少数,我从未见你醉过。自你封王以来,你赴了多少次宴了,有时喝多,但也没有一次糊涂过。怎么偏偏那日就醉得上错了床?”

    “小野,我那日以为是你在一边,只记得我没有碰你……”

    “还要骗我!你没碰我倒是碰了她了?什么不记得了?那你还记得在龙城时跟我说的话,许的诺吗?你说我们中间没有别人的,就是这样的没有?”她的声音渐渐尖利,她也不知自己怎么了,一心只想发泄出来,丝毫也不想放过他。

    辛追张嘴相解释什么,却终究没说,沉默了下去。

    见他不再解释,牧冶只觉心里被堵得要背过气去:“没话说了?那好,你毁诺在前,你让我走!”

    辛追一下子拦到了她前面:“你休想!”又气道:“小野,你别过分。我是说过你是我唯一的妻,答应对她们另作安排。你说我毁诺,可我并没有主动去找她们,只是酒后不察而已。再说,她说到底也是我的平妻。我母亲身为云阳长公主,都没有限制我父亲去侍妾那里。你就一定要这个样子么?”

    牧冶火气上冲:“你的意思是,你没有雨露均沾已是对我很客气了,是不是?你母亲出身高贵所以有肚量容忍,可我是商家女,我就是小气!你如此不能忍受当初就不该答应,我也好另寻出路。你既已答应了,就该做到,不要做出了事就千方百计找理由。”

    辛追从来没被人如此指责过,也有些火了:“另寻出路?方沐野,你早就想这么做了吧?你想寻哪个出路?程夷非吗?”

    牧冶怒极反笑:“辛王爷,你以为我除了你便再也没有依靠了么?你扯到程大哥身上做什么?难道我的出路只在他身上么?你怎么不再多扯几个,怎么不扯上滕先生啊?”

    辛追怒极,一把握住了牧冶的双臂:“方沐野!”

    却看到她因愤怒而通红的脸,心里忽一动。想起在龙城,两人偶有龃龉,小野性倔不肯理他,最后总是融化在他的吻和激烈的爱抚中。此时便也想着照搬,便收紧胳膊将她拢入怀中,低头寻了她的唇吻了下去。牧冶此时面对的却是自己的原则问题,心里本已愤恨不已,哪有心跟他玩卿卿我我,于是便挣扎起来,一边推他一边说:“你走开,你脏,你别碰我!”辛追一听火上心头:“脏?那你就跟我一起脏!”说完不顾她的挣扎,将她压倒在床,动手去脱她的衣服。牧冶奋力反抗,却又哪里是他的对手。被他进入,由着他动作,一声不吭,连泪也不流,心中只愤恨地想:就当是被狗咬了!

    辛追从房里出来就后悔了,自己以前从未对女人用过强,偏偏两次都对小野用了强。他走进书房,又对躲得远远的惊墨道:“去叫赤晴来。”赤晴和蓝雨自他被封王后便回了京,上次夜宴时他便已在府中了。

    赤晴很快便来了,小心地看了一下呆坐在书房内的辛追,站在一边。

    辛追开口道:“一个半月前,府中宴客,我醉了的那次,是谁当值?”

    “我和雷橙。”

    “是你们将我送回逐云院的吗?”

    “是,还有艳夫人。”

    “这我知道,只是她是如何跟过来的?”

    “那日沐夫人走后,艳夫人便坐在您身边,为您筛了酒,主子您又多喝了几杯。后来便醉了,是您自己说要回逐云院的。我们来扶您,艳夫人坚持要跟着。回到逐云院后,艳夫人说,沐夫人必定早就睡了,爷醉成这样没人服伺不行,便要我们将您送到书房。又叫人打水来为您净脸,您叫了沐夫人的名字,艳夫人就把我们都打发出去了。”

    辛追点头:“那你们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之处?”

    赤晴道:“有,当时我就觉得主子的眼神有些不对,比寻常醉酒要木一些。但因为在府里,我们又都守候在外,里面又只有艳夫人一人,故而没有多心。再说次日,也没发生什么事。”

    “那只有艳夫人在内时,你们可有听到交欢之声?”

    “没有。约四更时,只听主子说‘怎么是你,你在这儿干什么?’不过片刻,艳夫人便出来回流芳馆了。”

    “哦?我中间醒过?我只记得第二日醒来已迟,小野坐在一边看我。我只着里衣,以为是小野帮我换的。”

    “五更以后是卓青和惊墨当值了。”

    “那酒有问题!”

    “属下当时留下了主子未喝完的酒……”

    两人正说着,忽然听到院子里有些喧哗,接着便是惊墨的声音:“主子,沐夫人要搬回眠风居。”

    辛追忙走出去,看到牧冶带着四个丫头搬了东西已走到院门口了,卓青不知所措地跟在后面,他叫了一声“小野,你要做什么?”

    牧冶回头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你没看到了吗?搬回去!”

    “你!”辛追愣愣地看着她跨出院门,一拂袖回了书房。

    牧冶搬回眠风居的第三日,辛追忽遣人送了一个锦盒过来。牧冶打开一看,是一付白玉耳环,上雕牵牛花,倒跟去年的簪子是一套的。然而她却是没心情欣赏,叫过翠儿让她送还逐云院去。翠儿看看她的脸色压下了本想出口的话,去了。

    在逐云院口,碰到卓青和惊墨,两人忙问:“这两日,夫人如何?”

    “睡了一整天,我们还以为病了,却又起了床。”

    “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让我还这耳环。”

    “这要送回来,主子的怒气谁能承受?你们怎么不劝着点?”

    “不敢,你不知道,夫人随和时好说话得很。可是生起气来神情倒是越来越象主子,我都不敢说话了。”

    惊墨道:“主子又差我给夫人送白炭去。说不定有回旋余地。你先别还,放赤晴那儿几日,看情况再说。”

    惊墨的白炭自然也是没送成。牧冶说:“眠风居有炭,虽不是什么好炭,商女这等小气之人用用也够了。”听了回话的辛追,脸黑得象是块炭。逐云院内下人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下午,牧冶忽然收到了方家在京城的铺子送来的贺礼,才想起来今日是腊月十八,方沐野的生辰。她自己是不记的,辛追倒是没忘,可没忘又如何?她是没什么心情过这个十八岁生辰的了。

    牧冶总觉得自己这几日很烦燥,以为大姨妈要来,偏又没来。反正到这儿后她的大姨妈是很不准的。那日被辛追强要后,大姨妈倒是来了,但也只有两日,且量又少。与辛追大吵后,她大睡了一场,总算觉得心中郁垒稍散,但不久便又觉得心里堵得慌,神情便又厌厌的了。辛追这几日也不上眠风居来了,看来他对这事真的是无所谓,牧冶更觉气闷。

    紫依见她这样子,担心她又要病了,便悄悄找了程夷非来。程夷非已经很久没来侯府了,自上次送了药丸,与牧冶在后园中闲话被迟艳盯了很久后,他便自觉地回避了,免得给牧冶带来麻烦。这次,他不知她和辛追间的争吵,倒是先去访了辛追,但辛追进宫去了,程夷非便来了眠风居。给牧冶把完脉后他面露喜色:“沐野,恭喜,你有喜了,二个月了。”

    牧冶惊疑:“不会吧?前几日刚来的癸水。”

    “什么?那你上个月有没有来癸水?”

    “好象没有,这个月也只来了两天,而且很少。不过我一向不准的。”

    程夷非又仔细把了脉,“没错,是有喜了,只是胎象不稳,所以前几日才流红,那不是癸水。我给你开点安胎的药吧。”他一边开方子一边说:“你本来体弱,怀上了不容易,可得当心点。让将军给你多补点。另外,房事可得注意了,胎象不稳,要禁房事了。”

    牧冶听他仔仔细细地嘱咐,心下却想:“这孩子,来得可真不是时候。”

    程夷非写完方子看到牧冶呆呆地不知道看哪里,不由问道:“沐野,你怎么了?”

    牧冶猛一回神:“没事。嗯,你先别跟辛追说这事,我要自己告诉他。”

    “好。”

    “另外,你那药有没有丸剂啊?我不耐烦喝汤药的。”

    程夷非哄劝道:“你先喝几贴汤剂啊,我给你制丸剂,制好了给你送来。”

    “也不急。快过年了,你年后给我吧。”

    程夷非把脉时,牧冶身边只有紫依在。程夷非一走,牧冶便严肃地对紫依说:“今日之事,绝不可以透露给辛追。你若说一个字,便回南郡去。”紫依郑重地点点头。

    牧冶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这个孩子,想着自己跟辛追还要不要继续下去?这份感情绝然割舍,她做不到。可要是中间夹个迟艳委委屈屈地过下去,更是做不到。就算辛追真是酒后失德,她可以原谅,但他与牧冶之间现在不但隔了迟艳还即将隔一个孩子。辛追可以安排迟艳,但孩子总是他的亲骨肉,这要如何是好呢?如果自己不要这个孩子,那与辛追自是走到头了,打掉孩子,辛追的怒气可想而知,爱恐怕也要变成恨了吧。留下孩子,如此尴尬的情况下迎来他,实在是前程未卜。

    别院

    大年初一,辛追带了牧冶、丛华、迟艳三人进宫请安。辛追不是王族,原本无须此礼,但他因为深受皇上喜爱,一向来等同于皇子,便也有了此等礼节。

    进宫时,辛追还是携了牧冶走在前面,丛华和迟艳跟在后面。人前,牧冶也不好违逆他,由着他牵手进了宫。她心里有些悲哀:自己也终于沦落到人前假装恩爱,背后白眼相看的地步了。

    见过皇上后,牧冶三人循例要去皇后处请安。辛追将她们送到坤宁宫后淡淡地对牧冶说:“稍后就在坤宁宫口等。”牧冶微微点头。

    出了坤宁宫,牧冶抚着酸痛的膝盖,脚步有些微趔趄,丛华见状搀了她一把,牧冶朝她感激地一笑。迟艳被皇后留了下来,还在里面说话。

    坤宁宫口没有辛追的身影,却站着滕毅。丛华见状,对牧冶道:“我先到那边花园走走,王爷来了叫我一声。”滕毅关切地看着牧冶:“皇后给你小鞋穿了?”

    牧冶苦笑:“嗯,变相罚跪了呗。”

    “她总要找人出出气。你们府里正妃的金碟已经下来了,就是你。”

    见牧冶惊讶,又说:“她为迟艳争了那么久,最后还是落了空。你们家辛追还真不错。他当时递上的金碟居然只有你一个名字,说是另两位后一步考虑。朝中迟相和丛太傅都指使人提出异议,辛追可是一概不理,索性以一句‘此乃辛某家事’让那些老头闭了嘴。最后皇后亲自出马,说你的身家份量不够重。没想到皇上倒是为你说话,说你在北疆时,青龙山遇敌示警,守龙城击鼓励志,地震中示警救人,忠勇可嘉,当得起王妃之称。”

    牧冶没有出声。滕毅敏锐地发现她有问题:“你有心事?跟辛追有关?”

    牧冶道:“谁稀罕什么正妃?我们都要掰了。”

    “怎么了?二个月前还爽爽利利地承认你喜欢他呢?”

    “哼,他呢,就跟某位明星说的‘犯了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误’,当然他是不承认那是错误的。可是我,最恨的就是这一点。你说家庭影响是不是真的那么深远,我妈妈当年怎么样,难道我就一定会那样么?”

    “真的?你弄清楚没有?”

    “他说自己喝醉了,不记得自己干什么了。可那艳夫人都说有他的孩子了。如果他一向是个胡里胡涂的人,我还会相信。可他是那样的人么?”

    “小冶,你要知道这里人的观点,男的大概从来是没想过一夫一妻的,尤其是贵族,他们是以多妻妾为荣的。”

    “这我知道。可当初在北疆时,我曾跟他说过我的观点,我希望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他也答应了我,说他回来会处理好另外两个夫人的。没想到就是这样处理的。而且,刚才皇后说了,让我大度点,说靖北王府还将迎接新人,说是西平的公主。”牧冶不由想起刚才在坤宁宫中皇后的斥责:“方氏,作为正妻,岂可专宠善妒,妇德何在?……王府日后即将迎来西平的公主,与你们同侍王爷,希望你不要再蹈前辙,能够做一个合格的妻子。”

    啍,我不合格,我不做了还不行么?

    滕毅看她忽然不说话了,心知她又被那西平公主所困扰,便说:“这事还没定呢,皇后怎么就跟你这么说?你脸色不好,是不是刚才跪久了?”

    “还好。七王子进来解救了我。你叫七王子去的?”牧冶睁圆了眼看着滕毅:“我说你怎么站在这里。你终于找到你的爱人同志了?”

    “管别人的闲事就这么敏锐,自己的事就象是根木头。”滕毅又好笑又好气。

    牧冶一下子泄了气:“我回去就问问他那啥西平公主是怎么回事?反正如果她进门,我就一个字‘离’!你可说过要帮我的啊!”

    滕毅还待说什么,牧冶却已经看到巷道那边转过来辛追的身影,跟他道了个别就去花园中找丛华了。

    回了府,牧冶果然去逐云院问了西平公主的事,辛追反问:“你是怎么知道的?谁这么多嘴?”牧冶见他并未否认,心已冷了,淡淡地说了一句“皇后说的。”便转身离去。辛追本以为她又会大闹,已经神经绷紧准备迎战,却见她不哭不闹地转身走了,心里倒是忐忑不安起来,待要叫住她,却又拉不下那脸,只好由她走远。

    第二日,牧冶又来找辛追,提出要到逸阳山的别院去住一阵子。

    辛追道:“为什么?山里冷。”

    牧冶说:“那里清静,空气好。我胸闷得很,想静一静。”

    辛追无语,想了想说:“你带了惊墨去吧。”

    牧冶摇头:“不要。我不想看见跟你有关的任何人!”

    辛追怒道:“你还没闹够吗?”

    牧冶笑得有些悲凉:“你觉得我是在闹吗?那好吧,就算闹吧。你永远也不会明白我在想什么。你离我太远了。”

    辛追怔住。俄尔有些冷淡地说:“那好吧,你打算去几天?”

    牧冶含混道:“总得有一阵子吧。”

    正月初三,靖北王府驶出二辆马车,一辆十分华丽,一辆却是简简单单的青呢小马车。两车往南而去。牧冶带上了眠风居的四个丫头两个小厮。走前她问过眠风居众人,说她要去别院,可能不回来了,愿意跟的跟着,不愿意跟的可以到邀月斋去或直接到迟管家处报道,结果院里众人都愿跟着。

    丛华来送,有些难过地说:“怎么会到这个地步?你看着柔顺,性子倒比我还烈些。”牧冶凑到她耳边说:“你的事我已跟辛追提过了,他已答应放你走,但要想个办法。”丛华的泪滴了下来。

    牧冶还是舍不得打掉孩子。在那世,她便喜欢孩子,现在有了自己的孩子也总是件神奇的事。她决定先在别院里安定下来,再慢慢为以后作打算。走前,她已经在逐云院的卧室里留下了求去书,自求做下堂妇。同时又给方沐云写了封信,信中说明了自己的境况,要求回南郡待产。吩咐一个小厮送到方家在京城的分号,让他们急速传给方沐云。

    王管家看见她还是很高兴的,将别院又重新打扫了一遍,尽量让牧冶觉得舒服。冬日晴好,牧冶喜欢在廊下晒太阳,她会不自觉地摸着未显形的肚子和肚里的胎儿说说话。渐渐地,心情倒是平静下来了。牧冶笑着和紫依说,在这里的日子倒教她想起七渡。

    牧冶真的走了,辛追忽然觉得有些无措。还在年假中,无需上朝,他却不知往哪里去好。在府中,走着走着便会走到眠风居。院中一丝人气也无,他却仿佛还能听到她往日的笑声。自冷战以来,他只在她生辰那晚悄悄去看过她,便不肯踏进这里。如今却是日日要来造访这座空院子,后来便索性逐云院也不呆了,住进了眠风居,却因此没有看见那封求去书。

    隔了八九日,云逸和滕毅相携来访,问起牧冶,辛追不想瞒两人,便说她自己要求去别院了。滕毅当即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忙问:“她是不是问起你西平公主的事?你承认了?”

    “我没承认,但也没否认。”

    “没定的事你干吗不否认?这下要糟,以她的性子,估计要回方家了,不回方家也不会再回京城。”

    辛追怔住了:“她不想回来了?”

    滕毅急道:“初一她进宫时,皇后跟她提起西平公主的事。我当时在坤宁宫门口遇见她,她说如果是真的,那她只好请求休离,她一向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之人。我若不是看在你以往对她还算深情的份上,也不会来帮你。”

    辛追还有些怔忡:“我没想到。前些日子我们有些争执,我只是气她不肯低头。”

    滕毅道:“你看小冶是恃宠而骄的人吗?男子汉大丈夫先低头又怎样?你如果爱她就去找她回来。她如果要走,肯定会有交待,你不如找找看她有没有留书。”

    辛追先想到的是眠风居,找遍了也没找到什么,才想起自己的逐云院。他返回逐云院,问下人正月初二或初三有没有看到沐夫人来逐云院,一个小厮说:“我在沐夫人走的那天看见她来过,好象是去卧房了。”他急步回房,果然在床边小几上发现一封书信,已薄薄地蒙了一层灰。他打开来,大大的“求去书”三字出现在眼前,底下也只得几个字“悍妇方沐野,专宠善妒,无心改悔,自求休离。从今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他颓然坐倒在床上,整个人都僵了:“小野,你好狠!”

    正呆着,赤晴来报:“主子,程公子来访。”

    他木然道:“请进。”

    程夷非进来看到他的表情有些奇怪:“将军身子不适么?”

    他勉强摇头:“没有,夷非好久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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