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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奴+特典 非天夜翔第12部分阅读

    鹰奴+特典 非天夜翔 作者:rourouwu

    李庆成道:“若打算请我,孙诚说不得要等到我起身了亲自来说,既然说完就走,多半是私下请你,若我所料不差,孙岩还让你寻个由头去碰面,不可让我知晓,对不?”

    张慕忙摆手道:“他没有这么说。 ”

    “但多半是有这个意思,以免我起疑。”李庆成一哂道:“孙岩不定觉得我很多疑,你看,我这人确实多疑。”

    张慕道:“我不去了。”

    李庆成道:“你去罢,且听听他有何说,回来拣些不碍着你们兄弟情谊的话,照实回报我,两边不得罪也就是了。”

    张慕站着不动,李庆成没来由地眯起眼,心内略有点气。

    张慕欲言又止,最后道:“我不去。”

    李庆成道:“去。”

    张慕摇头,李庆成道:“我命你去!”

    张慕不再吭声,转身走了。

    李庆成烦躁不安,头疼,在厅内坐了一早,直至午后实在扛不住,把书卷一扔,对着空空荡荡的厅堂发呆。

    李庆成吩咐厅外兵士道:“去个人,让张慕回来,我有话对他说。”

    冬日,厅内火盆温暖,李庆成倚在榻上昏昏入睡,梦里依稀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真正的忠臣是赶也赶不走的。”虞帝苍老的声音在大殿内响起:“既会心生怨忿,便不是尽忠于我,不过是尽忠于虞国。”

    “尽忠于虞国,归根到底还是尽忠他自己,博个忠义的名头罢了。”

    “此事谁也不许再求情,唐英照,去宣他入午门,埋下刀斧手。”

    幼年的李庆成听得那声音威严而残忍,不禁心中恐惧,转身跑出大殿角落。

    “庆成?!”虞帝喝道:“谁让太子过来的!带他回来!”

    小太子不住喘息,跑出回廊,眼内满是惊恐,不住发抖,身后有司监大声哀求,一路追来。

    小太子拔腿就跑,跑着跑着慌不择路,从侧门冲进皇宫,身后追着五六名侍卫,冷不防撞在一个人身上,抬头时吓得没命大叫。

    “太子殿下!”

    “殿下!”

    仆役院中的太监围了上来。

    站在厅中的张慕一身布衫褴褛,风尘仆仆,背后负着把刀,脸上带着殷红的灼痕。

    “都……退下,退下!”李庆成回过神,左右看看,见已跑到偏殿中,问:“你是谁?”

    “你冲撞了殿下!快跪下!”五六名侍卫围着张慕,把他架开。

    李庆成忙道不妨,张慕一副少年模样,看着李庆成不作声。

    李庆成道:“你……”

    少年张慕躬身要跪,李庆成忙道:“起来,他是什么人?”

    当即有太监恭敬回道:“回禀殿下,这人是个哑巴,手里拿着字条,从西川前来投奔陛下的,跟着采买的仆役进了宫门外头就不愿走,身无信物,只说寻陛下,现侍卫们都被调去午门外了,我们推他也不走……”

    李庆成看着张慕的双眼,忽然想起来了点什么,仔细思索又不真切,遂道:“这人我应当认得,去给他换身衣服,洗个澡。”

    张慕点了点头,李庆成道:“父皇……父皇有事。”

    李庆成终于定了神,吩咐道:“待会把他带到龙央殿里来……就这样,嗯,就这么定了。”

    张慕进了皇宫,收拾完后仍身着一袭黑衣,站在龙央殿外。

    八岁的李庆成站在殿里挨板子,手掌被大学士打得啪啪作响,半边右手肿得老高。

    “先生让你留在书房内念书。”大学士道:“为何又跑到大殿上去?你今日险些坏了陛下的大事!这一顿板子须得记清楚……”

    李庆成痛得眼里泪水滚来滚去,大学士又道:“换手。”

    张慕站在殿外听,李庆成眼角余光一瞥:“先生……等等。”

    “找点吃的,先给外头那人填肚子。”李庆成抬着红肿的手吩咐太监:“寻件衣服给他换上,上回四叔家侍卫穿的黑袍挺好看,给他一件。完事了,先生打吧。”

    大学士无可奈何摇头,张慕前去领了侍卫武袍换上,身材颀长,肩膀坚宽,手脚修长,在龙央殿的边厢里吃饭。

    当天午门外,虞帝李谋将一名跟随自己打天下的武官召进午门杀了,再诛了那人九族。那天张慕便在龙央殿中住了一晚上,翌日小太子上御书房挨教训时战战兢兢提了此事,李谋才亲自将张慕唤来,在御书房内仔细询问。

    李谋问了不少话,李庆成也听不懂,更记不得,只记得李谋问了足足一下午,那名唤张慕的哑巴时而点头,时而摇头。

    李庆成心想:这人是父皇认识的,说不定要封给他个大官了。

    最后李谋也没看他的信物,更什么也没赏他,最后打发他去龙央殿外当太子侍卫。

    那时的李庆成颇觉蹊跷,这人像是受了不少苦,来投奔皇帝,怎么就当个侍卫?数日后朝皇后提及时,方皇后笑得花枝乱颤。

    “当你的侍卫,不就是最大的官儿了么?”方皇后捏了捏李庆成的脸:“你是太子,来日可是要当皇帝的,天底下再没有官儿,能比你亲近的人更大了,是也不是?”

    李庆成这才明白过来,然而他对张慕全无半分感情,不过是觉得他扮相奇异,背后又有把大刀,威风得很。

    初见张慕俊朗威风,得了个人,开始还觉得多了件玩物,心想让做什么就去做什么。

    时间一长就后悔了。才发现是个哑巴,也不懂陪自己玩,让他做什么都不去做,只会呆呆在门外站着,跟个鬼似的,还不如普通侍卫听话,有什么意思?

    热度没了,一听方皇后所言,有点说不出的膈应。

    李庆成道:“他不会陪我玩,刀也不拿出来看看,没意思,不如个桩子呢。”

    方皇后笑道:“可不是么?能不能讨你欢心,还难说得很。”

    李庆成专心盯着茶杯里转来转去的两个红枣出神,方皇后道:“你喜欢抡刀使剑的人,是不?”

    李庆成想了想,点头,方皇后道:“母后也给你派个?我嫂子有个姓方的孩儿,长得标致,使剑也厉害,写得一手好字,什么都懂,武林世家一少爷,能陪你玩。”

    李庆成道:“那敢情好,人在哪儿呢,让他来吧?这哑巴就算了,还给父皇罢。”

    方皇后道:“你父皇给你派的侍卫,怎能说不要就不要?你去给你父皇说说,就说母后也给你挑了个人跟着,看他怎么说。”

    是年方青余顺利进宫,追随太子身侧。

    原来……方青余也是那时候来的。

    李庆成小憩初醒,头疼欲裂。

    张慕已不知何时站在厅内,李庆成道:“回来了?这么早?”

    张慕表情十分茫然,李庆成这才记起先前是他把张慕唤回来的,再回忆小憩前的事,一场梦后,竟是记不太清楚了。

    “没事了。”李庆成道:“你去罢。”

    张慕问:“怎么了,头疼?”

    李庆成道:“方才想说什么又忘了。”

    张慕担忧地上前,探李庆成额头,被李庆成堪堪挡开。

    “孙岩让我喝酒。”张慕说。

    李庆成道:“去喝,别太晚回来,方才只是忽然无趣,想……嗯,寻个人陪我解闷,罢了。”

    张慕从怀中掏出一管竹哨,轻轻用唇试了试,声音很小,继而把它放在桌上。

    “给我的?”李庆成拈起竹哨翻来覆去地看,张慕点头。

    李庆成吹响哨子,海东青飞进厅内,落在案前,乌黑的双目打量李庆成,又侧过头去看张慕。

    张慕一躬身,再次出门。

    李庆成抱着鹰发呆,海东青素爱干净,以喙将羽毛间隙啄理得一尘不染,也没有寻常鸟类的禽畜气味。李庆成想了会,朝海东青道:“我这是怎么了?”

    又坐片刻,李庆成忍不住叫了名兵士,吩咐道:“把张慕叫回来。”

    那兵士无言以对,李庆成道:“去,让他别喝酒了,什么话谈完就马上回来。”

    兵士只得喏喏转身,李庆成又道:“算了,别去了,当我没说过。”

    张慕出门一日,李庆成忽有种说不出的空虚,只觉坐不住,趴在桌上,朝不住转头四顾的海东青道:“慕哥怎也不爱说话,不爱说话的性子真要不得。”

    海东青喉内咕咕咕地响,盯着李庆成看。

    “那哑巴笑起来真好看。”李庆成出神地说。

    片刻后李庆成收敛心神,喝了点冷茶,继续看书,方青余回来了。

    “哟。”方青余颇有点诧异:“怎就你一个?”

    李庆成没好气道:“这话像当侍卫的人说的吗?”

    方青余笑吟吟地朝李庆成身边一坐:“想起我是侍卫了?”

    李庆成不答,方青余道:“给口喝的吧,青哥连着给你跑三天汀城了。”

    李庆成端过自己喝了一半的冷茶,方青余埋头喝了,说:“得了个消息,今夜孙刺史的儿子孙铿要到满堂春去。”

    李庆成:“这有什么用?”李庆成想了想,也没什么作用,只得暂且放在一边。

    方青余:“憋闷了么,幸亏今儿事完得早,能回来陪你。”

    “谁要你陪?”李庆成推开方青余的脑袋,懒懒道:“挪开点,别凑这么近,仔细我儿子寻你麻烦了,你看,羽毛都张开了。”

    海东青虎视眈眈地盯着方青余,一身鹰羽嚣张地竖立起来。

    方青余:“那哑巴上哪去了?”

    李庆成:“去孙家喝酒了。”

    方青余稍稍眯起眼:“从年节到正月十五这段时间中,孙岩说不定会请你喝酒看戏。”

    李庆成想了想,道:“有可能。”

    方青余:“你打算怎么做?”

    李庆成:“还没想好,我要趁此机会离间州尉与刺史,以及他俩与孙家之间的关系,让他们互相忌惮,都觉得对方在瞒着些什么。”

    方青余想了想,道:“让他们都知道你来了,但林州尉与刺史以为你与孙家勾结,孙家又以为你与州尉勾结?”

    李庆成点头道:“是,刺史是朝廷的人,孙家还没决定好,而州尉则完全不知道我来了。咱们先想个办法,暗中令刺史知道咱们在孙家的事,只要可信,刺史就会上报朝廷。”

    方青余道:“然后呢?”

    李庆成不吭声了,方青余道:“你想让我姑母知道你在西川,于是孙家不投你也得投你了。”

    李庆成缓缓点头,方青余又道:“你不怕孙岩破釜沉舟,把你卖给州尉?”

    李庆成道:“我近日就在想这档子事,要怎么做得天衣无缝,让刺史修书前去通禀京城,又要怎么瞒住孙岩,不让他起疑心。”

    “最好的结果是朝廷派人前来,将林州尉的兵权收缴,再逼孙家把咱们交出去。这么一来,孙岩就得马上表态了。”

    方青余道:“我倒有个法子,不过有些行险。”

    方青余详谈许久,李庆成当即有了计划,说:“这下正好了,孙铿就在青楼里,事不宜迟,你安排人手,咱们这就上满堂春去走一遭。”

    满堂春开了数十年,原是葭城一名江湖人老来赋闲的产业,兼接男女客,小倌,姑娘们并作一间,分东西楼,包厢数十,倌儿上百,掌灯时街前挑起大红灯笼。

    岁末城中富贾络绎不绝,满堂春楼前停了不少官家马车,李庆成先令车在僻巷外停了,才与方青余踏着满街湿漉漉的雪进楼去。

    方青余牵着李庆成的手刚进门,当即便有姑娘围上来,李庆成低声道:“你和谁接的头?”

    方青余招手,一妇人便放下罗扇过来。

    “她叫秋娘。”方青余道:“那日没入厅,在院外侯着。”

    秋娘日前匆匆一瞥在院外看了个大概,知道李庆成身份,忙福道:“见过李公子。”

    李庆成尚是头次来这地方,心内颇有些好奇,四处张望。

    “还有少年郎?”李庆成不禁道:“你是老板么?”

    秋娘笑道:“公子有所不知,贱妾是给客人们管牌子的,满堂春是花堂,也兼作柳厅,楼里客人们点了姑娘小子,都着贱妾去分派。”

    李庆成见秋娘倒像个知书达礼的,半点不似听闻中的老鸨,遂笑道:“你们还有分管的?孙刺史家的公子什么时候来。”

    秋娘低声道:“只听闻订了位置,人还不曾到,循例都是掌灯后才来。”

    方青余道:“先寻个隔间,上点酒菜,我俩先用了饭再说,待会你忙完了就上来,有事吩咐你,不需让姑娘来陪了。”

    秋娘道:“行,公子这边请。”说着于大堂前一转,引着二人朝内间去,三层高的青楼内,走廊上有恩客与小倌追逐,闪入房内。

    李庆成被带进三楼一间厢房内,一床一帐,便在床边坐下。

    “怎也不见半分热情。”李庆成笑道。

    方青余答:“将咱们当了自己人,来办事的,哪有对着主子挠首弄姿,甩卖风马蚤的道理?你在这歇着,青哥先去安排。”

    方青余出外朝楼下望,见秋娘竟是换了副面孔,在一群美人莺莺燕燕簇拥中走向花厅。

    那处正站着一人,正是孙诚。

    孙诚笑道:“今日不是我,是当家的要待客。”

    秋娘似嗔非嗔道:“这都什么时候了,岁末来的大人多,孙刺史的公子也早早订了位置呢。”

    孙诚无奈道:“也是仓促间定的宴,满堂春不行便别处去罢。”

    秋娘笑靥如花道:“既是你亲自来说了,便留个位罢。几时来?”

    孙诚如释重负道:“多谢了,将你楼里小倌都叫来,边厅里我挑一个。”

    秋娘道:“今天这事……”

    孙诚赔笑道:“当然心里记得……”说毕以手指去拈秋娘粉面,秋娘啐了口,领着孙诚朝内厅去。

    不片刻孙诚领着个小倌出来,方青余停在二楼哭笑不得,心道今天真是得了头彩,那小倌年仅十五六岁,一身柔弱,虽无李庆成的锐气与悍勇,眉目间却依稀有点似有情,若无情的风韵。

    孙诚道:“就他了,留着,稍后我家大少爷就来了。”

    秋娘点头送客,那时间正有龟公提着茶壶,端了酒菜朝三楼去,方青余心思复杂,难以说清,只得转身跟着上楼。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回了一下书评,发现有不少大人对孙岩的智商提出质疑

    在这里解释一下

    本文至今用的都是第三人称李庆成视角,大家对李庆成已经有初步的了解与评价

    但孙岩是几乎没有的,对李庆成这家伙的认知也比较模糊。

    咱们打个比方,假设,仅仅是假设欧:

    ——————————

    假设你从前公司的老板破产了,人也挂了,公司重组,资金全被侵占了

    某一天,老板的儿子(完全不认识的人)带着公司门口的两个保安,突然上你家来白吃白住

    在沙发上抽烟看电视,晚上出门去夜店玩

    还提出让你倾尽家底提供资金,因为他想东山再起

    至于如果侥幸成功后,要给你什么回报,则什么也不提。

    你会怎么应对?这就是孙岩的难题

    ——————————————

    29

    29、相思酒

    菜排布上,李庆成在厢房内等着,方青余轻轻拢上门,一语不发地坐在李庆成身边,给他斟酒布菜。

    “都准备好了?”李庆成道。

    方青余答:“妥当了,你听秋娘说。”

    片刻后秋娘抱着琴进来,小声道:“李公子,稍后你们靠着左边说话,这间厢房与隔间厢房是通着的,您看这儿。”

    秋娘朝立柜旁一指,李庆成看到花架一侧,镶着个镂空的格,凑上前时隐约看得见隔房的灯光。

    “还有这玩意。”李庆成哭笑不得道:“要不提前打个招呼,还真着了你们的道儿了。”

    秋娘暧昧地笑了笑:“有的客人就爱这调调儿,从隔壁能看到咱们这儿,声音再略大点,也就听见了,但从这处瞧隔壁是瞅不全的。”

    “这房里夯的砖木,置的摆设,房梁木柱都有讲究,这间里谈话隔壁听得一清二楚,隔壁间说话,这边却听不着。”

    李庆成欣然道:“很好,这就将小倌叫来吧。”

    秋娘放下琴,亲自出去吩咐小倌。

    小倌入内时一脸茫然,李庆成挠了挠头道:“会弹什么曲儿,来,弹个听听。”

    小倌怯怯张口道:“官人想听什么曲儿?”说话时又偷瞥方青余,两名男子,只点他一个作陪,还不知该怎么折腾法。先前本已得了秋娘吩咐,今夜只需陪刺史的公子,孰料莫名其妙,忽然又改了客,只怕面前少年并非易与之辈。

    李庆成道:“随便弹。”

    方青余道:“弹点西川的曲儿,没听过。”说毕抱着手臂,倚在门前朝下看,马上拢上门窗并以眼神示意,正主儿来了。

    是时小倌叮咚拨琴,展喉唱了起来。

    “将士西征路苍茫,雪月万里归故乡……”

    且话说满堂春花厅内,孙刺史独子孙铿来了,秋娘亲自迎上前去,将孙铿请上三楼。

    “孙公子这边请。”秋娘声音从走廊内传来。

    孙铿呵呵笑,进了另一间厢房坐定,孙铿瞒着老父出来眠花宿柳,身边只带一名家丁。只听秋娘道:“孙公子,沭华没料到公子来得这般早,正在梳洗,还得一会儿才能来见客,要么孙公子先吃点小菜?”

    孙铿往来满堂春多次,也是个熟客,当即滛笑道:“不妨不妨,你下去罢,待沭华收拾好了让他自个过来就成。”

    秋娘退了,反手拢上门时忽闻隔壁厢房一阵哗啦乱响。

    李庆成怒道:“弹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小倌正抒嗓唱至:“钟山九响,改朝换代;枫水化冻,秋去春来。”一句,不料迎面飞来一茶盘,惊得弃琴起身,李庆成再掷出一茶盏,登时劈头盖脑砸在他的脸上,揪着那小倌头发猛抽,一巴掌下去,小倌的脸登时肿了起来。

    李庆成正欺凌小倌,转身又去拔方青余的佩剑,诤然拔剑声响,小倌骇得一阵抖,哭喊道:“公子饶命!”

    方青余色变道:“殿下万万不可!”

    隔壁厢房,孙铿正自斟自饮,忽然听得响声,隐隐约约正是自己相好的嗓音,当即便留了个心,行至墙边侧头去听。

    小倌放嗓大叫,哭爹叫娘地不住躲避,李庆成捋袖要揍,一边骂骂咧咧,将小倌赶到墙根处,恰恰就在孙铿耳边,孙铿躬身时见墙有一镂空小孔,内里透出光芒,便凑上前去窥探,一看之下险些肺也被气炸,那哭喊求饶的,不是自己捧着的花魁却又是谁?

    孙铿当即忍无可忍,转身一脚踹开门,秋娘脸色数变,正站在隔壁厢房外,早有准备,一见孙铿出来,忙手足并用将他推回房内。

    孙铿道:“什么人!反了这是……”

    秋娘苦苦哀求道:“孙公子勿声张,万勿声张,那人来头大得很!公子听我一言!”

    孙铿被秋娘按着,这世上越是嚣张便死得越快,总有些人惹不起的道理还是懂的,当即敛了声音道:“那房内的究竟是何人?”

    秋娘:“那位小公子来头大得很呐!贱妾也不知是何人,只知是孙家的贵客,孙岩少爷亲自请来的人,公子现下切不能过去!”

    “今日孙岩特地派了人过来,吩咐得伺候好那公子,不知为何他一来,偏生就看上了沭华。孙公子万请息怒,这人虽脾气暴怒,家仆还是个明事理的主儿,贱妾也言明沭华今夜有客得作陪,只弹个曲儿就走,待贱妾去打点,孙公子不可打草惊蛇。”

    孙铿冷静下来,见隔壁一俊朗男子腰际佩剑,心知多半是个惹不起的,遂又问道:“孙岩向你说了此人身份不曾?”

    秋娘道:“贱妾哪能知道这许多事,那人一口京师话,不定是朝廷派来的人,孙家又言明须得好好照拂,不可逆了他的意,只怕……”

    孙铿道:“怎可能?朝中若有大人来,我怎么不知道?”

    秋娘嘴唇动了动,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目中带着惊恐,与孙铿相视片刻,道:“孙公子且稍安,贱妾这就去,沭华既惹怒了他,想必也留不住了,这就去领过来。”

    孙铿道:“快去!”

    秋娘出房,到隔壁去叩门,孙铿侧耳到孔前听,又躬身窥探,只见秋娘进隔壁厢房不住道歉,小倌被拧倒在地上,秋娘一面朝李庆成赔笑,一面责骂那小倌,笑道:“李公子请稍后,老娘带下去好好教训,再给李公子换个?”

    李庆成眉头动了动,秋娘略一点头,李庆成便长叹一声:“罢了,不须再唤人来伺候,带走就是。”

    秋娘道:“满堂春里姑娘们也多……”

    李庆成不耐烦道:“让你滚出去!没听见么?!”

    秋娘连声道:“是是,这就去。”说着把小倌带出厢房,方青余上前拢好门。

    孙铿正窥视间,自己房门又轻轻叩响,秋娘带着沭华推开门,可怜那小倌满身茶水,披头散发,侧脸红肿。

    孙铿既怜惜又忿怒,上前拉着那楚楚可怜的小倌双手,秋娘忙道:“孙公子请再等片刻,贱妾带沭华去收拾打理,稍后就来。”

    孙铿正想弄清楚隔壁的人是什么来头,便吩咐道:“去罢,给他洗洗。”

    秋娘领着那小倌走了,孙铿心内转了不少念头,既姓李,又是孙岩的贵客,来头很大,京师的人……究竟会是谁?

    孙铿忽然就记起年前听见的消息,刹时一阵恐惧,忙又凑到孔上去窥视。

    孔中窥景:

    李庆成与方青余一主一仆,相对沉默。

    李庆成长长叹了口气。

    方青余温言道:“殿下,青哥弹首曲子予你听罢。”

    孙铿骤闻殿下二字,霎时如中雷殛,身子一僵。

    李庆成颓然道:“免了。”

    方青余笑道:“小倌伶人,不懂讨殿下欢心,责骂几句也就是了,与他一般见识作甚?”

    李庆成淡淡道:“是我太焦躁,长路漫漫,复位难望,连个小倌弹首曲子,也折辱于我。一时三刻想起前事……”

    方青余拨弄几下琴弦,叮咚作响,欣然道:“殿下不可过忧,孙岩此人向来守诺,既已答应以万两黄金,万斤生铁相助,殿下复位的那一天,指日可待。”

    “况且张慕与孙岩少年时交好,乃是铁杆般的兄弟,殿下既已应承大破京师后立孙嫣为后,还有何担忧的?”

    李庆成眉头微蹙,先前议好的可不是这般说,并没有张慕这句,方青余怎么又加了话进来?

    然而这疑惑一闪即逝,李庆成恻然道:“倒不是疑心孙岩,既已应承结亲,便不用再担忧钱的事,倒是其余人……”

    方青余笑道:“林州尉一片忠心,为国为民,更愿辅助殿下,何愁事不成?”

    李庆成忧道:“林犀,孙岩二人俱好办,怕就怕那姓孙的刺史,汀州葭、汀二城若要动兵,须得刺史与州尉同时交出兵符,只怕刺史……”

    “嗳。”方青余起身笑着安慰道:“只需在来春动手前,将那老头儿杀了,青哥亲自去动手,不劳殿下烦心。”

    李庆成那话半是佯戏,半是出自真心,未来确实是一片迷雾,当即怔怔不做声。

    方青余坐到榻边,至此戏已演完,眼神十分复杂,一臂揽着李庆成的腰,在他耳边柔声道:“还得说什么?”

    “这便成了。”李庆成极低声道。

    方青余肩膀挡住了隔厢孙铿的视线,看上去似是主仆耳鬓厮磨,方青余在温言安慰的模样。

    孙铿知道再听不出别的话了,再抬头时已是满背冷汗,眼中充满说不出的惊惶,站着微微喘气。

    方青余抱着李庆成,唇角在他侧脸上蹭来蹭去,李庆成眯起眼,一指戳中方青余肋下,小声道:“够了。”

    方青余噗哧岔气,转身去开门,唤来一名龟公,吩咐道:“把菜重新摆上。”

    那龟公早得打点,当即借下楼之机前去通报秋娘,不片刻秋娘带着小倌匆匆上楼,进了孙铿的厢房,满脸笑容如沐春风。

    孙铿却是惊疑不定,脸色煞白,仍站在墙边,见秋娘再来时瞬时回过神,取了外麾披上,匆匆道:“今夜本公子还有点事,不宿了。”

    秋娘道:“这又是怎么说……公子?”

    孙铿无心多言,取了银两赏她,摆手下楼,匆忙间又在狭梯上跘了一跤,险些摔下楼去。

    秋娘把小倌打发走了,远远看着,反手轻轻敲了敲李庆成的房门。

    李庆成吩咐方青余:“取点银子,用你的名头赏那小倌,先前下手有点狠了,也不知伤着筋骨了没有,怪可怜的。”

    方青余一哂道:“行,你拾掇下,咱们这就回去罢。”

    李庆成取了袍子穿上,出房走过楼顶长廊,方青余前去打赏,在二楼寻到沭华,掏了点碎银蔼声道:“我家公子今日性情不好,连带着你也受委屈了,这点银钱你且先收着。”

    小倌忙不迭地谢了赏,依旧是那梨花带雨的模样,抬眼时方青余懒懒一笑,风流不羁的意味十足,顺手在他脸上摸了摸,揩了把油,便转身上楼去。

    说时迟那时快,李庆成正束上貂裘从房间内出来,手里拿着顶环帽将戴未戴,正目送孙铿魂不守舍地唤起楼下花厅内喝酒的家丁,从正门出,险些与进门来那人撞了个满怀。

    “哎哟哟,看路……”那人笑道。

    孙铿心神一敛,来人不是孙岩又是谁?

    “啊,你是……”孙岩兀自不知何事,拱手笑道:“孙公子。”

    孙铿心内暗惊,先前偷听到太子与那名唤“青哥”的侍卫在房内说话,秋娘又言明是孙家贵客,这时间下楼恰好撞见孙岩,难不成是孙岩宴客,太子早早地就来等着了?

    两边事一下对上,孙铿神色如常,忙自拱手笑道:“孙少爷。”

    彼此都姓孙,几句寒暄后孙岩道:“公子怎这就走了?”

    孙铿眼内疑色一现即逝,忙道:“家中还有点事。”说毕告辞离去,出外时险些又撞上一人,抬头只见那人身材颀长高大,于静夜小雪中阴鸷不语,满堂春灯火通明,照出雪街,那人脸上烫痕若隐若现,浑身散发着邪气,比孙铿高了个头,居高临下地打量他。

    孙铿被吓了个够呛,孙岩忙回身招呼道:“来来,张兄请。”

    孙铿惊疑不定,从那人身侧绕过,与家丁上马车离去。

    孙岩与张慕进了满堂春,那时间恰好被高处的李庆成看了个真切。

    李庆成的动作凝住,眉目间一股忿意隐约可见。

    从高处朝下看,花厅内脂粉莺燕一拥而上,前去招呼孙岩与张慕二人,秋娘站在二楼,看看楼下,又看楼上,提裙几步上楼道:“李公子,今日鹰主也来?怎不打个招呼?”

    李庆成一身杀气剑拔弩张,冷冷道:“我不知道,是孙岩请的客。”

    秋娘察觉不妥,忙道:“贱妾这就去通报。”

    “慢。”李庆成阻住秋娘,再站片刻又有主意。

    “秋娘。”李庆成道:“张慕先前怎么交代你们的,还记得么?”

    秋娘忙说:“鹰主交代咱们,凡事全听李公子的吩咐,李公子的意思就是他的意思。”

    李庆成:“既是如此,我的命令在他前头,你给他派个小倌……”

    秋娘道:“先前孙家的人已选好了,照公子意思是……再给鹰主召个?”

    李庆成沉声道:“是么,那便多谢孙岩的一番好意了,你将他们带到我先前呆的厢房里去,将隔壁间收拾一下,这就去。”

    秋娘这下犯了疑惑,片刻后李庆成意识到了什么,一笑道:“我知道张慕今日要吃孙岩的请,并不是疑他,你放心就是,这是我计划好的事儿,我要听孙岩还有没有旁的话说,张慕这家伙口拙,怕回去传话漏了关窍,大是不妥。”

    秋娘并不知其中关窍,松了口气笑道:“瞧我这疑心生暗鬼的,这就去给公子打点。”

    秋娘叫过小厮吩咐事宜下楼,孙岩与张慕仍在大厅内等,李庆成转身避去,孙岩便朝高处笑道:“秋娘,你这生意还做不了!”

    秋娘笑道:“来了!孙公子的生意怎能不做?今儿客人多,早给公子备下厢房,两位请这边来……”

    有姑娘伸手去拉扯,张慕一副见了蛇的模样抬袖连连避让,被带上了楼梯。

    方青余打赏完小倌,上楼道:“走罢。”

    李庆成道:“不,还有点事,你随我来。”

    方青余见李庆成脸色有点不太对,无暇多想,随口笑道:“青哥带你去集市上玩,汀城夜市歇得晚,现还有不少吃食。”

    李庆成不答,推门进了隔间——孙铿先前坐的那房。

    方青余追着入内,拉着李庆成的手,在他耳边轻轻撩拨道:“你还有什么事?花街柳巷这地方,家中无人也就罢了,有青哥在,还想让谁睡你?”

    李庆成不答,取了个杯,倒了点桌上孙铿还未碰过的温酒,凑到面前时只闻一阵甜香,方青余笑道:“ 这是春酒,你当真要喝?”

    李庆成眉毛一动:“春酒是甚么?”

    方青余道:“助兴之物,想青哥抱你么?喝了这酒便可入帐,青哥陪你睡一宿……”说着凑近前来揽李庆成,将唇凑到他耳边,低低道:“男子欢娱之事你一定喜欢,那滋味是说不出来的……只有试过才知道。”

    李庆成眯起眼,一字一句道:“方青余,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方青余先是一怔,继而不敢说话,那时正听见房外孙岩话声,李庆成微微一怔。

    方青余暗道糟糕,改口道:“你……庆成,青哥说句你不爱听的……”

    李庆成刹那把酒杯劈头朝方青余掷去,把他砸得满头酒水,继而一指角落,示意他闭嘴。

    方青余站着,一身淋漓,片刻后道:“你多心了,庆成,青哥是怕你听到不想听的,心里难过。”

    李庆成神色略有松动,却并不置答,方青余自顾自一笑,撩起袍襟,跪在李庆成面前。

    “走罢。”方青余如是说:“庆成,青哥掏心窝子给你这么说了,何不让自己活得舒坦点。就算君临天下,终究管不了人的心。”

    “忠于你的还是你的,赶也赶不走,拿剑撂人脖子上逼着他滚,那人也将就着剑锋横着一抹,死在你面前的事。”

    “庆成,你不可学你爹,你爹心里时时存着试探,拿臣子的忠心赤胆来试他的天子剑。再退一万步说,你以后的路子还长着,若今夜听到半句不合心意的,患得患失,来日漫漫,又该如何自处?”

    李庆成静静站着,许久后道:“你说得对,这就走罢,是我多虑了。”

    方青余起身,带着李庆成从孙岩的房外走过。

    那时间秋娘已收了厢内残酒剩菜,换铺上一张厚厚的地毡,张慕与孙岩席地而坐,面前各摆了张矮案。

    张慕听到外头的脚步声,忽然就耳朵动了动,似起未起,眼中带着点迷茫。

    “怎么?”孙岩笑道。

    张慕摇了摇头。

    “喝完酒就得回去了。”张慕说。

    孙岩笑着唏嘘道:“鹰熬成忠鹰了,你也熬成忠狗了。此去经年,变化竟这般大。”

    方青余与李庆成走出满堂春,秋娘下楼追上,忙道:“公子这就走了?”

    李庆成站在漫天飞雪下,答道:“走了,不需劳烦你了。”

    方青余吩咐道:“我俩来这里的事,不可对张慕说。”

    秋娘逾发疑惑,然而方青余下了吩咐,只得点头,李庆成走出街外,方青余又回身吩咐道:“孙诚已点好一名小倌了,对不?”

    秋娘点头道:“是,还吩咐贱妾送一坛春酒上楼去。”

    方青余当即哑然失笑,秋娘问:“先告诉鹰主一声?”

    方青余也不知该怎么说了,旋道:“不必了,又不是毒药,但你……”

    方青余压低了声音,极小声道:“你可将方才陪着孙铿的那名倌儿,名唤沭华的,派去给孙岩,让沭华小心伺候,旁的一律不说。”

    秋娘没有多问,方青余痞气地笑了笑,转身追着李庆成朝雪里去,离开了满堂春。

    30

    30、西川令

    满堂春:

    秋娘着人打点了一桌小菜,卤味,熏肉,小炒及凉菜四拼,又上一坛西川的米酒,俱是张慕小时爱吃的。

    孙岩却不忙唤小倌儿上来,亲自给张慕斟酒,孙诚则在门外守着,未几在廊前巡了一圈,挨个敲开左右两厢的门,里头都没有人,于是回来朝孙岩点了点头示意这处安全,反手带上门。

    “慕哥。”孙岩和颜悦色道:“多少年未曾喝过家乡的酒了。”

    张慕凝视琥珀般的酒,有股淡淡的香甜味,答道:“有什么话,说就是,一场兄弟,别害我。”

    孙岩笑道:“怎会害你,我这是救你。”

    张慕置之不理,朝自己碗里挟菜:“救我什么?”

    孙岩添上酒,叹了口气道:“我看殿下,竟是对你颇有些依恋之色。”

    张慕心中一动,乌木筷微有点颤,一个鹌鹑蛋捏不住便滑了下来,随手拾起朝嘴里扔了,淡淡答:“没有的事。”

    孙岩道:“太子身边,唯你一个信得过的,他全心全意依恋你,你又如何待他?”

    张慕不答。

    孙岩笑道:“慕哥,你与嫣儿情同兄妹,上京那天她还在念你,不知你去了何处,你说过,以后会送她出嫁,她自七岁起就想着这事。”

    张慕停了咀嚼,二人陷入沉默,许久后张慕问:“她还好么。”

    孙岩不答,反道:“且不提你,也不提嫣儿,只说殿下。这事若成了,来日你便是大虞的功臣,你常伴君侧,一路扶持太子长大,更是亲手将他扶上銮椅的人……”

    张慕打断道:“是他的能耐,愚兄能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

    孙岩置之不理,续道:“假使真有那一天,殿下总得成婚,立后,你又该如何自处?须知人言销骨,到时候,朝臣们该如何议论你?你纵不在乎,他们又该如何议论陛下?殿下不在乎,当殿下成了陛下,是否也能多年如一日地待你?多年如一日的不在乎?”

    “你忠于谁,慕哥?”

    “你忠于先帝传下来的大虞,还是仅仅忠于龙椅上的那人?这里头的忠诚,又有多少是给殿下的,多少是给大虞的,多少是给苍生百姓的,多少是给你自己的?慕哥,愚弟不忍见你无所适从,劝你一句悬崖勒马……”

    张慕:“不必再说。”

    张慕陷入了漫长的沉默中,而后手持筷子微微颤抖,开口道:“昔时我鹰羽山庄尽毁,承蒙先帝不弃收留,对殿下从未有非分之想。”

    孙岩叹道:“你口不对心,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你向来不会撒谎,骗得了谁?”

    张慕不再理会孙岩,提起酒坛,喉结微动,朝着坛口一通猛灌,仰脖喝尽,方迷茫地出了口长气,摇摇欲倒。

    孙岩:“慕哥也近而立了。”

    张慕:“内有国贼,外有匈奴,不想成家。”

    孙岩笑道:“活了二十八载,就没有半点别的念头?”

    张慕醉意上脸,抬手重重抹了把脸,两眼发红地倚在墙边。

    孙岩笑道:“小弟虽不谙男子温存一道,却常听人说,这楼里的小倌姿色姣好,不逊于倾国倾城的美人儿。”

    张慕抬起醉眼,看着孙岩,起身要走,却被孙岩拖住。

    “醒醒酒,愚弟还有点话想对慕哥说。”孙岩自顾自唤道:“孙诚!”

    孙诚在外头应了,下去吩咐,片刻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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