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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奴+特典 非天夜翔第10部分阅读

    鹰奴+特典 非天夜翔 作者:rourouwu

    那多出来的呢?”

    唐鸿道:“单子不在我手上,孙岩还送来了些物事……”

    李庆成打断道:“不是说吃的用的。 ”

    唐鸿一脸茫然,李庆成道:“再问你一次,多出来的东西。”

    唐鸿蹙眉不解,李庆成眯起眼,缓缓道:“比方说银票什么的,见着刚才被砸得满头墨水的那家伙了么?”

    唐鸿一怔,继而马上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垂头上前,恭恭敬敬摆在桌上。

    “我……我给忘了,方才孙岩塞给我的。”唐鸿吱嚅道:“我收贿了,你罚我罢。”

    李庆成冷冷道:“多少银两?”

    唐鸿答:“不知,还没拆……”

    李庆成沉思片刻,唐鸿多半是收了贿来不及拆看,也未及思索便忙着干活,倒不像作伪的模样,道:“取回去罢,赏你的。”

    唐鸿咽了下唾沫,知道这事揭过了,眼望张慕,见张慕点完灯,垂手站于一旁,心想多半又是哑巴告状。

    李庆成继续看书,似乎在等什么,及至方青余洗了把脸回来,没事人般站定,又过半时辰,李庆成微有点躁,把书朝案上一摔。

    “唐鸿。”李庆成冷冷道:“把你的兵都叫着,到院里集合。”

    唐鸿不知其意,出外纠集了兵,二十五人立于院内。

    李庆成坐在书房里,沉声道:“都有谁收了孙家的贿,站出来。”

    院内肃静,李庆成道:“再问一声,收了贿的站出来,否则被我查到,不用再跟着我了,自寻出路去罢。”

    片刻后有人走出一步,继而带着七八个人站了出来。

    李庆成道:“李斛,你收了多少?”

    带头那人从怀中掏出银两,低声道:“回禀殿下,小的收了二十两银。还有这些,是唐将军昨日发的军饷。”

    李庆成道:“军饷不算,每人二十两?孙岩倒也豪阔。”

    站出来的兵士纷纷掏出银子,交给李斛,李斛解下皮盔兜了,捧着过来。

    李庆成仍记得名字,挨个点了那数人的名:“李斛你是头儿,把他们领到东厢去,每人五下军鞭。银子拿回去,赏你们了。”

    李斛躬身退出,李庆成又道:“记得谁赏你们的?”

    数兵士齐声道:“殿下。”

    李庆成道:“很好。”

    是时马上又有人探手入怀,李庆成冷冷道:“晚了,唐鸿去搜身,不可放过一个。”

    唐鸿上前去依次搜身,搜到多余银两便劈头给兵士一耳光,把人揍倒在地,不片刻搜毕,二十五人竟是全收了孙岩的贿。

    李庆成问:“给你们银钱那人,都说了什么?”

    “回……回禀殿下。”一兵士跪在庭外,磕头,以额杵地:“孙家人并没有说甚么。”

    李庆成点了点头,闭上双眼,复又睁开,懒懒道:“今日起,都走罢,不用跟着我了。”

    兵士猛然睁眼,众人惨呼道:“殿下,这让我们上哪里去?”

    李庆成置之不理,低头看书。

    房内房外静了下来,无人知李庆成在想什么,兵士们只跪着都不走,唐鸿也拿不定主意是否去赶人。

    李庆成又翻了一会书,忽然似是想起了什么,问:“刚刚都搜遍了么?”

    唐鸿不知李庆成之意,答:“搜……搜遍了。二十五人,除却李斛带的九人……”

    李庆成挠了挠脖颈,懒懒道:“只怕没有全搜遍吧。”

    唐鸿一脸茫然,李庆成又道:“家里就这点人么?还有谁?”

    书房内一片死寂,张慕终于明白了。

    张慕探手入怀,摸出一叠纯金打造的鹰羽,左手微微发抖,上前把鹰羽放在案上。

    “啊。”李庆成轻轻道,伸手掌一抹,金羽摊成扇形,熠熠生辉。

    张慕单膝跪下,注视着李庆成的靴子。

    张慕说:“慕哥不懂,你教我,以后就懂了。”

    李庆成意兴索然,吩咐道:“不赶你走,起来罢。”

    张慕这次不再违拗了,说起来就起来。

    李庆成面无表情道:“赏你了。”继而按着金羽哗啦一下,推到案沿。

    张慕看了一眼,缓缓摇头,李庆成喝道:“收着!”

    张慕一怔,继而躬身收了。

    “都到西院去,每人二十鞭,以后照旧。”李庆成道:“都给记得了,没有下一次。”

    兵士们如释重负,谢恩离去,张慕站了一会,回过神来,也朝西院去了,唐鸿再望向李庆成的目光里充满了难言的神色。

    李庆成哂道:“我很可怕是不?”说着随手翻书。

    “不。”方青余笑道:“你很聪明,又得了面子,又得了里子。孙岩还落得个两头不是人。太也凄凉。”

    李庆成莞尔道:“唐鸿,你若不从今日起禁了军中此风,不定哪天夜里,你喝的酒里就有迷|药,睡的枕内就有见血封喉的毒针,外敌易御,内贼难防。这天底下,没有打不通的关卡,区别只在于递来的银钱,够不够买到你的忠心。”

    唐鸿道:“但张慕他的忠心……”

    李庆成道:“他不会叛我,礼也是私谊,这层我心里明白,但他收得礼,其余人收不得,岂不有失偏颇?这顿鞭子,就算他被孙岩连累的罢。”

    夜间,宅内较之枫城住所已好了太多,李庆成自葭城醒来,辗转奔波这半年间,终于能睡一个安稳觉了。

    张慕依旧是抱着被子进来,于外间屏风后铺了床躺下。

    李庆成正要睡着,张慕忽然一动,手肘碰到屏风,李庆成便醒了。

    少顷昏昏沉沉睡去,又一声轻响,李庆成蹙眉睁眼,睡意全消。

    数息后,张慕又动了动。

    李庆成起身道:“你做什么?睡不安稳就换个房去。”

    张慕踉跄坐起,纠结背后满是皮开肉绽的鞭痕,李庆成明白了,张慕背上鞭伤沉痛,醒时虽能忍住,入睡后却被疼得在梦中不自觉地抽搐。

    “我……”

    “你趴着睡。”李庆成道。

    张慕点了点头,却不躺下,李庆成身着单衣入内,张慕方趴在榻上。

    片刻后李庆成又转了出来,说:“你生我气不?”

    张慕忙起身,却被李庆成按住。

    “不。”张慕生硬地说。

    李庆成手指触上张慕背脊,二十鞭抽下去,抽得皮肉翻出,虽上了药粉,却依旧泛红。

    李庆成把被褥朝下拉,露出张慕健腰,张慕又不自然地动了动。

    “你去睡。”张慕忽然道。

    李庆成道:“我看看你的伤。”说着把被褥朝下褪时,发现张慕竟是未着片缕,男人身躯赤裸,赤着臀股与健壮大腿。

    李庆成脸上微红,触到张慕腰间时有种异样的情感,旋将被褥拉开,钻进张慕被窝里。

    “你……你……”张慕手足无措。

    “我我我。”李庆成笑了起来:“你躺着,我想和你说说话儿,我榻上冷。”

    张慕道:“我生火盆。”

    李庆成道:“不了,你榻上暖和。”

    张慕道:“你睡里头。”

    李庆成:“我睡外头就行了。”

    张慕坚持道:“你睡里面。”

    “真啰嗦,你不是哑巴么?该吭声的时候不吭声,这会儿怎这么多话?”李庆成先前睡到一半被惊醒,此刻下床时的燥热未消,出了点汗,又小心睡到里榻挨屏风那处。

    李庆成躺着,张慕趴着。

    李庆成侧过头,与张慕对视,忽然就明白为什么张慕坚持让他睡里面了。

    因为张慕趴着时,带着烫痕的侧脸恰好贴着枕头,李庆成看不见。

    “说什么。”张慕漠然问。

    李庆成道:“没……没想说什么,我怎也口拙了。”他转过身,注视张慕的唇,说:“慕哥,你抱我一会儿罢。那天从枫山下来,都多久没抱过我了,我心里不踏实。”

    张慕沉默了许久,而后道:“我不敢抱你。”

    李庆成没有作声。

    片刻后张慕侧过身,将被褥给李庆成掖好,抬起一臂让他枕着。

    “嗯……”李庆成闭上双眼,嘴角微翘:“就是这样。”

    张慕吁了口滚烫的气,小心翼翼,将身着单衣短裤的李庆成搂在怀里。

    “慕哥。”李庆成喃喃道:“我累得很,前头的路就像一团雾。”

    张慕没有回答,把李庆成又搂紧了些,两人紧紧抵在一起。

    李庆成闭着眼,低声道:“孙家、西川参知、州吏……得怎么整?该拉拢谁都不知道,情报有限得很……”

    李庆成说着说着便睡了。

    夜半,张慕轻手轻脚起身,于椅上随手一扯,扯来一袭宽布,随手围在腰间,跪在案前提笔蘸墨,写了封信,再闪身出门。

    雪已停,冬夜里,池畔结了一层冰。

    “唐鸿。”张慕穿过回廊,声音响起。

    唐鸿惊醒,披了外袍出来,见张慕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趿着木屐,腰间围着一袭宽布,赤着上身站在门外。

    张慕:“派个人,去葭城跑一趟。”

    唐鸿茫然接过信:“找谁?”

    张慕:“上头有名字,四更出城,辛苦你了。”

    唐鸿听到这句,仿佛不认识地打量张慕,张慕神色释然,唐鸿道:“得了什么好消息?”

    张慕摆手,转身离去,唐鸿打着呵欠前去交付手下。

    木屐声响低沉,张慕乃是内家功法高手,行走时步伐声被刻意压住,并不响亮。然而回到主房外时,却见方青余身穿宽袍,袍袂飘飘,反手拢上房门出来。

    张慕停步。

    方青余离开之处正是李庆成的房间,出房时衣领散乱,脸色绯红。

    “你……”张慕五指作鹰钩,全身肌肉蓄劲,似乎想把方青余立毙掌下。

    “嘘。”方青余眼中蕴着笑意,作了个噤声的手势:“别给吵醒了。”说毕好整似遐离去。

    张慕转身进房,见李庆成被子半盖半搭,睡得甚熟,短短片刻间料想方青余也做不出什么来,多半只是进来替他盖被子,便不再多想,轻轻翻上榻时,李庆成又呼吸粗重了些。

    李庆成翻了个身,张慕便定定看着,只见熟睡太子唇色泛红,喘息急促,单衣被解得全敞,一见便知睡梦中被吻过。只是日间疲惫,却不就醒。

    张慕几次欲起身,想过对房去揍方青余一顿,却又怕惊醒了李庆成,正转念间辗转,李庆成却侧过身,把张慕压着,轻轻喘息,低低说了句什么,抬手便抱着张慕。

    张慕睁着眼,刹那脸红到脖颈,李庆成胯\下那物已硬了,抵着张慕,整个人缠在张慕身上厮磨。

    张慕低头要让李庆成睡端正,不料李庆成温暖的唇却挨了上来。

    那一下张慕便全身僵了,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李庆成出气温暖,半睡半醒间问了句:“慕哥?”

    张慕胯\间挺得笔直,涨得硬疼,忙把李庆成扳开些许,让他枕着自己手臂,含糊应声。

    “慕哥……”李庆成声音小了些,伏在张慕胸前,蹭了蹭他的脖颈,张慕身上的气味温暖好闻,李庆成恨不得整个人朝他怀里钻,又挤又蹭,肌肤紧贴时滚烫动情,张慕心内狂跳,面红耳赤,不停喘气,过得片刻,李庆成方再次安静下来。

    又过一会,张慕不自然地屈膝顶起被褥,喘息间一手探到胯\下,抓着先前围于腰际的麻布,在健硕腹肌上随手胡乱抹了抹,已湿了一大滩。

    方才李庆成一阵厮磨,竟是春梦情酣,遗了元精,更引得张慕也射了不少。

    张慕疲惫地虚出了口气,把麻布团成一团,轻轻放在榻下,呆呆看着天花板出神,怀中李庆成蜷着,枕在张慕肩前,紧抱着他的腰,看那模样,似是一辈子不放手的意思。

    24

    24、琉璃樽

    翌日,李庆成起床时满室幽香,房中不知何时摆满了堆着白雪的琉璃瓮,晶莹剔透。瓮中插着鲜艳的红梅。

    李庆成迷迷糊糊起来,只觉到处都是瓮,柜上,桌上,盆架上,榻旁。满满一室芳香,沁得人心旷神怡。

    太舒服了,李庆成伸了个懒腰,发现瓮内白雪还未化,瓮边凝聚的露珠缓缓滑落。转头时忽见张慕已收拾齐整,一身绛红色武袍,黑靴金带,俊朗无俦,坐在桌旁写字。

    “慕哥,你摘的?”李庆成笑道,并远远打量张慕侧脸,只觉纵是脸上留了烫痕,破相后的这侍卫也有种说不出的魄力。

    张慕点了点头,把手上纸揉成一团扔了,过来服侍李庆成洗漱。躬身为其理袍带时,李庆成忽地便握着张慕的手指头晃了晃。

    张慕不避不让,便由着李庆成握住,李庆成道:“背后伤好些了么?”

    张慕沉默点头,李庆成哭笑不得道:“多说点话成不?”

    张慕:“好了。”

    李庆成又意兴索然,收拾停当与张慕穿过回廊到边厅,见方青余正与孙诚说话,孙诚忙起身见礼,李庆成拂袖道:“以后来往两府,不须拘礼。”

    孙诚方释然一笑点头:“前天小的有眼无珠,不知是殿下。”

    李庆成知道孙诚乃是孙岩亲信,知道自己身份才方便带话,也不在意,便接了茶笑道:“罢了,在谈何事?”

    孙诚道:“谈三少爷的事,昨夜岩哥吩咐我今儿过来,被三少爷听了,便想来见姐夫一面。”

    李庆成道:“你家老三不是姑娘么?”

    孙诚语塞,片刻后神情带着点古怪,支支吾吾道:“那个……殿下,三、三小姐她从小被当男孩养,在家中无法无天,一贯作男人打扮,家兄只惯着她,也无人敢拗了她的兴,今日才着小弟来与殿下先知会一声,殿下看……”

    李庆成哭笑不得,孙岩最小的妹妹竟是个假小子,然而转念一想也才十二岁,少年人爱玩闹,只当看不见了。

    “行,得把她当男孩是吧。”李庆成笑道:“懂了。下午带她过来。也该见见。”

    府内下人摆饭,孙诚便接了旨朝东府上去,李庆成道:“都坐,一起吃罢,回宫前都这么吃,不用守规矩了。”

    席间数人坐了,方青余观李庆成唇红齿白,英俊倜傥那模样,忍不住笑道:“昨晚上睡得如何?”

    李庆成含糊嗯了声,抿唇时又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风流意,眉间盈盈一弯:“孙家的老三曾经进过京么?前事都不记得了,谁给我拣要紧的说说。”

    方青余道:“想不起来了,这女……”

    李庆成:“男孩。”

    方青余:“?”

    李庆成道:“你当别人是男孩就成了,旁的别多问。”

    唐鸿被绕晕了:“是男孩还是女孩。”

    李庆成道:“是个小子,没进过京师。多半是孙岩遣他来混个脸熟,来日好讨赏。”

    唐鸿咕哝道:“又来个国舅爷呢。甚么都不做,白得个国舅爷。”

    李庆成道:“你在怨自己没个好姐,送进宫当皇后么。”

    午后孙诚领着十二岁的孙歆入西府登门拜访,冬晨煦暖,李庆成正在院内练拳,孙歆于廊下远远看着,李庆成一套鹰飞掌打完,孙歆忽嘲道:“你的武学路子不正。”

    李庆成侧头看了一眼,孙歆虽年仅十二,却长得很好,较之李庆成十二岁时高了些许,足到自己肩头。

    “路子不正?”李庆成道。

    “你的心是歪的。”孙歆不客气道:“张家武学十三式,以一招毙敌为诀窍,务求狠辣准确,到你手中,被耍成了花拳绣腿。”

    李庆成长身而立,戏谑地从头到脚打量孙歆,那眼神霎时激起孙歆怒火,孙歆道:“看什么!”

    李庆成眯着眼摇头,忽问:“你也会打这套拳?”

    张慕站在一旁,眼内充满暖意,开口道:“西川人不少会鹰武,但都不是正统路子。”

    孙歆不答,李庆成又道:“你们孙家的家传武学是折梅手对罢,绝学都传嫡不传庶,你既知道什么是一招毙敌,不妨说说,你格毙过多少人?姐夫砍下过匈奴王阿律司的一只手,在枫关杀了两万人,小舅,你呢?”

    孙歆登时语塞。

    李庆成笑道:“坐罢,我在这呆着也气闷,你对汀城熟,不如咱们……”

    孙歆嘲道:“免了,来带一句话给你,说完就走。”

    李庆成在亭边坐下,自顾自地笑了笑:“小舅,你这么个寒暄法,可是害我难办得很。今天过来的事,给你哥说了么?”

    孙歆丝毫不惧,冷冷道:“别一口一个小舅叫得亲热,你知道么,我姐从来就不想嫁你,识相的话快滚出西川,孙家不待见你。”

    张慕转身走向孙歆,李庆成呵斥道:“站住!”

    孙歆稍稍退后半步,捏了个指诀,眼神漂移不定瞥向回廊,准备随时逃跑。

    “你姐不想娶我。”李庆成乐不可支道:“你以为我就想娶你姐了?我连你姐长甚么模样也未曾见过,不嫁正好,来日你可别哭着爬着过来求我。”

    “今天的事。”李庆成一掸袍袖道:“合适的时候,你自可告知孙岩。看看他听了这话,有什么反应,定是精彩得很,来人,送客。”

    孙歆喘息急促,缓缓后退,继而头也不回地跑了,张慕上前一步,李庆成却道:“站住,跟一小孩较真什么?”

    李庆成道:“你也听见了,慕哥。”

    张慕生硬地说:“不。”

    张慕脸色阴晴不定,朝李庆成一躬:“孙歆的话不作数,亲事是五年前定的,孙岩是守信之人,京城传出太子亡故消息,孙家小姐为你守寡,不可辜负了孙家。”

    李庆成先是一愕,继而才明白过来张慕是在给孙歆求情,啼笑皆非道:“这又与你何干?”

    张慕道:“你长大了,总要成婚。”

    李庆成简直是莫名其妙,继而脸色一沉,冷冷道:“慕哥,你管得太多了罢。”

    张慕不知李庆成喜怒,双眼盯着地下:“臣以为,殿下该先许他。”

    李庆成道:“许他什么?”

    方青余的声音从回廊另一侧响起,漫不经心道:“张兄的意思是,殿下可先承诺孙岩,娶他妹子之事,如此双方才有转圜余地。孙歆定是察知其兄心意,才跑来倒了这么一番话。”

    李庆成冷冷道:“人呢?把孙歆带回来,我有话问他。”

    方青余哂道:“你没吩咐,一个不留神给跑了,我在外头见他神色不对才过来的。”

    李庆成:“怎么许他?他妹先自送进了皇宫,生死不明,来日回京也不知死活……”

    张慕道:“她为你守寡,死了你也娶她,名份如此。”

    李庆成不悦打断道:“你说的什么话?!蠢不蠢?!”

    李庆成知道张慕的意思是要让自己前去允诺孙岩,自己若有幸再入京师,孙嫣还活着则封后,死了则追封为先后。

    方青余端详李庆成脸色,缓缓道:“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在这个问题上,方青余竟难得与张慕保持了一致,张慕不吭声,期待地看着李庆成,似在等候他点头。

    然而李庆成心内无名火起,朝张慕质问道:“我为甚么得娶她?!方青余,滚出去!这里没你的事!”

    方青余见势头不对,转身走了,李庆成也不管,揪着张慕连珠炮般问道:“你跟孙岩谈过?说的什么都给我从实道来,凭什么她进京嫁予李珙,我还得上赶着穿老六的旧衣服。就因为她哥要给我出银子?我是娶孙家的银子还是娶她?!”

    “你要当传声筒就去!孙家只要愿意助我,我自有东西许他们!你也听到了,他妹不想嫁我!以后休得再提此事!别没事尽找骂!”

    张慕:“不,要提,你得娶。”

    李庆成静了片刻,勃然怒吼道:“张慕!你听得懂人话不!”

    李庆成满肚子火无处发作,也难得冷静下来,仔细一想不对,此事于情于理都说得通,然而无论换了什么话,只要从张慕口中说出来,就几乎没有令自己不动怒的。

    换个人说这事,唐鸿甚至方青余,李庆成都不会放心上,顶多几句话便打发过去了。然而不知道为何,张慕一提此事李庆成便说不出的窝火,似乎扳着自己肩膀不住朝外推。

    “算了。”李庆成冷静些许。

    张慕单膝跪下,艰难斟酌了片刻,忽道:“慕哥教得不好。”

    李庆成蓦一下火又起来了,朝张慕大吼道:“反了你了!我要娶谁还用得着你教?!”

    张慕一愕,忙分辨道:“是说鹰武……”

    张慕意识到李庆成动了真火,自己又不擅言辞,只得岔开话题,想了半天,绞尽脑汁想出句哄人的话,然而李庆成理解错了,却是火上浇油,怒气更甚。

    李庆成怒气冲冲不想再说,张慕马上起身跟着,李庆成转身道:“别跟着我!滚到墙角去面壁!”

    张慕怔怔站着,李庆成独自回了前厅,见方青余在厅外探头探脑,遂拿足架势狠狠踹了他一脚。

    李庆成在厅内屏风后坐定,一阵烦躁,兵士端上茶来,李庆成喝了几口,气才平些。

    方青余:“其实也不用这么整,青哥有个主意,包你顺心。”

    李庆成:“什么主意?”

    方青余:“立后就立罢,来日方长,且先不管她死活,孙家在一旁看着,你也就空口应个话儿的事。”

    李庆成不耐道:“我就是心里不痛快,先前不提这事我还勉强套套近乎,你没听他说的什么?”

    方青余哂道:“你去应,旁的事包我身上,死的皇后也是皇后,不过是捅一刀的事。”言下之意,竟是要把素未谋面的孙嫣在入主京城的头一天就捅了。

    李庆成道:“这是什么馊主意?!君无戏言,说出口的就得办,况且那女人又有何辜?你当大家全是傻子?碰上什么事都用杀来解决,上回杀王州尉那事还未曾和你算账,简直比哑巴还蠢,一路货色!”

    方青余一本正经,把李庆成当小孩哄:“青哥这不怕你心里堵么,别气了。况且你不许他家这事,孙岩多半不会表态。”

    李庆成心情好了些,知道方青余也是为自己好,沉思片刻后,冷冷道:

    “他不表态,我就逼他表态,去个人,把唐鸿给我叫来。”

    唐鸿进了厅,李庆成道:“你懂怎么派从军细作吗?”

    唐鸿想了想,道:“懂,但现在派不得,至少还得三个月。”

    李庆成这下头疼了,问:“为什么?”

    唐鸿道:“我父亲从前教过从军细作,先选j细,再训练培养,还得觑机渗透,不是一时三刻能成的事,你想打听什么?”

    李庆成道:“我要派五十人出去,混在汀城酒肆街头,打听城里的大小事。咱们搬来到现在,简直就是睁眼瞎,不清楚城内局势,想办个事都没消息参照。”

    唐鸿道:“咱们搬才来两天,殿下,细作我在教了。现手下都是北疆兵匪,要乔装成三教九流,脚夫苦力不容易,城里又都是孙家产业,势力错综复杂,稍有不慎就容易打草惊蛇。”

    李庆成道:“事不宜迟,我没耐心了。”

    唐鸿道:“急不得,这是实话。”

    “混进州尉府里要几天?”李庆成道。

    唐鸿道:“不好说,预计得一年。”

    李庆成道:“你这吃饭不干活的,以后怎么当将军?!”

    唐鸿哭丧着脸道:“殿下,让我爹来干这活也快不得了。当年先帝战枫城那会儿,我爹可是足足准备了三年,才将细作渗透进匈奴人的地盘里的。”

    李庆成道:“罢了罢了。”

    方青余忽道:“我帮唐鸿罢。”

    李庆成道:“你懂么?”

    方青余莞尔道:“我也是世家子弟,虽是鸿门正路,不及黑道熟络的多,终究能派上点用处。”

    李庆成敷衍地说:“多个人帮忙总比没有的好,那你和唐鸿负责罢。”

    唐鸿心中一动,开口道:“张家从前是西川有名的武学大族,黑白两道通吃,张慕不定……”

    李庆成斜眼瞥:“你觉得他就算懂,能耐下性子教人么?他就算教,能把人教懂么?”

    唐鸿一想也是,遂摆手前去干活。

    当天下午,门房忽来报,有人登门拜访,李庆成放下手中书卷,着人搬开屏风时随手揉了揉鼻尖,便换了一张脸,眼内充满笑意与亲和,吩咐上茶待客。

    是时来人众多,竟都是风尘仆仆,观那衣饰面容不一,有老妪有妇人,有莽汉有书生,厅内一大汉领头,其余人在地下站着,厅外还有数十人站不下,挤在院子中伸长了脖子张望。

    李庆成先是一怔,继而意识到这些俱是江湖中人,遂笑道:“众位是……”

    一瘦子细声细气道:“鹰主唤我们来的,府上可是有位姓张的小哥?”

    李庆成马上就明白了,见唐鸿在院里探头,便道:“传张慕过来。”

    一语出,堂下数人耸动,领头那大汉不知李庆成深浅,试探道:“公子贵姓?”

    “李。”李庆成欣然道:“都坐罢,搬几张椅来,府上刚拾掇完,待客不周,怠慢各位兄弟了。”

    厅中肃静,双方各有心思,李庆成尚是头一次对着这么多不明来历的杂人,一时间也没了对策,喝了几口茶后,一妇人忽笑道:“我记起来了,公子昔年是鹰羽山庄的贵客。”

    李庆成眼睛一亮,笑道:“你认得我?”

    妇人盈盈笑道:“贱妾那年在庄内搭手做杂役,远远站着见了公子一面,后头听说山庄烧了,少鹰主也不知去了哪儿,听说背着个包袱就上了京城,这可好些年没见了呢。幸得老天爷垂青,兄弟们散在葭汀两地十来年,今儿一大早,梁老大把咱们叫来,说少鹰主还活着,这才一路来了。”

    李庆成越听越迷糊,问道:“梁老大是……”

    “是我是我。”那大汉忙起身抱拳,李庆成回了个拱手礼,大汉先自介绍先前开口搭话的妇人:“这位是人称娇俏仙的粉娘……”

    李庆成隐约猜到点什么,眉毛一动,问:“娥娘你们认识不?我的病是她给治好的。”

    “女神医!怎地不认识!”众人纷纷道,七嘴八舌,又有人道:“原来公子也是道上人,瞧这说的,绕了半天。”

    一老妪起身笑道:“娥娘是我师父,公子生了什么病,我给看看?”

    李庆成虽身份金贵,却也知尊老,忙起身让座,老妪盘膝颤巍巍地在桌旁坐了,伸手便来搭脉。

    “公子师承何处?”一书生笑道。

    李庆成自嘲地笑道:“我打小懒怠,一点功夫都是慕哥教的。”

    众人目光又带着些说不出的味道,片刻后老妪收了手,喃喃道:“你生过一场大病?”

    李庆成笑道:“娥娘给我开了药方子,现也好得差不多了。”

    老妪缓缓点头,是时又见唐鸿从厅内边门过来,使了个眼色。

    李庆成扬眉道:“慕哥呢?”

    唐鸿道:“房内寻不见人。”

    李庆成蹙眉道:“怎会寻不见人,方才还在花园里,也没见他出去……失陪片刻。”

    说着朝厅内众人告罪,起身穿过回廊朝花园去。

    房内无人,廊下空空荡荡,李庆成扫了一眼,转到假山后,见张慕在那处站着发呆。

    李庆成想起午后那顿骂,外加一句“到角落里去面壁”,不料这木头真就站在角落,一动不动站了整下午,遂忍不住地好笑。

    “喂。”李庆成道。

    张慕侧过身子,注视李庆成。

    “陛下?”林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李效迷迷糊糊惊醒,从睡梦中抬起头来。

    许凌云躺在床上睡得正熟,李效在外间伏案阅卷,竟是不知不觉睡熟了。

    油灯灯芯已挑了三次,外头天色近日出,林婉披着绣花袍,低身要跪。

    李效道:“皇后快免礼,孤看书看得入迷,这可一宿了。”说毕忽想起,方才种种,究竟是梦境还是书上所记?

    李效低头翻书哗哗响,见虞通略中所记不过鹰羽山庄旧部来投一段,并无当夜之事,当即思维一片混沌。

    许凌云迷迷糊糊道:“慕哥?”

    李效并未听清楚,却意识到人还在许凌云房内,剑眉微拧,示意林婉快走,一国之后跑到侍卫卧室来,成何体统?忙放下书,让林婉出去。

    繁星渐退,东天现出一抹鱼肚白,李效与林婉并肩而行,林婉缓缓道:“跟的人在外头等得太久,不敢进来惊扰陛下,臣妻以为陛下在鹰奴房内睡了,本想过来看看,入秋渐寒,陛下阅书不可太操劳。”

    李效道:“随便看点杂书,不碍事。”

    李效已不记得晚膳时那点鸡毛蒜皮的小火了,林婉也识相不再多说,帝后二人回殿歇下,天明时分司监唱起,催天子临朝。

    李效睡得迷迷糊糊,短梦里也都是书中的事,把日前秋猎的不快忘了个光,起身仓促洗漱,戴天子冠,登车前去上早朝。

    直至太和殿下车,李效方想起昨日扬言罢早朝的事,当即一个头两个大,奈何人已到了偏殿侧门,走也不是,骂也不是,只得硬起头皮,去听满朝言官大臣呱噪不提。

    25

    25、宫墙角(有雷慎入)

    作者有话要说:雷bg洞房什么的可以跳过这章

    且话说许凌云清晨睡醒时低热已褪,回想昨夜,竟想不起几时睡过去的,只依稀记得说了段书,便迷迷糊糊梦呓了,寻房外司监一问,才得知李效看了足足一宿书,直至林婉来寻时才回殿歇下。

    许凌云用过早饭,站在御花园里发呆,无事可做,便在延和殿院外,高墙下四处晃。

    延和殿分为内外两院,内院住着帝后,外院则有数间空房,供司监轮班伺候时暂歇。拨给许凌云的住所便是其中一间。

    本来按前朝礼法规矩,凡帝后、皇子太子、甚至太后所住之处俱是住不得宫人的,宫人自有后殿杂役房住,侍卫们更不能在后宫乱逛,有班轮值,无班则回僻院里呆着。

    然而虞国太祖乃是武人出身,对礼法不甚重视,重修京师虞宫时也是刚开国,便废了诸多宫中前朝规矩,乃至成祖李庆成继位,后宫更是怠于整顿,久而久之,这新规矩便流传了下来,诸般大礼不错就行,小节也没人拘了。

    直到十年前大学士扶峰亲手解决了宦官乱政,朝中才递上肃清后宫的折子,李效装模作样把本就稀少的太监赶的赶,治罪的治罪,宫中人丁不旺,便成了这冷清模样。

    许凌云按礼法,作为侍卫,又是成年男子侍卫,按道理不该住在宫里。但他身份特殊,李效又下了旨,就连太后也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缘因统历年间起,鹰奴是个了不得的官职,当年张慕作为首任鹰奴,就与皇帝形影不离,起居饮食都在一处,鹰奴作为皇帝的影子,住在延和殿外有什么奇怪的?

    太后没发话,也就无人敢来参,但许凌云还是知道轻重的。

    延和殿内外两停各有通道,许凌云决计不敢进二门内找麻烦,平日里也规矩得很,只在外门与御花园间活动,林婉无事也不会出来,若想到御花园走走,也会有司监开路,宫女跟随,许凌云远远见着,便可先避了。

    然而他不找麻烦,麻烦却要找他。

    许凌云站在墙下,背倚高墙,眼望秋季碧蓝天幕出神,是时长空皓皓,千鸿南去,说不出的赏心悦目,而背后就是内殿的花园,花园中,林婉的声音低低响起。

    林婉:“你去告诉亭侍郎,让他不可再接二连三寻由头进宫来了。”

    许凌云蓦然一惊。

    宫女小声答:“是。”

    许凌云左右看看,无人,知道林婉在殿内耳目众多,有大批宫女司监伺候,晨间避开殿内人,带着亲信到花园角落交付话,连信也不敢写一封以防落人把柄。未料千算万算,算不到一墙之隔的外间,竟是有人听了去。

    林婉又说:“就算来了,我也不会再见他的。”

    宫女不答,林婉道:“再告诉他,让他死了这条心罢,七月十五已过,当夜不敢走,这辈子就不用再存半分妄想,林婉祝他一世荣华富贵,娇妻美眷,子孙满堂。”

    林婉叹了口气,吩咐道:“你去吧,若我所料不差,他今天多半还会去御书房,你在明凰殿外的水池边等着。”

    宫女应了,内园杳声,许凌云方缓缓站起。

    “许大人!”远远有司监叫道。

    墙内墙外,林婉与许凌云都是登时色变,许凌云忙打手势示意那人噤声,然而已是太迟,忙疾步绕过太掖池边亭子,喊道:“什么事?清早这么大呼小叫的。”

    “太后请许大人去说说话儿。”

    许凌云一颗心跳得急促,跟着太监朝养心殿去,林婉脸色煞白,站在角落里喘了片刻,惊疑不定地回殿。

    午后,许凌云带着一物从养心殿出来,过御书房时见亭海生与一名宫女在假山后说话,匆匆间只是一瞥,冷不防险些撞在一个人身上。

    “上哪去。”李效冷冷道。

    许凌云被吓得够呛,听见李效声音,旋即以拳按地,单膝跪礼,答:“刚从养心殿过来。”

    李效道:“起来罢。”

    李效带着两名侍卫,显正是在御书房议完事,要回延和殿去,许凌云使了个眼色,侍卫自觉退后,剩君臣二人在前头走。

    李效道:“鬼鬼祟祟,有何见不得人的事。”

    许凌云笑道:“没有。”

    李效蓦然转身道:“怀中揣的何物?母后赏你什么了?拿出来看看。”

    许凌云先是一怔,继而抬眼端详李效脸色,尴尬取出怀中之物——两尺见方,铺床用的白绢。

    李效:“?”

    李效想不通,接过白绢掂了掂,问:“先前都说了些什么?”

    许凌云吱嚅道:“陛下成婚已有三夜,还未曾……未曾圆房,司监们不敢说,太后问是怎么回事,便让臣来……”

    “你……”李效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转身就走。

    “陛下!”许凌云忙追上前道:“陛下请听微臣一言。”

    李效越想越气,停下脚步道:“你把多少事情捅给太后了!孤要割了你的舌头!”

    “陛下明察,臣一句话没说!”许凌云叫屈道:“陛下仔细想想,这不明摆着的么?”

    “你放肆!”李效勃然大怒吼道:“孤的事用你来管?!不知天高地厚!”

    许凌云识相噤声,李效道:“太后觉得你和孤亲近?旁的人不敢说,让你来说?还是你狗胆包天,一力承担,打算忠心劝主圆房?嘿,许凌云,你脸皮厚得很呢。”

    许凌云单膝跪地挨训,李效又冷冷道:“恃宠生骄,不知好歹说的就是你这种佞臣!孤一句话能抬举你,也能一句话置你于死地!你怎么跪的!给我跪踏实了!”

    许凌云低声道:“陛下,鹰奴叩主,从不双膝触地,这是成祖定的规矩。”

    李效反而不做声了,龙靴有节奏地踏了踏,左右看看,似在想话来损许凌云,许凌云却端着白绢一递,认真道:“陛下,恕臣不知天高地厚,这事早晚得办的。”

    李效:“你……真是反了。”

    许凌云眼底现出一分笑意,低声道:“臣不怕死,自古鹰奴便是寻死的活儿,想当初张将军还对成祖说……”

    李效语气森寒:“说的什么。”

    许凌云:“你不成婚,我不出征。”

    李效静了,许凌云又道:“成祖婚后,张慕将军尚且敢说:你得圆房,这事早晚得办的。臣冲撞了陛下,臣罪该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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