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月舞清风 作者:yuwangwen
时间淌着乐曲,缓缓流过。
而我,则想着古琴的样子,心动不已。在现代,九霄环佩早已被故宫博物馆收藏,别说是摸,就连看都异常困难。
“凌月,凌月?”
“啊?”我出声,有些茫然的看着康熙。
“这丫头,想什么呢,叫了你那么多声也没听见。”康熙调侃的笑着,大家也马上配合的笑起来。
我看了看,太子显然对画舫上的歌姬更感兴趣;
四爷淡淡的面孔里,瞧不出情绪,目光深远;
九爷噙着嘴角,戏谑的看着我,发现我的注视,竟然眨了眨眼睛;
十三的眼神飘然,看着远处的灯火,神色木然;
十四绷着面孔,看着胤禟,再看看我,嘴唇抿得死紧,垂下的右手握成了拳!
我赶忙移开了视线,“奴婢只是在想,这九霄环佩到底是什么样子!”我照实回答。
对他们来说,九霄环佩只是一把好琴,可是对于我来说,拥有它简直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梦想。
“看你说的头头是道的,难道你也没有看过?”胤禟收起了玩笑,正经的说。
“奴婢也是听来的。”
“既然想要,就自己赢过来,也让他们看看,我大清的才女。”康熙突然开口。
我惊讶的抬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康熙竟然让我参加?捂着嘴,我震惊的看着他。
“老爷,这——”曹寅想要说什么,被他挥手阻止了。
“老爷,这实在不妥!参加曲会的都是歌姬,岂能让凌月——”十四猛地开口,眼神坚决。
“咱们比的是技艺,无关身份。”康熙打断了十四的话,转身看向我。
“我可以将它买下来。”十四不悦,大声说道。
“这位公子说笑了,‘飘香坊’岂会缺银子?”红衣女子走到十四身边,柔声说道。狭长的双眸,温柔似水,却被他眼中乍起的怒气吓退。
“凌月,你认为呢?”康熙唇角高扬,眼睛里溢满了笑。
“老爷,奴婢想要,而且一定要得到!”如果就这样和九霄环佩错身而过,我想,每每想起的时候,我都会懊悔不已。
“好,好,朕就喜欢你这自信的样子!”康熙开口,众人顿僵,瞬时将目光齐齐聚在我的身上,脸色各异。
“谢老爷。”我才懒得理会那么多,现在我的眼里,只有九霄环佩。
“还有没有要比赛的!”琴声乍歇,河岸旁的斜楼上,一位曼妙的纱衣女子询问着,声音似清谷幽泉,清澈干净。
“当然有。”跨出一步,我缓缓朝着船头走去。
“看姑娘的样子,不像这里的人。”隔着河畔,她倚着栏杆打量我。
“难道这曲会曾明文规定,非秦淮人士不得参加?”
“嗯……这倒没有。好吧,不知姑娘想要弹奏什么曲目。”她考虑良久,忽而媚然一笑。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忽然想起白居易的这首词,不禁说了出来,“既然来到江南,当然要演奏江南。”
“姑娘请?”
翩然施礼,我来到画舫的乐器处,借用船上歌姬使用的古筝。
“可否将萧借我一用?”低声询问旁边的歌姬,她回我浅浅一笑,将萧放入我的手中。
“凌月啊,你可要争气!”身后传来康熙沉稳的声音,我转身倏然一笑。
轻缓的吐纳,将萧放于唇上,酝酿情绪。
嗡然而起的声音,似风声,似流水,透着淡淡的伤感,悠远绵长。
简短的前奏后,我单手执萧,吹奏最后的余音部分,另一只手已然轻轻的拨动了琴弦。一刹那的琴萧混合后,萧音响绝,口中伴着琴声缓缓吟唱:
风到这里就是粘
粘住过客的思念
雨到了这里缠成线
缠着我们流连人世间
你在身边就是缘
缘份写在三生石上面
爱有万分之一甜
宁愿我就葬在这一天
远远的看着栏杆处纤细的身影,我模糊了视线,隐约中,已然置身在江南朦胧的烟雾中,迷失了自己……
不懂爱恨情愁煎熬的我们
都以为相爱就像风云的善变
相信爱一天 抵过永远
在这一刹那冻结了时间
不懂怎么表现温柔的我们
还以为殉情只是古老的传言
离愁能有多痛 痛有多浓
当梦被埋在江南烟雨中
心碎了才懂
……
……
琴音绕梁,不绝于耳。
我一遍又一遍的弹着,眼前晃过碧绿的幽泉,绵延的石板路,古朴的拱桥。如果能够留在这样的江南景色中,该有多好!
“啪啪啪啪……”
“好词,好曲,飘然佩服。”她的声音,透着浅浅的颤抖,仅仅是简单的词曲,却仿佛瞬间敲动了她心底最脆弱的心弦。
是啊,哪个人心里没有一个不愿触及的伤呢?
“谢谢。”
河边划过一叶扁舟,上面的绿衣女子手捧着古琴,翩然而来。
“这……”抬头看去,飘然的脸上已然笑意满满。
“姑娘,这是我家小姐送您的!恭喜您,拨得头筹。”小丫头将琴置于我的手中,便退身离开了。
我捧着古琴,心底激动不已。呆呆的望着斜楼的方向,无法言语。
“姑娘,不知我们日后可否弹唱这首曲子?”
我一怔,看向说话之人,原来是借我萧的女子。
“当然,只要曲谱不流传下去便好。”
捧着古琴,缓缓向船内走去。心底始终无法相信,这把琴已经属于我了?这可是九霄环佩耶!
“为什么曲谱不能流传下去?这样美妙的曲子,更应该广为流传的。”不知何时,十四便站在我的身旁,看着他忽然出现的面孔,紧迫的黑眸,绽着我看不懂的光亮。
我避开视线,才发现画舫内的四爷和十三不知何时已经不在了。
握琴的手微微收紧,‘叮’的一声,琴弦扣动,我猛然一惊。
“四哥和十三弟已经回去了,要准备明天出发的事宜。”胤禟好似看出了我的想法,走到我身旁,轻声开口。
我转头,沉默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你们在说什么?”胳膊一紧,身体被迫旋转,面对一张气愤的面孔。
四目相对,僵持的视线,谁也不肯让步。
“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走了。”忽然,康熙发话,打断了我们的僵持。
我不理会他的追赶,快步的追上康熙。
“凌月啊,朕可真是陷入了万难的抉择啊!”
才到他的身旁,他的呢喃便幽幽的传来,我身体一怔,不知如何反应。
“啊——有刺客!”才踏上岸没多久,正当我怔然的时候,便看到两旁的酒楼上‘飞’下一群黑衣人。
瞬间,我们便被包围住。
我粗略的统计了下,少说也有二十几个黑衣人,而我们这里,全加起来才十二人。今天康熙出来的时候,嫌麻烦,只带了六个侍卫,而四爷和十三也已经回到了行宫。
“保护皇上!”李德全尖锐的嗓音划过了夜幕,慌乱中,我抱着古琴辛苦的闪躲着。
“杀了狗皇帝,速战速决,一个不留!”不知哪里传来了一声喝令,那群黑衣人更像疯了一般,挥着大刀和利剑,向我们袭来。
月光下,明亮的刀片透出瘆人的蓝光。
我虽然会防身术,可是也从来没有这样的实战经验啊,能够将就着闪躲,保住性命就是好的了。
“你还抱着它干吗,还不快扔了!”臂上一沉,十四猛地将我拉到身旁。
“不要,那是九霄环佩!”它可是未来举国皆知的瑰宝。
“什么九不九的,护好你自己。”
唰的一声,白光划过,我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身体早已被揽到他的怀中。
“我会保护你的!”慌乱中,他如是说。
“小心!”猛地抬腿,踢向他身后来人的肋骨。
夜色沉沉,燃着的灯火渐渐熄灭,而救兵却迟迟未来。或许,根本就没有救兵?黑衣人的数量仿佛越来越多,而康熙带来的侍卫,也大多挂了彩。
“大家背靠背围成圈,这时候,突围根本出不去的!”我尖声嚷着。
十四拉着我的手,边打斗,边后退。“一会儿看准缝隙,你赶快出去,去找四哥!”他急促的说着,握着我的手渐渐收紧。
“不要!”我想都不想的回绝。
这个时候出的去才有鬼?我还没跑远,就被他们咔嚓了,他难道没看到人家都是‘飞’下来的吗,就我这两条腿,怎么跑得过人家。
“你——”
“小心!”大刀挥来,我极其心疼的用琴身去挡,脚下狠狠的踢到来人的心口。
“十四?”刀影晃过,他维护我的手臂上顿时划过一道血痕。
“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记得我?”
他居然还能问出这样的问题?
“你不会死的!”
你死了,我看到的历史是什么?难道是我演绎的?
“你们怎么样?”胤禟突然出现,我们渐渐靠近,围绕在康熙的附近。
“还好啦,可是十四受伤了!”
“快,官府来了,杀一个算一个!”
远处传来隆隆火光,心里盘亘的大石终于放下。我闪躲着满天飞的刀片,偶尔抬腿袭击几个人。对他们这些实战者来说,我或许只能算是花拳绣腿。没办法,力道,动作都不够到位。
官府的加入,顿时解决了大批的人,远远的,我看到了四爷和十三的身影。
微愣的瞬间,不知谁撞了我一下,怀中的古琴顿时抛了出去。
“我的琴!”我低呼,疾步飞身,不敢想象古琴摔断的场面。
刹那间,银光晃痛了眼睛,在我还没来得及意识时,一阵钻心的痛刺入心扉,麻痹了身体。
眼前血光一片,我只感觉身体的能量在迅速的流失。颓然下滑的身体,在倾倒的刹那,耳畔传来沉稳的心跳声。
“格杀勿论!”
“真的要葬在这一天吗?”我呢喃,手臂无力的划下,耳边隔绝了一切声响。
似福非祸
朦胧中,感觉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仿佛一阵风就可以将我吹到任何地方,可是眼皮却似被铅块坠着,沉沉的,无法睁开。
恍然漂浮的身体,异常沉重的疲乏,纠结在身体上,带来难以忍受的躁痛。心口如被巨石堵着,阻塞了血液的流通,手脚软绵绵的,无力的垂着。
好难过!
想要翻转身体,摆脱这这种无力的虚浮,胸口却猛然袭来撕裂般的痛苦,刺痛顿时向四肢百骸冲击而去,难以自忍的嘤咛着。
“痛……”
从未有过的灼热,在心口燃烧着。身体仿若又置身在炎炎火炉之中,翻腾着,蒸干了皮肤,炸透了血液。
“不要乱动,忍忍就过去了。”
是谁?说的好听,能忍为什么他不来忍?
眉头紧紧的蹙起,身体僵直,全身的经脉顿时抽紧,想要抵抗这种难以言喻的疼痛。
“痛……”我止不住的哀呼着,想要借由发泄,挥去缠绕的病痛。
“……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
双臂被人用力的压住,无法动弹,脸颊传来淡淡的温热,借着那股温暖,意识渐渐消失,昏睡过去。
“怎么还不醒?”极尽压抑的怒声,惊起了我昏沉的意识。
“皇上,微臣尽力了,可是药汁喂不进去……”
“……无论如何,一定要让她醒过来。”
“臣遵旨。”
断断续续的声音,在意识外响起,我朦胧得听不真切,沉重的头好似一团浆糊般,无法支配。
忽然,浓重的苦涩淌入喉咙,我下意识的拒绝,死死的咬紧牙关,禀住了喉咙,杜绝苦涩的侵进。
“撬开她牙关!”
低沉的声音,我下意识的皱眉,却被突如其来的苦涩哽住了喉头,心底骤然泛起恶心,干呕起来。
“咳咳……呃……咳……痛……”撕裂般的心疼,蔓延开来。
一丝光亮骤然划入眼中,我赶忙闭眼,想要抬手,却发现手臂动弹不了。
“醒了,醒了!”激动的声音,略显苍老。
“凌月?”
眯着眼睛,朦胧的看着面前n个晃动的身影,止不住的咳着,牵动了疼痛。
“别乱动。”不知是谁,喝斥住我扭动的身体。
“来,先把药喝了吧。”一直萦绕在耳边的苍老声音再次响起,我嫌恶的皱眉。
“不如加些甘草吧,就没有这么苦了!”
模糊的头脑分不清他们的声音,但是我下意识的拒绝他们的‘迫害’。汤药已经够苦了,加了甘草不是要我命吗?
这两样东西是我的两大克星,从来不碰的!
“不要——”嘤咛的呼声,却无法吸引大家的注意。
睁开沉重的双眼,待适应了阳光后,看清了眼前交错的面孔。
“皇上,这回是真的醒了!”太医高呼着,瞬间在我的视线中消失。
“很疼么?”十三蹲在床边,泛红的双眸中溢满了心碎。
心底轻颤,划过淡淡的伤,似乎永远无法拒绝他的忧伤。
我唇角微动,想要露出安抚的笑容,却发现面部有些僵硬,只得轻轻的摇头,顿时觉得头更晕了。只得将头固定在一个角度,不敢再乱动。
“你们都出去吧,朕有话和她讲!”远处传来康熙沉稳的声音,我怔然,忆起了昏睡前他用力的嘶吼。
掌中的温热顿时消失,冰凉的空气滑进,带来一阵轻颤。我忙转头望去,只看到一个涩然的背影,以及缠绕在他手臂上的白布泛起的猩红。
待他们全部离去后,室内陷入了寂静。
“先把药喝了吧,这几天下来,可把人急坏了。”忽然,康熙出现在我的视线里,而他的手中,正端着一碗我视如猛兽的汤药。
怎么办?康熙端来的汤药,笑看历史,恐怕都没有几人享受过吧?可是,我是真的不想喝,怎么办?内心激烈的挣扎,在喝与不喝之间。
看着递到面前的汤匙,我紧闭着牙关。
“皇上,我……奴婢自己来就好了。”原谅我,无法在康熙面前耍脾气,只得狠狠的压抑着喉头泛起的干呕,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啜饮’着药汁。
一碗药汁下肚,身体早已绷出了一身汗,而胸口的白色绷带上,也溢出了点点猩红。
不知这个时候的国外,到底研制出多少西药了?脑中昏昏的想着。
“凌月,朕这条命是你救的,可是你,真真是给朕出了道难题啊!”他临去时的声音仍然在耳边徘徊着,带着这样的疑惑,我再度陷入了沉睡。
几日的休养过后,虽然仍不能乱动,但是起码有力气坐起身了。
彻底的清醒后,我才知道,原来我竟昏睡了四天,我都开始佩服自己,为什么一次昏睡比一次久?会不会有一天就这样一直睡下去呢?
听绵玉说,本来康熙想要将我留在江宁养伤,但是临行前却改变了决定,硬是将昏迷的我带上了龙船。
今天途经宝应,康熙带着太子、四爷、十三登岸视察河工去了,而我则歪在床上,无聊的转着指上的尾戒。
这双手很漂亮,手指纤细修长,软软的,却异常白皙,只是右手的掌中留下了淡淡的红色疤痕。
“伤口还疼吗?”伴随着开门声,胤禟关切的声音传来。
“疼,怎么不疼!”我懒得转头,直直的盯着头顶的木板。
“禟禟,我的九霄环佩呢?咝——”我猛地想起了古琴,赶忙开口问道,激动之下,竟牵动了伤口。
转头的刹那,才发现,原来进来的不止他一个人,还有一个异常沉默的十四。
“怎么了?你怎么就没一点正形儿呢,养伤没有养伤的样子,还嫌不够痛是不是?”他在我床边坐下,望向我的眼中闪过一抹担忧,“没见过你这么怕痛的,昏睡时还连连叫痛,害得太医都不敢给你上药!”
十四站在一旁,抿紧的双唇,微微的惨白。
“差点成为透心凉的是我,病人也是我,你能不能对我和蔼点?”清醒时能够理智的忍着疼痛,睡过去了我还怎么控制啊!
听说那天我被送回来的时候,前襟已经被血浸染了,而抱我回来的人更劲爆,竟然是康熙!
听说太医看了我的伤口,迟迟不肯动手,因为他不确定,拔剑的刹那,我会不会瞬间停止了呼吸。
听说……
听说……
我所听到的都是听说,因为真正经历了事情的人,没有一个肯告诉我实话。
“那天我还真以为自己要葬在江南呢,呵呵。”
看着他们一脸的严肃,我本想调侃一句,缓解一下气氛。哪知道,他们根本不理解我的苦心。
“再胡乱说话,小心爷缝了你的嘴巴。”胤禟眯着眼,一字一顿的威胁着;而十四,我不开口还好,现在,我都怕他握碎了指节。
“十四,你还好吗?如果胳膊疼得厉害,就回去歇着吧?”我看他强忍沉痛的表情,以为他手臂疼得受不了,仍硬撑着。
“我没事。”他沉沉的看着我,眼里百味杂陈。
“十四弟一直懊悔,那天没有保护好你,所以你才成了这个样子!”
“九哥!”十四大声喊着,想要阻止胤禟开口。
他小心的瞥了我一眼,垂下了面孔。仅仅一眼,我却看到了他眼中深沉的懊悔与责怪。
“十四,这不关你的事情,是我自己不小心。”总不能让我说,是为了抢救我的古琴吧?
“怎么不关,你明明就在我的手边,我只要伸手拽你一把,你就可以……可是我却没有发现。”他有些歇斯底里,噌的窜到我跟前儿,厉声说道。
“可是,倘若不是我受伤,那么,受伤的就是皇上。相比较之下,还是我比较合适,不是吗?”这是什么和什么啊?看来我真的不会安慰人。
要怪只怪,康熙恰巧背身站在我的身后,在我捡琴的瞬间,利剑已然刺出,而我也就恰巧荣升了‘英雄’。
“可是,我说过我会——”他看着我,眼中沉痛不减。
“无论你说了什么,这件事情都与你无关。你做的很好了,真的!”我重重的点头,强调话中的真实性,而心底,却不断的唾弃自己:如果可以选择,无论任何人,谁爱挨剑谁就来!
“九爷,我的九霄环佩呢?”十四在,我不好再叫他禟禟。
但是,心里仍念着我的古琴,为了它,我险些成了烈士。
“爷给你收着呢,你就安心的养病吧!”他怒斥我,狭长的凤眸狠狠的刮了我一眼。
半个月后,在一个晴朗的午后,终于回到了紫禁城,而我,则带着一个永远抹消不掉的‘纪念品’归来。
“月月,月月!”
才被绵玉搀扶进屋内坐好,甚至没来得及喝口水,便听到弘皙的声音远远的传来。
“老远就听到你的声音了。”看着满头大汗的他,我笑说,挥了挥手中的手帕。绵玉安置好我的行李后,便微笑着离开,临走前还不忘将门掩住。
“月月?你……”他在离我三步的位置站定,小心的看着我。
“伤口还没有愈合,可以小幅度的运动。”扶着桌子慢慢起身,将定住的他拉到椅子旁按下。
“那你别乱动了,免得伤口裂开。”眨动的眼眸,不确定的打量我,生怕我对他隐瞒什么。“你到底伤到哪儿了,我刚才听魏珠说,你在南方伤得很重,便赶忙跑了过来。”魏珠是李德全的徒弟,这次也跟着南巡了。
“这里。”指着心口,发觉他身体猛地一震,随即我便兴起了玩闹的心情,“看你那么不相信我的话,你要不要检查看看啊?”
“你——”瞬间潮红的面孔仿佛滴得出血一般,黑亮的眼眸闪烁着,却不再看我。
“你休息吧,我先走了!”生硬的留下一句话,他别扭的离去,徒留我在原地哈哈大笑。而乐极生悲的后果便是扯动了伤口,只得小心的躺到床上休息。
由于身体的伤没有养好,康熙特命我留在院里休养,待伤好之时再随侍左右,一时间,我再度成为紫禁城内的名人!
不过,才回来没有多久,京城之中便已经酝酿着一股低气压。
三年前索额图的家人曾经告发他支持胤礽,“议论国事,结党妄行”。前几天,康熙突然命领侍卫内大臣额附尚之隆等传谕,宣布索额图等罪状,云:“观索额图并无退悔之意,背后怨尤,议论国事。伊之党类,朕皆访知,阿米达、麻尔图、额库礼、温特、邵甘,佟宝。伊等结党,议论国事,威吓众人。”
……
昨天,康熙突然下旨,命将索额图之子及家内紧要人均与心裕、发保拘禁,“若其间别生事端,即将心裕、发保族诛。“
索额图的获罪,与诸皇子觊觎储位有关,原来,这场战争在不知不觉中已然拉响了!
天气渐渐炎热,五月二十五日,康熙决定到热河避暑,太子,大阿哥、十三、十四、十五、十六随行。
而我则留在紫禁城内安心的休养身体。
这几日伤口几经基本愈合,就是有时疤痕处麻痒难耐,但是又不能动手去挠,搅得自己心烦气闷的。
“如果不是受伤,恐怕还看不到你如此安静的时候?”淡淡的话音飘进,我透过窗户,看到背手而立的他。
深色的衣衫,温淡的面容。
好似记忆中的四爷,总是身着暗色的衣袍。我不禁为自己的想象失笑出声。
“四爷这句话恐怕说错了,安静才是最适合我的!”唇角微动,我有些失神。如果可以选择平淡安静的生活,谁会选择在这里胆战心惊呢?
“是吗?”
忽起的夏风吹起他的衣衫,腰间的黄|色玉穗随风摆动。清冷的容颜,一如既往的沉默着。
隔着窗户,我透过他,看向湛蓝的天空;而他,仰着头,眼神飘移而幽远。
“这是玉肌霜,虽说不能完全去除你身上的疤痕,但是,总是有用的,抹上它,也不会再麻痒难耐。”
看着窗棱上白色的瓷瓶,双唇嚅动,“四爷,我以为你不会再理我了!”
……
挺直的背影,渐渐远去,余晖下,拉下长长的影子。
“我终于明白皇阿玛的心思了,紫禁城中,只有你,才是最清醒的人……”
飘忽的声音,随着风声,缓缓送入我的耳中。
手中的瓷瓶渐渐温热,而我,仍然伫立在窗前,久久的凝望。
忧伤萦绕
“禟禟,我们出宫玩儿去吧?”看着一旁闲适喝茶的人,我单手托腮,提议着。
持杯的手微微一顿,狭长的眼睛斜斜的打量着我,直到我不自然的猛咽唾沫,才慢条斯理的轻啐:“做梦!”
“切!”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我不屑的转头。
“过些日子我不能来看你了,裕亲王病重,八哥整日的守在跟前儿,我要处理很多事情。”他淡淡的陈述,语气中并没有太多的伤感。
我凝视他,想要望尽他眼睛的深处。
“怎么了?伤口又痛了?告诉你在屋里歇着便好,你偏要出来,还说什么透气儿?”他紧张的看着我,啰里啰唆的数落我。
“没,我只是在想事情而已。”我笑着拉长了话音。
姿势不变,仍是怔怔的看他。
“你能想什么事情?太医说你身子虚,少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他微蹙眉头,不悦的说。
“遵命,头儿!”我打趣道,看着他无可奈何的神情。
天空一片湛蓝,好似一匹上好的丝绸般,细密柔和,看不到云朵的影踪。炽热的太阳,发射出万丈光芒,渲染了天空,晃痛了视线。
这轮金黄,可是百年后的骄阳?他们是否也在阳光下,和我一般,痴望着天空……
“胤禟,你有没有想过未来?”
“未来?多久以后的未来?”他语淡如风。
“三百年后。”
“谁会想那么遥远的事情,有那工夫儿,还不如想想晚上吃什么!”
“可是三百年后的人,却会回顾百年前的历史啊!”
我也不知道自己想听到什么,只是拉着他闲扯着。
他瞥了我一眼,眉头紧蹙,目露疑惑。
“我警告你,要是不想吃药,就乖乖的休息,少想那些有的没的。”
细长的手指指着我的眉心,语含威胁,阳光透过他清澈的眼眸,折射出我眼底淡淡的茫然……
六月初七,恭亲王常宁薨,康熙在塞外传旨,命留守紫禁城的皇四子胤禛经理其丧事,其他皇子协办,给银一万两。
即使我一直在院子里足不出院,可是,仍然能够感觉到一股低气压在宫内盘旋着。裕亲王的病情很不乐观,连给我复诊的太医都是一脸的愁容,当我旁敲侧击的问及裕亲王的情况时,他也只是摇头叹息。
康熙自幼便和福全亲近,在塞外也时常关心他的情况,命太医每日将其病录送往塞外。因此,太医院的太医们整天都战战兢兢的,生怕出了一点纰漏。
然而,六月二十六日,裕亲王福全仍是去了。
康熙在二十八日得到口讯后,当即起程返京。
七月初一,康熙亲自到棺柩前致奠。赐马,驼,蟒缎,银两。谥:“宪”。
七月初五,裕亲王举殡毕,康熙复往塞外。
两个亲王的去世,使紫禁城内笼罩了一层淡淡的哀伤。
自从那日之后,胤禟便再也没来过,小院里恢复了宁静,只有我一个人无聊的打发着日子。
闲来无事,便用厚纸片做了一副扑克牌,摆在床上算命,权当是自娱自乐!
“赶明儿应该发明一种测算穿越的玩法,呵呵,一定大热!”
……
“嗯,事业运不错,财源广进。可不吗,跟着皇商,不赚钱都不可能……”
……
盘腿坐在床上,我边玩儿边嘟着嘴自言自语。
算完命就玩蜘蛛纸牌,玩儿完纸牌继续算命,时间就在往复的洗牌过程中流逝。
“你这是玩儿什么呢,一个人还能笑得那么开怀?”温笑声自背后传来,我忙丢下牌,穿鞋下床。
“你怎么——八爷?”转身的刹那,我才想调侃他两句,却惊讶的发现胤禟身后站着一个人,这个一脸颓废、疲惫的人,真的是那个俊逸、儒雅的八贝勒吗?
消瘦的身形,使得白色的衣衫略显空晃,深深凹陷的眼窝,布满了暗色,眉眼中藏着掩饰不去的哀色。
我正犹豫着想要请安时,就被胤禟拖到椅子边按下。
“八哥我们进宫办点事儿,我看时间充裕,就带八哥过来坐坐,讨杯水喝。”
胤禟伸手倒了两杯茶,递给一旁的八爷,看向他的眼神里透着深深的无力。
“八爷这是——”我犹豫着,不知怎么开口。
“我们刚从裕亲王府过来。”胤禟飞快的瞪了我一眼。
“哦。”我无趣的应声,回头却对上了八爷异常沉痛的眼眸,猛然一怔。
“八爷,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很多事情是不能强求的。人活着,心,一定要放宽;不然,终有一天会压垮自己的!”望着他,我下意识的说。
虽然平时极少和他接触,但是看胤禟那么尊重他,我便忍不住说了两句。
不过,放开自己的心,又谈何容易呢?
他沉沉的看着我,久久,苦涩一笑,“谢谢。”
我摇头,不再说话,起身背对他们站在窗旁。
这样沉闷的气氛,我实在不适合说任何话,因为,我只会将气氛带的更差而已。
时间匆匆而过,翠绿的枝叶在不知不觉中变黄,坠落。
今天是康熙回京的日子,我早已在乾清宫的偏殿内候着,只等他回宫。
胸口的剑伤在前几天就已经基本复原,不再需要每日上药、疗养。四爷给的那瓶药确实不错,只留下淡淡的红色痕迹。
“凌月姐,皇上回来了,让你过去呢!”魏珠掀帘而进,满面笑容的看着我。
“我知道了。”
跟着他来到正殿旁,看到李德全正在门口候着,我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
“魏珠,都谁在里面?”不然李德全怎么出来了?
“几位阿哥都在里面呢。”
“哦。”我含糊的应声,却打心眼儿里不想进去了。
才走两步,正殿的大门却轰然而开,太子率先疾步走了出来,我连忙福身行礼,低着头,看着一双双黑色的皂靴在面前走过。
膝盖酸麻,身体有些不稳,我听着周围已经没了响声,便揉着膝盖猛地起身,顿然化成了雕像。
四爷一脸淡然,眼神含笑,唇角上弯;十三也是一副忍俊不禁的样子,眸色关切的看着我;另一边的十四笑得开怀,眼神得意。
我微微蹙眉,忙弯身行礼。
“奴婢给——”
“免了。”四爷淡淡的说,话语中有一丝放松的笑意。
“谢主子。”低着头,我瘪着嘴说。
“身子都好利落了吗?”
“回四爷话,基本痊愈了。”我不咸不淡的说。
“那就好。”
“凌月,皇上让你进去。”李德全的声音传来,我微一欠身,垂眸快步离去。
乾清宫内,肃然安静,康熙正持笔写着什么,低垂的头,看不清神色。
“奴婢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
“起来吧,身子休养的怎么样了?”他姿势不变,缓缓的说。
我翻个白眼,继续说着太医的那套说辞。
康熙听后,点点头,便不再说话,只是专心的批着奏折。我站在一旁,仔细的观察他的神色。
几个月不见,他却仿佛老了几岁,脸上透着明显的沧桑。
前些日子,康熙曾经手谕大学士曰:“今六月内,因有二王之事,朕心不甚悲痛,至今犹未释然,又兼灾祲频告,愈加忧郁,身体不安。顷往坐汤泉,始得稍懈,仍未痊愈。”
不难想象,这时的康熙,身心应该是较脆弱的时候。两个哥哥相继离开,来不及缓解内心的伤痛,而江南又接二连三的发生了水患,灾情不断,铁打的身子也承受不住这样的锤击。
不知何时,夜幕悄然降临,宫内挂起了红色的灯笼。
亮堂的乾清宫内,晕黄的烛光模糊了康熙疲惫的侧面,凝视他始终轻蹙的眉头,紧绷的神色,心底却蓦然升起一股哀凉。
这个位子,真的有那么吸引人吗?
江山得难守更难,想要稳住这大清的基业,让两千多万的百姓吃饱穿暖,生活富足,又谈何容易?
鼻尖微微的酸涩,这一刻,看着这样的康熙,心底惟有感动与深深的崇敬。
手臂轻晃,我转头,看向李德全。
他正端着一碗参汤,朝着康熙的方向,冲着我努了努嘴。
我点头,脚步放轻,缓缓上前,“皇上,喝碗参汤吧!”
“放下吧,朕不想喝。”他摆了摆手,低垂的视线根本没有离开奏折半分。
后退一步,我无奈的望着李德全,他也只是无声的叹气。
久久,一声叹息滑然而出,康熙忽然放下笔,仰靠在座椅上,单手掐着眉心。
“皇上,让奴婢来吧!”
“嗯。”他应声,微微闭上了眼睛。
指尖适度的用力,揉着太阳|岤及头部的几个|岤位,小心的看着他的神色,生怕惊扰了他的休息。
“朕还记得,康熙二十九年,裕亲王,恭亲王随朕御驾亲征噶尔丹,恭亲王任安北大将军,率领右翼军出征;而裕亲王任抚远大将军,在乌兰布通大获全胜。”他幽幽的说着,好似回到了那光辉的时刻。
听着他近乎恍惚的语气,我的眼眶却顿时润湿了,亲人的离开,永远都是最无奈的。
一滴晶亮倏然落下,我连忙去接,却仍是‘啪’的落在他的额头。
“奴婢该死。”更多的泪水倾然而去,控制不住。
康熙的话只是一个诱因,勾引出自己心底最柔软,最不愿提起的痛。看着躺在医院毫无知觉的我,他们又是何等的伤心呢?
“呵呵,凌月这是心疼朕呢!何罪之有呢,唉!起来吧!”他叹息,语露凄色。
“皇上,逝者已矣 来者可追。”我沉声低缓的说,迅速擦去了浮动的泪水。
他看着我,没有说话。
“皇上,您知道,为什么婴儿降生的时候,总会伴着哭声吗?”
“为什么?”康熙抬眸,疑惑的看着我。好似不明白,这么普遍的一个现象,能有什么原因?
“因为生命是一场伴着痛的历程。奴婢曾听说过这样一句话:出生时,你在哭,你的亲人在笑;去世时,你在笑,你的亲人却在哭。”
康熙身体微怔,久久,倏然一笑。
“是啊,朕还没有你明白呢,真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奴婢不敢当,奴婢只知道,皇上的健康,关联着千千万万的百姓,牵着大清的兴盛安康。”
“哦,那凌月是怎么看待朕的?”
我一惊,猛地抬头,他的眼眸里一片平和。
“勤慎理政,仁爱宽刑,是一位圣德之君。”
“哈哈,想不到凌月对朕的评价如此之高啊!”他笑,眼里快速的闪过一抹深色。
“凌月啊,你今年多大了!”他开口,面容放松。
我心底蓦地一惊,手渐渐的握成拳,“奴婢今年快十七了。”我早就忘了完颜凌月的生辰,所以也不知道‘我’具体的年龄。
“都十七了啊,已经到了适婚的年纪!这一转眼儿的,就是一年。”
我看着他,心底突突的,掀起浓浓的不安。
“奴婢还小,还想多伺候皇上几年呢!”颤抖的看着他,我急忙说道。
康熙瞅着我,缓缓闭上了眼睛,陷入沉默,久久不语。
“凌月,你可曾怪过朕?”倏然,他睁开眼,紧迫的盯着我的。
我微怔,继而舒缓一笑,轻摇着头,“没有。”
浓密的眉渐渐蹙起,声音轻缓,“如果朕当初不阻拦,或许,你已经——”
“皇上,您相信爱情吗?”
过去的事情,说出来没有任何意义。我不是一个喜欢追讨过去记忆的人,很多事情,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无论我们多么哀痛,多么不舍,也需要鼓起勇气面对现实。
“作为皇帝,作为大清的主人,你认为朕应该有爱情吗?”他笑着问我,而我直觉的摇头。
“前些日子,老十四来找朕,求朕给他指婚。”他看着我,目光犀利,眼神里有一丝犹豫。
正殿外十四得意的眼神忽然晃过脑中,我猛地惊醒,紧紧的瞅着康熙。
他会怎么做?
我以为,塞外之后,这件事情已经彻底的完结了。从那时康熙的态度来看,他肯定是不同意的,那么现在他……
这就是他所说的难题吗?
头脑顿时一阵昏痛,我沉思着,缓缓开口:“皇上,您还记得,那日在回京的龙船上,您说过,是奴婢救了您的命?”
虽然是歪打正着,但是这却是我唯一可以利用的。
“哦?朕当然记得。”
“皇上,奴婢想要兑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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盈月舞清风第22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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