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垂,她伸出手去,轻轻在陆锦惜手背上拍了拍,只道:“苦了你了。”
永宁长公主的手掌,带着点暖意。
陆锦惜的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一下,可转念又想起,若不是有这一位婶母在背后支持,昔日的陆氏哪里能在府里撑那么久?
只是可惜了,最终也没能熬过去。
“多谢婶母关怀,侄媳目今也不会再让自己受委屈了,您就放心吧。”她弯唇一笑,反倒过来安慰永宁长公主。
永宁长公主便也跟着笑了起来,眸光一转,却忽然问道:“说起来,都过了这许多时日,名册到你那边也有许久,看得怎么样了?可有挑得上眼的?”
名、名册?
陆锦惜头上冷汗都要下来了,想起这件事来,一时有些无言,支吾了半晌才回道:“劳婶母多费心,送了名册来。侄媳看倒是看了,只是看得还不慎仔细,也没有细想过,因而现在还没什么想法……”
得。
必定是没看得上眼的,又不好直说。
永宁长公主何等毒的一双眼睛?看她样子就知道了七八分,一下就想起当初绣寒回来回的那一句“还行吧”,真是嘴里发苦。
说陆锦惜眼光高吧,其实也不高。
这可是当年京城第一等行列的没人,更别说出身书香世家,是一等一的好品貌。即便如今守了寡,可如今陆九龄的官位也更高了啊。
更别说陆锦惜这容颜气度,何亚于当年?
她挑剔,可其实也的确有挑剔的资格。
只可惜这天下,也不知怎么,总是好的女人很多,好的男人太少——以至于,顾觉非这种人,竟敢放狂言,说名册上没一个人斗得过他!
真真气煞人也!
永宁长公主一时也想不到应该再说什么,只能道:“那回头再看看吧,京城到底也是个人来人往的地方,朝廷官员的调派也频繁,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有合适的了。只是你自己,总归对你自己的事情走点心。陆老大人,可都跟本宫提过了。你也莫要辜负了他一番的苦心。”
陆九龄向来是不喜欢将军府的,巴不得陆锦惜早些出那个火坑。
陆锦惜也知道老人家的想法,听了永宁长公主的话,只默然无声地点了点头,只是想起自己的真正的“选择”来,未免有一种奇异的心虚之感。
好在她会掩饰,永宁长公主也看不出半分。
接下来的一小段时间,永宁长公主便捡着近日朝中发生的一些新鲜事来跟陆锦惜聊。
这些都是深宅妇人听不到的。
倒也不是永宁长公主刻意要说,实在是她就处在这般的环境里,除了这些也没什么好聊的。
陆锦惜便由此受益,听了一耳朵的新鲜事,附带着对朝堂也有了一些了解。
约莫聊了有一会儿,下面忽然有人喊了一声:“要开始了,要开始了!你们看下面!”
正说话的陆锦惜与永宁长公主,便都停了下来,朝着下方看去。
原本很有些空阔的阅微馆正堂处,已经设了一张紫檀香案,上头摆了一只紫金铜炉,另有一些瓜果。更有几个童儿手中托着漆盘,盘中放着一些玉佩、竹簪、砚台之类的文玩物件。
七张太师椅则在两边一字排开。
先前从内堂出来,又去了阅微馆后面的几位先生并几个被留下来的学生,此刻都走了过来。
孟济则指挥着人,最后检查了一遍有没有疏漏。
末了,才往香案前面两丈的位置一站,对着楼上楼下一圈的人躬身拱手,挂着满面的笑。
“今日几位大儒阅微馆开试,实在劳动诸位青睐有加,竟来了这许多人。孟某受几位大儒之托,先在这里谢过了。第二轮考试下来,共有五位高学之才为先生们选中。此刻,便在此举行拜师礼——请天地与诸君共证之。”
楼上楼下,早已是乌泱泱的一片。
众人听了这话,不管是有关的还是无关的,全都肃容起来。
正所谓是“天地君亲师”。
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不管是读书还是习武,都要讲一个“传授”。一个好先生和好师父的作用,可不必父母低。所以又有“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之说。
拜师礼有多重,便可见一斑了。
这礼前后有三段。
第一段是先生们给圣贤上香;第二段则是学生拜先生,并递上拜师帖,先生若收下,则可行三拜九叩大礼;最末便是学生给先生奉茶,先生赠学生礼物或箴言,从此学生便执师礼以奉先生。
计之隐等人都是熟知礼仪的。
时辰一到,他们便已经在旁侧等候,不管是头发还是衣饰,皆整整齐齐,找不出有半分不合礼仪的地方。
顾觉非自也是一身的整肃姿态。
他本年轻,又兼之气质超群拔俗。
这般整肃往香案前一战,躬身下拜之时,翩然的风度未减半分,却更让人感觉出那种成熟与稳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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