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了,大街尽头时不时传来小贩的吆喝声,车子的呼啸声,喧闹如市。
街的这一头,一对父女静静相拥着,金色的夕阳洒落在他们身上,仿佛一张精致的油画。
“爸爸在这里,贝贝不怕!”
徐乐缓缓拍打着她的背脊,柔声宽慰着,心中的感觉,有点说不上来。
生气?
自然是有的。
但绝非怒不可遏。
就好像你被蚊子叮了一口,你会郁闷,会哭笑不得,但绝不会对着蚊子大动肝火。
徐乐现在只关心小家伙有没有被吓到。
结果让他吃惊的是,他见到女儿嗫嚅着嘴唇说:“粑粑,你能不能……不要去打架。”
“贝贝好害怕……”
“粑粑答应过贝贝再也不打架的……”
“房子贝贝会修,贝贝画画很好的,粑粑,你不要丢下贝贝去打架好不好……”
一声声带着童音的哭腔,一字一字敲打在徐乐心房,让他诧异。
小家伙怕的,居然是这个?
怕他去找人打架?
是了,以之前那个死鬼的性格,估计直接就抄起菜刀和人搏命去了吧。
三两句话就干架,进医院是常态,这种街头草的莽行事风格,也正是造就了他不被南家看好的主要原因。
同时,也给徐贝贝的童年带去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粑粑……”
徐贝贝扑在徐乐怀中,嘀嘀咕咕,语无伦次地不断说着。
小家伙的眼睛已经红肿了,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划过脸庞,落在徐乐肩头。
一双小手死死抓着徐乐的衣襟,仿佛是怕他跑掉。
徐乐张了张嘴。
这一刻,他好像明白了许多事。
其实,她完全可以跟着母亲过上更优渥的生活。
留在这里,怕也是放不下自己这个混账老爸吧?
想至此,即便是一向自诩看淡人生百态的大鬼修徐乐先生,都不免有些触动,好像心中的某根弦,被一只小手轻轻拨弄了一下。
这感觉,有点奇怪。
徐乐点了点头:“好,爸爸答应你,不打架。”
“真的?”
小家伙抬起头,一脸狐疑地看着徐乐,眼睛仍旧红通通的,但泪水,已经有了止住的趋势。
“说话算话。”徐乐保证道。
其实一开始,他就没有打算动手。
下午那趟,他就是准备去还债的。只因为前阵子“替天行道”得来的“正义钞票”都是现金,而他又懒得存,只能亲自跑一趟。
怎奈扑了个空,结果就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徐乐一向自恃身份,但别人欺上门来,还是要有点反应的。
结果他还没动身,就被徐贝贝给拦了下来一通抱头痛哭,只能放弃了亲自动手的打算,改为叫几个小鬼去教训一顿。
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面对徐乐的保证,小家伙仍旧是一脸的不相信,脑袋瓜摇的跟拨浪鼓一般,然后伸出小拇指,对徐乐勾了勾:“拉钩才算呢!”
“好。”徐乐伸出手。
然后,一大一小两根手指,紧紧勾在一起。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小黄狗,哈哈!”徐贝贝说完,忽然破涕为笑,搂着徐乐脖颈,在他额头亲了一口:“粑粑说话要算数喔!”
“嗯……”徐乐点头,说完,心中蓦地一震。
就在一秒前,一股熟悉的暖流,从脚底传入,将他身体修复了一些。
“这是……白天的小家伙,也有这种功能了?”
徐乐惊地张了张嘴,他一直以为,只有帮晚上的徐贝贝抓鬼,才能修复身体。
但现在看来,他还是狭隘了。
结合之前徐贝贝的情绪变化,徐乐忽然有个想法。
不过还没来得及实施,就听边上传来一声惊呼。
“哟,小徐,你家这是怎么了?”
徐乐抬头一看,一个体态臃肿的女子正朝这边走来,她穿着一身宽大的外衣,脸上带着惊容。
“没事,一点误会。”徐乐站起来,冲对方解释。
这人是住在街尾的王阿姨,年轻时候是南小希的专职保姆,几年前才退休。她与南小希关系非常好,所以在搬到这里,且得知了徐乐的事情之后,她就隔三差五地来看一趟徐乐和徐贝贝。
但以前的徐乐根本不接受她的好意。
现在的徐乐,则是没有主动套近乎的习惯。所以穿越过来这么久,徐乐都没有跟对方有过接触,只是记忆中有这么一个人罢了。
没想到王阿姨今天又过来了,还真是热心。
看着面目全非的房子,王阿姨哎哟了一声,怒道:“这……这谁干的呀,太缺德了吧,要钱也不是这样要的呀!”说完问徐乐:“要不要报警?”
“不用了,一场误会而已,让他过去吧。”徐乐淡淡道。
王阿姨大概想到了什么,点了点头:“也是,进了警局,事情怕是更麻烦。”听的出来,她完全误解了,但徐乐也懒得解释。
“你们父女俩还没吃饭呢吧?刚才就见你们一直在门口,走走,上我家去。”王阿姨热情邀请道。
徐乐没有拒绝。
王阿姨的家不大,但收拾的很干净,东西摆放到位,瓷砖地一尘不染,看着很舒服。
沙发对面摆了一套家庭影院,电视机上有一张双人合照,照片中是王阿姨与一个小姑娘,小姑娘的模样很精致。
很显然,这不是一张完整的家庭照,但在王阿姨这里就很合理。
南小希曾经对死鬼徐乐说过,王阿姨孑然一身,到退休都没有结婚,不过领养了个女儿。想来,照片中的姑娘,就是那个养女了吧。
“这些东西啊,都是小希帮忙张罗的,哎,那姑娘对我这老婆子真是太上心了,都不知道怎么报答才好……哎别站着呀,坐坐,贝贝要喝点什么?”
一进了屋子,王阿姨就滔滔不绝,然后给徐贝贝拿了一大堆临时饮料,还给她放了动画片,完了叮嘱道:“不要吃太多喔,一会儿就吃饭了。”
“知道啦……”
小家伙眼泪还没干呢,这会儿抱着一堆零食,吭哧吭哧就是一顿笑,看的徐乐特别无语。
安置好这对父女,王阿姨就进厨房忙活了起来。
徐乐一边喝着小家伙递过来的半瓶饮料,一边刷手机新闻。
不多时,房门忽然开了。
一个窈窕的倩影走了进来,脚步轻快,仿佛灵猫。
徐乐一抬头,就见面前多了个姑娘。
这是个大约十六七岁的女生,明眸皓齿,五官精致,眉宇间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媚态。
她穿着一身稍显紧身的校服,但即便如此,也掩盖不了那身玲珑的曲线。她的腰很细,给人的感觉,一只手就可以绕过来。
与照片的模样几乎如出一辙,没错了,她应该就是王阿姨的养女。
徐乐在打量女生的时候,对方也在看着他,秀眉微蹙,似乎是在琢磨什么。
片刻,她才露出恍然的神色,然后很是轻佻地哟了一声,语气古怪地说:“稀客哦,今天是什么风,把您老人家给吹过来了?”
听的出来,她对徐乐的意见很大,非常大。
想来,这便是一个女儿,为自己母亲出气的方法了。
徐乐甚至能想象出,因为自己,小女孩与她母亲发生不愉快的场景,真是罪过呢。
见徐乐不说话,女生又靠前了一步,似笑非笑地问:“您今天来这里,有何贵干?”
徐乐留意到,她悬在右侧的小手,一直在空中做着无规则动作,或来回摆动,或画圈圈。
她的手指很白,很修长,皮肤很嫩,几乎要滴出水来。在灯光的照耀下,仿佛还会反光,很难想象世间竟会有这么晶莹剔透的一双手。
厨房里传来阵阵炒菜声,勾人的菜香渐渐浓郁。
徐贝贝抱着旺仔牛奶看了看徐乐,又看了看那个漂亮小姐姐,小脸蛋上写满困惑,似乎是在为两人之间的关系感到纳闷。
徐乐整了整衣服,认真地回望着对方,然后吐出两个字:
“蹭饭。”
第十八章 蹭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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