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牙见方源有出去意思，连忙拦住他：“方源大人，好汉不吃眼前亏啊。这个蛮石很强，是曾经能白凝冰下逃得一命人物，绝不可小视啊。”

    “把败绩当做荣耀来宣扬，这样人有何可惧？”方源轻笑一声，伸手按住江牙肩膀：“你坐这里喝酒就是了。”

    “大人……”江牙张口还想再劝，但是却触及到方源冰冷目光。

    方源眼中冰寒，让他心头一颤。

    他结舌无语，手足无措地被方源重按座位上，而方源则几个跨步，绕过这屏风挡板，走到大堂中。

    只见正中央方桌上，一位二转蛊师，一只脚踩着长凳，一只脚踩桌面。

    他身躯有些矮小，但是腰板臂膀却是粗壮。浓密黑色胡须，从两颊一路向下延伸，下巴处汇合。浑身上下似乎散发着一股汹汹气势。

    附近地上，则是摔裂酒坛碎片，大部分酒水，都顺着石砖之间缝隙，渗透到地里去。

    唯有两三滩酒水，积青砖表面，或者是酒坛碎片中。

    担任掌柜老人家，把头垂得很低，战战兢兢地赔罪道：“大人稍安勿躁，这坛酒水大人若不满意，小店就再给大人免费上坛好佳酿！”

    “哼，我不要酒！你这酒难喝死了，还开什么酒店。赔偿，必须得赔偿！大爷本来好好心情，就这样被你们败坏了。至少得赔偿五百块元石！”蛮石狮子大开口。

    “这已经是第三回了，看来这酒肆动脚得罪了什么人。”

    “唉，以后好不要来这喝酒了。”

    “走，赶紧走。蛊师打架，我们凡人遭殃啊。”

    周围人纷纷离座，只有一些蛊师安坐不动，也聊着。

    “我听说这家酒肆是方源铺子。究竟有谁看他这么不顺眼？”

    “哦！就是那个父母双亡。继承了遗产，一夜暴富小子？”

    “难怪有人看不顺眼了。就算是我也要嫉妒眼红啊。你说我们拼死打拼，还不是为了能打拼出这些财富。过个安稳日子。他方源一个区区人，凭什么就得到这些东西！”

    “不错。就算是他祖上阴泽后人，但此一时彼一时。家族资源有限。每个人分到手就那么一点，凭什么他一个丙等资质，年纪轻轻地享受这么多财富呢。真是岂有此理。”

    “蛮石不是想激他赌斗吧？要真是斗蛊，说不得还真能剐出一块肥肉来。”

    有人摇头：“嘿，你当那些家老是傻子？”

    有人却点头：“不过也说不定。家族政策放那里，这些年你们还看不明白吗？就是某种程度上，默许我们争斗。强大人就应该得到多资源，不是吗？弱小者保不住家产，那就只有割舍出去。一切都是为了整个家族强大！”

    “嗯，说有道理。不过先看看吧。这水有点深。据说蛮石背后还有某个退隐前辈。”某人压低了声音，说道。

    “走什么走，都给大爷我站住，谁都不能走！”桌上子，蛮石突然一喝。

    那些凡人酒客。已经走到了门口，不敢不听蛊师话，顿时都噤若寒蝉地站着。不少行人也发现了这边热闹，都门口驻足，停下来观看。

    “果然是纯粹想来闹事！”方源看着这一幕，脸色淡漠。眼中闪过一抹如冰寒光。

    蛮石发现了他。

    “嗯？你就是那个方源吧。小辈，你开好酒肆，来诓骗大爷我钱啊。不过念你是人，我就给你一个当众赔礼道歉机会。免得有人说我蛮石依仗前辈身份，欺负你这个后生小辈，哈哈哈！”

    蛮石大笑几声：“你只要道个歉，鞠个躬，这事情就这么算了。本大爷讲信用，说话一言九鼎！”

    他把胸膛拍得砰砰直响。表现出一副豪爽正大气度，但意图却瞒不过围观蛊师们。

    “蛮石这招阴损啊。”

    “没错。方源要真是道歉了，以后就抬不起头来。谁都会赶过来，他头上踩上一脚，欺负他软弱。但是他不道歉，这就是无视前辈，桀骜不驯，会受到整个圈子排挤。”

    “是啊，他是进退两难……哎呀，我草！！”

    蛊师们窃窃私语，陡然间便有人嘴巴张大，能吞下一个鸭蛋。

    其余旁观蛊师，也好不到哪里去。

    有人双眼瞪得差点从眼眶中瞪掉下来。

    有人噗一声，吐出嘴里酒水。

    有人无以伦比震惊地看着，宛若雕塑。

    他们原本就一直盯着场子，想看一场好戏。

    结果，方源不仅满足了他们愿望，而且还给了他们一个大大“惊喜”。少年郎直接一甩手，就催出一道月刃。

    哧！

    这是月芒蛊月刃！

    幽蓝色月牙，飞射空中，大如脸盆。沿途一张方桌，被它刀切豆腐般，劈成两半。

    “嗯？！”蛮石笑声戛然而止，他瞳孔猛缩，一记月刃他眼中急剧放大。

    转眼间，幽蓝月光已经映照他脸上，将他每根胡须照分毫毕现。

    强烈死亡气息扑面而来，危机关头，蛮石失态地大吼一声：“磐石蛊！”

    顿时，他全身都浮现出一片深灰色光。他浑身皮肤都隆起来，长成石皮。

    但石皮还未完全长出来，方源月刃就已经阴狠地印他胸膛上。

    噗一声轻响，石皮开裂，蛮石胸膛上瞬间形成一道斜长伤口。血液如线，喷洒出来。

    “啊——！”剧痛冲击他神经，蛮石惊恐地大叫出声，声音中充满了惊骇和难以置信。

    他从未料到过，方源什么话都不说，直接就出手。

    他真敢出手！

    山寨中，直接动用蛊虫。对付自己这个族人？！

    别说是蛮石，就是其他旁观者，也纷纷涌现出瞠目结舌。不感相信神色。

    “这什么情况啊，这小子是疯子吗？！”

    “什么话都不讲，就动杀手！他就不怕真杀了蛮石。自己被刑堂拒拿，杀人偿命吗？”

    “年轻人，就是冲动啊。”

    “你们看到刚刚那记月刃没有？那绝不是月光蛊，而是月芒蛊。想不到方源已经合炼成了月芒蛊。”

    “方源，你干什么东西？！”蛮石站方桌上，扯开喉咙，脸上一片狰狞，咆哮声宛若炸雷一般。

    他全身肌肤都隆起来，长成石皮，加深厚。伤口也被石皮掩盖住。但大股大股血液仍旧奔流而出，只是再不像之前那般喷涌了。

    方源面色一片冷淡，脚下徐徐走来，他没有说话，准确说。他没有开口说话**。

    他用一个动作回应了蛮石。

    又一记月刃！

    哧。

    月刃跨越短短距离，飞射而去。

    “你！”蛮石来不及说话，连忙举起双臂，护住脑袋和胸口。

    他双臂上都覆盖着厚实深灰色石块，仿佛就是石头雕刻成手，又粗又壮。

    月刃印他双臂上。斩出一道深深伤痕，无数小石块飞溅出来。

    月刃附带力量，让蛮石身躯向后仰去。

    他浑身都是厚重石块，这使得他体重暴增，终于让他脚下踩着方桌不堪重负，咔嚓一声，完全崩塌。

    蛮石立足不稳，倒地上，防御上露出破绽。

    方源徐徐慢走，眼中寒光一闪，抓住他破绽，仍旧一片月刃射来。

    月刃划破空气，竟发出呼呼风声。

    蛮石连忙伸手，但他低估了方源老道战斗经验。月刃虽然是直线攻击，但是却刁钻地倾斜了一个角度，并不和地面完全垂直。

    蛮石手臂挡住半片月刃，还有半片却印他胸膛上。

    顿时伤上加伤，蛮石胸口血液大量地流淌出来。

    “要，要杀人了吗？”原本稳坐座位上二转蛊师们，都坐不住了，纷纷站了起来。

    凡人们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他们恐惧又兴奋地看着。

    蛊师大人自相残杀，触发了他们心中，一直被死死压抑着某些东西。

    蛮石大喘着粗气，想要爬起来，但是却扯动伤口，剧烈疼痛让他功亏一篑，又砰一声，栽倒下去。

    方源慢慢走来。

    蛮石大量失血，脸色苍白，他惊恐地看着方源，方源冷漠而缓慢脚步，不断走近，带给他相当庞大压力。

    “方源，你不能杀我！杀了我，你也会被刑堂拘捕！！”蛮石双脚蹭地，向后挪去。

    他流淌下鲜血，随着他身躯，青砖地面上划出一道鲜艳轨迹。

    众皆无声。

    所有人都被方源冷酷气势所摄，屏住呼吸眼睁睁地看着。没有人觉得蛮石一无是处，毫无风范，换做他们只怕不会比蛮石好到哪里去。

    方源走到蛮石面前，抬起一脚，狠狠地踩蛮石胸膛上伤口。

    蛮石顿时痛得倒抽一口冷气。

    方源脚下又碾了碾，蛮石就感觉到自己像是被一头野猪冲撞过来，又踩着他身体碾压过去。

    他再也忍耐不住，痛得大叫，哪怕有厚厚石皮保护，但是胸膛被方源大力挤压，伤口处鲜血汩汩奔流涌动。

    关键是，方源右手始终笼罩着一层幽蓝月光，凝而不发。

    这是月刃攻击前兆。蛮石心中惴惴，不敢动弹。

    “你，你不能杀我！”他瞪圆了双眼，艰难地吼道。

    “我不会杀你。”方源说出了他登场来第一句话。

    他语气很平淡，死静酒肆中。清晰地传入众人耳朵里。

    “不过我可以打残你，断掉你一个胳膊，或者一条大腿。按照族规，我要赔偿你一大笔元石，并且受到监禁。但是你呢，你余生只能床榻上渡过，你伤残让你战力大减。再不能够外出执行任务。你觉得这样结果，你能接受吗？”方源居高临下地俯视蛮石，慢条斯理地说道。

    冷漠声音传入蛮石耳朵。让他心脏骤停，浑身一颤。

    他张开大口，喘着粗气。脑袋里越加混沌。方源脚上力量让他感觉自己正被一块巨石压住，他感到呼吸越加艰难。

    “可恶，可恶！如果事先我有防范，如果不是我猝不及防，一开始就受了重伤，怎么可能……呃！”

    蛮石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目光触及到了方源眸子。

    他躺地上，向上仰望。

    方源半垂着眼帘，黑沉眼眸俯视着他。

    这是怎样一双眼睛。

    若是杀机满布，倒也不让蛮石害怕。但是这双眼睛里。却充满了一种冷漠。

    这种冷漠，是对现实傲慢，是对世人不屑，是对生命践踏，是对规矩摒弃！

    “这双眼睛。这双眼睛……”蛮石双眸蓦地缩成针尖大小，心中深处回忆浮现出来。

    那是他一生噩梦！

    两年前，月夜竹林。

    有一个白衣少年，同样将他踩脚下。

    “可恶，可恶啊！要是我合炼了磐石蛊，你怎么能攻破我防御？”死亡将要来临。他歇斯底里地吼着，充满了不甘心。

    “哦，既然这样，那我这次就不杀你了。”白衣少年嘴角上翘，露出一丝感兴趣笑意，“回去山寨后，好好修行，合炼出磐石蛊来，我们再交手。呵呵呵，希望将来你，能给我人生，增添一分精彩。”

    说着，少年抬起了脚，放过了他。

    蛮石喘着粗气，躺地上，未料到有这样突兀转折。

    他呆呆地仰望着这个白衣少年。

    少年俯看着他，像是看一只蚂蚁，语气淡然：“还不滚？”

    蛮石浑身一颤，连忙爬起来，跌跌撞撞地逃走。

    这个白衣少年，不是别人，正是白家寨第一天才白凝冰。当时他还只是二转，却已经能斩杀三转家老！

    蛮石他手中逃得一命，因此声名鹊起。

    两年来，白凝冰面容已经他记忆中模糊一片了，他唯一记得是他那双眼睛。

    那双漠视世俗，看淡世间，高高上眼眸，隐藏着凡人难以企及和理解骄傲。

    想不到……

    想不到！

    竟然自家山寨中，又看见了这双眼睛！

    这一刻，蛮石心中充满了恐惧，心中不甘和恼怒消逝至无，没有点滴斗志。

    蛮石神情变化，被方源收眼底。

    少年微微有些诧异，没想到这蛮石如此不济。

    不过，算了……只是个没有胆气怂包。

    方源已经达到了目，他松开脚：“你可以滚了。”

    蛮石如听仙音，带着满脸苍白，连滚带爬地跑出酒肆。

    众皆哑然。

    方源立原地，目光四扫。

    围观蛊师，有些一转，有些二转，都下意识地避开他视线。

    掌柜和一干伙计，都震惊又兴奋且崇拜地看着他。谁不想有个强硬后台？

    身后，则是江牙目瞪口呆地立着。

    他听到动静，跑了出来，结果看到方源赶跑蛮石一幕。

    那可是古月蛮石啊……

    他心中惊讶至极，看着方源目光已经变得不同了。

    嫉妒已经消失。

    这一刻，江牙忽然明白，方源为什么有这样成就。

    “因为他从跟不上，就和自己不是一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