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说如常。
于星诚的一封弹章在新年伊始直接引爆了朝堂。
隆昌侯作为最直接的当事人被紧急从任上召进京不说, 本来已快脱身的应巡抚啪嗒一声重新栽了进去——因为据蒋知府供述, 他的账本模式来自应巡抚师爷的传授,而又据师爷供述, 他所以有这个把赃账伪装成厨房日用账的想法,灵感来自于曾在应巡抚书房里看见过一本差不多的账册。当时他没有多想, 此前也没人问过他这种问题, 所以他一直没说, 如今见问,才回想起说了出来。
这一下, 应巡抚比先前被拉进贩私盐案里还惨。
他的账册就藏在任上,火速被搜到飞马传递进京,他这本就不只是形式与隆昌侯的像了, 连数目都大致能对上——文武天然有壁, 隆昌侯收买朝中官员推潞王上位,好些是经他的手为之, 因为收买的大多是中低级官员——高级的眼皮没这么浅,不靠收这种钱为生, 人数多而琐碎, 应巡抚怕忘记, 因此细细记下。
蒋知府合谋盐枭贩点私盐跟本案中的手脚一比,只算个小打小闹,两本账本对照,一经解密,数目之大,令得整个朝堂目瞪口呆。
没有一个人敢出来保他们——哪怕是原先收过点好处的,人家收那点好处不过九牛一毛,可没有沾手过这么大款项的赃银啊。而且越是收过钱的,不干净的,越是不敢出头,怕把自己也栽进去,各自心里都还十分忐忑着,不知是个什么结果。
这里面同时也有隆昌侯自己根基不稳的缘故,他从方伯爷抢到这个职位至今不过四年,钱是捞够了,关系没搞到位,他人常年在任上,与中枢联系不紧密。
——对了,他倒是也有联系紧密的,潞王,应巡抚,一条线上的蚂蚱,跟着账本一起栽了,个个自身难保,腾不出手捞他。
隆昌侯一回京就被刑部锁拿了去,没怎么摸得清情况,在狱中还试图辩解,然而蒋知府供出师爷,师爷供出应巡抚,应巡抚在皇帝特旨下遭受刑讯,自知大势已去,挨不住招出了全部始末,隆昌侯一个人的强撑,已然毫无意义。
二月中旬,这一大串由延平郡王遇刺引发的连环案中案在皇帝御审下,宣布结案。
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潞王完了,皇帝本来就不大情愿过继,被朝臣们逼得无奈才弄出了个选秀,这下潞王自己作了个大死,他那一系是肯定不成了,皇帝顺理成章还可以把过继再往后拖一拖。
皇帝确实这么做了,提也不再提过继的事,这回朝堂中要安静许多——因为皇帝没有对隆昌侯和应巡抚那两本账本做进一步追查,借势对所有涉案官员展开大清洗,而是于朝会中金口做了反省,说朝中如此乱象,有君主之过,然后当朝把账本拿出来,烧了。
皇帝放了官员们一马,将一场大动荡消弭于无形之中,官员们不能不投桃报李,再追着为难皇帝,于是从上至下,都消停了下来。
于星诚对此很欣慰,乃至对皇帝又重拾了信心。
政治,有时候不是黑白分明的一件事,隆昌侯与潞王案根源在于东宫空虚,将首恶与帮凶拿下便是,没有必要牵连太广,把朝堂一扫而空无法让东宫多出一个太子,那就既不治标也不治本,只是白白令局势更加不稳。
皇帝能出面将这一层责任揽过去,不论他是出于什么心态,都像是个明君所为了。
隆昌侯应巡抚蒋知府等一干人等上菜市口的上菜市口,流放的流放,抄家的抄家,一片乱哄哄里,作为起因的延平郡王遇刺案悄无声息地也结了,就以盐枭遗书为准,海捕他几个“逃走手下”的文书发到了天下各个州府城门,算是后续处理,能不能抓到人,另说。
延平郡王这回什么也没说。
他还有什么好说的,还没来得及出手,隆昌侯自动落马,宝丰怀庆直接被撵回河南跟亲爹一起圈禁反省,他乐得真是梦里都能笑醒,哪里还找得出什么不满意。
遇刺就遇刺吧,反正他也没死,逃过去了,以后多带些护卫就是,他要好好准备做太子了,很不必为往事分心。
皇帝将过继押后也不要紧,除了他,还有谁呢?那个位子一步之遥,他耐心一点,早晚踏上去。
方伯爷也很满意。
他觉得自己这一回真是目光如炬,站对了队,还在站队不久就送了未来的太子这么一份大礼——隆昌侯,等于是他一手搞下去的!
于星诚的弹章里完全没有回避他的功劳,特特提出了账本的来源是他,这份弹章方伯爷本来的准备是自己写,但他在经由方寒霄传递,看过于星诚的以后,就改变了主意:术业有专攻,搞人,还是御史狠。
果然,于星诚没花多大力气,也没串联什么人一起上书,单枪匹马一封奏章直接将偌大的隆昌侯府搞到轰然倒塌。
如今的于星诚已经不是右佥都御史了,他在连环案中大放异彩,实打实的功绩,毫无争议地直接就地升任成了左副都御使,正三品。
方伯爷翘首以盼着自己的晋升。
他的功劳也不小啊,肯定能捞到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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