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酒器撤了,换成了两个碗。
见祝虞讶异的神色,宋酒解释:“既然这彩凤酒是送给我的,如何来喝也该由我决定。郎君习惯了小杯饮酒,偶尔换换方式也不错。”
祝虞轻笑,“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祝虞倒满两碗酒,一碗递给宋酒。
两人静静地喝着酒,天边的云霞渐渐散去,暮色渐深,月上柳梢。
两大碗酒喝下肚中,宋酒和祝虞才开始说起话来。
最先开口的是祝虞,他的双眸在月下熠熠生辉,面上也带着酒后的醺态。“宋酒,你是个可敬的对手!”
宋酒展唇一笑,道:“郎君亦然。”
祝虞又倒了一碗酒,问道:“你是何时发现祝家酒楼背后的人是我?”
宋酒摩挲着手中的空碗,娓娓说道:“从我潜伏在祝家酒楼的时候便怀疑了。以祝良衡的心性,断然想不到让杜若潜入宋家酒楼做卧底的点子。苏道出事之后,他也没有必要跑到酒楼来和我闹一场。”
“那你为何不揭穿?”
宋酒起身,抱过酒坛子给自己倒了一碗酒。“揭穿了岂不是没有意思了?何况杜若下毒一事之后,我也回敬了祝家酒楼。一报还一报,我不想多生事端。”
祝虞端起手中的碗,遥遥敬了宋酒。
宋酒亦是回敬,昂首饮了半碗。
“苏道的梅花别馆落败之后,你为何不乘胜追击,一举将祝家酒楼也拉下水?”祝虞和宋酒相对而视,一字一顿地说道:“据我对你的了解,你并非那种做事瞻前顾后之人。”
宋酒会心一笑,道:“贪多嚼不烂,祝家酒楼的实力可不是我乘胜追击就能瓦解的!”
“谢你夸赞!”
宋酒看着祝虞,不禁走了神。祝家有两位郎君,两个都和她杠上了,一个明里一个暗里。
祝良衡的手段并不高明,这与他的性子有关。他脾气急,心思不够缜密,遇事只会凭借一腔热血。
若说祝良衡是白日的太阳,那祝良衡便是夜里的明月。日光太过耀眼,所以总是能吸引人们的视线。月光温和,人们常常忽视,所以无论祝虞做什么,都不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和祝虞的数次交手过招,宋酒觉得他经商的手段在她之上。此人敢想敢为,耐性极好,祝家酒楼若是交在他的手里,无人敢超越他的位子。
“你的手段和实力皆在祝良衡之上,为何令尊不把家业交给你,反倒给了性情冲动的祝良衡手中?”宋酒知道这样问有些欠妥,但祝无非的决定实在令人费解。难道就因为祝虞的身子有缺陷,祝无非便放弃了祝虞?
祝虞并未回答宋酒的问题,转而问道:“如果有机会,你会像除掉苏道那般除掉我吗?”
宋酒摇头,笑道:“不会!因为惺惺相惜,高处不胜寒,一个人太孤独了。对手是拿来尊敬的,并不是用来杀死的。无论如何,我要除掉的人永远不会是你!”
祝虞哈哈大笑,脸上的光彩在月光的辉映下格外引人注目。等笑声停了,祝虞这才问道:“所以,这叫至死不虞?”
宋酒懂他话中的意思,点头道:“算是吧!”
祝虞端起碗,神色不似方才那般明亮,像是有什么沉重的话要说。“宋酒,先前阿衡对你做的事情,希望你能不计前嫌放他一马。他年纪轻,难免沉不住气。我已经惩罚过他,告诫他不许再对宋家酒楼下手。”
宋酒淡淡地问:“所以你今晚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饶过祝良衡?”
祝虞举着碗,道:“有三分为他求情,其余七分是为了我自己。”
宋酒端着碗,将剩下的半碗酒喝了。说道:“这半碗酒是为了你的七分情意而喝,至于祝良衡的三分,看他日后造化吧!”
☆、第一百七十五章:一盏烛火
祝虞离去后,原叔上来将桌上分毫未动的菜肴收了下去。但见坛中还有半数的酒,问道:“东家,这酒可要留下?”
宋酒的头脑有些发昏,大概是贪杯喝了太多彩凤酒所致。宋酒摆摆手,道:“留着吧,祝家酒楼的彩凤酒可值钱了,丢了太可惜。”
原叔便默默地将酒坛子搬到酒窖里冷藏着,想着哪日宋酒想喝,再搬出来。
宋酒晃晃悠悠地走出宋家酒楼,猛地瞧见欢门外站着一人。
月色当头,那人提着一盏竹灯笼站在街道上。灯笼里透出的昏黄光亮洒在他荼白的衣袍上,在月光如水的夜里增了几分柔和。
宋酒揉着发胀的额头,虚一脚实一脚地走到换门外,这才切切实实地看清了提着灯笼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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