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使梳着两个圆髻,上边用两根藕荷色的带子束着,模样甚是可人。她用不易察觉的目光打量着宋酒,似是要探究清楚宋酒方才到底在寻找些什么。
宋酒稍稍正色,问:“找我何事?”这女使她是认得的,是钱慕予身边的贴身女使,名叫剪春,瞧着是个不简单的角色。
剪春稍稍俯身,用既不恭敬也不失礼的口吻说道:“宋酒娘,十三娘子请您移步,您这边请。”
宋酒见她已是走在前头带路了,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只得尾随其后。她倒要看看这钱慕予找她有什么事!
一路七拐八绕的,终于到了钱慕予所在的院子。这钱氏的宅子建的可不是一般的大,从会客的院子到后宅,一路得走过好几处游廊,还要再穿过几道月门,再穿过柳荫飘飘的鹅卵石小径,这才算到了。
今日钱慕予倒是很得闲,一个人独自卧在院中的大槐树下的铺着薄纱的石椅上,旁边还摆着好些冰镇的生果。两个女使在她的两边拿着团扇轻轻地扇着,一下不轻一下不重,很有分寸。
剪春蹑着步子上前,凑在她身边小声说道:“娘子,人来了。”
钱慕予正眯着眼小憩,只慵懒地应了一声。剪春不敢打扰她,低眉顺眼地立在一旁,也不说让宋酒坐下或是让她稍等片刻。
宋酒也不气恼,气定神闲地站在原地。都是重活一回的人了,和钱慕予这种养在深闺的娘子较什么劲呢?
今日终于不再是阴雨绵绵,接连下了好些日子的梅雨大有要消停几日的征兆。今日难得见天上的太阳出来露个面,没成想日头太大,有些晒人。
宋酒在日头底下足足晒了二刻钟,钱慕予才揉着惺忪的眼悠悠转醒。
“哎呀!”钱慕予见宋酒站在外边儿,似是什么也不知道一般责问剪春:“你这婢好大的胆子,宋娘子来了也不知会我一声,竟然还让她在日头底下晒着!”
剪春急忙跪下,“十三娘子饶命……”
宋酒见了只是轻轻一笑,钱慕予倒演得一手好戏!“十三娘子莫要怪罪剪春了,她这也是怕扰了你的清梦!”
钱慕予瞪了剪春一眼,“念在宋酒娘替你求了情,就饶你这一回。”说罢,钱慕予又起身过来牵住宋酒的手,亲昵地道:“说起来,酒娘你好久没到钱宅来坐坐了。上回还是在阿娘生辰的时候,可惜了,我至今都未曾见你露一手呢。”
宋酒任由她牵着,待要坐下的时候不着痕迹地将手抽了出来。“十三娘子,实不相瞒,我会的也只是酿酒、卖酒之术,比不得十三娘子是大家闺秀,样样精通。”
钱慕予哪里会相信宋酒的说辞,若她真的只会酿酒卖酒,为何王之焕要赖在她家不走?摆明了就是宋酒使了什么狐媚手段迷惑了王之焕。
钱慕予两眼微微斜,笑问:“酒娘,我听说王氏的五郎住在你那里,可是真的?”
宋酒没想到这回钱慕予是明着问了,所以故作为难的模样说道:“唉,说起这事,我这脑袋就疼。”
钱慕予的身子突然前倾,关切地问道:“可是他出了什么事?”
“十三娘子,这有事的是我才对。”宋酒悄悄看了看左右,小声地说道:“也不知是哪个可恶的贼将他的宅子踏破了,他这才住到了我这里。”
钱慕予不信,“临安这么多宅子,他怎么非要住你那里?”
宋酒摇头,“这我也想知道,按理说他与钱寺丞是相识的好友,房子住不下了,不是还有钱宅么。可就在前些日子,我终于知晓了这其中的缘由。”
钱慕予心里急,却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只好装作面色如常地问道:“是什么?”
宋酒一双汪汪鹿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狡黠,既然王之焕说了钱慕予由他处理,那何乐而不为呢?钱慕予如此迫切地想要见王之焕,她便帮她一把,是福是祸就得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那日王郎的话我也是碰巧听见的,其实他也考虑过到钱宅来住上一段时间的,可是为了避着一个人便作罢了。”
钱慕予眉头一皱,“他可说了是什么人?”
宋酒噗嗤一笑,笑道:“那人便是十三娘子你呀!王郎说为了与你避嫌,便不住进来了。还说若是在这期间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惹得钱家阿郎不高兴,日后纳娶的事也不好办。”
钱慕予双眼一亮,差点跳了起来,激动地一把抓住宋酒的手臂。“你说的可是真的?”
“难道十三娘子不信我?”宋酒负气抽出手臂,有些生气。“十三娘子若是不信,便当我什么也没说过,告辞了。”
钱慕予被突如其来的消息震得有点发懵,她竟然不知王之焕对她存了这样的心思。早知道如此,她说什么也要他住到钱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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