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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笑千金第3部分阅读

    一笑千金 作者:未知

    如此说来,两人当真是认识的?”岳成歌不可意异地说。

    “至少,她认识你。”一指柳玉啼,宗政澄渊说:“你当真对她一点印象也无?“

    想了想,柳玉啼摇头,刚想回答说没有,突然想起她曾问自己:“你十四岁就生孩子,不觉得辛苦吗?”不禁一顿,随即说:“没有。”

    可这一点点的失神哪里能逃过宗政澄渊的眼睛。眼神陡然变得危险起来,宗政澄渊说:“你有事瞒我。”

    “我没有。”柳玉啼十分后悔自己刚刚的闪神,虽然说过些伤人的话,白剑秋总算对她有恩。她怎么能做个忘恩负义之人呢?

    “本王不喜欢威胁人,尤其,不喜欢威胁女人。你不要将本王的耐心磨光了。”宗政澄渊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沉声说。

    身子一抖,想起自己尚在宫中的幼女,柳玉啼一咬牙,说:“她曾问我十四岁就生孩子是否觉得辛苦。我觉得,这句话相当奇怪。”

    “当真奇怪的紧。”岳成歌看着闭目思考的宗政澄渊,“雅乐的风俗是生女即订亲,几笈就大婚。十二、三岁当娘的比比皆是,何况十四?话说回来,她又是如何得知当时尚在宫中的柳妃几岁产子?”

    “白剑秋,白剑、秋。”眸光一寒,宗政澄渊对柳玉啼一摆手示意她离开,直见她消失在门外,才下令说:“成歌,派人去查查近十八年柳府的全部人口,将稍有嫌疑的通通报来。”

    “是。”岳成歌得令向帐门外走去,在门口处却突然停住,回头问宗政澄渊:“有一事,属下不知当问不当问。”

    “讲。”

    “那柳玉啼是敌非友,又受过白剑秋的恩,王爷这番话为何要让她知道,就算她不告诉白剑秋,此女也是个心中藏不住事的人,一旦被看穿,王爷的心思不就白费了?”

    “本王就是要让她知道。”宗政澄渊神秘一笑,竟生出几分年少时的好战之心。

    见了他的神色,不再多问,反正自家王爷的心思他向来猜不到。岳成歌行礼转身,办事去了。

    第八章 湖畔危情

    晚饭后,天色已晚,我独自一人坐在湖边。没有了白日鸟儿们的喧嚣,夜晚的湖边安静得令人有些胆寒。可我现在很是需要这种气氛来清醒一下自己的脑子。

    轻轻将鞋袜褪下,我将双脚浸在湖水中,仔细回想着刚刚柳玉啼看我的奇怪眼神。我并非没有看到宗政澄渊将她叫走,但我坚信这几天没有露出什么破绽。但是她回来后,看起来虽然没有什么不同,却不时地偷偷瞧我,我去看她时,又飞快地躲开。很明显是宗政澄渊说了一些话,对她产生了影响。

    可是,是什么呢?我这几天,除了最开始那一句说漏之外,几乎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说的情况下,他也能查到什么吗?莫非他真有通天之能?

    不,不对。我突然间想通了,狠狠地踩起一片水花,原来如此!我的不说话,就是信息。因为太过谨慎,反而引起了他的怀疑。

    宗政澄渊,你真是个鬼!

    我恨恨地想着,站起来,拎着裙子在湖边踩来踏去,想借此多少排解些愤怒。突然,一声低沉的嗓音传进耳朵,宗政澄渊手里拿着一条披风,边向我走来,边说:“秋儿穿得这样少,又赤足站在湖水中,在这样的夜晚,是想生病来让本王心疼吗?”

    我呸!你会心疼我吗?你巴不得让我赶快死了去呢。虽然这样想,却不敢说出口,只得谦顺地答:“是秋儿忘形了。累王爷担心,是秋的错。”

    “你真的有十八了吗?怎么还像个孩子,总这么让人操心。”

    宗政澄渊说着就走到我面前,将手中的披风抖开就要为我披上。我连忙伸手拦住,将披风接到手里披上,说:“秋儿受宠若惊,不敢有劳王爷。”看着满面春光的宗政澄渊,我浑身打了个机灵。实在太恐怖了,这个男人究竟想要做什么?

    “怎么?披上披风还会觉得冷吗?”宗政澄渊好笑地说,然后猝然伸手,将我揽在怀里,低沉浑厚的声音带着笑在我头顶响起,“如此就不会冷了吧。”

    哪里会不冷?分明要冻死我了,我就算再拙劣,也多少明白几分他现在的意思。怎么说,他是男人,我是女人。一个男人将一个女人抱在怀里,总不会是只想看看她有多重。想到这,我并不抵抗,在他胸口笑了起来,天真地说:“王爷这是做什么?想闷死秋儿吗?”

    “雅乐女子通常十一二岁就大婚,十三、四就当娘了。秋儿今年已然十八了,会不知道本王想要做什么吗?”

    宗政澄渊紧紧揽着我的腰,头突然低下来,热气吹在耳边,一个湿润温热的东西灵巧地在我的耳垂边一滑而过。我的心扑通扑通地跳开来,几乎喘不过气,感觉混身的血液都涌到脸上,想必此刻一定面若霞飞。

    该死的!十六年前你就将我看光光了,十六年后你又持续你的性马蚤扰,你欲求不满也别找我来发泄行吗?我气愤不已地想着,自从再次遇见他,大概我的血压会升高好几个水银柱。

    “王爷,是想要秋儿吗?”一不做二不休,你没脸我也没皮,大家干脆挑明了说,我看你到底能拿我怎么样。

    “你说呢?”宗政澄渊牵起我的手,放在唇边轻吻,用充满诱惑的声音说。

    “王爷想要秋儿,秋儿自然是不敢不给的。不过,秋儿也并非随叫随到的女子。王爷难道想白白得了秋儿吗?”宗政澄渊你要是敢要我,就得接受我的条件,你当我笑不归真是天真不解世事的小姑娘吗?

    “在本王眼中,白剑秋可不是一个贪慕名利的女子,秋儿这是糊弄本王呢。”宗政澄渊并没放开我,不过语气颇重。

    “王爷怎是可随意糊弄之人。秋儿只是想,”我忽地抬眼,满目春色地看着他,“如果不与王爷清算名利,倒要叫秋儿,与王爷清算情义不成?”

    宗政澄渊,你想玩,我就陪你。我倒要看看,是你玩得起,还是我玩得起。

    “呵呵。”宗政澄渊低沉的笑声在湖边缭绕着散去,他低头看着怀中的小女人,此刻她就像是一个骄傲的刺客,被抓住了还俏生生地与他讲条件。不过,当真是聪明的女人,知道什么是他绝对不会去碰触的。看着她醉人的眼波,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心多少被她撩拨了起来。可他目前还不想这么做,这次也不过就想吓她一吓,想到这,倏地将她拦腰抱起,看着她瞬间发白的面孔笑道:“夜深了,本王送你回去。”

    许久之后,我坐在帐篷里,目瞪口呆地看着宗政澄渊离开。心兀自躁动个不停,手脚冰凉,微微有些颤抖。虽然感觉到柳玉啼在一边怪异地看着我的视线,我也没有精神去理。我现在满脑袋只有一个想法:这个男人实在太危险。我如果真的聪明,应该要马上离开。

    “我,一直以为你是他的女人,如今看来,却是我猜错了。”柳玉啼犹豫一下,说。

    “我如何配得上英明神武的摄政王。他那是逗我玩呢。”苦笑一下,我无意识地把玩着发丝。一方面,今晚之事或者会重演;另一方面他已经知道我与柳玉啼有旧,大概已经在着手调查,很快就会知道我就是战场上那个与他曾有一面之缘的婴儿,依他的性格来看,马上会将我算进他的所有物。那样就大大的不妙了。

    看来,我的身份已经瞒不了多久了。我重重一叹,伸手摸了摸耳朵上的纯银耳扣,看来,只能拼一次了。刚下了决心,却听那边柳玉啼挨了过来,正不知道多少次的细细看着我,问:“你真是认识我的吗?为什么我对你没有印象?”

    “王爷到底和你说了什么?”我反问。不认识我就对了,那时你才六岁,能记得我才怪呢。

    “王爷说,你是认识我的。不然,这几天不会这样沉默。啊!”说到一半,柳玉啼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这不是意味着,她是王爷的j细吗。

    颇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我找了壶酒,倒了两杯,趁她内疚之时悄悄地将一边的银耳扣解下,轻轻地在杯中一荡,随后将酒递给她,装作不在意地说:“我知道你也是有苦衷的。今天我们都累了,喝杯酒,早点休息吧,明日还要赶路呢。”

    一来,柳玉啼现在身份上是我的奴婢,要听我的;二来,她也对我有些愧疚之心,不忍拂我之意。于是很干脆地将酒接下,一饮而尽。

    我的银耳扣中其实藏着一种很厉害的迷|药,但是完全没有毒。而且银能辨毒,我用纯银的耳扣包裹迷|药,就不会有人怀疑,这是一种很普通的心理障碍。看着她毫无防备地喝下我的酒,渐渐进入梦乡。我迅速手脚麻利地将她的外衣除下,安置在她的床塌上。然后潜到窗边,小声唤着:“清肃。”

    话音刚落,一个黑影柳絮般飘荡着落到我身边,是一身夜行衣的幽韵。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虽然我知道身边有人跟着,一直以为是清肃或者白凡,倒是从没想过会是幽韵。一是她武功不如那两人,二是长途跋涉藏匿追踪对女孩子来说太过辛苦,我不认为清肃会让她一个人前来。于是我问:“清肃呢?”

    没想到幽韵却笑了,说:“在和白凡打架呢。”

    打架?我愣一愣,看着幽韵狡诘的笑容,也明白过来,对她会心一笑:“本来平时挺沉稳的人,这时候偏偏沉不住气。”原来,他们三人都悄悄跟在身边。大概是刚才湖边那一幕被白凡看见了,他怕我被欺负,想要带我走。清肃是明白我的想法的,肯定会阻拦。两人现在想必正打得不亦乐乎呢。

    “真是什么也瞒不过你。说来,还不都是担心你。你不知道,刚才脸色最不好看的其实大哥呢,如果宗政澄渊再晚从你帐篷里出来个一刻半刻,我保证,最先冲进去的,一定是大哥。”幽韵边说边走到柳玉啼身边仔细地查看过,再顺便点了一下她的睡|岤,笑说:“这样才保险。不过主子,你到底要呆到什么时候?这次叫我来,又有什么事?”

    “就快了。”我靠近她,俯耳在她耳边说:“告诉苏尔,让他务必尽全力阻碍宗政澄渊查到我六岁之前的事情,就算身份暴露也无所谓。”

    “是。不过,是阻碍?不是阻止?”幽韵奇怪地问。

    “我倒真是想阻止,不过,阻止得了吗?苏尔若是能拖延足够的时间,我就该偷笑了。”我说,又将声音压低,“逃跑的准备也要做好。不管怎样,我们辛苦得来的一切,决不能白白便宜了他。”

    “是。”幽韵明白事关重大,谨慎地答,美丽的眼睛里满是担心地看着我:“主子,我看那王爷没安着好心。反正早晚是要对上的,不如就直接逃了,又能怎么样?”

    “不行。幽韵你先回去,以后我会解释给你听的。”巡逻的士兵行经帐外,伴着有节奏的脚步声。经过这几天的观察,我不得不承认,宗政澄渊带出的兵确实名不虚传,严整而有序,最重要的是从不倦怠,时刻充满危机意识。因而有些着急地催幽韵回去。

    幽韵却仍有些犹豫地咬唇看着我。我心中一暖,自问我何德何能,可堪如此多的真心?忍不住拉了她的手笑说:“放心。别忘了我是谁。这世上,能胜我的人有,比我强的人也有。不过想欺我,也绝没那么容易!”

    看了半晌,幽韵轻轻一笑,抽手刮一下我的鼻头,说:“如此的惊才,什么时候才可惊艳呢?”

    “好啊,消遣起我的容貌来了。还不快走。清肃肯定着急了。”我笑道。仗着自己大我两岁,幽韵总是姐姐一般地照顾我。她哪里知道,我的心理年龄都可当她的阿姨了。

    幽韵点了个头,身形一晃,消失了。

    看了眼正微微抖动的帘子,我道声:“小心。”然后再看了眼柳玉啼,确定她仍在熟睡,这才钻进自己的被窝。但愿一切顺利。我想着,渐渐进入梦乡。

    第九章 初入红城

    古道上,大军正浩浩荡荡前行。九十九面神黑色绣红龙缀金边的摄政王旗飘扬在整个队伍的上空。最前端是先锋官带领手下先锋营开路,再往后是步兵,木撞兵、弓箭手、骑兵。

    在弓箭手和骑兵中间有数十辆马车,为首一辆呈方形,有八个硕大的木轮,由十六匹马拉着,车身纹金雕龙,缀着大红的丝绒幔帐,金色的流苏,一看便知是摄政王的坐驾。相比之下,余下的就小些,专门运送物资粮草。而在这其中有一辆马车,混杂在大队车驾中,显得十分不起眼,但是仔细一看就知道这是一辆载人的马车,里面坐的正是笑不归和柳玉啼。

    “王爷。”岳成歌不知道第几次去看那辆马车,然后策马来到宗政澄渊身边,叫了一声。

    “有事?”除了处理必须的政事,宗政澄渊是决不呆在闷热的马车里的。此刻他正骑那匹通身乌黑发亮的骏马--黑曜身上,正悠闲地抚着爱驹柔软的棕毛,随声答。

    “我总觉得这几日,似乎有人一直在跟着队伍。但是让松影去查,却什么都没查到。”岳成歌说。

    “大概两三个人。其中有一个,我也不是很确定。”宗政澄渊说,一拎缰绳,让马踱着小步,“因为没什么杀意,我也就一直没去在意。大概,是为她而来的吧。”

    “王爷是说白姑娘?”

    “柳玉啼似乎还没这个本事。也罢,横竖无事,京城也快到了。就来一场猫抓老鼠的小游戏吧。”宗政澄渊抚颐而笑,余光扫了眼那辆小马车。笑不归,如果没了左膀右臂,你会如何接招呢?本王真是很期待啊。

    是夜,一向惜兵如子的摄政王在晚饭后下令连夜兼程。这个举动,就连跟随摄政王多年的老兵也百思不解,不过出于对自家主子的绝对信任,虽然,夜间行军十分困难,他们依然整齐划一地全速前进,毫无怨言。

    经过通涵关之后,就是一片蜿蜒的山路,曲曲弯弯,有些拐角处还连着不同的岔路。

    在夜幕的掩映下,在整个大军的边缘,一个十分不起眼的地方,一人一骑,还有辆小小的马车好象自成一队,正混杂其中,跟着队伍三转两转地前行。

    风安静地吹着,月亮忽地被飘过的浮云掩住,时候瞬间一暗。大军却不受影响,仍在继续。片刻之后,银白的月光重洒大地,一切看起来似乎与刚才并无不同。只有非常接近非常仔细地观察过,才能发现刚刚那小马车,车辙略深了些,身边的骑士也似乎单薄了些。不过这差别微小得几乎看不出来,更何况是在深夜?

    这是什么破马车。我嘀咕着扶着腰在摇晃的车厢里坐起来,感觉今天晚上的马车特殊的不稳当。古代没有柏油路,最平坦的大路也是坑坑洼洼的,车轮子又没有橡胶轮胎,总是颠簸的不得了。但今天几个时辰下来,我就觉得吃不消了。

    我这边不停地揉腰,惊醒了那边的柳玉啼。她睡眼惺忪地坐起来看着我,说:“白姑娘?”

    “没事,你继续睡。”我对她摆摆手,有些同情地看着她,十三岁之前是金枝玉叶的相府小姐,十三岁之后是贵不可言的后宫宠妃,如今居然受得住这样的颠簸,大概在流亡的两年中,真的吃了不小的苦吧。

    “王爷派我来伺候白姑娘。主子不睡,下人哪里能睡。”柳玉啼似怨似嗔地说着,坐在一边,“白姑娘有事尽管吩咐。”

    我觉得我真冤枉,她的意思好象是我在找她的麻烦一样。看来刚才我还是高看她了,虽然身体上变得清苦了,骨子里还是那个不辨是非的大小姐,也难怪宗政澄渊会利用她。

    给了她一个你随便的眼神,我随手挑开车帘,想看看月色。不想,车外的景色却让我瞠目结舌地愣了好久,直到柳玉啼挪过来拍拍我的肩膀,才唤醒失神的我。

    叹口气,我对窗外那个矫健的骑士说道:“不知道,京城文武百官出来恭迎摄政王回朝,只见到大军,而不见王爷时,会是个什么表情。”

    我说怎么从醒来开始就觉得气氛诡异,原来是太安静了。试想,千军万马夜行,怎么会一点声响也无?原来是身着便装、只带岳成歌一人随侍的宗政澄渊,不知使了什么方法,将我们的马车抽将出来,脱离了大队人马,正不知道去向哪里。

    “国事繁重,好容易得个闲出来,舍不得这么早就回去。秋儿尽管放心,我使了个调包计,除了少数几个亲信,没人知道我们出来了。你看,”宗政澄渊拍了拍身下的坐骑,说:“为了隐藏身份,我连黑曜都没骑。此时,我的替身可能正在马车里睡觉,而你们的马车,也好好的跟在后面呢。”

    原来如此,我迅速在心中盘算了一下,这人铁了心的要瞒人,大概清肃也会中计,一路跟到京城去了吧。毕竟他们只能远远跟踪,无法靠近。现在,就只能我独自与他周旋了?

    想到这,不觉一阵心慌,只好强自稳住。复又转念一想,事有两面,这样一来,调查我的事大概会延后,看他的意思,也没生出杀我之心。罢了,总之,见招拆招也就是了,不必在这庸人自扰。于是我浅浅一笑,说:“不知我们此行将去哪里呢?”

    “秋儿不可着急。这次,我定是要给你一个惊喜的。还有,既然出来了,不必再以虚礼相称,叫我澄渊就好。”

    “这怎么可以?不如,秋儿就叫您公子吧,或者,老爷?”

    “如果秋儿听话,我就告诉你现在的方向。”

    “好吧。现在澄渊能告诉我,我们正向哪里呢?”我见他皱眉,顺从道。反正心里从没当他是王爷,就怕以后说顺了改不过来。

    “正北。”

    点点头,我心中顿时了然。准确来说,凌溪在雅乐南部,京师计都城东南。从凌溪回计都,必定方向西北,经汉斡、白苓、入青岭,通涵关,过衾安,走卧虎门进计都。若向正北,则过通涵关后,必须经红城,越翰山,潜临危谷,路百安门,直入计都。

    此一行程中,只红城算是有些热闹可瞧的。

    红城盛产绫,出巧手,扎名花。只是此花非彼花。红城的花,都是假花,以绫为花,但是其态尤胜真花,更被雅乐宫妃喜爱,世代进贡宫廷。且,每年九月初七,绫花节。到时,每家每户都要用绫做花,放在自家门口,由往来的行人评选出最美的一朵,制造它的人就可以夺得“花圣手”的称号,将被推选入宫。

    “到时城里的花,会比世面流通的美吗?”我虽也有几朵绫花,却不觉得很美,比现代装潢中用的装饰花差多了。不过,对于没看过的热闹,我还是比较雀跃的,忍不住问道。

    “竞争中,无论什么都要更好些。据我看,甚至比进贡的还略好。”宗政澄渊看了看窗口露出的半张面孔,自古月色撩人,经月色一照,以前觉得普通得很的容貌,竟然也娇美了几分。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自己一提正北,她便说得出自己将往红城,此女,当真不可小看。

    “这样,我还觉得有些意思。”我笑一笑,将帘放下,说:“澄渊不休息吗?”

    “这点辛苦,我还不看在眼里。你先睡吧。我给你守夜。”说着,宗政澄渊打马上前,紧挨着马车,对正在赶车的岳成歌道:“稳着点,时间还早。”

    岳成歌低应一声,轻轻一甩马鞭,马儿的速度慢了下来,马蹄有节奏地踏着,听起来倒有几分悦耳。

    我抱着被卧在马车里,周围安静极了,几乎能听到柳玉啼轻浅的呼吸。翻来覆去地滚着,觉得十分困倦,但是却怎么也睡不着。想来想去,还是不觉得宗政澄渊会为讨好自己而去红城。想着以往看过的数据,忽地想起,出红城往西三十里,有座小山,山上有一队凶悍的马匪。由于人数稀少,经常在山中穿梭,大队人马竟然奈何不得。大概,他此番,是为了这个而去吧。剿灭一小队马匪。对他来说,不过是顺手牵羊。

    因而我不知不觉问了一句:“澄渊真的只带了乐将军一人吗?”

    “你叫他成歌就好。”

    外面的人笑了一笑,说。并没回答我的提问。也罢,我反正也不指望他能回答,只盼着这次莫要太过凶险才是。

    渐渐地挨到天亮,挑帘一看,红城两个大字已在眼前。

    一见之下,我不禁大叹,红城,果然不负其名。由于城周全是红土,连石头也是红色的,整个城也自然而然地是一片红彤彤的颜色,看得人忍不住的兴奋。怪不得马匪留恋忘返,从心理学讲,这个城,那就是一个巨大的斗牛场嘛。

    被柳玉啼不怎么诚心地扶着,我跟在宗政澄渊的身后,说:“这是要去哪里?”

    “你猜?”

    看这人戏谑的目光,我无聊地说:“红城有三红,红花,红城,红瀑。澄渊看来如此有兴致,大概,是要带秋儿去看红瀑吧。”

    “秋儿来过此处?”

    “不曾。”

    “那秋儿真可算广见博识了。”

    宗政澄渊突然牵起我的右手,我一挣,没能挣开,索性由他去了,反正摸一下小手也不会少块肉,也就任他拽着我来到一处。

    他放手一指,对我说:“如何?秋儿可喜欢?”

    第十章 城中遭险

    这叫我如何不喜欢?

    我们此行方向是正北,现在正站在南门。宗政澄渊方才带我向西行了几步,让我向东远望。

    一条雄浑壮丽的红色瀑布正从东边的山脉上喷泻而出,看起来足十几丈宽,湍急的水流卷着红色的土壤,从近百丈的悬崖落下,溅起高高的红色水花,远远看去,就像一朵朵鲜艳的绫花,被清晨橘色的朝阳一照,分外妖娆。

    远远地,我依稀可见,瀑布的底部分出一条河,从红城中间穿过,自东向西将整个城市一分为二。虽然,从山底到城边,有一条高而坚实的堤坝护在两旁,其中的滚滚流水却依然湍急,像一条降色的巨龙,张牙舞爪的挣扎在城市之间。

    “红绫绝舞动天下,霞丝金针绣朱砂。腾空万里终入海,风流掩尽谁见她。”我震惊在这壮伟的山河中。虽然,前世的我见过很多有名的瀑布。有比这高的,有比这宽的,有比这多的,但是,从没见过鲜红的瀑布,像正从动脉涌出的血,令人振奋的同时还带有一丝莫名的恐慌。

    “秋儿看来当真不会做诗呢,简单的一首七言都有好几处出律。不过,眼光倒准,描摹得形象具体,韵味也还足够。尤其是最后一句,很值得推敲,只是不知道,是‘它’还是‘她’?”宗政澄渊玩味地看着我,显得颇有兴致。

    “澄渊心中想的是哪个她,就是哪个她了。”我笑着将话锋一转,说:“听说,那倒堤坝还是您的成名之作呢。若不是您整顿吏治,将堤坝修得又高又好,恐怕红城不会这样富庶呢。”

    “我倒是想拆了这座城。”宗政澄渊端详着雄浑的瀑布,冷冷道,“把城建在这种地方,危险不说,单单修坝一项,你知道每年要花去国库多少银子?”

    话虽如此,但一方城池,岂是说迁移就迁移得了的?不想就这个问题多做讨论,我转身拉着柳玉啼,说:“时候不早了,也该进城吃点东西,你们两个男人,想饿肚子吗?”

    进了城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就像是进了花城一般,家家户户都用绫花装饰。就连真花上也或多或少的插了几朵,和真花一般无二,几可乱真。

    跟在宗政澄渊身后,我一路慢慢走着,无视岳成歌东张西望的举动,不用想,一定是某人又有了什么计策,无论好坏,看来自己必须参加。

    事成定局,也就不以为意,我只专注地看着柳玉啼欢喜得泛了潮红的脸颊,心中长长一叹,到底是古人啊。对我来说,这些花美则美矣,可给我的感觉,就像是扭秧歌的阿姨们头上戴的大红花,美艳有余,雅致不足。

    走到一个店铺前,我希奇地看着她满脸怀念地执一朵小小的白牡丹,仔细地摩挲一阵,然后毅然买下,插入鬓中。

    昔日的皇妃,再落泊也不会喜欢这种庸俗的东西吧?终于难掩好奇,我开口问道:“你很喜欢牡丹?”

    爱惜地抚了抚头上的花儿,柳玉啼微微一笑,说不出的别致安宁。她没有立刻回答我的问题,想了想,才说:“只是想起一个故人?”

    故人?“先皇?还是公主?”其实,我最想问的是,看她这样的眉目眼色,是不是想起了哪个泡沫爱情剧的悲情男主角?

    “都不是。”

    那肯定是悲情男主角了,我顿时兴致缺缺。不想,她笑一笑,说:“是少时的一个玩伴。”柳玉啼笑得很温柔,甚至有些憨甜,依稀看得见她六岁时的模样。

    “很奇怪。我只记得,在我六岁前,好象有一个玩伴,是一个小姑娘,虽然我已经想不起她的样子,也不记得她的名字。呵呵,真是好坏的小姑娘,”柳玉啼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孩子似的笑起来,笑了一阵子,方继续说:“那时,她给我讲一个故事,就要我一颗珍珠呢。还不许我和别人说。”

    我顿时觉得后心嗖嗖地冒起凉气,这不是说我的呢?偷眼看了看宗政澄渊颇感兴趣的脸。要命啊,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却不敢轻举妄动,一不小心,只得装作若无其事,不阻止,也不继续问。

    哪知宗政澄渊看了我一眼,对柳玉啼哭点了下头,道:“然后呢?”

    “然后?然后六岁那年我病了。病好了之后,那个小姑娘就不见了。”柳玉啼想了想,笑说:“不过,她那么聪明,又有从我这骗去的珍珠。想来,一定过得很好,至少,肯定比我要好。”

    “你是气她骗你?”我问。

    “怎么会?先帝十四岁大婚,有皇后,就要有妃子。我那时虽病刚好,又年幼,太后仍然一道懿旨将我宣进宫,说是先不圆房,培养培养感情,就这样,将我养在宫中。回想起来,只有六岁前那段时光,才是我真正最开心的日子。”柳玉啼回忆着,身上笼罩着祥和的气息,说:“后来,我戴罪出宫流亡,被人所救。先想起的,是宫里的富贵,然后是皇上的深情,家族的仇恨,女儿的安危……而近日,却常常想起她。依稀中,给我讲故事的那种,眉飞色舞的模样。”

    “那牡丹?”

    宗政澄渊看来是准备刨根问底,岳成歌却像突然发现什么一样脸色一凛,急步上前凑到他耳边说了什么。他的神色也是重重一凝,抬首去看长街的尽头,然后转头看我:“秋儿可否为本王解惑?”

    本王?我抬头看了看宗政澄渊,又看向隐约可见沙尘滚滚的长街那一端,心里陡然一惊,马匪?犹疑地看向他,见他确定地一点头,居然还对我一笑。我顿时觉得无名火起,强自压着,耐着性子问:“既然马匪来袭,王爷不躲,是成竹在胸?”

    “不是不躲。是不知道该怎样躲。成歌收到消息,近日马匪中混了一些人。很不幸,都是本王的老朋友。而且据情报说,马匪已然兵分两路,一路在城里,一路,”宗政澄渊拉着我闪到一处民巷里,探头看一眼如沸水般混乱的人群。指了指堤坝的远程,说:“在那儿。”

    那儿?我倒抽一口气。这是怎样的仇恨?难道,为了杀宗政澄渊,他们要炸开堤坝?水漫红城?妄想淹死摄政王吗?想一想,立刻又觉得不对。整理了一下纷乱的思路,我一条一条的回想。

    首先,宗政澄渊执意要来红城,那么他事先一定知道有人混在了马匪中间。因而,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要选在这个时候来。

    其次,此行甚为隐秘,宗政澄渊说只有几个亲信知道。若说是有叛徒走漏了消息,换了别人,我会信,换了宗政澄渊,我决然不信。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是他故意走漏的消息。我们进了红城之后行为并未有任何遮掩,想必,早有探子报给匪徒知道了吧。而派一小队马匪出现在城里,大概,是为了牵制宗政澄渊,让他不能离城。

    再次,既然匪徒的行动宗政澄渊都能探察得一清二楚,那说明那边肯定有他们的人。而以宗政澄渊的为人来讲,果真是情况危急,绝不会在这和我闲谈。

    那么,这件事情的因果大概是这样的:宗政澄渊知道自己的敌人逃进了马匪,将自己的人安插进去,自己则隐秘行踪地出现在红城。进了城之后不加隐藏就是为了让敌人知道自己所在的位置,然后诱敌而出,一网打尽。

    只是,我看着宗政澄渊含笑的眼依然沉思不语,一路人去堤坝,去堤坝……目光向山中望去,突见有隐隐有火光一现。心中顿时一凉,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原来,是这样。

    “上山。”我道,也顾不得矜持,拉起柳玉啼就往山的方向飞奔。宗政澄渊和岳成歌紧紧跟在身后,隐隐听得宗政澄渊似赞叹地说:“知我者,……也。”中间那几个字被风吹散了,没听清楚。

    随着山中地震般的轰鸣声响起,红色的水向岩浆一般向城中袭来。耳边瞬间充斥着撕心裂肺的呼号声。可怜的人们一部分还看着流泻的洪水没缓过神,一部分吓得尿了裤子坐在地上动弹不得,还有一部分像瞎了眼的麻雀,四处乱撞。

    费力地在混乱中穿行,地下已然有了不少因踩踏致死的尸体,有些已经被捻成碎屑。不过没人觉得恶心,都在奋力向前冲。

    我狠狠地拨开阻挡的人潮,此时早已经顾不得谁死谁活,只一心往山上跑。身后是一层又一层的尸体,和黑白无常一般索命的洪水。

    我已经跑得毫无意识,一只手死死地拉着柳玉啼,倒不是舍已为人,而是麻木地忘记了自己还抓着她的手。后来,宗政澄渊的手伸过来,拉住我的另一只胳膊,岳成歌也过去扶稳了柳玉啼。这才稍微轻松了一点。

    得了空,我开始继续回想刚刚未解开的疑问。原来,马匪到堤坝那去,真是为了炸堤放水,只不过不是故意要水淹红城,而是要逼宗政澄渊上山,在山中必定设有埋伏,这些,是显而易见的。我不太确定的是,也是最重要的,这个计策是谁出的?

    想起刚刚宗政澄渊说的话:“我倒是想拆了这座城。”我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难道,是他授意手下,给匪徒出的这个主意?为了,永远断绝国库毫无意义的开资?

    又想到那群进城来牵制宗政澄渊的马匪,他们还在城中的时候,爆炸声就响了,看来是被作为敢死队给牺牲了,他们本身肯定并不知情。

    那么,能想出这个计策,又有能力将它实施的人,除了宗政澄渊,还会有谁?

    第十一章 庙中惊变

    到了山顶,我毫无形象地跪坐在地上,两手都在颤抖,一点力气也没有,胸腔憋闷得几乎要呕出血来,血汹涌地直撞上头顶。

    好半天,我都没办法说话,我也不想说话。缓过来之后,我依然腿软地站起来,看着环绕在山下的洪水,其中还混杂着房屋的残骸,飘着的尸体,和正抱着木头求救无门的难民。在这个没有直升机的时代,这些人,已经被判了死刑。

    我木然地看着这一切,突然从上游冲来一截断桩,重重砸在一个正抱着门板漂浮的难民身上。鲜血从他的身上喷涌而出,汇入红色的激流,他的人也慢慢地沉进水中,再也看不见了。

    闭上眼,仿佛看见了不久前凌溪的饿殍。虽然,我深知没有牺牲就没有胜利。为在这个乱世求得稳定,用最小的牺牲换来最大的利益,不择手段是无可厚非的。我明知道,没有凌溪的饿殍,雅乐无以立国威。没有红城的覆灭,以后花在这上面的钱很可能会耽搁许多不可抗拒的天灾人祸。两弊相衡取其轻,两利相权取其重。没有这数百人的牺牲,就没有雅乐长久的稳定富庶。

    我自问是个理智的人,但是感情上,我依然接受不了。所以,我从上山,就没看过宗政澄渊的脸,我不知道,他是否正得意万分?

    “前面有座庙,叫平安祠。多年缺少香火供奉,早已破败。我们过去将就休息一下。去晚了,都被逃出来的难民占了,连地方都没有了。”

    宗政澄渊走过来,丝毫未见疲惫,依然神采奕奕地望着我说。我转开头,不动。只听到他问:“怎么了?这一点点惊吓就受不了了?”

    我不语,不想说,这不是惊吓。我只是很疲惫,身体上,心灵上都是,我很想这么告诉他,开口却是:“你觉得,你对得起他们吗?”

    “你猜得出?”

    宗政澄渊猝然伸手托起我的下巴,双目如电地审视我。忽地一笑:“你猜出来了。本王没有料错,你不可小觎。”说完,转过身去,看着山下依然汹涌的流水,负手而立,傲然道:“本王不需要对得起他们,本王应该对得起的,只有天下。”

    “可是,你不能一点一点来吗?”我想说的是,你不可以一点一点地搬移红城吗?

    “老树盘根。一点是三年?还是五年?你可知每年维修堤坝需要多少银子?你可知国库还有多少银子?你可知道,全国正有多少灾民等待救济?难道,只为了他们在城里养条河看风景?”宗政澄渊转头,目光炯炯地看着我。

    我垂头,这些我都知道。可是,知道做不到。看着萎靡不振的我,宗政澄渊仿佛叹了口气,伸手将我拉在他温暖依旧的怀里,低低道:“你累了。去休息下,冷静一下脑子。”

    我依言默默跟着他来到庙里。岳成歌早已经将柳玉啼扶了进去,她出宫好象多少学了点武功,看起来比我好多了。不过庙里人很多,两人都在门口,一人倚柱而立,一人坐在门坎上。

    宗政澄渊将我扶至柳玉啼身边坐好,方对一边的岳成歌说:“你也好好休息,养精蓄锐。一会,一起去会会故人。”

    岳成歌立刻笔直地行了个礼,瞬间生出万丈豪气,说:“松影他们正从山脉正东攀岩过来,再过几个时辰就能到了。”

    “很好。”宗政澄渊拍拍他的肩膀,昂然一笑,说:“好多年都没以一敌众了,怎么样,怕吗?”

    “爷,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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