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官难为(BG) 作者:祝禺
第 23 章
陆丛压根没往这方面想过,他自个儿受舒母之恩,护着女扮男装的舒渝江南海北地跑,只知道有恩报恩,未曾听闻丈夫之名要靠人撑起的理,闻言也沉默下来。
好半晌才道:“我道那人如此在乎胞妹,恐与旁人不同。”
“真在乎便不会今日方来寻,你道那守卫急着找他妹子回来何事?”
“何事?”
“先时萏镇有一商贾去了长子,年十五,尚未娶亲,偏偏生辰不好,筹谋阴婚也寻不着个合八字的,恰好遇着徐桢胞妹徐渃合适,偏徐渃早早被拐,故而放出话来,若是徐家寻到此女送来,便有重金相酬。”
“好险恶的心肠。”陆丛皱眉。
舒渝笑着斟茶饮,笑道:“此事说来话长,不过陆丛,你就不好奇我为何能算出徐桢身世?”
陆丛一板一眼道:“那葱花粘在徐桢的嘴边,身上又有青楼独有的惑人熏香,耳后又有指甲印,一看便是女人留下,其余的,大人不会堪舆之术,定是旁的地方打听而来,若要告诉属下时必然会说,无需多嘴讨问。”
舒渝有些失笑:“我还有一箩筐话要说,都给你堵死了。”
陆丛讶然:“大人要说什么尽管说。”
舒渝正要开口,忽然觉过味:“差点被你带着跑了,说回正事。青罗师父咱们是见过的,还在大理寺办案时那会子米桂成日在碧风弄转悠,还未金盆洗手,某日恰好逢着青罗师父来报案,言说丢了一只长命锁,不值钱却是贴身之物。米桂爱把盗来那些不值钱的丢给官府,教他们自行理会,当中便有这长命锁,锁上篆刻徐渃二字,我见这名不俗,故而向青罗师父打听了一番。”
青罗师父坦言道:“这锁原是兄长的,贫尼出世后,家里贫寒没有余钱,将锁重打了给我戴,八岁被拐后又重回家乡,那时冬夜,长不过十岁的兄长见我归来却将门反锁,屋中老母问起,却说是过路乞儿讨饭。”
“那时她气得落泪,又挨不过寒冷交加,一步一爬找了间破庙落脚,恰好一行脚尼姑见她对着脱漆的泥胚佛像拜了又拜,眼中含泪,便问她小小年纪,有何心愿乞求菩萨保佑,隔着寥落经幡,幼时的青罗却道,‘不曾所求,但见菩萨独居此地,香火零落不堪,心中感伤,故而下泪。’那行脚尼姑不由动容,将她从地上扶起:‘家中可有爹娘长辈?’青罗思及长兄老母,点头又摇头。行脚尼姑怜她寒衣薄裳,便将素灰缁衣给她披上:‘我漂泊半生,还未曾受过一徒,你若愿拜我为师,我便将你带回庵中,悉心教导,助你来日领悟佛法,不知你可否愿追随我?’青罗磕头道:‘小徒愿意。’故而那徐桢所求,固非所愿。”舒渝说完,喝了口茶。
陆丛思忖道:“那商贾之事大人又是从何得知?”
舒渝笑道:“难得你也有想知道。这各地商旅皆有名号,比如安徽的叫徽商,湖南的叫湘商,各地叫法不同,萏镇接近煜京,地处煜京西南地界,统一称荥商,去岁民间贩私盐,全国各地查处极严,不容包庇,最严重的地区却未动几人,便是这帮荥商,他们顶上皆是各个高官发财开源之来路,哪舍得动摇根本,所谓灯下黑,便是如此。来时我曾听江崖柏说起荥商一事,中途说那商贾遭报应早丧长子一事,为了究竟是报应还是同行算计,我同他争论许久,他说的人名中便有徐桢徐渃两人,那时路过萏镇却未停留,我借着下车歇息的当儿在镇上茶馆转了转,陆丛你得记住,茶馆是一个地方最能收获四面八方的消息的地方,意外得知官衙守卫中一人便是叫徐桢,又问了出身背景,与青罗师父一一对上,青罗师父直说自己老家离京不远,却未说清地名,我想了许久才认定这两人是同胞兄妹,故而诈他引出穆青。”
听她细细道来,陆丛颇有拨云见日之感,豁然道:“大人好算计。”
语毕,又见那徐守卫急急赶来,对二人道:“夫人急着见先生,已在花厅备下酒食候着,请先生前去。”
陆丛领着舒渝正欲起身,那徐守卫又道:“先生还问说我那可怜妹子眼下可是剃发为尼了?”
舒渝回身朝他招招手,待徐桢上前,低声道:“令妹法号青罗,已出家八年,是圆秀师太座下第一高徒,悟性极强。舒某有幸在年前上香时见过一面,秉性出尘,眉疏目清,每每讲座座无虚席,众人皆说圆秀大师圆寂后这定慈庵的主持师太非令妹莫属。”徐桢脸色愈来愈坏,舒渝也适时闭了嘴,与他擦家而过。
倒是陆丛停下脚步,有些鄙夷望几眼那人,火上浇油道:“恭喜徐守卫,令妹乃当世高尼,徐守卫也面上有光。”徐桢干干笑两声,恨不能拂袖离去。
那厢舒渝走出不远,一个身影便扑进她怀中,撞得她一个踉跄,垂眼望去,穆青揪着自己衣裳,胸前满是泪痕,待身后丫鬟追上来,穆青才退开几步微微拭了拭泪文绉绉道:“妾身见过舒大人,舒大人死里逃生,妾身心里实在高兴。”几句话说完,又落了泪,又恐落人口舌,将几个丫鬟远远支开,陆丛知道内情,退到庭外门洞前望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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