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然梦之无游天下录(全) 作者:rousewu
打算。”他暗道:你那些绝世神功还是留给风毅那个武痴吧。
话一出口,他却心神一凛:风帝为什么会想收徒?不会是因为嗜武成痴,更不会是因为自己的才能多么让他欣赏。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他在安排后路,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放弃,所以不想让自己的一身武艺凭白失传?
“是吗?”风帝的声音依旧清冷无波,冰朔的回答似乎本就在他意料中,又似怎样的回答,都影响不了他,“那么,接第三招吧。”
风帝第三招起手式一现,冰朔就感觉到周围的空气仿佛都沾染了寒气,冰冷凝滞。他的手握紧了寒血剑,神色凝重冷静,不动如渊,心脏却在一下一下收缩着扯痛全身神经。他知道,这一次风帝再不会手下留情;他知道,第三招才是他真正的赌博。
冰朔笑了笑,哪怕在这样可怕的杀气下。他的笑容还是一样干净清爽,带着微微的暖意,仿佛能融化周身的寒意一般。他提起剑,表示自己已经准备好了。风帝淡淡垂眸,全身上下仅存的一点点暖意如酒精挥发般迅速散去。青色古朴的剑骤然下划,明明是开天辟地的气势,却偏偏轻巧无声。
这是真正千钧一发的时刻,刀光剑影,生死时速。可是就是在这样危急的时刻,冰朔做了一个最匪夷所思的动作,他……撤回了手中的剑,寒血剑颤抖着发出咔嗒咔嗒的声音垂软下来。
“冰朔——!!”这是从容恐惧得颤抖的声音。
“白痴!”这是似远似近,模糊而又冷怒的男子声音。
还有风声,树叶摩擦声,衣衫猎猎声,或者……还有什么被忽略的声音。
然而冰朔却恍若未觉,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劈面而来的寒青之光,碧蓝的眼眸中闪烁出淡而温暖的琥珀色光泽。他的嘴角再没有温暖的笑容,可他的神情却依旧平和宁静,甚至带着笃定的自信,仿佛劈面而来的不是剑光和死亡,而是长辈慈祥的问候。
风帝的眼中终于露出了诧异,可他无法,也没打算收回自己的剑,因为这是超过八成功力的一剑,因为这是有去无回的一剑。更何况连他也想知道,这个从刚刚开始就古古怪怪的少年,究竟想要做什么。
可是就在剑气划破夜幕,画出一个圆润弧度的时候。风帝感受到了一股凭空而生的杀意。
密如网,寒如冰,尖如刺,利如刃,似有似无的杀意仿佛融进了空气中,袭向他却又离他那么遥远。月光在那一霎那变得朦胧,忽明忽暗,明亮时白的刺目,晦暗时又黑若浓墨。空气仿佛在一瞬间被分割成了两半,一边是冰寒,另一边是寒冰,明暗难辨的月光在两边不断闪烁闪烁……
那是一个突然出现的黑影,仿佛他本是融化在黑夜中的,此时此刻只是化为浓墨显现出来了一般。气息从有变无,从无声无息的死物变为有血有肉的活物,真正地凭空而生。
那个人很显然是来救人的,可他却没有去阻止那如箭在弦的青霜剑,而是挥刀攻向了风帝身后唯一的破绽——左后侧玉枕|岤。
画了一半的圆弧嘎然而止,风帝果断地将青霜剑横向左后方,八成的力卸为七成,青霜剑在他掌心灵活地翻转,如风车般越转越快。转首的一瞬间,他看到了一双比夜幕更深沉的眼睛,冰寒冷漠,却又如黑暗般包围着一切。
黑衣黑发黑色的眼睛,这一切统统融化在黑夜中,一不小心就会让人察觉不到他的存在。黑色细长的刀握在他手中,微微翘起的刀尖在银白月光下泛起淡淡的寒芒。
就在刀剑相交前的顷刻,黑刀凌厉的气势也如他画了一半的圆弧般嘎然停止,刀尖如闪电般迅速移动了一个位置。无声无息,片刻间指向风帝前胸,一刀笼罩全身大|岤。
风帝神色不变,高速旋转的青霜剑忽然停止,风吹动了两人的发丝,黑白分明。当那阵微不足道的风静止的时候,青霜剑已如鬼魅般横在空中,堪堪刺向黑衣人腋下……
冰朔和从容目瞪口呆地看着月光下黑衣青衫的两个人,刀光剑影你来我往,在短短不足十秒的时间内竟已交换了十招。每一招中的凶险,根本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每一招中蕴含的高深内力和经验,根本无法完全领悟。可是,直到现在,两人的兵器竟没有一次相交过。如此惊天动地的比试,早已不是他们所能触及的领域,至少现在不能。
“砰————”久违的金属交击声轰鸣地响起,还不断有隆隆的余音回荡。
冰朔只觉眼前一暗,黑影已落在他面前,无声无息,却又带着彻骨冰寒的温度。
落在前方的男子甚至没有回头,冰朔却能清楚感受到他的怒气,淡淡的冷冷的,连发怒也是步杀独有的方式。
冰朔有些好笑,又有些感激,想要道谢,但心神一凛,却又想起自己真正的目的还没有达到。冰朔慢慢将寒血剑收回腰间,唇角勾起一个淡淡的弧度,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刻,他确信自己感觉到了他的存在。灼热却又蕴含着冰凉,独属于……那个人的气息。
他转过身,慢慢地后退了几步,看着那厚重的冰窖石门中。
“聂叔叔。”他的声音如玉珏相击般温润通透,“你要想彻底地利用我欺骗我,刚刚就不该担心得呼吸加粗。现在连我都感应到你的存在了,你以为你能瞒过步杀和风帝吗?”
风帝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眼底没有一丝笑意,青霜剑尖已渗出点点寒芒。
在少年淡定悠然地注视下,那道石门终于“隆隆”响着从里面开启出来。这是一扇从外只能使用内力,从内只能使用机关打开的石门,世间能打开它的,寥寥无几。
白衣黑发的柳岑枫从石门中缓缓走出来,他的手上横抱着一个昏睡的少年(至少表面看是昏睡和少年),两人的衣物上都沾染了深重的寒意,一遇到门外的热气,变开始化为水珠和白雾。月光下看去,仿佛从画卷中走出来的仙人。
风帝盈紫的瞳孔猛地一阵收缩,一步步走上前去,咬着牙道:“放下……临宇!”
“风亦寒,你最好止步。”柳岑枫慵懒地笑着,白皙修长的手指顺着怀中少年单薄的身体,缓缓抚上他脆弱的脖颈,“你说我若是在此时此刻取出他口中的定颜珠,会是什么结果?”
风帝的脚步猛然一顿,眼眸中燃起赤红的火。
柳岑枫低笑了一声,邪魅的容颜在月光下越发诡谲妖娆:“很好,你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也知道,三十招之内即便是你,也无法置我于死地。更何况,这人世间,还有什么苦是我没尝试过的,还有什么人是值得我留恋的?风亦寒,哪怕你如今权倾天下,冠绝武林,却也找不到任何可以威胁我的东西。是吗?”
风帝的瞳孔猛地一阵收缩,愤怒和恐惧让他的手中的剑微微颤抖,可他却不敢再上前一步。因为他知道,柳岑枫说得出做得到,他可以赌,亡命地赌,他却无论如何也赌不起。
他深吸了一口气,问:“你想怎么样?”
柳岑枫收回掐在少年脖子上的手,深沉的目光在少年苍白俊秀的脸上流连了一转,带着温柔和痛楚,随即统统化为唇角讥讽的笑意:“我只想,取回我应得的。”
柳岑枫冰冷地笑着,缓缓将目光投向从方才开始就沉默不语的冰朔:“如果不是你,我不会知道,原来她还会回来,还会……回到他身边;如果不是你,我不会知道,原来听到骑士和公主幸福生活在一起的结局,我会嫉妒得发狂。如果不是你,我到今日也不会觉悟,其实我可以把她抢回我身边……冰朔,我该怎么感谢你呢?”
冰朔的身体猛地摇晃了一下,步杀连忙扶住他,夜幕下,只见他的脸色比纸还要苍白,身体轻轻地颤抖着。他抬头朝步杀微微一笑,摇头示意自己没事。那笑虽无比惨淡虚弱,却依然澄澈干净地让人无法鄙视。
柳岑枫如毒蛇般的声音却还在一点点传来:“我早就跟你说过,总有一天,你们会为自己的天真付出……”
“唰————!”这是汲血刀出鞘的声音,刀刃离鞘,便是血光乍现。
“砰————!”这是青霜剑决然刺出,刀尖相交的声音。仍是势均力敌,俱莫能挡。
“咳……”柳岑枫偏头吐出一口血,他抱紧怀中的人靠在假山上,拧眉望向冷冷瞪视着他的步杀,嘲笑道,“怎么,你要替他出头吗?以保护者的身份?”
“不。”步杀汲血刀遥指着他,仿佛根本不在乎风帝会不会再出手阻止他,“只是不顺眼……想要你的命。”
小佚
2008918 02:30
leg 22 生死之间(四)
“不。”步杀汲血刀遥指着他,仿佛根本不在乎风帝会不会再出手阻止他,“只是不顺眼,……想要你的命。”
“想要我的命?”柳岑枫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恐怕有人不会同意他那尊贵的主子,为我的贱命陪葬。”
步杀冷笑:“他同不同意,与我何干?”
柳岑枫挑眉看看他,又看看青霜剑紧握手中的风帝,挑眉道:“你不是对旁事没兴趣吗?你不是一直想要突破武道的最高峰吗?怎么,此刻机会摆在面前,却退缩了?”
这个问题,连从容和冰朔也觉得诧异,忍不住便将目光投向他。步杀一直都是个极端我行我素的人,可以说别人的死活甚至连冰朔他也鲜少关心。挑战绝世高手一直是他的愿望,此刻机会来临他却一直心务旁骛,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步杀本不愿回答柳岑枫的问题,但见冰朔和从容都一副好奇的样子,终于还是开口道:“我想挑战的是人,而不是一具心死的躯壳。”
此话一出,连风帝也抬起头来看着他,银色的发轻轻飘动,冷邪的紫眸中却能清晰地看到绝望和刻骨的悲凉,以及一丝茫然。茫然不是因为不解,而是他从心底迷惘着自己是否该活下去,又该如何活下去。
步杀猛地撇过头,他忽然觉得有些看不下去了,这双眼睛会让他想起发动冢蛊绝代的祈然,即将被痛苦,绝望和悔恨压垮的祈然。
步杀从来都不是个会心软退缩的人,可是直到今时今日,他还是没胆量回忆起那残阳如血的黄昏。不断流淌的鲜血,苍白的容颜,空洞的蓝眸,凄厉的哭嚎,艳红的天空……无论是对祈然还是他,那是即便过去几十年也无法抹去的烙印。
这个风亦寒的眼中,没有祈然嗜血的疯狂和毁灭的渴望,却有着比他更刻骨铭心的悲伤绝望。那是因为祈然能将自己的悲伤融入扭曲的报复中,通过疯狂的摧毁和血液的洗涤来减轻自己的痛苦。而眼前这个人,却只能深深地深深地压抑着灭顶的伤痛,哪怕有摧毁的欲望,他也会……第一个选择摧毁自己。
这样的人,即便与他旗鼓相当甚至更胜一筹,也会死在他的刀下。因为你不知道,他会在哪一个生死时刻选择放弃,选择死亡。
耳边忽然传来低低的笑声,步杀抬头对上冰朔清澈的蓝眸,不由一愣。他不觉得自己方才说了或者做了什么值得感激的,冰朔的笑容中却明显隐含着道谢的意味。
冰朔望向因受伤脸色有些灰败的柳岑枫,缓慢地朝他走去。
柳岑枫手指猛地再度掐上怀中少年的颈项,冷冷道:“冰朔,你以为你是谁,救世主吗?还是你以为,我该为你给我的这条后路,感激涕零。被骗,只是因为你自己的愚蠢。”他晃了晃手腕上橙色的表,笑容嘲弄无比。
冰朔笑笑,素白的指尖轻轻擦过灌木丛的树叶:“聂叔叔,我觉得,有些事我还是应该让你知道。然后你再做决定,是不是要带走秦洛的躯体。”
柳岑枫冷嘲地看着他,冰朔淡淡回视他,继续说:“我是不属于这里的。我的到来,已经让这个世界的历史出现了偏差,但幸好,这些偏差,很小,不足以影响大的走向。”
“可是,一旦你带走了秦洛。那么,一切就会真正地改变,历史会向怎样的方向发展谁也无法预测。是我的到来,更改了历史的走向;是我的人为回溯,扭曲混乱了原本的时空。”
柳岑枫慢慢拧起了眉:“你究竟想说什么?”
冰朔叹了一口气道:“时空的非自然扭曲,会碾碎所有的异物,包括你,包括我,也包括其他人……你有我的‘练’或者有可能回到我们的世界,而我……却绝没有幸存的可能。即便菲瑟有天大的能力,我也,必死无疑。”
柳岑枫的手颤抖了一下,面容有一瞬的苍白,蓝眸却越加晦暗深邃。
冰朔轻轻摇头:“聂叔叔,你知道,我不会骗你,也没必要骗你。”他的声音变得潇洒如风,又渊深似海,“我的未来还很长,我有许多许多想做而没做的事情,我真的……不想死。”
冰朔微笑着伸出双手,摊直在柳岑枫面前:“无论如何我都叫你一声叔叔不是吗?聂叔叔,可以成全我的愿望吗?”
柳岑枫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呼吸仿佛都停止了。然后,他仰头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沉沉地带着矛盾的郁痛和畅快:“萧冰朔,好一个萧冰朔!哈哈……我怎么会认为你天真愚蠢呢?”
他忽然敛了笑声,低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一句所有人的愿望,一句我想活下去,居然就困住了我。如此轻易就能抓住人性的弱点,前途不可限量啊。”
冰朔撇了撇嘴,皮笑肉不笑地回敬,“那也得聂叔叔你人性未泯,不是吗?”心底却暗道:说什么困住,还不是被你逼的。
柳岑枫不再言语,低头望向怀中的少年。没有生命,没有色彩,甚至没有一点熟悉的温度……他抢回了这样一具尸体有何意义?当真能改变历史的走向吗?当真能改变孤独的命运吗?呵……其实他早知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风亦寒!”柳岑枫忽然高喊,将怀中的人高高抛向那白衣青衫的男子,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夜幕中。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只影……向谁去呢?冰朔幽幽叹了口气,转身望向风帝。他背线笔直地站在月光下,紧紧抱着怀中的人,明明是那么孤傲又居高临下,却为何看上去如此卑微哀怜。
什么是爱情?什么是生死相许?什么又是最深刻的烙印?他无法理解,可是看着眼前明明冷峻漠然的男子,他却觉得胸口窒闷得难受。
难道,自己就不能为他做点什么吗?哪怕只是给予最微弱最渺茫的希望。
冰朔拨了拨自己长长了的额发,有些无奈地笑了,他知道自己又想做一些自不量力的事了,如果被菲瑟知道,一定会气得暴跳如雷。可却又觉得心头轻松了很多,他想他知道分寸,在能力范围内冒一点这样的险,他认为值得。
“风帝……”冰朔叫了一声,觉得很是拗口,忍不住笑了起来,“我想我还是叫你风叔叔吧。”
他顿了顿,神色平静,眼神清澈:“我来见你,是因为有人让我向你转达一句话。”
风帝皱了皱眉,显然对这个称呼很不适应:“什么话?”
冰朔沉思,似是在回忆,然后突然露出个恶作剧的笑容,又马上敛起:“二十年后,也就是万历792年初月月圆之夜,是时空隧道最混乱的时刻。请你务必在‘日月重光’之前,扯断你儿子手腕上的透明水晶链,无论用什么办法……否则,你会再一次失去她。”
“我儿子?!”饶是风帝的冷漠也被这一番匪夷所思到极点的话惊得莫名震动,“我何来儿子?是谁让你传的话?”
谁让传的话?还能有谁呢?自然是见不得蓝姨孤独思念,想逆天改命的韩叔叔了。冰朔心中暗道,脸上却笑得童叟无欺,完美无辜:“以风叔叔的本事,我想没有人可以强迫你……咳……生孩子吧。何来儿子……那自然是……你愿意让他出生的了……”
看着彻底石化掉的风帝,冰朔在心底破罐子破摔地念:反正都是逆天改命了,稍微多改一点,应该也没什么关系吧?
他的笑容说不出的轻松,又洁净温暖:“这些话你可能现在想不明白。但请务必要记在心里。”
“说完了?”步杀冷冷不耐的话毫不留情打断他的抒情,“说完了,回去。”废话真多。
风帝低垂了头,如珍如宝地抱着怀中的少年走入冰窖,沉默坚毅的身影背后,是隆隆关上的石门……石门隔绝的,是一段不为人知的旷世绝恋,也是一个最渺小却也最强烈的愿望。
冰朔收回目光,他刚被步杀狠狠呛了一下,也有些尴尬,默默扯了从容道:“我们走吧。”
他扯了一下,却扯不动,从容僵硬地立在原地,两手手指捏出个古怪的莲花型,仿佛是在打坐,又仿佛是在计算什么。
“从容,怎么了?”冰朔推了她两下,忽然心头急促窜上来一阵焦灼之感,随即是锥心刺骨般的疼痛。他“啊——”地一声,痛苦地揪住衣襟。
步杀一个箭步扶住冰朔摇晃的身体,又猛地一推僵硬的从容,声音中带了罕见的惶急:“出什么事了?!”
从容终于被推得清醒过来,她的脸上一片煞白,充斥着茫然恐惧的眼慢慢聚焦,直到步杀整个身影都映入其中。她“啊——”地叫了一声,颤声道:“天哪!我看到了什么?那是毁灭吗?是地狱吗?那是出云的未来?!不——!!我……我必须回去,否则出云就完了,我……我必须回去救他们!一刻……一刻也不能多待。”
冰朔死死地揪着胸口,那是无形的痛,明明生理上是没有病的,他却痛得直冒冷汗。那是牵绊吗?血缘的牵绊,在这个相同的时空,产生了最强的感应。
恐惧的感觉变成了悲伤,渗入每一滴骨血的悲伤,胸口空荡荡地,仿佛失去了什么最重要的东西。为什么会悲伤?为什么会空荡?难道……终于太迟了吗?!
“走……”冰朔紧紧握住步杀冰凉微颤的手,咬牙道,“我们马上……去出云……”
从容一把拦住要走的两人,决然道:“你们抓紧我,我用法术带你们瞬移回去!”哪怕那会消耗她本就不多的生命,哪怕回去她可能也做不了什么。
五彩的光在风吟皇宫的御花园中暖暖亮起,爆裂闪烁,然后又消失无踪。那阵光来无影,去无踪,可它却带走了三个人,带着他们迎向心底最深处的净地……
小佚
2008918 04:30
leg 23 金铃金铃(一)
咱们将时间先倒退一点,再倒退一点。
山洞中昏暗狭隘,冰依也不知道自己在这洞中呆了多久,后来实在倦了,就搂着南南,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几个孩子大概也玩累了,一个个肩挨着肩,围在她身边睡得香甜。
突变来临前,冰依是骤然惊醒的。她说不上来是因为什么,可能人在面临死亡前都会有的那种警觉和恐惧支配了她。
她有些心慌意乱地看着山洞,看着山洞中还睡得沉沉的孩子们,南南的口水都流到了她衣服上,小嘴微微开合。明明很安静,很宁和,她为什么会醒来?为什么会恐惧?
然后,就在她来不及想通的时候,一声巨响震动了天地。五个孩子从沉睡中迷迷糊糊惊醒,脚下的地在颤动,身后的墙壁在颤动,洞顶甚至开始落下大大小小的碎屑。
“发生什么事了?”卡鲁加最先清醒,慌乱地看向冰依。
冰依只觉浑身上下泛起一阵寒意,是地震吗?难道是地震?她望了一眼这毫不宽敞的洞|岤,有一盏灯已经被散下的碎石打灭了,其它几盏也是忽明忽暗地跳动着,就像狂风巨浪中随时会被掀翻的一叶扁舟。
冰依撇下几个孩子,匆匆跑到洞口,她运起内力敲打着厚重的石门,可显然毫无用处。大地的颤动越来越剧烈,洞顶落下的碎石也越来越大块。
冰依拍打着石门冲外面大喊:“有人吗?有人在外面吗?!”
她的声音无法传送多少出去,只是徒然在洞中回荡,平添了南南等人的恐惧心理。
“阿嘉斯……发生……什么事了?”南南揪着她的衣衫,怯怯地问。
冰依只觉得心口在一寸寸变凉,空气中除了乱飞的石屑,还有一股潮湿的灼热之气弥漫。她忽然想起卡鲁加说过的话,他说,这是在火山底下……火山……底下……
孩子们用恐惧而晶亮的眼神看着它,一双双清澈透明如或茶金或黑琉璃般的眼睛是如此美丽,却让冰依浑身止不住颤抖。
究竟是地震,还是火山爆发?可是……无论是什么?他们六个被困在这里的人,都出不去。难道自己即将和这五个孩子死在一起吗?活埋,无声无息……他们……他们甚至连多彩的人生都还来不及展开;他们若不是为了救自己,根本不会被抓来陪葬!
冰依猛地转过身去,她的眼中有疯狂的赤红色彩,她扯着沙哑的嗓子朝外面喊:“久妖——!!久妖——!!你想要害死我,害死这些无辜的孩子,竟连你自己的亲生儿子也要害死吗?!久妖,虎毒尚且不食子,你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
“你说你爱那个人,爱到为他做任何事!可你懂爱吗?你真的懂什么是爱吗?!”
“阿嘉斯,阿嘉斯……”南南哭着抱住她,“阿嘉斯,南南怕,阿嘉斯不要哭了。南南乖,南南再也不使坏了。阿嘉斯……”
冰依浑身一僵,心头酸软得有温热的液体要从眼中落下来。这个孩子,那么乖巧,那么懂事,那么惹人疼惜……久妖,他是你的孩子啊!你怎么能狠得下心杀死他?
冰依将南南紧紧抱在怀里,身体冰冷而颤抖。山洞中开始传来孩子的哭声,原来苔丝和米娜都被碎石砸中了,而且空气越来越灼热,还漂浮着奇怪的火子,一碰到就火烧火燎的疼。
“大家都过来。”冰依定下心神,用已经沙哑的声音喊,“靠门这里的石壁比较厚实,你们都过来。”
冰依用纤细的手臂,将几个瑟瑟发抖的孩子都圈在怀中,圈不到的也尽量抓着他们的衣服,冰依不想让他们感到孤独害怕。
“冰依诺依曼(阿姨),”米娜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痕,脖子上被碎石砸出的血痕狰狞刺目,“我们……呜呜……米娜会死吗?”
冰依心中一痛,轻轻抚着她的头发,柔声道:“米娜,在你心目中,最厉害的人是谁?”
米娜歪着头想了一下,然后说:“从容伊杰比(哥哥)。”
这是冰依第二次听到从容这个名字,她笑了笑,正要说话,却听卡鲁加大声反驳道:“你胡说,索库伊杰比才是最厉害的!”
南南突然抬起头,泪眼婆娑却一本正经地说:“南南认为……祈然奥瑞寇才是最厉害的。”
几个小孩子开始为心目中的偶像吵架,冰依觉得好笑,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只有孩子才会有这种短暂的放松。而且,南南平时明明一副很讨厌祈然的样子,现在却为他辩得面红耳赤。
祈然……祈然……冰依觉得光是想着这个名字就能感到安心,触痛了最柔软处,却安心。
“冰依诺依曼(阿姨),你说,谁是最厉害的?”卡鲁加气呼呼得来扯评判。
冰依柔柔一笑,忽然不再觉得恐惧:“不管你们心目中最厉害的是谁,只要你们相信,哪怕最危险的时刻,他们也绝不会抛弃你们。你心目中的他,一定会找到我们的。”
“我们要活下去。”冰依紧了紧拥抱他们的手,“我们一定能等到他们。”
孩子的眼中露出了期盼的亮光,晶莹透彻。他们依偎在冰依身边,柔弱的身体相互依靠,相互温暖。哪怕死神就在眼前,温馨却依旧动人。
然而,即使是这样濒死的宁静,也只维系了几分钟。
“轰隆——轰隆——”那是震天撼地的巨响,仿佛是什么被炸裂了,又像有什么喷发了。大地在震动,空气中充满了灼热的因子,哪怕洞不塌不陷,她们也难逃被渴死烧死的命运。
一瞬间,冰依心如死灰地任由绝望灭顶而来。她终于确信,是火山!真的是她见过的那座火山喷发了……而她和这几个孩子,即将被埋葬在这里,连一丝生存的希望也没有。
她仿佛已经看到如洪水般沸腾的岩浆翻滚而下,它们大部分一遇空气便化岩石,可终究会有火星汹涌砸落。如几万吨炸弹的爆炸,如成片原油的熊熊燃烧……
“砰砰——啪啪——”洞窟终于承受不住上落下裂的压力,开始崩塌。
冰依抬头眼看着洞窟深处硕大的岩石一块接着一块砸下,仿佛预示着死神脚步的临近,孩子的哭声从清脆到沙哑,恐惧化成了死神的镰刀,朝着她们砍下来砍下来,眼看着闪着寒光的刀刃越来越近……
就在这一刹那间,冰依的身体,忽然有了一种奇怪的反应……血液沸腾细胞扩张,淡淡的光芒叫嚣着跃动着……就仿佛跟什么产生了共鸣。
“轰隆——”又一块巨大的岩石坍塌而下,赌住了门口到洞窟内的通路。死亡,就在一瞬间,牢牢笼照住洞窟中无助无望的四人……
究竟,生死如何?
小佚
2008923 05:06
leg 23 金铃金铃(二)
在飞奔去卡穆尔火山下的路上,祈然竟想起久远前的一幕。
那是冢蛊绝代即将发动的时候,一身红衣的洛枫看着他笑:“萧祈然,每个人的心里,都住着一头野兽。但我发现,住在你心里的却不是野兽,而是一个恶魔。不,怎么说呢,该说是……你本身就是一个恶魔。”
说着这话,洛枫笑得更欢了:“不是吗?常人的善恶爱憎皆有因果,唯独你,无论是当年的百善,还是如今的唯恶,无论是对冰依的独占欲,还是对步杀的信任,都是不问缘由凭空而生的。无因而成果,你这样的人才最可怕。因为伤害挚亲以外的人,你绝不会有罪恶感,更不会心慈手软。”
“哈哈……萧祈然,你果然是这世间最适合发动冢蛊绝代的人!”
一个三叉路口,卡穆尔火山已近在眼前。科特在后头大喊:“祈然,往右,往右拐!”
祈然风一般冲过窄小的巷子,脚下的地面抖动越来越厉害,空气中湿热的程度也越来越高。他拼命冲上一个山丘,正要跃下,却猛地怔住了。
科特气喘吁吁地赶上来:“就……就在前……”
科特的声音嘎然而止,他呆傻了一般看着眼前的景象,浑身开始颤抖:“平民窑洞……是这里的……本来……真的是这里的……”
是的,本来是在这里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可是如今,这里还剩下什么?望着眼前一片凌乱倒塌的碎石,淹没在岩浆岩下的昔日胜景。科特忽然觉得浑身发冷,他的目光身不由己地瞥向了身边的男子。
仍是那张让天地为之失色的绝世面容,却遍布了茫然无助的惶恐。他的手在发抖,青色半透明的筋脉在他手背手腕不住地跳动。苍白的唇张开,又合上,他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科特几乎能听到有什么,在他体内崩坏碎裂的声音。
第一次见到他时,科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不是没见过美丽的人,伊修大陆的四公子,风吟的木双双,秦洛之妻楚云颜,他们哪一个不是各有各的风采。可是却从未有一个人能如眼前这个男子一般,明明衣衫凌乱,神情疲惫,却一举手一投足都璀璨得刺目,高雅得让人感觉自己卑微。
他明明是一个人,看着你的目光,却像是神在俯视世人;他明明如神子般超凡脱俗,望向怀中女子的眼神却偏偏比谁都泥足深陷;他明明,笑得那么温和淡雅宽容善良,漫不经心的眼神中却总有一丝若隐若现的冰寒,淡漠到残忍的冰寒。
科特用颤抖的手抓住那被风拂得猎猎作响的衣襟:“祈……萧……祈然,你没事……”
祈然仿佛忽然被那叫声扯回了神智,他猛地抓住科特的手腕,力量大得科特几乎要尖叫出来:“你能找到那个石窟的位置,是不是?”
他用湛蓝泛红的眼看着他,那么无助,那么乞求,那么卑微:“科特,你能找到,是不是?”
科特忽然觉得眼眶灼热,胸口像被什么在狠狠地翻搅。他用力地点头,用力地扯出一个轻松的笑容:“祈然,你放心,那个洞窟我和老姐小时候常来玩,就算闭着眼睛也能找到。”
闭着眼睛,能找到吗?不……就算是把眼睛瞪穿了,他也不可能在一片没有差别的碎石中找到某个洞窟的位置。更何况,即便找到,还有用吗?还来得及吗?
可他还是撒谎了。他不是怕,这一刻,恐惧已经被一种更深更浓烈的感情取代。
科特无法想象,是什么让这样的男子卑微无助;是怎样的惶恐,才让这样的男子对他乞求,那么小心翼翼低声下气地乞求。他甚至连本该有的愤怒都忘记了。
火山还在蠢蠢欲动,却没有再次大面积的喷发。可这里的温度还是高得吓人,脚下的草都开始枯萎。
科特带头往那堆乱石走去,还没踏出两步,一个身影却拦在他面前。
“现在过去,你们想找死吗?”是久妖。
只见她发丝凌乱,双目红肿,面若死灰,却依旧坚定地拦在他们面前:“已经来不及……”
“啪——!”科特狠狠甩了她一巴掌,手颤抖的厉害。他不知道该跟这个女人说什么,恨不得杀了她?一如当初,哪怕杀了她,一切也无可挽回。
“妮安卡穆比特,五年前你毁了我姐姐还不够,如今,你想毁了整个出云国吗?”
久妖怔怔地站在原地,左边脸颊高高肿起。科特从她身边冲过去,祈然也从她身边冲过去。科特没有看她一眼,祈然甚至仿佛不知道她的存在。
久妖紧紧咬住下唇,她想起了冰依温柔的笑容,明亮的琥珀色眼睛。她捂住自己的眼睛,泪水无声地落下来:我到底……干了些什么?
我是那冰依死了你信不信的分隔线
岩石崩落下来的瞬间,冰依忽然感觉到自己体内有什么开始蠢蠢欲动。她忽然记起《九重水吟咒》中提到过,所有自然界的元素都能与人体内的因素取得感应,这就是四维共鸣。九重水吟咒第八重所讲的,就是如何将体内的魔法因子与自然之力相融合,筑造一个坚不可破的无形屏障。
严格说起来,冰依的九重水吟咒只练到了第五重,第六和第七重不过是接触个皮毛,第八重更不过是将修习法门记诵在心中。而且自从五行元素冲突病发后,祈然就不允许她在修习水吟咒,连带那本撕不破的书也被他丢到了不知名的角落。想要在短短几秒钟之内,跨越第六第七重的阻碍,直接实现结界设立,简直比登天还难。
试,要死;不试,也要死。
冰依隐约地笑了笑,这样的时刻,她还有选择吗?双脚盘拢,双手自然结出莲花手印,口中规律地吐出咒语。流利的英文在乱石碎落的当口,犹如一首最优美的歌声。
忽然,一道水蓝色的光芒从以她为中心,迅速扩散开去。就在那块最大的岩石要砸下来的瞬间,竟犹如真实屏障般狠狠一弹,将它撞到了一边。
“砰——磅——”巨大的撞击声伴随着胸口大椎敲击般的疼痛入骨而来,冰依猛地偏头吐出一口血。蓝色的光圈随着她鲜血的沾染顿时转为非蓝非红,幽幽透着几丝鬼气。但光圈却猛然小了一圈,恰恰围住冰依和周身的五个孩子。
“阿嘉斯,你……你流血了……”南南哇得一声哭出来,想爬过去擦揭冰依的唇角,却被卡鲁加一把拉住,“蠢才,你没发现吗?冰依诺依曼是在布结界,你一碰她,她会吐更多血。”
“结界?”
卡鲁加一边点头,一边把米娜和亚罗都拉到蓝色光圈中心。他的肩膀刚才被碎石砸中了,现在还直流血,痛得他嘴唇发白。可是,只要一瞧见结界外那早已被乱石堆填满的洞窟,他就狠狠打了个抖。只要一息,只要再一息,他们就会被活活砸死。如果没有这个结界的话。
卡鲁加忍着肩膀的痛,小心翼翼清理掉冰依周身尖锐的碎石,压低了声音道:“这种结界,我以前看从容伊杰比摆过……”卡鲁加拿手夸张地伸展了一下,“要比这个大多了,厉害多了。没想到冰依诺依曼也会。”
米娜歪着头幸福地笑:“从容伊杰比是最厉害的。”谁知一动却牵扯到了脖子上的伤,她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卡鲁加连忙捂住她的嘴,恶狠狠道:“别吵到冰依诺依曼,你想我们都死在这里吗?”
苔丝本来也在哀哀饮泣,被卡鲁加掐着嗓子一吼,也和米娜一样不敢再哭。几个孩子都是又怕又痛又饿,眼泪忍不住扑簌扑簌往下掉,却又紧紧咬着牙不敢哭出来。
事实上,卡鲁加也很怕,肩上的伤更是一下一下的抽疼。可他一看见哭泣的亚罗,苔丝和米娜,就捏紧了拳头,告诉自己绝对不能慌乱。这里几个人,无论年龄身份武功都是他最顶尖,所以,在没有大人的时候,他一定要保护他们。
“大家都靠过来。”卡鲁加道,“我们和冰依诺依曼挤在一块。大家千万不要离开了这个蓝圈的范围。”
几个孩子统统靠到了冰依身边,大家都是哀哀戚戚。唯有南南从刚才开始就眼睛一眨不眨只盯着冰依苍白的脸。
他在心里一遍遍问:阿嘉斯,你累吗?你痛吗?你不要怕,南南会保护你。南南找了那么多年,才找到这样温柔,会对南南笑的阿嘉斯。好不容易才找到的……
“阿嘉斯。”南南轻声地说,无视卡鲁加警告的目光,“阿嘉斯,你累吗?你可以把蓝……结界缩小,缩的很小很小,我们可以挤在一起。这样你就不会那么累了。”
冰依的睫毛似乎微微颤了一下,蓝色带着鲜红的结界似乎真的开始缩小的几分,只留下一个三米见宽的圆形。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大地的震动,灼热的空气,似乎在什么时候停了下来。
孩子们围在冰依周围蜷缩着脚,肩靠着肩。他们迷迷糊糊睡过去,又迷迷糊糊醒来,醒来后他们惊恐得发现,蓝色的光圈又小了一圈。他们,甚至连脚都无法伸直。
苔丝带着哭腔喊:“哥哥,我们会死在这里吗?苔丝好饿,好难受啊!”
亚罗面色苍白,眼底全是恐惧,他抓起身边一块小石子狠狠砸出去,声音已经有些歇斯底里:“都怪你们,都怪你们!如果不是南南你要救这个女人,我们根本不用死在这里!”
“哇——”苔丝一听死,吓得大哭出来,“苔丝不要死,不要死!”
“不准你说阿嘉斯!”南南隔着卡鲁加恶狠狠地揪起亚罗的衣服,“你再说阿嘉斯坏话,我打你!”
“别吵了!”卡鲁加气极败坏地扯开两个人,“再吵我们也出不去!现在只能等别人来救我们。”
“你们说……会有人知道我们还活着吗?”米娜低哑的声音忽然插进来,如一盆冰冷的雪水,浇在所有人头顶。
米娜看着黑漆漆的四周,微弱的蓝光,反而把那种黑映衬得更恐怖
潇然梦之无游天下录(全)第15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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