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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遗玉(VIP完结)第223部分阅读

    新唐遗玉(VIP完结) 作者

    在很多年前一次有幸一睹先后仪容,不好回答平阳问题,便老实地摇了摇头。

    “因为她了解皇帝,”平阳感慨一声,“她是这天下最了解皇帝的女人。”

    闻言,遗玉心有所动。

    “都言君王无情,伴君如伴虎,这天下最难做的不是宰相,不是皇子,而是帝王的女人,”平阳语重心长道:

    “天子亦是凡人,有七情六欲,有爱憎,能得帝王所爱,是大幸,亦是大不幸,幸在你凌然于众生上,不幸在你一言一行都要斟酌三思,一时不查,左右帝心,严重者,祸国殃民,便会遭世人唾骂,古来今往,此例屡见不鲜。”

    遗玉表情严肃起来,不是平阳提起,她根本就无从去设想皇后一位,真被她点拨,才发现,自己对皇后这个位置,真的没有什么概念。

    “所以,想要做好皇帝的女人,你要比任何人都了解他,清楚他的喜怒,明白他的心思,还有,无论何时都要铭记,他在作为丈夫和父亲之前,首先是一位君主,而一位明君的心中,首先是这天下黎民苍生。”

    平阳背转过身,抬手指了指遗玉的心口,“你这里,容得下一位帝王吗?”

    遗玉心口猛地发胀起来,平阳指过的地方,像是压上了一块石头,沉得她竟有喘不过气的感觉。

    从魁星楼回来这两天,她一直都在思索着卢智的那个问题——李泰肯不肯为了她放弃江山。

    平阳的话,一语中的,点破了她心中的畏惧,她的爱其实无比自私,不然也不会坚持要李泰只有她一个女人,而现在,却有人明白地告诉她,要想做明君,李泰就不可能将她放在首位。

    她知道那样的想法很愚蠢,但她也有平凡女人的一面,希望在爱人的心中 最重要的存在,而不是排在江山,排在黎明百姓的后面。

    她真的有长孙皇后那样的胸襟,去包容一位帝王吗?

    看着远处秀丽的江河,遗玉迟疑了。

    “主子,主子?”

    遗玉回过神,才发现平阳没了影,去问侍女,“公主呢?”

    “公主离开有半晌了,这里起风了,主子您也下楼去吧,仔细着了风寒。”平彤上前,将披风罩在遗玉肩上。

    遗玉又眺望了远处一眼,将万千思绪压在眉下,转过身:

    “走吧。”

    第三九七章 舍得

    李泰忙了一日,傍晚回到芙蓉园,回房没见到遗玉,只有平卉一个人在整理柜里的衣裳。

    阿生看了看李泰脸色,问道∶“太子妃在何处?”

    “去芳林苑看小郡主了。”

    李泰衣裳都没换,便转身去了芳林苑。

    主仆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院子,暖阁门外不知为何不见侍女,掀了帘子,阿生守在外头,李泰进去,听到里面低语,来到内室门外,隔着一层纱帘往里看,就见大的抱着小的睡在软榻上,盖着一层松软的被子,遗玉低头在睡着孩子额头吻了吻,声音里带着一丝哭音。

    “母妃对不起你。”

    李泰拨开帘子走了进去,这动静惊动了遗玉,仰头见是他来,赶忙压下头去拭了拭面,才轻将小雨点放下,坐起来。

    “你回来啦。”

    “嗯。”李泰撩了袍子在对面的茶桌边坐下,一臂放在桌上,看着她。

    遗玉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就掀了被子,给小雨点捂好,走下软榻,到桌边给他倒茶,找着话说,眼睛却不看他。

    “白天平阳公主来过。”

    “嗯。”

    “今天园子外面来拜访的人太多,帖子门房都放不下了,你不在,我身子不便见客,就把他们晾着了。”

    “嗯。”

    “累吗,是先用晚膳还是先歇一会儿?”

    李泰喝了茶,将目光从她脸上收回来,站起身向外走。

    “先用膳吧。”

    夜里,遗玉坐在妆镜前梳着头发,回头打量着正靠在床头看书的李泰,一不留神,就痴了去,抓着一缕头发,直到胳膊麻了才将梳子放下。

    她走到床边坐下,去抽他的书,“别看了,咱们说说话。”

    李泰松手让她把书拿开,侧身护着她上了床,两人并肩靠在床头,李泰背后垫了两只软枕,遗玉则挨着他。

    “今天平阳公主和我提起了长孙皇后,说她敬佩长孙皇后为人,你儿时在宫里住,对长孙皇后有印象吗?她是个怎么样的女人?”

    “是个聪明人,”李泰将被子拉到她胸前,有意无意地添了一句,“比你聪明。”

    遗玉笑道∶“长孙皇后贤明远播,是流芳史册上的人物,我比她不如自是当然。”

    李泰握了握她的肩膀,“你也会是个好皇后。”

    遗玉向他怀里靠了靠,没接话。

    李泰在被子下面握住了她的手,“父皇为满贞观二十年,明年二月退位,我六月举大典,欲将朝堂搬往大明宫,你以为如何?”

    “这些事,你做主就是。”遗玉交握住他的手掌,轻轻摩挲着他修长的指骨,忽然道:

    “殿下,你我是几年相识的?”

    “壬辰年二月,在蜀中。”

    “至今也有十四个年头了吧。”

    “嗯。”

    回头细数,才发现这一路坎坷,竟已走过了十多年。

    “十二年四月大婚,十四年六月我生下小雨点,转眼咱们的女儿都五岁了,当初我一心想要帮大哥报仇,现在还是立诏退位,你就要做皇帝,我也终于见到了大哥,争了这么些年,尘埃落定时,一夜之间就没了追求,我这心里头空落落的。”

    李泰道∶“那就不要什么追求,安心地陪在我身边。”

    遗玉轻笑,“人啊,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

    李泰揉了揉她的发顶,“早些睡吧。”

    “嗯。”遗玉把脸埋进他胸前,抱着他的腰,嘴唇开阖,无声地说了句什么。

    李泰又捡起了床头掉落的书本,翻到刚才那一页继续看,不知过了多久,胸前的呼吸稳了,他才放下书,动了动肩膀,让她的脑袋滑落到他臂弯,露出睡脸。

    低叹一声,他曲指将她眼角擦干,又细细吻了她圆润的额头,一挥袖,将蜡烛拂灭,室内陷入一片昏暗。

    早晨,遗玉侧卧在床上,枕着手臂,隔着半层纱帐,静静地望着正在戴冠披衣的李泰,眼中闪着些莫名的东西。

    等他穿戴好,才温声唤了一句:

    “殿下。”

    李泰将袖口折好,走到床边,“睡吧,还早。”

    “”遗玉张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什么?”

    李泰弯腰,刚低下头,就被她伸手勾住了脖子使劲拉下去,他反应极快,两手撑在她脸侧,下一刻便有一团温软的东西紧紧贴上他嘴唇。

    这一吻是李泰从没见过的热情,前半段他微微失神,反应过来,便占据了主导,也不理身后还有服侍的丫鬟,便扳住了她热乎乎的脑袋,更加汹涌地回吻了过去。

    一吻结束,两人都有些气喘,额头相抵,李泰留恋地轻舔着她的唇角,哑声道:

    “晚上——”

    “吾爱。”

    听她沙沙地说出两字,李泰心口一颤,忍不住重重咬了她的嘴唇,听她细哼出声,撑在她头顶的拳头握紧,骨节泛白,才抑制住某种冲动,蹭了蹭她冒汗的鼻尖,低语道:

    “下朝就回来,等我。”

    遗玉捧着他的脸,两手微微发颤,李泰会意的闭上眼睛,感觉她的吻轻轻落在双目,却看不见她这一刻挚诚无比的脸。

    今天出奇的冷,阿生没有驾车,同李泰一起坐在马车里,马车没有驶远,就停在朱雀东大街的路边上。

    能感觉到李泰今日不同以往的沉闷,少说有半个时辰过去了,阿生局促地动了动腿,轻咳一声,道:

    “主子,你其实该和太子妃说清楚,就算她去了红庄,也未必就能逃过这一劫,属下知道您瞒着她这几年,是不想让她担心,但这毕竟是关乎太子妃的事,让她从别人口中听说,再添油加醋的,少不了要误会您一片苦心。”

    “她不会。”

    不会走,更不会误会他,这么多年,若她还不能全心全意地信任他,那未免让他失望。

    他是个贪心之人,一直都在等她毫无保留的信任,若她不能给,哪怕她逃过这一劫,将来皇位之上,生性多疑的她只怕会同自己渐行渐远。

    只要她肯给,不管前路如何,哪怕身为帝王,他也誓将穷其一生去尊重她,保护她,纵容她,宠爱她,并且给予她同等的信任。

    阿生听着李泰焉定的语气,忍不住脱口道:

    “这可说不定,太子妃将大公子看的极重,大公子开口,没准太子妃误会了您,就跟着他走了。”

    一股寒气迎面扑来,阿生一个激灵,缩了缩脖子,暗骂自己嘴贱。

    “她不会走。”

    嘴上这么肯定,那干嘛不上朝,大冷天杵在这路边上等着消息,还不是怕人跑了,阿生悄悄腹诽,却没敢把这话说出来。

    街上突然响起了马蹄声,就在他们车边停下,阿生嗖地坐直了身子,咽了下嗓子尖的唾沫,拨开一角车帘,问外面:

    “什么事。”

    这时候跑过来,千万别说是太子妃走了。

    “启禀太子,太子妃带着平彤和平卉姑娘,坐车离开芙蓉园,往城南去了。”

    看着李泰黑下来的脸,阿生简直想哭,他揣着一丝希望,追问道:

    “太子妃带了侍女吗?”

    “只有一名车夫,还带了几包细软。”

    完了完了,没带上平彤平卉,还拿了细软,这分明是要走!

    阿生瞅着李泰紧绷的快要僵掉的下巴,想到他堂堂的一朝太子,未来的一国之君,就这么被一个女人一声不吭地遗弃了,突然觉得他有几分可怜。

    正想要说几句话安慰,就听见李泰冷的掉渣的命令声:

    “给我追!”

    城南

    卢智又看了一眼停在边上的马车,放下窗帘,笑容从眼角漾开,撩了车帘,伸手扶遗玉上来。

    遗玉在他身边坐下,摘下冒兜,呼了一口哈气,疲倦道∶“有些东西在车上,大哥让人拿过来吧。”

    “不留。”卢智唤了一声,粘了一撮胡须扮成马夫的楚不留便撂了缰绳,跳下车麻利地将遗玉带来的两只包裹都拎了回来,放在车内一边的空位上。

    马车调了头,丢下空空如也的那一辆,车行缓缓,不多会儿,就出了南门。

    长安城外,一条平坦的官道上,一纵快马疾驰,为首者一袭银裘,宽大的衣摆,在阵阵萧瑟的北风中上下翻飞,呼呼作响,划出一道又一道银光。

    一辆马车就在不远处缓慢行驶着,悠悠然不知后方正有人策马追赶。

    “停下!”

    马车猛然受阻,在路边被人拦下,车内,遗玉身子摇晃了一下,又坐了回去,耳朵动了动,身侧的车帘便被人从外面扯开来,一阵风扑进来,将她脸上未干的泪痕吹得刺痛,鼻尖嗅到一些冷香,她打了个突,转过头,就看见一张阴测测的俊脸:

    “谁给你的胆子跑。”

    遗玉这辈子还没见过李泰对她这般凶神恶煞的样子,傻乎乎地看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下来。”

    看着他抓过来的手,遗玉摇着头下意识地就往车里缩,看见她这动作,李泰脑子里最后一根弦也崩掉,抽的他生疼生疼,深吸了口气,压住了各种悲愤,握住车门,好声好气道:

    “你下来,跟我回去,什么都好说,你不想做皇后,我便陪你去红庄,总之到头这江山也要传给别人,这皇位不要也罢,乖,你下来。”

    遗玉眼睛忽闪了两下,看着李泰委曲求全的模样,突然什么都明白了,嘴角动了几动,没能忍住,噗地一声便笑了出来,心口又酥又麻又烧的快要化开,她擦着哭出来的眼泪,紧紧抓住了李泰的手,笑骂道:

    “我没有要走,你这傻子,大哥说的没错”

    李泰抓牢了她的手,目光一晃,这才迟迟发现,车中哪有卢智的人影,只她一个,连包袱都没有见到。

    第三九八章 新生

    卢智确实不在车上。

    站在车门外,李泰看着遗玉啼笑皆非的样子,用力地捏了下她的手掌,僵硬的五官还不能松懈:

    “真的不走?”

    遗玉使劲儿摇了下头,甩掉两滴眼泪,她本来就没打算要走,刚才听到李泰那番表白,别说是能活到明年,就算是明天会死,她都没什么好怕的了。

    她红着眼睛,挺着个肚子,探身到车外去搂李泰的脖子:

    “我不走,除了你身边我哪里都不去,就是死,我也要死在你身边,我离不开你,你这傻子,我怎么离得了你。”

    千言万语,只化成一声低应。

    “到附近守着,不要靠近。”

    丢下一句话,李泰坐上了马车,遮严了帘子,将遗玉捞进怀中,铺天盖地的吻下去,从她嘴角到耳根,下巴到脖子,听着她发出细小的低吟。

    他的手从衣摆滑进她身上的裘皮大衣里,隔着两层轻柔的布料,掌心贴着她的后背缓慢地上下滑动,呼吸渐沉,不一会儿竟是拉扯起她的腰带,一手往下探。

    遗玉就坐在他腿上,最是清楚他身体某处的变化,怕他真一时气下就在车上处置了她,顾不得腰酸腿麻,张嘴就在他脖子上咬下去。

    李泰动作一停,埋在她胸前哑声道:

    “我问过太医,可以行房。”

    闻言,遗玉耳朵发热,也有些意动,不过要在这光天化日之下腻歪,断然是不行的,于是在他肩膀上蹭蹭眼睛:

    “那也不能在外头,回去再说。”

    “忍不了。”李泰又去扯她裙子。

    “忍不了也得忍,正事还没说呢,”遗玉又凑到他脖子上去咬,李泰也不躲,任由她啃了几口,动作也不见停下,三两下扯掉遗玉的裙子,又去解自己的,这期间免不了肌肤相触,挨到了碰着了,几乎能擦出火来,正在兴头上,却听见她低叫一声,软趴趴地靠在他肩膀上抽冷气:“疼。”

    李泰立刻就停了下来,紧张地抱好她,低头去问:“怎么了?”

    “肚子疼,好疼,啊!”遗玉惨兮兮地叫了一声,打了个哆嗦。

    李泰顿时熄了火,三两下把人捂好,“忍忍,这就回去。”

    说完就对着车窗方向沉声道:

    “来人,速回城,快马将李太医接到芙蓉园。”

    不一会儿马车就动了起来,遗玉趴在李泰怀里,哼哼唧唧地叫着疼,眼里头却藏着笑。

    云雨后,遗玉仰面枕在李泰臂上,浑身上下暖烘烘的,心跳不能平静,脑袋还有点儿不清不楚的。

    他们从城外回到芙蓉园,李太医已经在候诊,开了张安胎的方子就走了,遗玉本想借机和李泰说说卢智的事,奈何李泰反应过来被她坑骗,直接将人摁到了床上。

    大约是晓得她不能劳累,李泰很有节制地要了一回就罢,只是这一回当中的苦乐滋味,足让遗玉永生难忘。

    平复下来,遗玉才侧了侧身,点点李泰胸口,声音细哑道:

    “大哥去了红庄。”

    李泰抓住她的手指,道:“怎么回事?”

    “为了小雨点,大哥说,他要到红庄走一趟,”遗玉满心愧疚道,“我们对不起孩子,这本该是为人父母做的事。”

    她今天在城南和卢智见面,拒绝了同他一起去红庄,不同于那晚在魁星楼密室中的强硬,卢智没有强迫她半分,只提出让她送他一段路。

    就算遗玉不去,他还是坚持要到红庄,因为同样的劫数,不只会应在遗玉一人身上,还有小雨点。

    他说,既然她不能去,他就替代她去,五年,十年,假如他回不来,就不要把他还活着的事告诉娘和二哥。

    遗玉没有挽留卢智,因为在那一刻,她忽然就明白了当年卢老爷子和卢老夫人的选择,固然爱的自私,可是回不了头。

    李泰的眼神变了变,捋着她的长发,每一下都带着珍惜。

    她有多爱孩子,他很清楚,她有多敬重卢智,他也很清楚,她选择留下来,究竟舍弃了什么,他更是清楚。

    他没有太多的情感去和她一起愧疚,因为全部都已给了一个人。

    “说实话,我是存了侥幸之心,你瞧,祖母和娘都不是和红庄的族人婚配,到了我这一代,血脉就稀薄了,没准那个什么十年的劫数,不会发生在我们母女俩身上,对吧?少字”

    听出她声音里的不确定,李泰有些心疼,收紧了臂膀,低语道:

    “莫怕,我会陪着你。”

    一如得到了某种保证,遗玉安心地闭上眼睛。

    十一月底,工部着手修缮大明宫。

    贞观二十年,正月,吴王李恪被废庶人,流放肃州。同月,去年私通高句丽谋害太子一案查清,长孙无忌被从大理寺释放,但因怠慢军务,停职半年。

    上元节后,百济,新罗,西突厥特使入朝请婚,求两世安好,太宗许西突厥,回绝新罗、百济。

    二月初三,太宗退位,在位期间,勤政爱民,开盛世局面,执政二十年,功德圆满。

    初四,太子领六玺,继位,加黄袍,入主大明宫,因先皇犹在,择天祭时,将登基大典压后于六月。

    大明宫紫宸殿

    二月的艳阳高照,正午时分,暖阁门外的长廊上,跪着一地的宫女太监,噤而无声。一群蓝服青革的太医候在门外头,没有旨意,不敢冒头。

    一身朝服的卢俊焦急地在门外打转。

    几名葱衫枣裙的大宫女端着热水茶盘忙进忙出,一个个急的满头大汗。

    朱檐碧瓦,斗拱高粱,满室煌色,李泰就端着一杯茶坐在外间,一进门便能看得到的地方,一身赭金冕服,正冠玉绶,显然是一下早朝就赶了过来,每每有人从门而入,便先被他这尊大神晃了眼。

    一室之隔,正断断续续地传出痛呼声,间有女子的安抚声,纵是隔着门帘窗帷,还是让人听了头皮发麻。

    “啊!”

    “嘎嘣”一下,李泰手中的茶杯应声而碎,杯中无水,一松手,碎片落在地上,同先前几只躺在一处。

    阿生摸摸头上的汗,看茶桌上的一套玉杯就只剩下一个,便轻手轻脚地到门口,喊来内侍,让人速去再端两套茶具来。

    室内,遗玉汗津津地躺在罗汉榻上,只穿一件宽松的丝衣,汗如雨下,半身都湿透,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

    “娘——”哀嚎过,遗玉有气无力地叫了一声。

    “在,在,娘在,”卢氏接过平彤递来的干净手帕,心疼地沾着她脸上的汗,又从平卉手中端了参茶,拿小汤匙往她嘴里填了几口。

    遗玉临产,万幸她早有准备,天天往宫里跑,正巧就撞着了今日,一进宫门,就听说她半夜开始阵痛,慌忙赶过来,人已是被折腾了一夜。

    说也出奇,她这是二胎,本该好生,然卢氏现今看着,她是比生小雨点时候还要吃罪,那么大个肚子,跟吹了气球似的,也不知怎么养的。

    “殿、殿下呢?”

    遗玉是疼糊涂了,李泰五天前继位,虽没有行大典,然已称帝,是以应该改口称呼皇上、陛下。

    不过现在也没人有闲情纠正她,卢氏把她脖子上的汗擦掉,好声哄道:

    “皇上就在外面,一下朝就过来了。”

    “他在?”

    卢氏拍拍她手背,“嗯,就在外头。”

    眼神飘忽了一下,又一拨痛楚袭来,遗玉咬了牙忍住,这一回是没叫出来,想到李泰就在外面,疼痛就变得不是那样可怕。

    昨晚睡到半夜,她迷迷糊糊觉得身下湿热,才晓得羊水破了,好在她生过一次有经验,不慌不忙地叫醒了李泰,晓得不能脏了龙床,就同李泰乘了撵舆,被一群宫人前呼后拥着,转到偏殿暖阁。

    天亮时候,肚子里的孩子消停了一会儿,她就趁机推了李泰去上早朝,他原本不愿意去,还是她死磨硬泡着把人撵走了。

    “娘娘,您疼就喊出来,万别憋着,来,奴婢给您数着,您往下使力,就快出来了,”秦琳跪在床尾,一边帮顺产,一边苦声劝道。

    李泰才继位几天,封后的旨意未下,后宫里不知是谁起了头,暂称遗玉做娘娘,虽没加皇后二字,但谁不清楚这后位上只能有一人坐得。

    “啊——”

    遗玉这一声喊的嗓子都破了,剧烈的疼痛让她神志不清,心跳骤然如鼓,卢氏和秦琳的大喊和惊叫声突然变得遥远,她睁着眼睛,看到的却只有一片白光。

    她挣扎着,用所剩不多的力气,意识似乎正在渐渐抽离,就在她将要陷入无边的黑暗时,耳边却兀地传来阵阵细碎的梵音,慢慢的清彻了,眼前的白光散了又聚,隐约成了一个人的样子,沐浴在光辉中,模糊不清。

    她努力想要看清楚那是什么,然而梵音忽然洪鸣,心神颤栗,鸣音落处,是一句低沉的呢喃:

    “遗玉。”

    殿下。

    她闭上了眼睛,胸前起伏,感受着重新回到四肢的疼痛,仔细地听辨着那一前一后响起的啼哭声,莫名的惊喜在心口泛滥开。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娘娘诞下双子,母子平安!”

    “赏。”

    起居注:贞观二十年,二月初九,午时,已故怀国公卢中植孙女,卢遗玉在紫宸殿诞下双子,龙颜大悦,下诏,封为后,赐曲江芙蓉园。

    第三九九章 大结局

    六月,大明宫修了半年,内庭紫宸殿修缮完工,左右新建了含凉、玄武二殿。

    前朝正殿是含元殿,皇上起居在紫宸殿中,皇后居在含凉殿,两位小皇子才满百日不久,虽赐了宫殿,但宫里人多知晓,这一对天之骄子其实是住在含凉殿中,由皇后娘娘亲自抚养。

    天刚透亮,含凉殿外便有了值早的侍人身影,端着托盘,跪在殿门外等候,上放水盂、巾帕、茶盏、口盐、栆果各物。

    一名样貌端秀的宫女从走廊那头匆匆走过来,所到之处,宫女太监们都低了头去礼,门前一名把门的宫女,样貌同她有几分相似,见她过来,忙拉了手,到一旁小声道:

    “怎么回事,两位殿下哪里不舒服?”

    “是醒得早了,没见着主子才哭闹,三个奶娘都被咬了,还是没辙,”平彤面色发愁,探头往里瞧,同样小声问道:

    “里头没醒吗?”

    平卉摇摇头。

    平彤为难道:“总不能晾着两位小祖宗啊,叫起吧,晌午还有大典,多的事要准备呢。”

    平卉瞥了两旁跪着的宫人,附耳道:

    “不到辰时,哪敢叫啊,昨天就有个冒失的,我去端早茶的工夫,她就在门外喊了起,这也是个缺心眼,里头不应,偏还来了劲,三遍五遍的叫,里头直接砸了杯子,这才被吓得噤了声,早朝时候李总管把人叫走了,就没再见回来过。”

    平彤唏嘘,姐妹两个就在门口小声说话,等着时辰。

    夏天睡屏风床最舒适,尤其是用上等的白玉镶上壁板,透着丝儿丝儿的凉气,驱散舍内的闷热。

    一床薄薄的丝被,嵌着床上一双依偎的人影,宝炉里飘着冷香,细细的一缕,就快要没形的时候,床上的人才动了动。

    遗玉闭着眼睛,挣扎着撑开一条细缝,咕哝一声,推了推李泰,“起吧?”

    李泰没动,样子像还在睡。

    于是遗玉往他胸前靠了靠,又闭上眼睛。

    过了一会儿,她伸手揉了揉额头,睁开眼睛,顶着浑身不适,撑着身体坐起来,扶了下酸痛的腰,伸长了手去够被丢在床尾的袍子,还没够着衣角,就被一只手臂从后面勾住了腰,一用力,便把她拽了回去。

    她后脑勺磕在他手臂上,哼了一声,就被他搂着肩膀按在了胸口。

    遗玉仰起头,看着头顶上闭着眼睛其实已经醒了的男人,困意全无,又推了他两下,反被他搂的更紧,动弹不得,只好用脚去蹬他小腿,不满道:

    “你睡你的,让我起来啊,小容小曦睡醒了看不到我,又要哭闹。”

    她二月产下双生子,满朝沸腾,这是李氏皇朝第一对双胞嫡子,被太史局称为祥兆,凭着这两个儿子,李泰登位后,后宫虚空,一时竟没人提议让李泰立妃充宫。

    两位小皇子满月时,住在洛阳宫的太上皇亲自赐名,长子李容,次子李曦,有容乃大,是喻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东曦既上,无蔽无阴。

    现在回想起她生产那一日,还是叫人后怕,据秦琳事后讲说,她产到一半就没了力气,老大是被着急见光的老二硬生生从她肚子里踹出来的。

    这一双孩子样貌上全随了她,不似小雨点精致漂亮,但也是眉目清秀的孩子,可那十足恶劣的性子却不知是随了哪个,一个不长牙就能把奶娘咬哭,一个动不动就扯着喉咙练嗓子,白天不消停,夜里不睡觉,两个人凑到一起,简直就是混世魔王,玄武殿的内侍每天都被折腾的人仰马翻,一个月病倒了七八个,提起来两位小皇子,牙齿都要打颤。

    遗玉一开始还不知道儿子们是这德性,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她并不与孩子们同住,坐月子时,每天两个儿子被抱到她跟前,统是安静乖巧的模样,不哭不闹,眨巴着两双天真无邪的眼睛,轮流等着她喂奶,吃饱了,她稍微抱着哄一哄,就乖乖睡觉,让她喜爱十分。

    若非是出了月子后,有一次她起兴到玄武殿去看他们,见识了这两个孩子鬼哭狼嚎的功力,真就把这一对小魔王,错当了两只小绵羊。

    要说这两个孩子有什么克星,那就只有他们的皇帝老子了,在李泰面前,他们就不敢撒泼放肆,只要李泰往那里一坐,冷冰冰地扫上他们一眼,两个小东西不管是刚才闹的多厉害,统会老实下来,鼻涕眼泪都吸回去,抱在一起打奶嗝,就是不敢哭出声,屁大一点就这么有眼力价,着实让遗玉哭笑不得。

    只是这样做也有后遗症,每次李泰一走,他们都会变本加厉的闹腾,非得遗玉亲自去哄,才肯安生。

    为了把两个儿子接到含凉殿来就近照顾,李泰那里,遗玉没少割地赔款。

    李泰眼睛睁开一条缝,低头看了遗玉一眼,按在她肩膀上的手下滑到被子里,不轻不重地捏着她产后还有些圆润的腰背,慢腾腾道:

    “今日不必早朝。”

    言下之意,是不必早起,但加上被子底下那只轻薄的手掌,分明就是在警告她,要是她不想睡觉,他们还有多的时间做别的事。

    背脊被他抚的一阵发麻,遗玉听出他话里威胁,两腿之间羞人的涩痛,提醒着她昨晚两人在太液池的荒唐,纵是同床共枕这些年,还是不争气地耳朵发热,她没敢再乱动,但还是忍不住小声嘀咕道:

    “小容和小曦昨晚睡的早,这会儿怕是已经醒了正在闹人,我得过去瞧瞧。”

    “让他们闹。”李泰语气淡淡的,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他们哭起来没完,要是没人哄,能嚎一个早上,坏了眼睛怎么办?”她不指望他心疼儿子,她自己心疼还不成吗?

    “你再惯他们,就让他们滚回玄武殿去。”李泰大概是想起来两个小子有多难缠,微微皱眉,口气不善。

    遗玉怏怏地闭了嘴,识相地没有和李泰顶嘴,这人做了皇帝后,许是顶上没了人,太上皇在洛阳宫不问朝政,半年下来,他行事一日比一日强势。

    就拿分宫居住这一件事来说,皇上的寝宫是在紫宸殿,她则是住在含凉殿,出了月子后,她每晚都会被召到紫宸殿就寝,时间一长,难免传出风声,有言官在朝堂上指正,说后妃常在正宫,有干政之嫌。

    李泰就不再招她,干脆每晚到她的含凉殿来休息,再有言官多嘴,便被他当朝冷斥,以文臣干涉后宫为由,借机撤换了一群言官,强势程度,可见一番。

    她倒不是怕了他,只是感受得到他强势之下的体贴,今日举行大典,大热的天,要穿厚重的礼服,朝拜祭天是很累人的事,他不是自己想赖床,而是想让她多休息一会儿。

    更何况,那两个小子,的确是不能太惯,才四个月就成了小混蛋,再长大点可怎么得了。

    袆衣,后妃三翟朝服之首,凤袍也。首饰花十二树,并两博鬓,其衣以深青织成为之,纹为翚翟之形。

    素纱中单,黼领,朱色,青衣,革带,青袜、靴点金。白玉双佩,玄组双大绶。

    受册、助祭、朝会诸大事则服之。

    后宫女子,千娇百媚,争其一生,也不过是为了穿一次袆衣。

    窗外阳光正好,遗玉眯着眼睛打量着铜镜中一袭凤袍,贵气逼人的女子,不禁感慨,她是何其有幸,得了帝王长情,不必同其他女子争斗,便穿上了这身袆衣。

    她时年二十三岁,来到这大唐整整十九年,还在蜀中小村庄时,粗茶淡饭,以为碌碌一生,岂料有朝一日会贵为皇后,做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只叹命运沉浮,造化弄人。

    “娘娘,吉时快到了,皇上还在紫宸殿等您呢。”

    “走吧。”

    出了含凉殿,已有仪仗等候,宫女二百,俯身跪地,毕恭毕敬,待遗玉拖着长长的裙尾走过,才低头起身,碎步簇拥。

    紫宸殿外,一人立,两人躬身,百人跪地,李泰明冠赭袍,器宇轩昂,翘首廊下,望仪仗来,一眼便见到青袍凤冕,光彩照人的遗玉,目光落定,专注于她一人身上,那深沉目光下隐藏的,是十年如一日的炙热。

    他也曾想象过她穿袆衣的样子,却远没有此刻见到的美丽,全然褪去了青涩,她早已是一颗成熟鲜美的果实,灼灼其华,一如当年他所预期,成为唯一能站在他身边的女人。

    而他会给她这天下最厚的隆宠,让她能够和他站在一样的高度,俯视世人。

    “臣妾拜见吾皇。”

    “皇后免礼。”

    李泰走下台阶,上前伸手携了遗玉,就近盯着她看了几眼,直到把她看的不好意思,撇过头去,才伸手掠了掠她的耳根,低声道:

    “这身衣裳很适合你。”

    “就是太笨重了,走起路来很累。”

    “乘撵舆?”

    “走走吧,今日天真好,太阳不大,还有风。”

    “许下午会落雨。”

    “啊?”

    两人携手,向宫门走去,身后跟着长长的仪仗,将帝后渐行渐远的交谈声掩在宫廷中。

    (正文完)

    (不管亲们是没看够,还是已经看腻了,正文到这里是完了,没有写登基大典的场面,是因为最后的场面只想写遗玉和李泰。感谢一直以来陪伴新唐和果子走到现在的亲们,鞠躬,之后就要开始写番外了,希望大家多多捧场。另外,新文《万事如易》求收养,现在还不肥,亲们可以先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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