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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遗玉(VIP完结)第217部分阅读

    新唐遗玉(VIP完结) 作者

    自以为是地替我做主,我被你骗,那是我自己不够聪明,怨不得别人,你要是真的觉得对不住我,那就放我走吧。”

    “你为什么非想要走呢?”萧汉有些急了,他皱着眉,毫不留情道,“我老实告诉你吧,你们那个太子,这一次来高句丽,就是死路一条,他都活不长了,你还回去做什么!”

    闻言,遗玉垂在身侧的手臂夹紧,忍住没再甩过去一耳光,而是冷静地反问道:

    “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死路一条,谁告诉你他活不长了?”

    萧汉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自恼地扭过头去,避开遗玉逼问的目光,闷声道:

    “他带着几万兵马前去应付我们二十万援军,唛草汁又是假的,这不是死路一条么。”

    他越是这样遮掩,遗玉就越是肯定他知道什么,一想到李泰此刻正身处在莫大的危险中,担忧、惧怕、烦躁、惊恐,种种负面情绪便就像是潮水一般涌上她心头。

    可就是这样,她的脑子反倒是清醒异常。

    “饭怎么还没好,我饿了。”

    话题转的太快,萧汉看了她两眼,才赶紧去催促店家。

    这一顿饭遗玉吃的很正经,不像前两天食不下咽,她连一口剩饭都没有留下。

    饭中萧汉试图找话题来缓解气氛,遗玉起初没理,后来是渐渐应了,等到他们吃完饭,回到住处,两人的交谈已经算是随意,刚才在食馆里的争执就如同没发生一般。

    “这里是我的府邸,前两天你不肯出来,今天天气也好,我带你四处看看?”

    遗玉正想要答应,突然听人在后面喊了两声,她和萧汉一起回过头,就见有一名武将打扮的年轻人快跑过来,神情匆忙。

    萧汉询问了对方,并不避忌遗玉,也没什么好避忌,反正她也听不懂他们说话。

    遗玉故作退避,往旁边挪了两步,佯作不经意地留意着他们的面色,没错过萧汉在听过那武将陈述后,一瞬间突变的脸色。

    出了什么事?

    “我要出去一趟,你先回房去休息。”

    萧汉交待了遗玉两句,便招手喊来身后头跟着的两个仆人,遗玉听话地跟着这两个人离开。

    一直到了晚上,遗玉都没再见到萧汉,她被领回那座修有两排房子的小院里。

    遗玉像前几次一样,比划着让下人端了一盆温水进来,再把人都撵出去。

    为怕易容掉了,她这几日脸都不敢洗,只能背着人用水将就着擦擦身上的汗,再洗洗脚,油腻的头发已经有了难闻的味道。

    擦干净手脚,遗玉便熄灭了灯,和衣躺在地铺上,扭头看着纸门上映出的两道背影。

    萧汉为了不引她不快,虽然没在这院子里安排侍卫把守,但白天这院子里都是干活的妇人,夜里她睡觉时候,门口还会有两个下女守夜,实则是防着她逃跑。

    对此,遗玉并未放在心上,萧汉只当她医术了得,并不知她更擅长的是使毒,行军在外,即便是她洗澡的时候,至少都带着两种毒药不离身,一条腰带,一枚木笄里都可能藏毒,要想放倒这几个女人逃出这里,并非什么难事。

    难的是怎么出城。

    遗玉本来是打算从萧汉口中探问出来出城的方法再走,但是今天在食馆里的交谈,让坐不住了,她必须想办法尽快逃出城去。

    多留在这里一天,她身份暴露的可能就越大,脸上的易容顶多再能维持三天,真被萧汉发现了她的女儿身,还不知会惹出多大的麻烦。

    “咳咳”

    夜里,遗玉突然咳嗽起来,借着声音引了门外守夜的下女,支了一个出去倒水,不费吹灰之力就用迷香放倒了留下来的那个,又把灯吹熄,等到另外那个摸黑进来,躲在门后的她又快又准地把人击晕过去。

    轻轻拉上门,遗玉扒了一名下女的衣裳换上,将头发编成一股,趴在门口张望了一会儿,确认院子里空无一人,才提着筒裙飞蹿到对面墙根她瞄了两天的那棵榆树下。

    小时候在乡村长大,她最爱和卢俊到山脚的林子里摘野果,虽这十多年都没再爬过树,但怎么爬还是能记得清楚。

    遗玉有些吃力地攀到了树桠上,看一眼近在咫尺的墙头,还没来得及高兴一下,就听见院子里突然响起一声尖叫。

    不好,被发现了!

    遗玉慌乱之下,急着去翻墙,竟不留神脚下踩空,眼看就要失足跌下去,却听耳边一阵风声,一只手臂从茂密的树叶中伸出来,紧紧地抓住她的肩膀,一拉一提,便将她扛到背上,在人发现墙头这边动静之前,背着她踩着墙头,轻轻跃了出去。

    第三七五章 有太子的消息吗?

    遗玉被这突然冒出来的男人背着跑,听见墙那头的大喊大叫声渐远,她非但没有挣扎,反而抓紧了来人的肩膀,只因跳下墙头时,对方已经向她道明了身份。

    大概跑了五六条街,来到一座偏僻的小巷子,翻墙入内,那人才将她放下来,揭下脸上的蒙面黑巾,歉意道:

    “主人,属下失礼了。”

    遗玉惊魂未定地侧过身,借着月光,辨识着眼前这张许久未见的人脸,既惊又喜地问道:

    “卢耀,你是怎么进城的?”

    安市城的各个城门早在唐军来袭之前便已封锁,安市城的百姓和军队自给自足,城门附近都有人严禁把守。

    “一座城墙还难不倒属下。”

    “你翻城墙进来的?”遗玉说完,才觉得自己大惊小怪了,背着她跑了这么远的路,他呼吸都没乱,足可见这几年来他的武功是又精进了。

    “现在外头是个什么情况,太子那边有消息传来吗?”。顾不上询问卢耀怎么找到她的,她现在最关心的就是李泰的情况。

    算一算,李泰带兵去拦截援军也有六七日了,不知两军是否已经交锋。

    “属下不知,”卢耀摇头,“三天前你被人带走去审问,李管事去找二公子,夜里东营遇袭,二公子带人找到关押你的地方,不见你踪影后,就带兵追赶敌军至安市城外,被长孙无忌派人召回,在营中寻你无果,断定你被人抓走,就命属下潜进城中寻你。”

    卢俊会派卢俊潜进城找遗玉,就是清楚眼下她的身份不宜暴露,两军交战,要是给人知道太子妃被抓,可想而知会引起什么大乱。

    遗玉没听到李泰的消息,只能安慰自己他没有出事。

    “主人,此地不宜久留,属下现在就带你出城。”

    遗玉正要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不大确定地问道:“你带着我也能翻过那座城墙吗?”。

    卢耀老实地摇头,“那城墙颇高,因要借力才可使用轻功,属下一人通行无阻,带着人就翻不过去。属下这几日查看过,城西的防卫相较松懈,百人的守卫,避开要害,属下可以带着你走城内的墙梯,杀出去,只是要委屈主人冒险一行。”

    这样出城一听就知道有风险,遗玉犹豫,不是怕死,只是考虑到了被抓住的后果,不得不三思而行。

    原本遗玉是迫不及待想要逃出城,因为她担急李泰的情况,可是现在情况有变,卢耀能够出入安市城,这让她心思不由活跃起来。

    一番衡量后,遗玉最终决定道:

    “卢耀,你现在出城去,代我向我二哥和李管事传话,再帮我取些东西进城。”

    “主人,你不出城吗?”。

    遗玉摇头,“没有十足地把握出城,太子回来之前,我还是先留在城中安全,不必为我担心,虏人并不知我身份,他们当我是男子,就我面目都不曾见过,想要找我并不容易。”

    见遗玉有主张,卢耀不做干涉,直接道:“这房子久无人住,主人就先在此处安身,属下今夜出城,明夜再进城来寻你。”

    “好,”遗玉嘱咐道:“原本在西营行医的大夫萧汉是这安市城的副城主,他同城主杨万春是八拜之交,一年前就混进了军中做j细,前日半坡一战的假唛草汁亦是他从中作祟,你将这些告诉李管事,此外,务必叮嘱我二哥,让他不要着急,千万别将我的身份泄露出去,假使这几日军中有什么关乎我的流言传出来,也要他不要动作,静观其变,等候太子回营。”

    “属下定当转告他们。”

    “太子营中放有我一只檀木药匣,里面有两只瓶子,一红一白,你去找李管事,让他取出来给你,切记不可打开。”

    “属下记得。”

    遗玉一一交代了卢耀,最后才道:“卢耀,你已跟着我二哥这些年,就不要再叫我主人了,我听着不习惯,你喊着想必也不自在。”

    卢耀一板一眼道:“老爷临终前有遗言,将属下交由小姐,小姐命属下跟随二公子,属下莫敢不从,然而除非小姐身死,属下只有一主。”

    遗玉哭笑不得,“什么死不死的,我可活的好好的,不改口就算了,你且去吧。”

    “属下这就出城,主人自己小心。”

    遗玉看着卢耀轻轻一跃,便借力飞上墙头,转眼消失不见,月色朦胧,将近团圆,奈何他们一家人天各一方,不得见。

    “这些唐人是不是疯了,竟想要在城东外堆起一座土坡来助攻城,城主,要不要派人去给他们添些麻烦?”

    “唐人自大,以为这土坡是短短几日就能堆成的吗?依我看,不必管他们。”

    “怎么能放着不管呢,唐军在外有十几万人马,真叫他们堆起了土坡,借地势攻进城来那怎么办?”

    杨万春坐在高位上,一手枕脖,听着下面议论纷纷,不置可否,却去问始终没有发表言论的萧汉:

    “东哲,你以为如何?这唐军大营现今是个什么情况,当属你最清楚。”

    众人停下争论,都把目光转到萧汉身上。

    “唐人所剩粮草不多,现是秋时,再来入冬,水枯泽困兵马难行,我们不必理会他们这堆墙之举,等他们粮草用尽,知难而退就行。”

    话音刚落,就有人哼笑出声。

    “现在不管,等他们日后堆起土墙,攻打进城,你来负责吗?”。

    萧汉冷眼回对:“我来负责又如何?”

    “说的轻巧,谁知道你不让阻止唐人堆墙,是不是另有居心。”

    闻言,萧汉起身,虎目厉色,沉声质问:

    “我一心护城,你刚才是在污我?”

    “啐,谁不知道你是唐人的杂种,你娘就是个一心钻唐人被窝的贱妇,哼,生了你这个儿子,能好到哪里,我污你怎么了?”

    “你有胆再说一遍?”

    那人面有不屑地说完,就被萧汉大步上前揪住衣领,从座位上提了起来,那人有些惊慌,却依然嘴硬地道:

    “我、我说你是杂种,你娘——”

    萧汉眼中凶光外露,挥拳砸向对方,“嘭”地一声闷响,溅出血来,让人听了就觉得牙疼。

    众人看着萧汉一拳就把人打晕,有的皱眉,有的暗笑,不等萧汉再出手,坐在上头看热闹的杨万春迟迟开口阻止:

    “东哲住手。”

    萧汉的拳头高高扬起,手背上暴起了青筋,停在半空中,最后还是抖了抖,没有挥下。

    “来人,扶金大人回去,”杨万春喊了下人进来,对在座的众人道:

    “就依东哲之意,暂不理会唐军堆墙之举,二十万援军正在路上,不日就可抵达,介时再反守为攻不迟,你们急什么,该急的是唐人才对。”

    杨万春做了决定,便起身离开议事厅,众人纷纷跟着退去,到最后,清冷的大厅中就只剩下萧汉一人。

    “嘭!”

    人都走光,萧汉才发泄出来,一掌劈开了面前的茶桌,木刺将他手背划破,血流出来,却不觉得疼,他喘着气,平复着心中的怒火。

    是夜,杨万春离开议事厅后,带着两名贴身的护卫,去了后院,一路避开府里的下人,进了一座幽静的小院子,让两名侍卫守在外面,一个人入内。

    拉开一道纸门,一盏灯光下,里面正在对镜梳发的女人回了头,露出一张娇媚的脸孔,放下梳子,起身行礼:

    “城主。”

    她口说虏语,虽然通畅,但腔调却有些奇怪。

    杨万春的目光在她身上掠了一圈,笑着抬手虚扶,“沈姑娘不必客气,坐吧。”

    这美貌女子,竟不是他后院姬妾,那口音,亦不是本地人。

    两人移到隔壁,在茶桌边坐下。

    女子一边熟练地给沏茶,一边问道:“外面可有什么新的消息?”

    杨万春道:“唐人大军在城东堆土墙,试图借势攻城。”

    女子对此显得漠不关心,转而又问,“有太子的消息吗?”。

    “沈姑娘放心,我既你主子约好,要将太子的命留在辽东,就一定会如约而行,等到援军抓了你们太子回来,我便会寻机会将他除掉。”

    杨万春伸手比了个掌刀,向下一划,眼中闪过杀气。

    “你们那个太子也是蠢货,带着区区四万兵马,就妄图阻拦我们二十万援军,倒省了我好些麻烦,不必费心去刺杀他。”

    “我家主子一诺千金,先前送给城主的二十箱金银只是薄礼一份,只要太子一死,我便会回报回去,等到主子登上大位,就会派兵助你坐上这高句丽的莫离支一位,介时两国亲睦友好,休戈止武,天下太平。”

    女子将煮好的茶水注入杯中,两手捧给杨万春。

    “哈哈,沈姑娘说的好,休戈止武,天下太平,”杨万春伸出手来,一边爽朗大笑,一边覆上了女子柔软的手背,轻轻摩擦。

    萧汉在外面喝了几杯酒,不能消愁,难得生了想找人诉说的冲动,脑子里头一个浮现的便是一张粗眉大眼的笑脸,他于是买了一坛好酒提着,回到家中,进门就发现一团乱。

    有下人看到他,匆匆忙跑过来:

    “大人、大人!您带回来的那位唐大夫,他刚才跑走啦!”

    “啪嗒”一声,萧汉手中的酒坛摔落,他不由分说地扯住眼前人,怒吼道:

    “派人去找,都给我去找!找不到人,你们都不要回来!”

    第三七六章 城内城外

    遗玉将就着在简陋的小屋里住了一夜,并不知道萧汉当晚动用了大量兵力在城里四处寻找她。

    第二天晚上,卢耀又潜进城中,带来了遗玉要的东西,还有唐军营中的新消息:,“因之前半坡失利,东营遭遇夜袭,军中已将你和那个同样失踪的萧大夫视作叛逃,二公子要去找长孙无忌理论,被李管事制住了。”

    听到自己被栽桩,遗玉的反应很冷静”“长孙无忌早已怀疑我身份,为了稳定军心,将我视作叛迪,也无可厚非。”

    ,“李管事让属下带话给你。”

    ,“说。”

    卢耀一字一句学话:,“长孙无忌借那晚夜袭之故,已将兵权收拢,现倾出大量兵力在安市城东高处堆建土坡,预备造势攻城,但是军中粮草不多,长此以往,即便太子阻截援军回来,最终还是会因粮草不济退兵,李管事让属下来问你,可有对策?”

    能否阻截虏人二十万援军,直接关乎整场战争的胜败,李泰几乎将远征军中所有的得力亲信大将都带走前去击敌,驻留在安市城外的兵马会被长孙无忌轻易收拢不足为奇。

    在长孙无忌有意或无意的安排下,唐军现呈顽势,攻下安市的希望越来越小,阿生不想李泰心血会付诸东流,又苦无对策,才会将希望寄托在遗玉身上,他问遗玉、“可有对策”其实就是在请求遗玉借助身在城中之便,想办法内应唐军。

    ,“他未免太高看我了”遗玉嘴上这么说,心里已在搜寻着可行之策,她被萧汉带进城这几日”不是没动过,“歪脑筋”只是有些想法要实施,单靠她一个人无异于是子啊异想天开。

    看遗玉面苦恼,卢耀提议道:“不如属下潜入城主府,去将杨万春刺杀?”

    遗玉双目一亮,“你有几成把握?”

    杨万春一死,安市必会大乱,倒是能给城外的人创造出一个趁虚而入的好时机。

    卢耀摇摇头”“属下尚未闯过城主府,不敢作保。”

    “”

    ,“主人?”

    ,“还是再想想别的办法”遗玉直接否掉了让卢耀去刺杀杨万春这个馊主意,让卢耀去冒险,真出了事,她去哪里再找个能〖自〗由来往于安市和唐营的高手。

    ,“主人先吃些东西吧,属下昨晚疏忽,忘记给你留下食物。”

    卢耀解下后背的背包,拿出里面的饼子和肉干,递给遗玉。

    遗玉确是饿了一整天,肚里早就咕咕叫,好在卢耀留在屋里一只水囊,勉强让她解渴,眼下见到吃的,便不客气,把脏手在衣裳上擦了擦”就拿起饼子撕开就着肉块来吃。

    卢耀就陪在一边,看着她略显狼狈的吃相,突然开口道:,“太子待你不好。”

    ,“咳咳”遗玉被噎了下,捶了捶过来气,才疑huo地问他,“这话怎么讲?”

    卢耀将手里的背包放下,解下腰上的水囊,拧开来递给她,道:“你吃了很多苦,假使他待你好”就不该让你吃苦。”

    “哈哈”遗玉被卢耀的一本正经逗笑了,仰头喝了一口水,掰了一块饼给他”摇头道:,“他待我好不好,只有我自己最清楚”苦不苦,也只有我自己知道。”

    卢耀看着她蓬头垢面下的笑容,眼神变得困huo,“属下不懂。”

    “不懂就不懂吧”遗玉吃饱喝足后,摆摆手上的饼屑,伸了个懒腰,舒服地长吁一口气,又有了精神。

    ,“我们不能总在这小院子里躲着,既然来了,就不能白走一趟,明天我们出去看看,再厚的墙都有鼠xué,我就不信,这安市城的守备,会没有漏洞。”

    与其在这里担惊害怕李泰会遇险,不如先看看他们在城里能做什么。

    两个普通人或许不能和五万守备军作对,但是她和卢耀,又岂是等闲?

    安市城有两座城门,一在东,一在南,南边的城门临坡而开,出城只有一条蜿蜒的小路,仅能容三人并行,下面就是陡坡峭壁,摔下去不死也伤,难容大量兵马通行。

    东边的城门和南边的情况差不多,只是略微平缓一些,越往高走,路面就越狭小,从下往上攻,本就吃亏,守备军居高临下,占尽地势,不久前的半坡之战唐军已经领了教训。

    半坡之战固然失利,可它反应出的问题,却给了唐军一个提示,遗玉在听说长孙无忌派兵在安市东南处堆建土坡的消息后,很是沉思了一阵。

    ,“咱们先到城南门去看看。”

    卢耀偷了当地居民几身衣裳,同遗玉扮作了普通的高句丽百姓,在用泥土和草汁简单易容后,就到城西去查看情况。

    在外面,卢耀并不与遗玉一道,而是不远不近地跟在她后头,两个人都不通当地人言,就心安理得地当起了哑巴,有卢耀顺手牵羊来的钱袋,吃喝倒不成问题。

    整整三天,卢耀和遗玉都徘徊在城南一带,让她头疼的是,城垣附近戒备森严,重兵把守,寻常百姓根本就不能靠近,也就无从下手去寻找这城防的缺口。

    “让开,让开!”

    有些语言,不需要听懂,也能明白意思,遗玉看着丹名当地的官兵挥赶了街角一处的行人,在一面土皮录落的墙上贴了一张类似告示的东西。

    她眼神极好,隔的老远,也能看清楚那告示上画的是个粗眉大眼的年轻人,甚至下面几行字上,还特别用毛笔写了一行楷字。

    遗玉不用走近,大抵也能猜到上头写的什么,果然,她顺着人流挤到墙下,看清楚那行楷字:唐兄弟,你在城中不安全,你回来我们有话好商量。

    萧汉的字写得潦草,遗玉是玩书法的行家,单从字迹就能瞧出这个写字的人当时心情如何,想必他寻了自己几日都没见,心急之平,才张贴告示来找她。

    遗玉不觉得她和萧汉之间还有什么好商量的,可是接连几日一无所获,再看到这张告示时,脑子里不由就滋生出了一个念头。

    使她不自觉地在伫足在这张告示下面”卢耀发现她不对,借着人群的遮掩从后面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才回过神来。

    “走,先回去。”

    遗玉对卢耀打了个眼sè,率先挤出了人群。

    两人回到那间小破院里,进了屋,遗玉找了张破凳子坐下,沉思了半天,才对一直等她开口的卢耀道:“我打算去找萧汉,利用他查探城防。”

    唐军牛营李泰营中,留下的几名太子亲信正聚在一起议事”对于长孙无忌派人堆墙一举,颇有微词,这当中反应最大的当属卢俊:“堆墙、堆什么墙!好好的仗不打”派那么多人去堆一座土墙,怎么不干脆找人去挖个地道,从安市城池下攻进去!”

    “唉,要是粮草充足,咱们就住在这里同那些虏人耗也无妨”别说是堆一个土坡,堆一个山出来都行,可是眼看秋深天寒,怕那土坡还没堆起来,我们就要退兵了。”

    卢俊越听越按不住,只要一想到遗玉还被困在那安市城中不能出来,这边还磨磨唧唧地在堆土,就气不打一处来。

    “不行,我去找他!”

    卢俊说着就要往外走,在座几人互看几眼,竟是纷纷起身跟了上去。

    阿生这会儿也不知是在哪里”是以没能阻拦住这群莽汉。

    长孙无忌正在和李世绩还有另外两名大总管在帐中议事,忽然听见外头乱糟糟的”门外守卫禀报是卢俊等人要见他,皱了皱眉,便让人进来了。

    李世绩现在是看见卢俊就头疼,卢俊是张亮麾下的大将,的确猛也,可是不服管教,这几天为了不让他和长孙无忌起冲突,他不知耗了多少心神。

    “你们几个有什么事?”长孙无忌卷起了兵书,开口询问。

    卢俊意思着抬手行了下礼,直接问道:“敢问大人,准备何时攻城?”

    长孙无忌不咸不淡地应道:“这件事今早不是才议过,等到土坡堆起后。”

    “等土坡隼起来都到什么时候了”卢俊看着长孙无忌,满脸质疑,“大人该不是在避战吧?”

    “卢念安!”李世绩大斥一声,差点拍了桌子。

    “难道我说的有错吗?”卢俊嗓门也大了起来,伸手指着无动于衷的长孙无忌,沉声道:“我大唐的将士是用来征战杀敌的,不是用来给他玩泥巴的!”

    “放肆!”李世绩这回是真急了,眼下正在大战,最忌将帅不和,他就是怕长孙无忌会为难卢俊,才会先生夺人,但显然这两个当事人都不领情。

    长孙无忌冷哼一声,道:“大战在即,卢将军几次违抗军令,老夫都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望你自省,你却不识大体,屡屡扰乱军心,再不罚你,是难服军众,来人!收了卢念安的军牌,将他禁到帐中,没有老夫的应准,不许出营!”

    在场众人都惊在原地,包括卢俊在内,是没料到,长孙无忌不发脾气则已,这一发脾气便直接要收了他的兵权,将他禁足帐中!

    李世绩急忙起身要劝,长孙无忌却先他一步伸手阻止:“我意已决,你不用多言,再让他闹下去,还不知会惹出什么大祸。”

    李世绩是被长孙无忌堵了话,跟着卢俊来的几个人却是不依:“大人,请大人收回成命!”

    “卢将军屡立战功,今日他确走出言不逊,但请大人看在他一心求胜的份上,从轻处罚。”

    “报”

    几人还在求情,门外忽来一声长传,长孙无忌趁势打断了他们,让帐外讯兵进来。

    讯兵入内,身后还跟着一人,盔甲未褪,一袭风霜,夹衣带血,面有伤容,见此人,长孙无忌目光一紧,厉声问道:“何事速报!”

    来人一抱拳,洪声道:“启禀大人,启禀诸位将军,太子殿下在东南峡谷处将虏人援军降服,大胜归来,半日后将可抵达城外!太子手令在此,请大人派一万兵马,前去东南十里处接应俘获粮草马匹!”

    第三七七章 杀计

    且说当日驻留在安市城外的唐军遭遇高向丽人第一次夜袭时,李泰瓮中捉鳖,将其围剿,斩下千人头颅,带领四万兵马,前去伏击虏人援军。

    排兵布阵后,李泰亲自率领三千精兵冒险,将北部首领高延寿和南部首领高惠贞所领的二十万援军引入峡谷、

    占据高岭处的唐军将近千虏人头颅丢下,以旌旗鼓角造势”埋伏在峡谷中的三万唐军伺机而动,前后夹击,唐军气势汹汹,援军阵脚大乱,高延寿惊慌之下分兵迎战,奈何援军已被那从天而降的千颗人头吓破了胆腹背受敌,军心大乱,四散而逃。

    不得已,高延寿率众投降,受制于李泰,鞋鞠部首领高惠贞抵抗,李泰直接命人坑杀了四千鞋鞠士兵,俘获高句丽各部首领千余人,派兵遣送回丰原,放还余众回平壤。

    这一战前后不过半日,这一仗,虏人死伤八千,唐军亦折损三千人马,几名身先士卒的大将亦身负重伤,但李泰以区区四万兵马,降服二十万援军的事迹,不日便使高句丽举国上下震惊。

    再说这消息传到了瓷市城时,李泰已经带着手下兵马和缴获的粮草,还有带兵投降的高延寿,返回唐军大营中。

    城主府里,杨万春听着下方探子来报,扶在座椅上的两手几yu抠进木头里。

    ,“友子李泰虏获了各部首领,将其余部众统统遣散回了平壤,高大人带着人降了唐,二十万援军散尽,回禀城主”事情就是这样了。”

    在探子禀报完很长一段时间内,厅中都无人言语,也不知是被这晴天霹要震昏了头,还是被杨万春铁青的脸sè吓到。

    “城主,援军既灭,为今之计,只有尽快加紧城防,李泰此子非同小可,他而今得胜归来,士气大盛,我们不得不防啊。”

    ,“依我看,唐军在咱们城外筑坡一事,不可不理啊,他们现在有了粮草,不同往日。”

    “咳咳,援军不来,我们娶在唐人十几万兵马围攻下守城,是不是勉强了?”

    “金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守城勉强,难道就不守了吗?”

    “我、我没说不守,只是先前唐人曾投信到我城中”言明若我们不降,等攻下城池后,就会将城中百姓全部坑杀”你看那唐人的太子不是就坑埋了几千援军吗,我这是在为城中百姓着想。”

    “什么为百姓着想?我看你就是想学高延寿那个叛徒降唐!”

    ,“你说谁是叛徒!”

    ,“谁降唐狗谁就是!”

    ,“两位大人,两位大人不要吵啊。”

    厅内一众很快就分成两派争执起来,一部分是坚持死守城防,另一部分人则是担心唐军会攻破城池”故表出投降的倾向。

    杨万春不知听没听得进去,下座只有萧汉一人察觉到他异样,故意提高了音量:,“如何应对,还请城主下令安排。”

    杨万春抬手拧着眉心”“容我三思后再做定夺,诸位先请回去,各归各职。”

    杨万春将今天探报来的消息叙后”叹一口气,和对面的女人道:“沈姑娘,今次我怕是要失言了,我这安市城尚在危难中难保”更遑论要帮你主子取太子xg命。

    女子蹙起眉毛,愁容甚惹人怜”然杨万春此事心烦意乱,哪有心思去欣赏她的美貌。

    “我这里倒是有个两全其美的主意,就不知城主您肯不肯听了。”

    ,“哦?你有何高见。”

    ,“太子既得胜,定会先派人到城外招降,介时你假意降唐,引太子出面,约谈在城门前,再安排人暗中用强弩射杀他,你”

    “万万不可!”杨万春没等她说完,便气急败坏地打断”“我引沈姑娘为知己,你这却是要坑害我吗,果真这般将太子射杀,唐人岂会与我善罢甘休?介时我不光成了小人,城亦难保,何谈去夺渊盖苏文之位。”

    ,“城主莫急,且听我把话说完”女子绕过席子,在杨万春身边坐下,温声软语地伸手去抚他气的上下起伏的xiong口:“我是让你派人射杀太子,可没让你亲自去做呀,你何不找一心腹,将此任委派于他,待到事成之后,唐军追究起来,你就把这人推出来顶罪,城主有所不知,现唐军营中并非太子一人独大,国舅长别无忌与他不和,只要太子一死,军心紊乱,唐军会不会继续攻城都是未知,你又何惧。”

    “这”杨万春听完整女子的话后,一时又犹豫了,他不愿拿自己和整个安市城冒险,但能将渊盖苏文推下位的youhuo灵在太大。

    ,“此事过险,你容我想想人选。”

    ,“还想什么”女子见他动摇,趁热打铁”“我记得城主曾提起过,你认有一名义弟,先前在唐军营中内营,现在哥城主一位,这顶罪的人需得有分量才够,他不就刚刚好吗,城主是能成大事之人,万不可拘于小节。”

    杨万春猛皱了下眉,扭头看着女子,伸手将她正为自己顺气的柔夷拉下,狠揉了再下,低声道:,“你这是要陷我于不义。”

    女子已看出他做了决定,柔顺地偎依进他的怀里,轻声道:“其实曼云也丰si心,若城主同主子约成,我便可留在你这里,不必再回去了。

    杨万春曰光闪烁,心中燥火,一臂将她拥入怀中抱起,一路撕扯着她的衣裳,进了内室。

    是夜,帅营内外,前后几层加防,巡逻兵来来往往,是比前几日更为严谨。

    太子帐中,灯火通明,卢俊被阿生领着进到帐内,一眼便看见榻边上正在由大夫换药的男人,目光触及对责肩背上掌心大小血肉模糊的一块,心中的不满顿时消了一半。

    阿生没有通传,陪着卢俊站在门边上,待大夫将伤口用纱布包好,才出声:,“主子,卢将军来了。”

    卢俊上前一步,行礼”“参见太子。”

    尽管面上收敛,可卢俊的不满还是从语调上显无疑。

    李泰披上长衫,转过身,隐约出精实的xiong膛,缠至xiong前的白纱,还有颈上用青丝缠绕的红sè玉璞。

    他气sè很差,面上几乎不见血sè,蓄了几年的短须不知何时剃了,颌上生了一层青sè的胡渣,与之截然相反的是他锐利的骇人的眼光。

    李泰半个时辰前才回到大营中,从阿生口中得知了遗玉被抓进安市城中的始末,未及发怒,知道卢耀在城中保护遗玉,当即便让阿生去找了卢俊过来,连长别无忌和李世绩的探望都推拒了。

    卢俊并未屈于李泰的气势之下,不等李泰开口,便愤愤质问道:,“太子为何将她带到战场上?你难道不知道这里有多危险吗?她被人构陷关起来,要不是事先让阿生去求助于我,及时让人跟了过去,谁能保她此时平安无事,她这会儿还不定在哪呢!”

    阿生看见卢俊胆敢和李泰扯嗓门,赶紧上前劝阻:,“二公子,全怪属下失责,未能保护好太子妃,待到太子妃平安回来,属下甘愿听你发落。”

    ,“我没问你”卢俊不耐烦地将阿生拨到一边,继续质问李泰:,“你到底把我妹妹当成是什么,她跟着你,就没有一天安生日子,不是在长安提心吊胆着跟人勾心斗角,就是为了你四处奔bo受罪,你现在还把她带到战场上,你有没有考虑过她的安全?”

    “她没你以为的那么软弱。”李泰道,一边接过大夫递来的汤药服下。

    ,“再要强她也只是个女人,不是你的手下!”卢俊怒吼出声。

    阿生冷汗已经下来了,他小心翼翼地看着李泰,就怕李泰会把按捺的火气会全撤在卢俊身上,没人比他知道,刚听见遗玉被虏人带进安市城的时候,有那么一刻,李泰是已对他动了杀心,还好他嘴皮子利索,三两下把遗玉现在的处境说了个清楚,不然指不定这会儿他被埋在哪个坑里呢。

    然而让阿生讶异的是,李泰并没有动怒,反而平静地开口:,“你那名手下回营找你,就带他来见我。”

    卢俊一拳打在棉huā上,该发的火发不出来,只能闷声道:,“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李泰道”“明日我会派兵去安市劝降,消息很快就会传到城中,到时他一定会出城来找你。”

    “劝降?”卢俊被他的话引去注意”“高句丽人会愿意么。”

    “不管他们愿不愿意,我必取此城,你回去吧,记得带他来见我。”

    李泰把药碗递给大夫,重新在榻上躺下,侧着身,不碰到伤口那边。

    阿生见他要休息,就走到门边掀了帘子,伸手引卢俊出去,他都这样送客,卢俊纵是还有话憋在肚里没说完,也不好意思继续留下,闷闷不乐地走了。

    “都出去。”李泰道。

    夫连东西都没收拾,听了命便低头退了出去。

    李泰一个人躺在榻上,手指勾起了xiong前的玉坠,轻轻摩挲,笼罩在y影中的面容,看不清他是在想什么。

    第三七八章 反间

    天明,安市城的百姓对外面的消息一无所知,遗玉并不知道李泰已经打了胜仗,率兵回到大营,就在城外。

    她此时正在萧汉宅中,刚刚睡醒。

    昨日她看见萧汉在城中张贴的告示,便动了心思,想到要借助萧汉靠近城防,打探虚实。

    回到萧汉这里,不是件难事,她只是粘回了那副假眉毛,易回男子后,在告示附近兜了两圈,就有人把她带到了萧汉面前。

    遗玉睡醒一觉,还能记得昨天在她表示会考虑留在安市城之后,萧汉可以用惊喜交加来形容的表情。

    因为安市城门紧闭,插翅难飞,萧汉更无从怀疑遗玉同外面有过联系,怎么也想不到就在遗玉身边现就有一个能够飞檐走壁的绝顶高手在。

    “公子,您起来了吗?奴婢是大人派来侍候您的月香。”

    门外响起一道清亮的女声,不甚标准的唐话,叫遗玉回忆起昨日对萧汉提出的要求,他告示上不是说有话好商量么,那就先给她找个语言能通的下人吧。

    “起来了,等等我穿衣。”

    遗玉穿好衣服,就着昨晚剩下的水洗了把脸,重新易容后,才拉开了门,让人进来叠床。

    “你叫月香?”遗玉打量着门口的一张生面孔,确认之前没见过。

    “是。”

    这高句丽女子看起来是有二十余岁,束着一条大辫,穿着整整齐齐的短衫和筒裙。

    萧汉的动作倒比遗玉想象的快,这一晚上就找了人来。

    “你跟谁学的唐话?”遗玉走出房间,来到院子里,伸了伸懒腰,走向墙头那棵大树。

    “是大人教的。”月香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大人,”遗玉低语一声,转头问道,“你们大人本名叫什么?”

    “这,”月香为难,“大人名讳奴婢不好提起。”

    “你倒是识得礼数,说吧,你们大人不会因这个怪罪你。”

    “大人,大人姓朴,名东哲。”

    “朴东哲,听着就像是你们高句丽人的名字,”遗玉道,“你们大人现在何处?我方便见他吗?”

    “大人今早出门去了,还没回来。”

    “那就先吃早饭,然后你带我四处转转,等你们大人回来。”

    遗玉转头时候不经意瞟了一眼那枝叶茂密的树冠,知道卢耀就藏身在树上,可凭着她的眼神,也没能发现他一点影踪。

    李泰带着赫赫战绩回到大营,军心所向,轻而易举就让众人包括长孙无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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