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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遗玉(VIP完结)第185部分阅读

    新唐遗玉(VIP完结) 作者

    意阎婉坐在一旁铺了软垫的石凳上面。

    “您记得没错。”

    “你我年纪相仿,可能告诉我,你九岁的时候,整日都在做什么?”

    阎婉心里揣着鼓,不晓得遗玉这样问话有何意图,却还是认真想了想,轻声答道:

    “儿时的事,记得不多,但应该是跟着我爹学画,开始念些诗文的年龄。”

    遗玉点点头,抬头望着头顶香樟层层叠叠的枝身叶影,因为回忆,神色有些游离:

    “我九岁的时候,家中突变,多亏有一位少年公子相救,才不至于走投无路,后来同母亲背井离乡,来到京兆定居,我心中感激他,没曾想此后又生诸多牵绊,渐渐不能离,想来你应知道那公子是谁。我是九岁便认识他,一直到我十六岁,七年,我在最落魄的时候被指给一身光鲜的他为妃,我自认配不上他,亏欠他良多,可便是这样,我也从没有过将他让人,分给旁人一星半点儿的打算,从来没有。”

    她语调突然坚硬起来,回过神,偏头看着面容僵硬的阎婉,目光一下转为凌厉:

    “不论阎小姐心里怎么想,我只想提醒你一声,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有时不叫勇敢,而是强求,然我正是个软硬不吃的人。阎小姐是聪明人,想必能明白我的意思,不要等到那一日再来后悔,我言尽于此。”

    阎婉被她目光逼视,好似心中所想全被看穿,仓皇低下头,不敢接话,也不敢应对,攥着手站起身,告了一声罪:

    “我、我去看看可芹醒了没有。”

    她转过身,一眼便看见几步外一双修长的腿脚,抬不起头,却还硬生生顺着往上看,那人就站在那里,几步之外,眼里依然没有她半道人影。

    “不是说要吃鹿血糕么。”

    李泰饿了一晚,又管了别人一桩闲事,显然已有点不耐烦,在屋里坐了一会儿便找了出来,站在门口,却也不知有没有听到遗玉和阎婉说话。

    遗玉收起脸上严肃,笑吟吟地冲他点头“嗯”了一声,便扬声去唤人:

    “一华,去厨房瞧瞧鹿血糕蒸好没有,时候不早,叫王爷早早吃了宵夜歇下。”

    阎婉头一低,几乎是逃一样地跑进了偏房中。

    (又写多了先发,等下抓虫,月底了,求下亲们手里的粉红票)

    第二六零章 赠书

    二月二十五,春猎的最后一日,遗玉却起迟了,李泰就比她早醒一会儿,原本昨晚吩咐早上叫起的一凝压根不见来过。

    反正已经迟了,遗玉就不急着起来,翻了个身趴在床上,下巴枕在手臂上,脸红红地瞄着只穿一条白绸长裤的李泰走下床更衣。

    床边的银足小案上还放着两只没收拾的陶碗,碗底仅剩了浅浅一层汤水。

    昨晚遗玉让一华送走了阎婉和薛可芹,便回到房里同李泰用宵夜,两碗鹿血糕吃完,便也不知怎地就滚到床上去了,害她连正经话都没同他说上一句。

    但不得不说,李泰只有在欢爱时才会流露的些些热情,意外地抚平了她心中的不安,可该问的,她却不想憋在心里。

    “若是不舒服,上午就不用去了。”李泰回过头,见遗玉赖在床上不起,便道。

    “殿下,皇上前天上午真是找你过去谈同阎府的婚事了吗?”

    “嗯。”

    “那你、你是——”遗玉苦于措辞,揪着眉,低下头,犹豫着是该问他是否拒绝,还是该先问他怎么拒绝的。

    见她有些小心翼翼的模样,李泰把手中未系好的腰带随手挂在衣架上,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抬起她下巴,叫她明明白白听到他的话:

    “我自是推掉了,你以为我会应下吗?”

    遗玉展颜一笑,识相地猛摇头,随后脸上露出担忧来:

    “当然不会,我的意思是说,皇上既有此意,你若冒然拒绝,是不是会惹他不快,他能同意吗?”

    知她又是在为自己考虑,李泰声音和软下来,松开她下巴,揉了揉她额头上的细发,道:

    “此事,父皇亦是在试探我罢了,你不用多想,我会妥善处理。”

    试探?皇上这又是在试探李泰什么?遗玉心中疑惑,但看着李泰微微闪烁的目光,到底是信他不会揣摩错圣意,将这问题搁在了一旁。

    见她脸上没了困意,李泰问道:“还睡吗?”

    “不了,我和高阳说好要同她一起击鞠,真失约,想她发起脾气来,还要连累小世子妃。”

    遗玉打了个哈欠,抓着李泰的手被他拉起了床,两人洗漱,简单用过早点,便骑马出门去。

    上午首先是男子们的击鞠比试,因李泰没有上场的打算,因而两人去的迟了倒没什么。

    男子们玩起马球,因比女子敢冲敢撞,一回比试的人数就有十几,几场下来便定了胜负。

    赢的人是李恪带头的那一队人,值得玩味的是长孙冲也在其列,但因昨日打猎丢丑,满场喝彩里,不免夹杂着阵阵私语和窃笑,指指点点的让他那一张面色阴沉的脸在李恪等人一片阳光灿烂的笑里格外显眼。

    女子们比试未免受伤,直接缩成了三人一组,但参与的人却不少,一直到午膳将近,也没分出个胜负来,直接延迟到了下午。

    遗玉只在头一天下午陪高阳玩了一会儿球,想要在一群喜好击鞠的贵女中占上风,用后脑勺想想也知道不可能。

    有高阳在前面横冲直撞,她们侥幸胜了两轮,毫不意外是止足在决胜局之前。

    遗玉见高阳摔碎了球杆,一脸怒气瘾发的势头,讪笑两声,下了马,丢掉球杆,拉着磨磨唧唧的秦瑶转身就往看台上走。

    “你打的什么臭球我刚才喊让你把球截下打给我,你没听见吗?你们耳朵里塞什么了啊?会不会打球啊,怎么笨的和猪一样”

    “嗯?”

    高阳追着她们跑上看台,脾气上来,便不管不顾地要发火,没留意李泰就在一旁坐着,冷不丁被他哼了一声,当即便被一盆冷水浇灭火气,她不甘心地蠕动了几下嘴巴,到底不敢当着李泰的面再撒泼,忿忿地跺了跺脚,便悻冲冲地走开了。

    见高阳离去,秦瑶便一步三摇地回她的座位,遗玉接过阿生递来的茶水灌了几口,擦了擦汗,抖着帕往脖子里扇凉风。

    “呼,总算晓得为何你不爱玩这个,一群人追着一粒小球跑,半天都不见得能擦着一回球边,马蹄踏的到处都是灰尘,又脏又累。”

    她这话确是一语中的,李泰不喜欢击鞠,说到底就是因为这种被一粒球捉弄的东西奔走的运动有些愚蠢。

    其实击鞠自有它的趣味和激|情在,不然也不会成为大众喜爱的运动,可惜这一对务实的夫妻实在提不起兴趣,接下来的时间,真是坐着消磨过去的。

    最后女子这一边是由城阳公主领头的三人夺魁,同男子那边一样,皇上一人赏赐了他们一匹血统纯正的朔方良马,直叫输了比试的爱马之人艳羡不已。

    下午天还亮敞,又有一批精神不错的贵族结伴去围场走了一趟,打了些余猎回来,其余的人都早早回到庄园里歇息。

    晚上在中庭的芳草居设宴,酒席罢,李世民便宣布今年的春猎就此结束,公务不繁忙的,可以留下来多玩几日,还有正事要干的,明日就可以回去了。

    遗玉留意了一整日,并没听到一点风声细语提到昨晚上月牙湖边发生的那起秽事,那阎家和薛家没什么异常动静,她放下一半心,至于今日没见到阎婉和薛可芹露面,正在她的意料之中。

    遗玉惦记着程小凤的婚事,肯定不会在围场多待,同李泰商量过,当天晚上让下人收拾好东西,别落下什么,就等第二天一早,随御驾一同回洛阳王府歇半天,下午启程回京。

    晚上宴席,李泰因时不时被李世民点名说话,遗玉又坐在太子妃同吴王妃边上,用过饭,就早早退席回去。

    这几天吃的油腻,遗玉回房梳洗后,就坐在院子里喝茶清肠胃,快到三月,天气转暖,晚上不觉得冷,反而是沁人的凉爽。

    “主子,行囊都整好了。”一华从屋里出来,秉道。

    “嗯,”遗玉摩挲手中一片赭绿色的香樟叶子,留恋这在北方难得一见的乔木,想了想,心思一动,对她道:

    “你到树上摘两枝树叶下来与我,挑囫囵的折。”

    “是。”

    一华使轻功跃上枝头,挑拣了两枝完整的叶子折下,遗玉让她打了清水,叫了一华出来,主仆三人把叶子一片片仔细清洗了,又趁着枝叶软和的时候,拿针穿上小孔。

    李泰回来时候,她干的正有劲,脚边放着一只小竹筐,里面全是清洗擦干净的香樟叶。

    “王爷。”一凝一华起身迎人。

    “这是在做何?”

    遗玉笑道:“香樟树有樟脑香气,枝干树叶都可驱虫,我准备拿叶子回去穿上丝线系头做成书签用,既能防书虫蛀,又比寻常书签来的清新别致,多的还可以拿来送人做个纪念。”

    李泰觉得这主意不错,便由她去折腾,自个进屋去更衣。

    把树叶都穿好了孔,遗玉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想着早点洗洗睡下,外头大门却响了。

    “咚咚。”

    昨日就是差不多这个时间段被人敲门求助,遗玉有些敏感地揉揉鼻子,生怕不是什么好事。

    一凝去了开门,来人却在遗玉预料之外。

    “我、我想求见王妃。”

    一凝认出人,低叫了一声,“薛小姐?”

    遗玉听见这动静,便径直往门口走,看见杵在门外的薛可芹,脸上挂了一丝笑,道:

    “是你啊,先进来吧。”

    薛可芹只看遗玉一眼便飞快地低下头去,听她邀她入内,连忙摇头,后退一步:

    “我只、只是想同您说几句,说完就走。”

    在遗玉看来,有过昨晚的遭遇,薛可芹应是不愿见外人,尤其是她这个当时在场知晓她遭遇的外人,可她却来了,这倒说明小姑娘心性的确是坚强,这一点,很容易便引来遗玉的善意,从而淡化了这女子对李泰怀揣的爱慕。

    “好,”遗玉点头,“你说吧。”

    场面安静了一会儿,遗玉都能感到她的紧张,薛可芹似是废了好大力气,才用着微微发颤的声音,说出两个字来:

    “谢、谢谢。”

    看着她全然不复头一天神采飞扬的模样,遗玉心里不由跟着酸涩起来。

    好端端一个芳华之龄的少女,就因为一个举止放浪的男人一时兴起,这一辈子都要笼上一层阴影,不能说,不能诉,生生委屈在心里。

    遗玉抬起手,轻轻落在她肩头,感觉到她身体瞬间的僵硬,拍了拍她肩膀,温言道:

    “我明日便要回京,你若是到长安来,可递名帖到王府找我,上回不是说你对《坤元录》有见解么,我希望你把书再认真读上两遍,到时来同我讨论,我一定欢迎。”

    薛可芹猛地抬起头来,泛红了眼眶,目光里总算又有些亮光,她嘴唇哆嗦了几下,梗塞道:“您、您愿意同我来往?”

    遗玉笑着点点头,扭脸让一凝进屋去,“把我放在床头的那两卷书拿来。”

    一凝跑进跑出,很快就将两卷线装的书本递到遗玉手上,被她转手送到薛可芹面前。

    “喏,这是《坤元录》最新的两卷,你拿回去看。不过我先说好,这是还未册印的卷本,你只自己读读就好,莫乱给旁人抄去,好吗?”

    薛可芹低头看着近在咫尺的书本,闻着若有似无的墨香,一眨眼,便有泪滴滑落,险些坠在封皮上,她连忙蹭掉眼泪,又把手背在裙子上擦了擦干净,摊开手,小心翼翼捧过去,上好的纸张贴在手心,让她油然感激起这一份柔软的给予。

    “谢谢。”

    “无需客气。”

    第二六一章 好事

    二月二十六从洛阳城走,因是回程,路上除了投宿没有停歇,两日后抵达长安。

    马车在入夜时分停在魏王府门外,几名总管和管事早半个时辰接到消息,同陈曲几个大侍女还有三位在王府当差的尚人,就在门前等着迎人。

    出门十多日,一踏进王府门里,遗玉方觉出旅途劳累,平彤平卉跟前跟后的侍候她梳洗用茶,顺便禀报一些事宜,诸如程家婚事准备的如何,五柳药行那边生意怎样等等。

    “老夫人回来了吗?”

    “还没有,不过前日是有派了人先送信来,也就是这两日便归,刘总管遣了几个人过河去接。”

    “好。”

    遗玉安了心,沐浴后便上床去躺着,本是小寐一下等李泰回房,而一闭眼睛就那么睡过去了。

    三月初一,朔望早朝,清晨遗玉送了李泰出门,折回院中,便叫了刘念岁孙得来几人到翡翠院问事,将有一年的处事经验,处理起府务,她算是得心应手,花了半个时辰把该听的都问到,该交代的都吩咐下去,便让他们各自回去做事。

    陈曲和卢东留下,前者上前道:

    “主子,天气渐暖了,这下个季的衣裳要做,首饰配件也该增新样,衣局和金匠已把画册办好,您看是不是现在选一选,也好叫他们提前准备。”

    这大半年来管手王府内务,陈曲可谓是气质大变,甩掉了原先那一股小家子气,多了大户人家丫鬟的落落大方,穿着合身的襦衫长裙,梳着整洁的侍女发式,两手叠在腹上,肩膀微弯,看着遗玉,眼中的恭谨真真切切。

    遗玉披着一件鹅黄底子红绸边的大衫盘膝坐在短榻上,头挽着高髻,斜飞一对白玉簪花,鬓角梳理的光滑,月眉轻扫,薄薄的黛粉一丝不苟地晕开,不符当下京人女子衣着华美的大趋,然眉眼精神,含文藏质,自有一派掩不去的大家气度于表。

    “等过两日吧,等老夫人回京来再挑,到时一起让他们做了,免得换季又要另寻裁缝,麻烦的紧。”

    女儿给娘家做衣添饰,不是什么新鲜事,但这也要看脸面多大,不然光是闲话都能把人淹死。

    魏王府里的女人显然是遗玉一家独大,莫说是陪嫁来的下人,在遗玉时而不断的大方打赏下,就是王府里本来下人,都晓得王妃嫁妆丰厚,是个不缺私房的主子,李泰治下极严,更没谁敢在背后嚼舌根的。

    “是,那奴婢下去做事了。”

    “去吧。”

    陈曲躬身退下,遗玉看着还站在那等的卢东,问道:“还有什么事?”

    卢东踟蹰上前,“秉王妃,前日老夫人派人过来递路信,小的听说,太夫人这回把犬子卢孝遣同随行,要跟到京里来,他今年方满十七,还没成家,人虽不够机灵,可难得是老实听话,小的想在您跟前求个意,给他谋个差事,还请王妃做主。”

    遗玉听说过卢东的家事,他早年丧妻,便未再娶,仅有一子被卢老爷子生前赐名卢孝,算得家生奴。

    卢景姗夫妇来京时,卢孝被留在扬州,卢东是她亲信,管得她的私产账务,忠诚无疑,这一趟他独子既然跟来,必是要安排一下。

    “我这里有两件差事,一是同你一样留在王府,契子搁在我这儿,与他个厨房采办的单差做,你管账务,晓得这王府里的采办是个肥差,吃穿不愁。二么,就是到二公子那里去,将契子放给他,正巧他缺个出门办事跑腿用的车夫,这差事肯定要辛苦许多,但胜在能多见见世面,你来替他选一个吧。”

    卢东听她讲完,面上已是露了喜色,他何尝不知卢俊前途一片,现在难得刚刚起家,眼前就有阿生这个活例子在,这当马夫跑腿的日后有可能比当总管的面子都大。

    上前便跪下,他朝遗玉拜了拜,感激道:

    “多谢主子提拔,小的选第二个。”

    遗玉满意地点点头,“我这两天会同二公子说,等卢孝到了,你们父子见过,就直接送他到新宅吧。”

    “是,小的告退。”

    卢东高高兴兴地走了,遗玉拿起桌上放的账目,大概过目了一遍,看着时候还早,正打算派人到程府问一问,程小凤便找上门来。

    她进门还没坐下,便开始抱怨:

    “真是的,你到洛阳去玩,怎连个招呼都不同我打一声,好没义气”

    遗玉让丫鬟看茶,看着一身新潮的胡服,梳着男子发髻,全然没有待嫁新娘自觉的程大小姐,瞥见她手上的马鞭,晓得她肯定又骑马出去,皱了皱眉,道: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不在家养着,还到处跑什么?”

    程小凤撇了下嘴,怨恨道:

    “你不晓得我娘这半个月把我看的多紧,若不是说要来找你,她还不让我出门,整日被拘着框着,又累又受罪,我都要烦死了,告诉你啊,这亲我可不想成了。”

    清楚她玩心有多大,就怕她临时又变卦,遗玉一瞪眼:

    “说什么话鬼话,初六就是喜日,你不成亲,就是齐大人答应,你母亲也会扒了你的皮。”

    程小凤吐吐舌头,离了客座,一屁股挤到她那张短榻上,搂着她肩膀,把头凑过去,嘿嘿笑道:

    “我说着玩呢,要不成亲我这些日子的罪不就白白受了?”

    遗玉闻她一身汗腥味,推开她脑袋,没好气道:“再说这种不经脑子的话,当心我告诉你母亲去。”

    “好啦好啦,别生气么,就会拿我娘吓唬我,最近我老实的很,今天来找你可有事要说,”程小凤拍拍她肩膀,你猜我前天早上溜出去,在街上看见谁啦?”

    “溜出去?你做什么?”遗玉声音暗含警告地扬起。

    “咳咳,”程小凤干咳两声,急忙打岔,“你听我说完行不行,关键不是我去做什么,是我看见谁了?”

    遗玉一边想着待会儿就写信派人去给程夫人提个醒,让她这最后几天看牢了程小凤,免得她在婚前惹祸,一边随口问道:

    “你看见谁?”

    程小凤得意一笑,难得有心眼瞅一眼屋里的丫鬟,见没眼生的,才凑近遗玉耳边,窃笑道:

    “我在西市长门街上,看见卢俊那小子同璐安一起。”

    说完,她也没去看遗玉此刻反应,摸了摸下巴,兀自继续说:“我偷偷跟着他们走了一段,见他们两个有说有笑地进了花市,唉,你别说卢俊那小子人是不精,可照样能把人家小姑娘逗的眉开眼笑的,嘻嘻,不简单呐。”

    遗玉愣了愣,又听见她后头的话,才回过神,一巴掌拍在程小凤大腿上,听她“嗷”地一声痛叫,连声问道:

    “真的?你没眼花看错?是他俩个一起?还去逛花市?有说有笑的?啊?”

    程小凤呲牙揉着大腿,点了点头,肯定道:“哪能看错啊,是他俩没错,都是熟人,我眼神好的很。”

    遗玉“嘶”了一声,就从短榻上坐起来,来回在厅里走动,直到程小凤被她晃的眼花,才迟疑问道:

    “你怎么啦,是不高兴吗,我瞧璐安那小姑娘是不错的啊,既是同咱们一起玩的人,还同你亲近,卢俊真要和她看对眼,也是件好事吧,你不正愁着要给他说亲吗?”

    “谁说我不高兴?”遗玉停下脚步,回头看她,一扬眉,笑道:“你且先回去,容我探探他们两个口风,这事真要成了,记你一功。”

    程小凤还没来得及得意,就被遗玉撵走,临出门前还不忘警告她:

    “前天你偷跑出去的事我就不提了,你现在给我老老实实回家去,别想着再拐到其他地方去玩儿,明日我没事会去找程婶,到时候让我听说你又乱跑,别怪我告你状。”

    程小凤满脸怨愤地被送走了,遗玉算了下今日卫士轮班,晓得卢俊下午休息,扭头就让一凝叫了于通过来,去新宅送话,请他下午来一趟。

    李泰中午留在文学馆办公,没回来用膳,晚上一回府,便察觉到遗玉的兴奋劲儿,晚膳桌上,问她道:

    “有什么好事?”

    遗玉跪坐在软垫上,给他斟上一杯酒,抿嘴笑着点点头,反正对他藏不住话,不需他再问,便解释道:

    “小凤上午来找我,说她前几日在街上看见我二哥同晋小姐一起逛花市,哦,就是国子监晋博士的孙女,我下午就找了二哥来,你晓得他脾气直厚,我就没绕弯子,直接问了他,他确是大方认了,的确对人家小姐喜欢。”

    “说起来他们两个第一回见,还是在去年中秋节,咱们王府里办宴时候,现在想想啊,我二哥那回还算是英雄救呢。你说我当时怎就没注意到他们两个?我寻思着,晋家是书香之家,门第又合适,打算过一阵子小凤完婚后,同娘商量好,再去打探打探女方口风,若是没什么问题,就尽早把事情定下。”

    遗玉越说越觉得这两个人合适,虽然一开始是觉得要把晋璐安那小姑娘当嫂子看待有些不自在,可难得是两人有缘分,能情投意合最妙,这点不合宜就全抛在脑后。

    “晋启德?晋家”李泰斟酌了这一门户,不知想到什么,眼中精光一闪,点头允道:

    “确是合适。”

    (感谢夏沁,五月鲜花的和氏璧大礼,感谢在书评区帮忙抓虫的亲,果子找个时间,会一起修改的,╭(╯3╰)╮)

    第二六二章 卢氏回来了

    卢氏赶在程小凤大婚前两日回了京兆,上午一抵达龙泉镇,便派人到魏王府去,遗玉接到消息时候,正在书房翻看墨莹文社送来的书单,一听说她娘回来,当即便放下手上东西,喜匆匆地站起身,催促平彤道:

    “去备车,同平云说,王爷晌午要是回来,就转告他我往镇上去了,再派个腿脚麻利的去我二哥府上,让他放差了就回璞真园,快去。”

    “是是,奴婢这就去。”平彤满口应了,就小跑出去。

    遗玉回房简单收拾了一番,前院已把马车备好,从长安到龙泉镇,跑的快了,不过大半个时辰路程,可她还是心急地一再催促于通赶车快些。

    自从去年打扬州城归来,卢氏留下,不知不觉,母女一别竟有半年之久,也是她这半年事多繁杂,才没许多工夫积蓄离愁,只是将见到人,才觉得思之甚急,念之甚重。

    “主子别急,已经进镇了。”平彤见她脸上焦态,掀了窗帘往外看着路。

    马车穿过小镇,驶到南山脚下,车刚停稳,车帘便被掀开,一凝跳下车,扶了遗玉下来,她似有感念,抬头一瞧,便见着丈远外,门前伫立的妇人,枣衫墨裙,乌髻翠摇,眼角的细纹没见多,嘴上的笑却不见少。

    四目相对,皆是从对方脸上瞧出几分激动来。

    “娘”

    “玉儿。”

    遗玉快步上前,手一伸,便被卢氏握住,母女俩眼眶发热,攒着手,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彼此。

    “您可回来了,怎么在门口等着啊,您在这儿站多久了?”

    “唉,就晓得你这孩子接到信儿便会跑过来,想着出来接接,刚站了一会儿,你就来了,这可巧的。”

    一旁站的管事下人,没一个上前打扰的,就这么在门口立了半天,听她们你一句我一句,等了半晌,平彤才轻声开口道:

    “老夫人,王妃,这门前有风,还是先进去说吧。”

    “好、好,先进去。”卢氏忙拉了遗玉进到院子,朝后院走去,一路上多的是问他们兄妹两个的近况如何,事无巨细,遗玉一一作答。

    遗玉没见到韩厉人影,问过卢氏,才知他在路上办事,要迟归一日,而整日不见踪影的韩大小姐,又不知跑到哪里去疯玩。

    这倒是给母女俩腾出地方独处。

    在屋里坐下,杂七杂八的下人退出去,遗玉才露了小儿心性,扑进卢氏怀里,抱着她的腰,撒娇道:

    “娘,这趟往后,您可再别离家这么久了。二哥如今谋了差事,又在京中买了宅子,过两日小凤婚后,您就搬去如何,他那儿离王府也近,我还方便去看您,您若是是在挂念祖母,不如就派人到扬州去,将她老人家也接过来住,好不好?”

    卢氏这半年也是想她的紧,将她揽在怀里,摸摸她头发,笑道:

    “好,娘跑够了,这一趟回来,往后你在哪儿,娘便在哪儿。至于你祖母,娘这次回来时便劝过她同行,可她年纪大了,长途跋涉对身体不好,就不再远行了,等回头你得闲,咱们再一起去看望她,到时候再一起回来。”

    得了卢氏应许,遗玉眉开眼笑地点着头,又往她怀里拱了拱,好生搂了一会儿,才坐正身子,说起正事:

    “娘,我跟您讲啊,二哥的婚事有了眉目,他相中个人,偏巧是我熟的,您还记不记国子监那位晋博士?”

    卢俊的婚事是个老大难,母女回回通信都要商讨一回,卢氏闻言便是一喜,忙道:

    “怎不记得,就是相中你去读书的那位,怎地,你二哥相中了他府上的千金么?”

    “可不是,”遗玉就把卢俊远程行军之前,和晋璐安如何在去年魏王府的中秋夜宴上认识的事仔细讲了一遍。

    卢氏感叹道:“这小姑娘的性子是好强点。”

    “璐安虽是好强,但品性正直良善,还没有京城小姐的奢烂性子,倒是偏于淳朴更多,娘您放心,我同她相交时日不短,这点眼力界还是有的。”

    卢氏自是不疑遗玉的话,“问过你二哥了?”

    “问过,二哥承认对人家有心,确是喜欢的,好像还收了人家的香囊。起初还是小凤在街上见到他们两个一道,来同我说,听那模样,璐安亦是对二哥有意不会错,若能两情相悦,当是再好不过。”

    卢氏拉拉她手,担忧道:“你说那晋家是书香门第,可你二哥一介武夫,连字都写不好看,这文人气节重,会不会女方家里瞧不上他?”

    母女俩都是防患于未然的类型,遗玉早想过这个,便安抚道:

    “晋博士可不是那种死板的文人,不然当初在国子监也不会对我偏护有加,还有啊,娘您可小瞧了二哥,别看他现在才是个从六品下的武官,王爷说了,这亲勋翎三卫里头,最容易出高官武将,您不晓得,想攀咱们家这门亲的,可是大有人在。”

    说到这里,遗玉又提起一件事:

    “上个月初,大伯母同二伯母都到王府递帖见过我,旁敲侧击了二哥的婚事,又拐着弯夸了自家的甥女,我听着那股劲儿,是有亲上加亲的意思,被我装糊涂糊弄过去了。”

    卢氏听见大房二房家的,脸色微微有变,本是兄妹嫡亲,这两三年过去,关系却淡成井水,当初相认时未觉,时间长了,便发现两位嫂嫂私心过重,两位兄长亦是生了一副软耳根,能够共享福的一家人,到头来竟是不能共患难。

    即是她想同他们和好如初,念及当日长子被害,小女儿独身一人吃尽苦头,却没得他们亲戚半点庇护,便叫她恨不能老死不同他们来往。

    关系就这么淡了,如今她小女儿坐稳了魏王府的女主人位子,次子有了出息,再来沾亲带故,叫她这当娘的情何以堪。

    “往后她们要是再去找你,你只客气地待着,别的都莫随便应许他们就是。”

    遗玉看出卢氏心情低落,暗骂自己多嘴,赶紧换了话题,去转移她注意力:

    “过几日,我寻个节气找璐安到芙蓉园赏花,到时候给娘自己看看,嗯?”

    卢氏脸上有了笑,“那再好不过。”

    午膳后,遗玉便缠着卢氏午睡,娘俩躺在一张床上,说是午睡,却聊了一个中午,茶喝了三壶润喉咙,仿佛说不完的话。

    遗玉听着卢氏和缓的声音,嗅着她身上母亲才会有暖香气,背膀被卢氏一下下爱怜地轻拍着,方舍得睡下,门外便有下人报说,卢俊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卢氏披着衣裳下床先出屋去,遗玉还在穿戴,就听见门外面卢俊一声结结实实地喊了一声“娘”。

    她挽着头发走到门口,掀帘一看,就见到人高马大的卢俊跪坐在卢氏脚边,乖乖地由着她摸摸脑袋,拍拍肩膀。

    倚在门边,遗玉疑道:“你今日不是当差么,怎这会儿就跑回来了?”

    卢俊回头冲她咧出一口白牙,“上午到宫前听讯,重新排了一遍休沐,我下午就闲着了,若不是二弟他们硬拉着我去吃酒,中午我就过来了。”

    卢氏道:“二弟?就是信上说你认的那两个异性兄弟么?”

    卢俊正月从松州回来,遗玉就把他要同尉迟宝庆和徐少贡结拜的事写了信让李泰帮忙送去,卢氏才会知道这一点。

    卢俊乐呵呵的点头,“娘,二弟和三弟都是好人,今天是没赶上,等我同他们说了,后天轮休就让他们来拜见您。”

    卢氏手从他头顶拿开,后退两步坐下,摇头道:“说什么拜见,是你认的兄弟,又不是娘认的。”

    遗玉心细,留意到她娘脸色不好看,稍一作想,便猜到是因为想起了大哥,苦于不能告诉他们卢智尚存人世的消息,见卢俊还要说下去的样子,只有上前打圆场:

    “娘才回来,韩叔还在路上,二哥不急着带人过来,程家初六还要办喜事,你怎么也得容娘休息休息是吧。”

    卢俊到底不是当初那个不通人情的鲁莽少年,看了看闷闷不乐的卢氏,忙不迭改口道:

    “对,这事不急,娘先休息两天。”

    遗玉在卢氏身边坐下,摇了摇她手臂,替卢俊说好话:

    “还没同娘说,二哥现在可长进了,昨日还让我帮他找些兵书看,您不是嫌弃他字写得不好么,等搬到新宅,您再好好教他,一天让他练上三张,怎么都得写得端端正正才是。”

    卢俊脸一苦:“三张?你晓得我不是那块材料,不如每日就写一张吧。”

    遗玉嗤笑道:“别讨价还价了,我这可是为你好。娘,您瞧他都不害臊,我六岁时候的字,都比他现在写的强。”

    卢俊尴尬地咳咳两声,扭头面向卢氏,硬是在脸上挤出几分可怜来:

    “娘,您也说说她啊,哪有这么挤兑人的。”

    卢氏忍俊不禁,笑瞪了他一眼,伸手往正冲卢俊吐舌头的遗玉脸上拧了一把。

    “行了,都别闹,再说会儿话,娘下厨给你们烧菜吃。”

    妹俩异口同声答道。

    (这两章过渡,写的没啥激|情,可是又不能不写,该交代的总得交代一下,一交代就发现事真多,汗。)

    第二六三章 韦贵妃的劝说

    三月初六,程府嫁女儿,红妆满满,从城东送到城西,气派不是一流的,然喜庆却是这新年来第一遭。

    齐家的新宅门户不大,今日来的客人却不少,仗着程咬金的面子,不乏有头有脸的人物,程小凤交游广阔,年轻一辈的更是呼呼啦啦来了一大群。

    遗玉作为女方家亲友,一大早起就同卢氏带了程小凤的贴身嫁妆到婚房去铺床,这角色同她成婚那一日完全颠倒过来,身为至交好友,此时方能体味当日程小凤为何闹的欢实,正是打心眼里为好友能寻一良人而感到高兴。

    遗玉全程看着程小凤在青庐里同齐铮交拜,同一群女宾跟着到新房去撒账,看着一身大红的喜服的她却扇,略带娇羞地瞥了新郎一眼,便去笑骂方才乱砸胡桃的朋友。

    随着人流退出婚房,留这一对新人独处,遗玉始觉得心头一块大石头放下,然而空荡荡的感觉让她在欣喜之余,难免有几分失落。

    “小凤是个好孩子。”跟着人群走在前去宴厅的路上,卢氏突然对遗玉感慨道。

    “嗯。”

    可惜,是她大哥没有这个福气。

    遗玉吁了口气,挽紧了卢氏的手臂,搁下忧伤,只想在好友大婚这一日高高兴兴地为她祝福。

    程小凤婚后没几日,遗玉正挑着日子请晋璐安到芙蓉园去玩,就被韦贵妃一块牌子诏进宫去,却没说干嘛。

    遗玉坐在镜子前梳妆,抚摸着膝上卧的,从洛阳围场带回来的那只幼兔,漫不经心地问到一旁挑拣头饰的秦琳:

    “秦姑姑以为,贵妃找我会是何事?”

    秦琳整理着一支碧藕簪花上的绸纱,抬头看了遗玉一眼,道:

    “王妃心中既有所想,必然十不离八九,奴婢又何必多嘴。”

    “你说。”

    “是,”秦琳忖度片刻,道:

    “奴婢同戚刘二人一院,偶听她们谈起,得悉前些年在皇后身边服侍的一位小姐,曾被属意许给王爷,奴婢听闻,杜长史与侍郎阎立德交好,那位小姐正是阎侍郎独女,年芳十五六,却未有婚约在身,恕奴婢直言,这阎小姐大概正是备给王爷的侧室。今闻楚王妃有孕将产,不论子女,一出,皇子之中,但凡十六以上者,八人,独王爷无一子嗣,然王爷为圣上眷顾,多得偏宠,岂能置之不理,奴婢以为,贵妃今日召您觐见,或是为知会您一声,总逃不开这般。”

    话音落,屋里正在梳头的平卉和正在理服的平彤都是变了脸色,遗玉却比她们镇静,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撒手放开睡醒了开始胡乱蹬腿的兔子,由跑下膝盖蹦蹦跳跳钻到床底,便再没开口说话。

    这沉默一直维持到了宫中,见到韦贵妃的面。

    “皇上对魏王寄望颇高,实不愿见他子嗣单薄,你们成婚将有一年,若是能早早有孕,不至于如此紧迫,奈何你同本宫一样是个晚福之人,我听皇上说起,他有意将工部阎侍郎的独女许给魏王做侧室,却被魏王推拒,你可知道这件事?”

    到了韦贵妃宫里,话没几句,就直奔了主题,竟是全被秦琳料中,遗玉不意外,却也不好受,轻声答道:

    “王爷提过。”

    韦贵妃将手中茶盏一揭,面带关心道:“那你可曾劝说他?”

    遗玉摇头,“王爷的事,我不敢多插嘴。”

    韦贵妃皱眉,“这话说的,怎么能是魏王一个人的事?”

    遗玉低头,“是珏失言。”

    能坐到今时之位,韦氏当然是个聪明又心细的女人,仅凭一两句话,便看出遗玉的不情愿,大概猜到李泰不愿纳妃,问题还是出在这位人尽皆知的宠妻身上。

    韦贵妃放下茶盏,换了一副语重心长的语气:

    “本宫是过来人,怎不知道你心里不舒坦,可为妾,谁没有这么一道坎要过,况你身在正室之位,又多得魏王爱重,何须担忧过多。这是我同你说句交心话,男人若是有心,你凭他三妻四妾,也独重你一人,男人若是无情,你就是守得住他今日,也守不住他明晨。既然如此,何必要在意这早晚,阎家的女儿本宫见过,是个性格温厚的女子,知书达理,嫁进王府必不会同你争风吃醋,就是府里多养了一个人口,这日子照样过,别的能差到哪去?”

    “唉,”她轻叹一口气,话锋一转,又道:

    “你可知道,头天在洛阳围场外的山庄住,魏王拒掉门亲事,皇上事后在我跟前可是发了好一通脾气,别瞧皇上第二天对你们挂着笑,心里还不知怎么恼的,你回去好好劝劝魏王,皇上能由得他一次两次,可不见得回回都会从着他,果真触怒龙颜,后果你们岂能吃得消?”

    遗玉垂着头,听她把话说完,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道,“可容我回去想些时日。”

    “趁着皇上现在还有些耐性,你且早早想清楚,还能在人前做个大度”韦贵妃又絮絮叨叨说了半晌,见她心不在焉的样子,便截了话,无奈地对她摆摆衣袖:

    “行了,你且去吧。”

    遗玉道了辞,起身走到门口,又听身后道:

    “等等,知道你要来,本宫就先叫了卢宝林在偏殿候着,你们姐妹许日不见,想必家常要说,雪香,带王妃到偏殿去。”

    “是。”

    “谢贵妃体谅。”

    遗玉转身又道了谢,跟着一名侍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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