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遗玉(VIP完结) 作者
她两口解恨才好。
“瞧你说的,不是你央了我么,现在反倒口口声声说我害你,唉,这年头做媒的也不容易,就怕遇到你这种临头又翻脸的,好在咱们张老爷是个有头脸的,哪能任你愚弄。”说完她便扯着王氏让到一边,遗玉咬着嘴唇从卢氏背后探出脑袋,一眼便看见这又掀了帘子走进来的男人。
正是她先前看见那站在院子中间八字胡小矮个儿,从年龄上看却是三十有余,倒不是那年过五旬的张镇长。
“在这儿废话什么,我姐夫娶她是给她脸面,先前答应的好好的,现在又要寻死觅活不成,些个死婆娘,带走!”这人正是那张镇长小妾的兄长,名唤郑立的那个地痞流氓,今日一见却是人模狗样的。
话音弗落,便又冲进来两个灰衣家丁样的汉子,瞅见卢氏母女二人便扑了上来。
“别过来!”卢氏边叫边压住背后蠢蠢欲动的遗玉,硬着身子不让她钻出来,遗玉被她按的死死的,竟是半点也挣不开,心中焦急之下,便大喊道:“你们敢!就不怕我大哥回来要你们好看么!”
两个家丁遂犹豫不知是否继续上前,郑立这才注意到卢氏身后藏着的小姑娘,短眉一挑,嗤笑道:“你说的可是你家那个‘举人‘老爷不成?哈,等你娘过了张家门,怕他见我还要喊声娘舅呢!”
这人近几年来疯长造势惯了的,他妹妹在张镇长那里又是极为受宠的,正房都给害死了也不见那张老爷冒火,自然愈发养出几分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性来,当初他做地痞时凭的更是一股子狠劲儿,哪里会把遗玉这个小姑娘的威胁看在眼里。在他心里卢智就算考了举人回来也不过和他姐夫齐平,辈分上照样矮自己一头,且他愤恨这卢氏抢了自家妹子一直得而不到的位置,又知道张镇长娶卢氏不过是留个香火,怎会与她娘俩好脸。
“还愣着做什么,这个月银钱不想要了不成,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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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喜欢强抢民女调调的亲们忍一下,下章就开始转折了,嗯,大概下下章或者下下下章会出来个重要角色吧,哈。
第三十一章 别怕是我
卢氏和遗玉被带出屋子时,已经有不少村民都被惊醒,衣发凌乱、三三两两立在院外,遗玉被一家丁捂了嘴压进怀里,卢氏因她被持只能老实地在王姑妈同王氏的“搀扶”下朝前走。
王氏更是对四周围观的人笑道:“这张老爷等的心急,于是便提前了几天委托我等来接,张镇又远些,所以大半夜的打扰了各位休息,这不小丫头还睡着那,只得人抱着。”
遗玉因只一双眼睛从那家丁肩上勉强露出,借着火光看清楚四周的村民,起初心中尚且升起一丝希望,盼着这些淳朴的乡亲们也许能拦下这帮歹人。可待王氏这话一出口,她便焦急起来,知道村民们许是会被王氏的话加上她们两人这幅模样误导,以为她们是自愿的。
果然直到他们一行走出了院子,都没见一人上前拦下,遗玉不免猛烈挣扎起来,她这一动却让跟着她娘牛氏站在院外的小春桃看见了,于是她便拉扯了牛氏的手臂,指着遗玉道:
“娘,小玉那是怎地了。”
遗玉心中惊喜,又把脑袋死命地往上拱了拱,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牛氏母女,只待她们俩能发现这边的异常。可是现实却让她再次失望,不、是心寒才对。
就见牛氏一手扯过小春桃,看也不看遗玉这边,低声呵斥她道:“想必是做噩梦了,娘带你回去睡觉罢,明儿还早起那。”说罢就低头拉着小春桃快步离开了。
遗玉敢肯定她是察觉出了不对劲的,无奈往日那点情分到了这个时候却显得那么微不足道,连她都如此更别提村中其他人了,先是李小梅现在又是牛氏,在危机时候面临她们的求助都选择了逃避,人心竟是到了哪里都一样的么,她心口发闷,手脚冰凉下也忘记了挣扎,愣愣被郑立一行人带到村外,坐上早就准备好的马车回了张镇。
遗玉同卢氏到了张镇,被人压着从后门进了张家宅邸,只听那郑立吩咐了一旁迎上的下人将她们安排到西苑,又交待了几个家丁好生看管着,这才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离开了。
被带到了一间两进的小院子后,遗玉才被那一路掳了她的家丁放开,卢氏连忙将她接过紧紧搂在怀里,被几个仆妇推着往前走了十几步穿过前排的小屋来到院后,两人谨慎地打量了一下四周环境,空荡荡的院落里仅有两棵老槐,,眼前一座双扇朱门的两层小楼孤零零立在哪里,夜色浓郁下透着一股子渗人的味道。
不顾卢氏和遗玉下意识的反抗,几个粗壮的仆妇又将她们推进了这间小楼里,一个妇人摸黑上前掏出火折子点燃了小厅里的一方烛台,屋子里瞬间亮了起来。
“这是什么地方?”卢氏忍不住开口问道,她总觉得这屋子里虽摆设整洁,但却透着一股子让人心里发凉的感觉。
“这里还能是哪里,您来张家是做什么的自己都不清楚么。”那仆妇虽清楚卢氏会是以后张家新任大夫人,但言辞上却没多少敬重,看也不看她一眼就吩咐另外两名仆妇去铺床。
卢氏脑子一转便惊讶地抽了一口凉气,道:“这、这是那位张夫人的住处?”卢氏从李小梅那里听说了张夫人身亡和那家中小妾有很大关系,想到此刻自己竟是在一个被害死之人生前所居之处,难免浑身发毛。
“您这么说也没错,只不过以后这里会是您这位张夫人的住处了。”那仆妇说完便不再理她,静等其它两人将里屋床铺铺好出来禀报之后,才又对卢氏微微一揖,道:“夫人,您且休息罢,每日三餐皆会按时送来。三日之后便是良辰吉日,介时老爷才会以礼迎您。”
几人遂退去,不待卢氏二人反应就“咔”地一声从屋外将锁落上。
遗玉待她们脚步走远,便从卢氏怀里脱出,忙道:“娘,去看看窗子都关着么?”卢氏闻言也急忙走到几处窗前查看,只可惜她们把整个一楼都寻了个遍,也没能找到半扇能从里面打开的窗子,通往二楼的唯一一扇门也被紧紧锁着。
“娘。”遗玉被卢氏拉进卧房,坐在铺好的床铺上,将头埋进了她的怀里,挫败地喊道。
卢氏轻叹了一口气,半天没有说话,直到遗玉感觉额顶一凉,这才抬头望进卢氏含泪的双目里,顿时她便慌张起来,“娘,您先别哭,咱们再好好想想,总会有办法的。”
卢氏轻轻摇头,哽咽道:“玉儿,娘是不是很没用,到了这份上还要你安慰娘。”
遗玉忙摇头,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是好,只能用力抱紧了卢氏,她这个时候也是无措的,都被带到这里了,外面肯定也有人看守着,能逃出这屋子也很难逃出这宅子,两人最后的退路都被封死,卢氏担忧落泪也是很正常的。
只是遗玉上辈子便是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死心眼,即使到了这个份上,她惊慌过害怕过无措过,但却从没有想过放弃,只要她娘还没真的做那张夫人一天,她就会努力想办法摆脱这种困境,而不是束手待缚,今夜被带出靠山存前,她是有被牛氏的举动伤心到,但却没有感到绝望,必是死过一次的人,什么事都比较想得开。
卢氏也只是哭了一小会儿,便擦干了眼泪,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神逐渐狠厉起来,遗玉借着烛光看清她变幻的神色,正感疑惑,便又听她咬牙说道:“娘除了——就没这么委屈过,只恨咱们娘俩识人不清又遇了小人,又都是弱智女流无力反抗,可他们以为娶了我就不必担忧了么,若是有那么一天你哥哥们回来,娘定要这些混账付出代价来!”
遗玉听她这话,却是恢复了以往精明严厉的模样,但却反而让她更担心起来,只因她话里竟实实露出认了这倒霉亲事的想法,于是忙劝道:“娘,您别乱讲,这不是还没成事么,那婆子都说了还要等上三日。”
卢氏收了狠色,看向她的眼神转为温柔,道:“你这傻孩子,娘就是气不过才这么一讲,要嫁那混球,却是死都不行的,娘就不信他们真敢罔顾人命。好了,孩子,躺下睡会儿罢,折腾一夜娘也累了,有什么咱们等休息好了再商量。”
遗玉知道现在继续这么耗着也是无济于事,这具孩子的身体到底是容易疲倦,确实不如好好睡上一觉,便听话地钻进被窝,由卢氏搂着轻轻拍哄,缓缓陷入沉睡。
可是现实总是一再打击两人仅剩的希望,之后两人也试过在送饭和放风时候逃跑,但也仅仅溜到院子门后就被人逮住再关回去,换来下一次更加严密的看守,一直到了第三天,母女二人也再没有想出任何应对之策。
深夜,小楼外守门的仆妇换班,第一天送卢氏母女进来的那个掌事婆子,同另一个刚替上的仆妇守在门口处说起了闲话。
“怎么样,里头两个还想着跑么。”
“今日倒是安生,没整那些个幺蛾子出来,想来是知道明日一旦礼成再折腾也没用罢。唉,早早就顺了不好么,连累咱们大半夜也不能休息,连您都给支来了。”
“哼,现在看着不老实,以后有她们好果子吃,柳姨娘正积着一肚子气待要撒那。”
“可不是,说什么传承香火,且不说这么个半老徐娘还能否下蛋,依我看,就算有了也不见得能生下来。”
“嘘!这话可是你说得的。”
两人噤声了一阵,又闻另外一个声音突兀响起:“二位婶子。”
“哟,这不是蝴蝶么,怎地到这头来了,可是郑少有什么吩咐?”
“嗯,少爷说了,要我进去劝劝里面那位,免得明日喜宴上她整了事出来,门开开罢。”
两个仆妇应声后便把门打开放她进去了。
卢氏和遗玉坐在里屋床上苦思着怎样在明日婚礼上逃脱的计策,因外头人说话声音是放低了的也没让她们听见,忽闻小楼里想起开锁、推门、关门、落锁一系声响动,才另她们回过神来。
听见有人脚步近了,卢氏双手不由搂紧怀中遗玉,两人睁大眼睛防备地盯着卧房门口处,就见到一人影手捧一方烛台,打起帘子走了进来。
因是在七八步外,烛光幽暗,但那女子姣好的身型依然依稀可辨,可惜卢氏和遗玉不是什么风流才子,自然没那些风花雪月之情,这又是初春的半夜里,她们只觉得眼前这女子出现在深夜小楼中,端的是阴森无比。
卢氏想起这楼原是张夫人居住的,胡思乱想下愈加毛骨悚然,声音有些发抖地问道:“你是谁,是人是鬼!”
那人似是听出她声音里的慌张,便停了脚步不再上前,反而将烛光移到脸前好让两人看清楚她的面容,更是压低了嗓音对着卢氏道:“婶子别怕,是我。”
卢氏的心已经提到嗓子眼处,见她动作却是呆住,还是遗玉眼尖,仔细看后便发现眼前这人面容竟是似曾相识,脑中灵光一闪,她好不容易才抑制住已经到喉的惊叫,小声问道:“香香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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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车中之人
那女子没想到遗玉会先认出了她,惊讶之后唇角一勾,小声道:“是我,你是小玉罢,都长这么大了。”
卢氏这才认出眼前这人,不正是当年被郑立手下从靠山村带走的刘香香么。一晃四年便过去,这刘香香如今已是完全脱去了当年稚气,虽是梳着女儿家的发式,但到底脸上透着淡淡已经人事的女子韵味,卢氏定眼瞧去便已看出其中不同来,又联想到当年之事,难免有些心酸。
“原来是香香,你怎会在这里?”
刘香香见她们俱已认出自己,便将烛台放置在一旁桌上,上前两步走到床边坐下,拿食指在唇间比划了一下,然后压低了声音向卢氏三言两语叙了一遍:
四年前她被带回张镇之后便做了那郑立房中的丫头,后来因为听话日子倒也过的凑合,由于郑立就居在张家别院,没少听些闲言碎语,过了年后她竟然听说这张镇长要娶个继室回来,另有好事之人告诉了她这未来新夫人便是她的同村人,她也知晓张家背后那些个腌臜事情,担忧之后就细细打听了,才惊闻这正主竟是卢氏,原她也以为是你情我愿的关系,只当卢氏不知晓这张宅的险恶之处,便总想要寻了机会见上卢氏一面。
无奈郑立看管房中之人极严,平日也不让她离身过久,待她又闻卢氏母女被关进了那死去的张夫人所居的小楼里,才察觉出了其中不妙,因此今日借着郑立醉酒问了不少实情出来,惊慌之下才瞒着他偷跑到这小院子里,那看门的想来也知道她是郑立跟前用惯了丫头,又听她解释便不做多想,放了她进来。
卢氏听完尚来不及唏嘘,只紧抓了她放在背面上的手,问道:“你这偷跑过来不要紧罢,还是早些回去,免得他知晓了再责罚你。”虽然刘香香话里有些不清不楚,但卢氏又怎不明白她如今的处境,也就是个少爷屋里比较上得了台面的通房丫头而已,真做出什么有违本份的事,打杀还不是主子说了算。
遗玉却是比她娘想的多,看见刘香香之后,她的脑筋便活了起来,惊讶之后更多了几分希望,可是听罢卢氏问话,又把已经冒到头顶的主意给强压了回去,刘香香处境的确不好,这个关头上还敢冒了风险来看她们母女已是不易,比起那王氏母女同牛氏的作为已是胜上十分,自己又怎能自私地连累她。
却没想那刘香香听了卢氏的话后,反问道:“婶子,我只道您是被关在这里等了成亲,想来您是不愿意的,可好大致讲与我这是怎地一回事。”
卢氏见她不慌不忙的模样也就咬牙切齿地将自己如何被王氏母女极其姑妈陷害,又是怎地半夜被掳来这里的事情与刘香香大概讲了一遍。
刘香香听她说完,便起身开始在屋内踱步,到她来回走了六道之后方又扭转身来,疾步到了床前,压低了嗓音对卢氏道:“婶子,你和小玉且赶紧收拾一下,这小楼我也来过几次,二楼是有扇窗子能直接跳到后街的,我来时怕婆子们不让我进来,于是就摸了郑立的钥匙串子,上面是有那二楼钥匙的,我这便放你们离开,出去以后,你们能走多远就走多远。”
卢氏二人皆是一惊,遗玉更是忍不住开口道:“我们要是走了,那你怎么办?”
刘香香轻笑一声,道:“我只需装作昏迷,待人发现时候便说是你们打晕了我然后逃走便可,那郑立也是极其宠我的,不会为难与我。”
遗玉是不清楚这些大户人家的后院事情,卢氏却是知道的清楚,当下便拉住刘香香的手道:“不行,你当婶子是傻子么。”倘若刘香香真的极其受宠,又怎么会三年过去,那郑立连个妾的名份都没有给她。
遗玉只当卢氏害怕她们走后,刘香香被为难,又一想前几天夜里见到的郑立本人,也是担忧,眼珠子一转,就对刘香香说道:“香香姐,不如你跟我们一道走罢。”
卢氏也在一旁应声道:“是啊,香香,跟着婶子走罢。”
刘香香的母亲赵氏,在刘香香被抵债带走那年就因病去世了,丧事还是村民们帮着筹办的,那时大家伙也都去寻过刘家兄妹,但老大刘贵是不知去向,刘香香则是被拘在张宅不让见人,因此她如今也算了孑然一身了。
刘香香听了她们的话,也很是心动,可又想到自己的卖身契尚在郑立手中,跑到哪里不都是个奴婢,于是脸色一暗,道:“我却是走不成,那郑立手上有我的卖身契在。”
卢氏这才知道她担心什么,忙又拉过她的手,急道:“香香,咱们往关内去,他们找不到那里,到了京都附近咱们找个安定的村镇居住,介时卢智再考举罢,就算真被找见了,又能拿咱们怎样?还是你喜欢过现在的日子?”
刘香香也仅是考虑了片刻,便被她们说动,卢氏母女一阵欢喜后轻手轻脚地整理了衣着,遗玉又快速在这屋子里摸了一圈,这才跟着刘香香悄悄出去,任那烛台留在桌上,摸黑上了二楼。
刘香香站在二楼紧闭的那扇门前,对了半天的锁眼,“咔嗒”一声脆响后,三人心中皆是一喜,又缓缓推开这扇久未人动的木门小心不让它发出“吱呀”的声响,挨个闪了进去。
卢氏第一个从那扇两人宽的窗子跳了出去,借着月光,遗玉看清这窗外便是张镇后街的一条小路,由于地势原因,这小楼一楼是建在坡下,从二楼跳到路面也仅有两人高度,看着危险可地面却是松软的泥土,真正跃下只要小心不扭到脚踝还是很安全的。
就在遗玉满心激动的认为几人就要逃脱这鬼地方的时候,突然隐约传来一阵阵女人的喊叫声,竖起耳朵一听,才知那守在门外的仆妇们竟是已经发现她们不在屋中,因此才开始大呼起人手来。
刘香香也是听到了楼下的呼叫声,原本有些放松的神色再次紧绷起来,她只是片刻犹豫间,便轻推了一把遗玉,道:“小玉,你先下去。”然后便转身要走。
遗玉却不听她的,不但没有跳下去,反而伸手拉了她的胳膊,急声道:“香香姐,你要做什么!”
刘香香强压惨淡面色,回头对她露齿一笑,道:“我去把门关好,你先下去。”
“不要,咱们一起下去!”月色下,刘香香一张清秀小脸却是比在楼下屋中烛光里更惨白一些,遗玉见了她这笑容,恍惚间又忆起四年前那个午间阳光下的人影,只觉得心头一抖,说什么也不愿意松开手来,她有预感,若是现在放任刘香香离去,那恐怕她今后是再也见不到这个重情重义的女子了。
刘香香毫不设防被她拉住,尚未回神却又被推向窗口,这时楼下已经传来了阵阵脚步声,她情急之下也没有多想,就抱住遗玉纵身跃了下去,两人只觉得耳边风声一呼而过,便已经是落到了地面。
卢氏并不知道二人在楼上短暂的对话,只忙上前将她们一一扶起,又听遗玉急声道:“娘,快走,咱们被发现了!”
于是三人相互搀扶着,使尽了全力往远处逃去,身后是几个仆妇气急败坏的叫喊声,三人穿过两条街来到镇外大路上,已经有些脱虚,到底还是卢氏身体好,一手扯着一个勉强继续跑步前行,只因身后竟然隐隐传来了男子的喝叫声。
刘香香和遗玉也是听见那阵阵“站住”、“停下”、“别跑”之类的喝叫,这也让原本已经无力的两人又猛地提起一口气来,跟着卢氏的步伐坚持着朝记忆中镇外的一片树林跑去。
三人都没敢开口说上半句话,一张嘴午夜的凉风就灌进喉咙里,疼的就像是咽了一块棱角锐利的尖冰,身后躁动越来越大,遗玉忍不住回了一下头,就见不远处几束火光正离她们越来越近,期间夹杂着人吼与狗叫声。
此时她胃部一阵痉挛,浑身寒毛都已立起,反拉住了卢氏的大手,余光四处寻觅藏身之所,无奈这里十分空旷,仅远处一片树林尚可藏身,却只怕她们跑到那里之前便会被人抓住。
“哒哒、咕噜噜”,“哒哒、咕噜噜”,遗玉在寒风中努力睁大一双眼睛,瞅着那远处树林里突然钻出的马车,两匹枣红骏马在月色笼罩下,浑身散发出渗人的血色光芒,漆黑的车身似要和夜色融为一体,就连那头戴褐色斗笠一手挥舞着缰绳的车夫,也像是地狱的使者般让人心惊胆颤。
遗玉却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同卢氏紧握的手上用力一拉,竟是扯着两人都朝着那诡异的马车奔去,仅是十几步后,那辆马车便已经行至她们两丈之外,遗玉脑中一炸,猛地甩开了卢氏的大手迎了上去——
“吁!”“嘶!”那车夫在马车即将撞飞遗玉之前拧住了缰绳,两匹线条优美的骏马当即前蹄高曲鸣叫了起来,顾不得一旁卢氏同刘香香尚在震惊之中,遗玉两步跪倒在那马车前,略带颤音地高声道:“请车内主人救我母姐三人!”
那马夫打量了一眼三人衣发凌乱的模样,既不呵斥遗玉刚才的危险行为,也不理会她此刻的请求,反而转身将车帘揭开一道缝隙,好让车内之人看清外面动静,低声恭敬问道:“公子?”
耳闻这车夫话语,遗玉一双勾玉大眼,直直从那被掀起的一角车帘中盯向车内,但由于光线却半点也看不到里面人影,她使劲咬了一下嘴唇,又冲着马车狠狠磕了一个响头,强忍颤栗再次喊道:“请公子救我母姐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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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梦醒时分
遗玉的举动引来那车夫的侧目,但车中所坐之人却是毫无反应,只这么一会儿功夫身后追赶她们三人的那群张家家丁已经近了,遗玉此时心急如焚,起初她看到身后追赶之人将近便恨不得地上能多出来一个窟窿来,好让她们三个跳进去躲一躲,但窟窿没找着却看见那树林里突然钻出的马车,当时也不知是为何,容不得大脑多想身体已经朝这辆车跑去,待到她挣开卢氏孤身拦下马车后,也只是下意识地向对方求助。
只因她内心隐隐有种预感,眼前这车夫同马车内的人物,比起后面追赶她们的人要厉害许多,单是观那车夫举动便是不俗,没有两把刷子又怎敢在这深夜间赶路。
可第一次叩首之后,呼吸之间已经冷静下来的遗玉,又发现自己的行为简直是活生生的祸水东引,是极不厚道的,若车上之人是个心狠手辣的,自己想必已经招其怒气,又何谈求救,怕是落得个狼|岤未脱又入虎口的下场。但她在拦下这马车后却已经是羽箭挂弦容不待发,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最不靠谱的运气上,祈求老天爷让对方能有些些的侠义心肠,于是才有了她第二次叩首请求这车内主人救援的行为。
这么一串内心活动也只是几息之间方在遗玉脑中窜过,当下她因剧烈运动而红润的脸庞又因后悔而掺杂了苍白,毕竟是八九岁的孩童身体,这么大半夜的折腾下来已经是到了极限,听到身后似在耳边的人吼和狗叫声,透过那车帘缝隙望着黑洞洞的车厢内,猛然迎上两道幽暗的绿光,心头一震下,她便失去了知觉。
遗玉恍惚中睁开了双眼,只觉得两边太阳|岤一阵刺痛,她坐直了身子,有些迷茫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对面是铺满了海报的发黄墙壁,两张上下双铺的床位并立着,旁边靠墙是一人高的破旧四合一衣柜,她摸了摸身下洗的发白的草绿色床单,又在枕边摞的高高的书堆里拿了最上面的一本,看着封面上几个楷体大字——大学语文,下面是小了两号的字体——第三册。
她突然觉得脑子有些不够用,这是什么意思?如果她还没有因老年痴呆而癔症的话,这里应该是她上大学时候住的学生宿舍,最便宜的八人间,一层一个厕所,一百六十个学生公用六个水龙头的四号宿舍楼。
低头看看自己的双手,再摸摸胳膊捏捏腿,穿上床边的大红色凉拖鞋,她走到对面床铺上悬着的镜子照了照:大众化的脸型、大众化的眼睛、大众化的鼻子、大众化的
再回身到自己床边翻了翻那本厚厚的语文书,这本大二上半学期的教材上,前两章用她的笔迹详细标明了课堂笔记,后面却只有预习时候的批注,显然这学期的课程才刚刚开始。
遗玉轻叹了一声,在床边坐下,脑子里却是无奈地想着,若不是她可以确定自己大学已经毕业,加上脑中在古代近五年生活的清晰记忆,她真的会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可现在算什么,她在穿越了五年之久后,又稀里糊涂地重生回了大二的时候?
门外传来隐隐约约的说话声音,等到她发现自己竟躲在了阳台上之后,才又无声苦笑,自己这是躲什么呢。那说话的几个女生已经进了屋子,躲在阳台窗帘后的遗玉清楚地听见了她们的谈话声。
“唉,遗玉真倒霉,这才改选了不到一个月,陈莹已经第三次整她了,我看遗玉都熬了两夜赶那个狗屁计划书了。”听到女生说起陈莹的名字,遗玉的眼神黯了黯,脑中浮现出一张漂亮精致却又模糊的面容来。
“可不是嘛,又是敬老院又是孤儿院的,主意是她提的,可是具体安排却全落到遗玉头上,陈莹太不厚道,老侯也真是的,听说都干了四五年的辅导员了,怎么是非不分呢,连谁是干活的谁是说嘴的都分不出来?”
“切,你知道什么,陈莹敢这么做还不是因为老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唉,跟你们说件事儿,你们可得保密哈……开学改选时候,咱们三个不是都投的遗玉票么,后来我又问了隔壁雯雯还有男寝小李子他们,也都投的遗玉,这也有十七八票了,咱班总共三十五个人,就算其他我不熟的全把票扔给陈莹,你们说,老侯唱票的时候遗玉也不该才六票啊!”
遗玉心中猛然一震,这件事情对她来说可谓是迎头一记痛击,学校大一以学生自荐为准,大二则又学生民主投票改选班干部是一项硬规定,只是让学生们通过大一时候的学习和交流确定以后三年的组织人员,只是大一时候的班长对以后毕业参加工作没有任何帮助,大二改选后的班长,却可以在毕业后得到学校几份稳定的事业推荐。她清楚地记得在仅有她和陈莹两人的班长竞选中,自己以六比二十九惨败给对方,当时她惊讶之余只觉得不解和委屈,认为是同学们对她的工作和学习不满意,却没想到其中还有这番猫腻。
这说话的三个女生是遗玉一个宿舍的同学,大一时候遗玉当班长几人关系还很好,可到了大二自己改选失败后,下意识地对同班同学都回避起来,几人关系才慢慢转淡,现在想想,起初周围许多人对自己还是很友好的,可她那时却被假像蒙蔽了双眼,只当成是大家对她不满,所以愈发自我孤立起来,除了两个体育课上认识的学姐外,竟是半个朋友也没有。
“不是吧!老侯胆子也太肥了!这都敢!”
“嘘!小声点啊你,被人听见了怎么办。”
“喂!你也太那个了,这么大一事儿,你早该说了,遗玉多可怜啊,被老侯这么整。”
“呸!人家当事人还不在乎呢,我知道这事儿当天晚上就给遗玉政治书里夹了纸条,想和她谈谈,只要她愿意,我和那边几个人都愿意替她作证,告老侯个孙子去!可是,人遗玉根本当没这回事儿,我能怎么办?许是人家怕得罪老侯,所以不愿意出面呢。”
后来几个女生的谈话遗玉却是没心思听了,剧烈的心跳声和耳边嗡嗡的耳鸣声让她忍不住扣紧了双拳,政治书,她大学三年帮陈莹做了那么多事情,唯一一次得到她一声“谢谢”,就是在她大二借了自己的政治课本又还回来的时候!若是她知道那本书里竟然夹着对她无比重要的真相,她绝对不会在对方道谢时候回她一句“不客气”!
事到如今才发现自己竟是这样可笑,她倒希望自己现在听见的看见的是场梦了,为什么老天要对她开这样的玩笑,让她穿越了几年又把她弄了回来,还让她听到了这样的“实情”。
她现在只想回去,回到她娘身边,还有两个哥哥,她恨不得立刻见到他们,可是怎么办,她是不是回不去了?
遗玉心中一阵翻腾,耳边却突兀地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小黑,你怎么干事儿的!让你查查她身体状况,你把她弄这儿来干什么!要不是我过来看看,你还想把她塞回母体不成?”
她猛然回头,却只看见身后空荡荡的阳台栏杆,又听见另一个委屈的声音答道:“这不是空间轴出问题了么,老白你别凶,我已经检查完了,这就把她送回去。”
如果面前有镜子,遗玉就会知道此时她的脸色有多么的吓人,这两个声音对她来说既熟悉又陌生,但那称呼她却是怎么也忘不了,当时坠楼后带着她的魂魄乱跑的,就是这两个称呼对方为“老白”和“小黑”的东西。
也顾不上屋里人发现她的存在,情急之下遗玉就大喊了出来:“你们两个!是你们把我弄到这里的吧!你们出来!快出来!把我——”
“把我送回去!”一声尖叫后,遗玉猛地坐直了身子,一双眼睛瞪直了看着眼前,只见微光中卢氏正微微张着嘴吃惊地看着她,手持帕子的一只手还顿在半空中。
遗玉见了她这张熟悉的面庞,忍不住鼻尖一酸,扑进卢氏怀中闻着她身上熟悉的气味,“哇”地一声便哭了出来,卢氏又被她吓到,转眼只当是这孩子先前受惊晕了过去,醒来觉得害怕才会如此,暗道自己这个平日老成的女儿也就哭起来还有个孩子模样,不由眼神更加温柔,一手回抱着她轻轻拍哄起来。
直到一旁静坐的刘香香见遗玉哭了两盏茶的功夫还势头不减,反而声势愈大起来,这才轻轻咳嗽了两声,温言劝道:“小玉别害怕,咱们已经安全了,你若再哭下去,你娘怕是也要跟着落泪了。”
抽抽涕涕的遗玉闻言渐渐安静下来,两颊发烫地扭动着从卢氏怀里钻了出来,又注意到身下一阵异动夹杂着耳边辘辘声响,这才发现几人此刻竟是身处在马车厢内,她就着卢氏递到面前的手帕胡乱抹了把脸,脑中数个念头翻滚而过,扭头看向了对面的阴影处。
感谢书友048227,雪色无奈的粉红,另果子决定明天开始一日两更,字数不会少,时间大致定在下午六点以后。这章看着有些突兀,却是为了以后剧情必须,所以等着看男银的亲们,咳,下章吧。
第三十四章 少年恩公
这马车厢内很是宽敞,三面皆设有尺余宽的软铺,遗玉靠在卢氏怀里身旁坐的是刘香香,三人只居于车内一边却也不觉得拥挤。
车内两侧另有两扇半尺宽窄的小窗,此时外头天色已经隐隐见白,马车又行地极快,因此虽车厢本来幽暗,但车外疾风时不时将那窗子上的小布帘掀起,车内也便有了几许光亮。
遗玉扭头看去,但见厢内另一侧静坐一人,随着帘外光线跃入,一张清晰的面容映入她眼帘,那眉虽淡却是密密入鬓,那眼虽阖却是扇睫轻抖,那鼻虽勾却是直垂高挺,那唇虽薄却是润泽盈盈。一头黑发整齐束起露出饱满的额头,结发处扣的是一只婴拳雕纹墨玉发冠,外着的是一件石青色云纹锦织长袍,领口处镶的是一圈细软黑绒。
其面貌衣着皆是不凡,想必是谁家少年公子,只凭容色是同卢智一般年纪,却五官偏执稚色淡淡,看身量与卢俊相近,却体格较为瘦弱,此刻他正背脊直挺地闭目正坐。虽不见他睁眼,但观其容查其色倒是不露半丝差错,若不是呼吸间鼻翼微动,遗玉还真当这人是拿石膏刻出来的,这倒是她几年来所见的第一个品貌皆不逊色两位兄长的少年。
“小玉,这位是救了咱们的恩公,常公子。”卢氏理了理女儿凌乱的头发,轻轻说道。
遗玉自然是知道她们三个如今能安然坐在这里,定是被对方所救,只是她刚醒来见到卢氏内心激动又加上梦中魂游过去一事,此刻被卢氏提及,才向那少年公子正色道:“多谢恩公相救。”
对面少年却依旧闭着一双眼睛并不答话,但她还是眼尖地看见对方微微颔首的动作,遗玉向有好奇心,却也嗅到对方身上生人勿进的气味,不好继续搭讪,又听卢氏附在她耳边轻轻解释这常公子是不喜与人交谈的,便就顺了卢氏的话问起她晕倒之后的事情。
拇指轻轻摩擦食指,她认真听着卢氏讲述:遗玉那时情急晕倒之后,身后张家一众家丁已经赶到跟前,个个手里拿了铁锹木棒等物,带着吠叫不断的恶犬,将她们连同这马车包围起来,逼迫她们老实跟着他们回去,自认逃不过一劫的卢氏二人却听见那车夫跳了出来,转瞬间便将十几个魁梧家丁全部放倒在地,然后那车夫便替自家主子请了卢氏三人上车,又间或听那车夫解释,才知车内这位寡言少语的少年恩公姓常。
卢氏也不在乎对方冷淡态度,只在车夫打听下大概讲了一遍自己被那张镇长逼迫之事,又言自己打算回一趟靠山村取了行李家当,那车夫询问过常公子后,对方竟默许了送她们回去的行为,而遗玉也在晕倒了小半个时辰后便醒了过来。
此时他们一行正往靠山村卢家赶去,这马车速度极快,卢氏也不怕自己回家取了行李之物时会被得知她们逃跑的张家人捷足先登,果然随着马车速度逐渐减慢,卢氏掀起一角窗帘子看了外面景色,已是到了村外。
马车驶进了村子,由于天色犹未全亮,这个几日也没什么要紧农活需要早起去做,村内并无一家起床,省了他们不少麻烦。
卢氏下了车才有些慌张地进了院子,又见家门虽外面紧闭实则一推即开,更是苦着脸进屋四下查看,奇怪的是却没有发现少了什么东西,就连那搁在床上放了银钱的背囊也尚在。她松了一口气后便同刘香香一起在里屋精简起行李,反支了遗玉在外面——待客。
“恩公,您渴么?”
“……”
“恩公,您饿么?”
“……”
“恩公,您冷么?”
“……”
遗玉神色略带怪异地看着眼前坐在席子上的闭目之人,对其救助她们的行为她是感激无比的,那时确实是惊险无比,若是没有眼前这人同那个车夫,想必她们三人被抓回去肯定都没什么好下场,她也打定了主意日后必定报答其恩情。
刚几人下车进来时,她见到这常公子闭着眼睛被车夫扶了下来还当对方是个盲人,好在那车夫解释到自家主子只是眼睛受伤不能见光而已,及时让遗玉收回了尚未散发出的同情心。
可起初他跟了进来遗玉还当对方有什么交待,但她问了那么多句,却愣是没得到一句回话,若是下车后没看到那车夫将耳朵凑到他跟前听他吩咐,自己还真当对方是个哑巴了。
不是盲人却无法睁眼,不是哑巴却一语不发,不是聋子却毫无反应,虽然这么想眼前这位少年恩公有些过分,但遗玉还是将眼前这人规划到自闭怪人一类去了。
得不到对方回应,遗玉也便不再多问,只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盯着他眼下一片淡淡青色,脑子却开始跑神,一会儿想到梦中魂游的事情,一会儿想到昨夜的惊险刺激,一会儿又想到自己死时见到的那对黑白兄弟。
好在卢氏同刘香香手脚极快,把不大用到的东西都留下,将行李精简到三个包裹。
卢氏出来时候就看见自己闺女正极其不礼貌地盯着那位少年恩公发呆,忙轻咳了一声,把遗玉唤回了神,又对那常公子道:“多谢恩公搭救之恩,还请留了姓名,好让二娘日后有机会报答恩公救命之恩。”
卢氏并没有因对方只是个弱冠少年而自恃年长,十分诚恳的对着那常公子拜了一拜,遗玉见状也连忙站到她娘另一侧,同刘香香一起对他拜下。
常公子也不拦,生受了她们一拜之后却不答话,卢
新唐遗玉(VIP完结)第9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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