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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你也在第4部分阅读

    相公 你也在 作者:po18wen

    要多少岁跟孩子他爹那啥,才生得出这两个牛高马大的儿子啊!?”

    白衣丑男沉吟了一下:“这种事情,你不用告诉我也可以。”

    我抓狂:“他们不是我儿子!!!”

    “哦……”白衣丑男眉头皱了起来,“拐带?”

    我咬牙切齿:“弟弟!是弟弟!”伸手一指流口水中的小九,“这个,弟弟!”再一指安静睡着的小小,“这个,现在是弟弟,以后不知道!”

    “哦……”白衣丑男了然,“拐带未遂。”

    “……”

    我自暴自弃地仰头望天,试图忽略长得丑还要盖上块布玩神秘的某白衣。他坐在火堆旁,看着篝火在漆黑中不断冒出细碎的火星,“噼里啪啦”地作响,突然冒出一句让我更为惊悚的话:“你对展想墨做了什么?”

    我一身冷汗飙出后迅速回收,脑子光速转动,无数念头走马观花地掠过:这人谁啊?他怎么知道展想墨的?他怎么知道我知道展想墨的?他怎么知道我不但知道展想墨而且还对他做过什么的……

    无数念头流转的空档,白衣丑男斜眼盯着我,似乎非得等出我一个回答,于是我被动地开口:“关你什么事。”

    话刚一出口我就恨不得扫自己一耳光,这么说不就承认了我对他做过什么了吗!?传出去的话,那丑男也就算了,对我名声影响多不好!

    白衣丑男再度了然,语气淡淡地:“原来如此,果然如此……”

    我一下警戒起来,两只腿被小小、小九枕着动不了,但屁股还是挣扎着往后挪动:“你想干什么?”

    “……”白衣丑男没搭话,只是两只歪眼斜着瞟了我一下。然后我被那种类似桃花飞眼的眼神看出感觉来了,一种被鄙视的感觉——这家伙居然用眼神鄙视我!?

    我愤愤不已,但没过一会,心里愤怒的火焰就被更大的八卦水泼灭了:“哎,那个谁,你跟展想墨是有仇还是有一腿啊?”

    白衣丑男眼角用力地一抽搐,斜眼扫射过来。我抬眼望天,心里莫名其妙地亢奋起来:有□!

    且不说那个展想墨长得人不认鬼不鬼还有个特标志性的黑痣加长毛,也不说这个白衣丑男凭着上半张脸就可以让人误以为是不带气的,光是在这种狗不拉屎鸟不下蛋的古代能找到两个cp就已经相当不容易了——谁还会去在意他俩的长相呢!

    我义愤填膺地握拳,低头一看白衣,只露出半张脸的他额头剧烈地扭曲着,似乎是想用力挤出个“川”字,两只歪斜的眼睛自由状向两边扭着。下一秒我面无表情地把视线重新投回夜空:恩,还是会在意的……

    然后夜继续沉寂下去。我打了个呵欠,昏昏欲睡,但又害怕睡着后白衣丑男会做出什么勾当——例如把俩孩子抓了卖给妓院,例如把我抓了卖给展想墨……不管是方案一还是方案二,都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然后夜完全沉寂下去,我的手放在小九和小小头上,垂着脑袋,三人有节奏地一起打着呼噜。白衣丑男抬起眼帘,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们一眼,身子一晃,空灵地跃向了远处的半空。

    夜凉如洗,展想墨站在庭院里咬牙切齿,手里的杯子摇晃着,杯盖与杯盏“喀拉喀拉”地不断发出哀鸣:“那个贱民……那个贱民……那个贱民!”

    展晴儿环臂靠着旁边的栏杆上,头点得像上下摇晃的骰子一样。展想墨回头,脸上浮起怨气,手一甩,茶杯“碰”地在晴儿脚下清脆碎开。

    晴儿脚一缩,精神抖擞地挺直了腰:“对!贱民!贱民!”

    展想墨磨牙霍霍:“那个贱民……那个贱民!”

    “对……贱……恩……”晴儿身子再度软下,趴回栏杆上准备补眠,嘴里不满地念叨着,“我说大哥,赶紧洗洗了睡吧……你都在这骂一晚了……还是来来去去这几句……”

    “我要把她碎尸万段!”

    “这句骂了十五遍……”

    “我,我要启禀圣上,要诛她九族!”

    “这句……三十七遍……”

    “我要将她处以肉刑,要把她的眼睛(哔——消音)出来,让她看看到底我是美还是丑!”

    “……”晴儿歪着脑袋靠在栏杆上睡得正香。展想墨面无表情地往后一伸手,小厮了然,立马奉上新的茶杯。

    “碰!”

    又是一记灵敏的缩脚功,晴儿哭丧着脸挠栏杆:“大哥你就让我睡吧……这都几更天了,你还在这闹……”

    “我闹!”展想墨的眼睛一下瞪圆了,抓起身后的茶杯不断地往晴儿身上摔,“我闹!我闹!你居然敢说你风华绝代婀娜多姿貌美如花的哥哥我闹!你这个吃里扒外的没心没肺的过桥拆板的……”

    “叮铃哐啷”的瓷器砸碎声不断,展想墨的手就这么前后前后,抓起了就摔,动作流利得一看就知道修炼多年。这么摔了很长一段时间,手再向后方摸去,空了。

    “茶杯呢?”展想墨的样子很难看。

    小厮道:“扔完了。”

    “那拿茶壶来。”展想墨的样子持续难看。

    小厮道:“茶壶也扔完了。”

    “那拿吃饭用的碗碟来!”展想墨的样子已经不能再难看了。

    小厮道:“所有的碗碟筷子勺子,能摔碎的全都扔完了。”

    “那还不去买新的!”展想墨一声怒吼,小厮遁跑。

    “大哥……”晴儿抱着栏杆泪眼花花,脚下全是白花花一大片瓷器的碎片,厚厚地积了一层起来。

    展想墨瞪向她,突然莞尔一笑,把刚做好心理准备的晴儿又吓得一哆嗦:“晴儿,你我兄妹多年,你应该很了解我。我若是想威胁你,方法可以百式百样各不相同。”

    “我知道……”晴儿哭丧着脸。

    “你知道就好。”展想墨咧开嘴巴笑得j诈,“那你应该也知道该怎么做了?”

    晴儿茫然地抬起头,眼神里写着两个字:不解。

    展想墨的表情一下敛了回去,沉声道:“蔺……”

    “我知道了!”晴儿一声怒吼,“我马上传令给东南西海的几个姐妹,让她们加派人手搜查此人,就是她死了,掘地三尺也要把她的尸体拖出来给大哥□,啊不,报仇!然后再派出我旗下最出色的江湖义士,必定会让大哥这次受过的侮辱千百倍地还给那个贱民!”

    “恩。”展想墨满意地点点头,“你下来吧。”

    “谢谢大哥!”晴儿含泪欲泣,刚一跳下,双脚就深深陷入锋利的瓷器碎片海中,当下痛苦得咬住衣袖:果然!不管什么情况,答应了大哥的任性要求以后一定会遭报应的!

    “少爷,少爷。”小厮从外面急匆匆地跑进来。

    “怎么了?”出了一口恶气的展想墨现在心情很好。

    “小的刚从店铺里回来,城内的所有瓷器之前都已被我们买完了。不过,白玉打造的小马桶要不要?”小厮真诚地问。

    “……”展晴儿看着小厮身后推来地堆积如山的白玉马桶,脸黑了一半。

    展想墨猛地回过头,手指从发梢一抹,一道光影倏忽从屋顶处掠过,随之是一声清脆的破裂声。才反应过来的晴儿看着展想墨再度沉下去的脸,心颤了一颤,小心翼翼地问:“刚才,是谁?”

    “会无声无息地偷听我说话不被发现的,这世上就只有一个人!”展想墨咬牙切齿,怒气更甚,双手抓起白玉马桶就死命地往前摔!

    夜色淡去,展家别宅里一直回响着展晴儿的哀号声。

    清晨第一缕阳光嚣张地直直落在眼皮上,我挣扎了一下,翻身不遂,只好勉强地撑开半个眼皮坐起来。小小和小九还是斜七竖八地歪在我的腿上,两条腿已经麻了。一个全身白晃晃的人蹲在我的面前,两只歪斜眼直直盯着我,稀拉拉的头发在风中飘荡着,出油的额头折射着阳光显得异常光亮。

    一块亚麻白布挡住了他的半张脸,虽然看不到他的嘴角,但我觉得他一定在笑。因为他说:“我决定了,我要跟你们一起走。”

    相处(上)

    “我决定了,我要和你们一起走。”某个全身白茫茫的人死死地盯着我,就像精神失常的病人一样令人发悚。

    还处于刚起床的茫然期,我基本上没听清他说的什么,只是呆滞着应了一声:“……啊?”

    “我决定了。”见我没反应,他自顾自地重复了一遍,“我要和你们一起走。”

    我的瞳孔开始慢慢聚焦,脑子混沌地运动着。

    “我知道了你做的事情,也知道你现在的处境。”他接着说。

    瞳孔彻底聚焦,脑子又迟缓地回放了一下刚才跳进耳朵的话,我开口:“……所以?”

    “所以我决定了,要和你们一起走。”他总结性地发言。

    “……”我的表情于是变得很诡异,上下左右仔细打量了一会,两双眉毛就差没扭成个圈了。

    他很沉稳,隔着白布异常冷静地开口:“你那是什么表情?”

    “……猜错了你说话意图的表情。”

    “你以为我要说什么?”

    我摊手:“我以为你是从一开始就默默关注我,在我极力对抗展想墨恶势力时被我的魅力彻底征服,心生仰慕甚至觉得没有我就活不下去,便偷偷跟在我的身边努力寻找机会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不料经过昨天一晚偷看我睡觉,情感泛滥一发不可收拾,于是决定扑到我面前亲吻我的脚趾对我告白!”

    ……

    沉默了很久,久到我的头几乎要重新低下去的时候,白衣歪斜眼终于缓缓地开了口:“我是曾少离。”

    江湖的人都知道,京城二公子展想墨贵为圣上御子,文武双全,貌若天仙。可惜这人天生无法容忍别人蔑视他的美貌,锱铢必较。但凡得罪了他的人,他必定会用最狠辣的手段将其折磨得死去活来。因此虽然他出生豪门身份高贵,但却无一人愿意娶他。

    江湖的人也知道,京城大公子曾少离是已故大将军曾倾慕之子,温文尔雅,文韬武略,无一不知无一不晓,偏偏容貌比展想墨还要胜上一筹。圣上有感其母为国捐躯,发布国诏应允他三个要求。其中一个就是让他自主选择妻主。

    江湖的人更知道,展想墨与曾少离,是宿敌。

    但很可惜,我不是江湖的人,所以当我听到曾少离这个名字的时候,只是茫然地眨了一下眼睛:“所以咧?你叫曾少离跟你和我们一起走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你不认识我?”曾少离略微有点吃惊。

    我一挑眉:“我应该认识你?”

    曾少离没有回答,一双歪斜眼死死地盯着我,就像精神失常的病人一样令人发悚。就在我以为他要发作的时候,他突然眉眼一弯,浅浅地笑着,开口道:“不,那也没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我恍了恍神,虽然还是两只又小又斜的眼睛,虽然还是稀拉拉的头发,虽然他的额头还是一片油汪——但不知为什么,在他恬静说话的那一霎那,我居然觉得,他长得其实也不是很难看……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响,曾少离疑惑地瞥着我。原本只想随便拍一巴掌打醒自己,没想到用力过度,我讪讪地缩回手,肿着半边脸咕哝:“有蚊子……”

    曾少离:“……”

    小九含着手指头在我腿上翻了个身,腆着个小肚子直啧嘴巴,估计又梦到了什么好吃的。小小打着轻微的呼噜,沉睡的样子很安稳,只是捋起的衣袖间还能看见手臂上清晰的绳索泪痕。我和曾少离静静地看了一会,他又开口:“所以,我要跟你们一起走。”

    “所以!你能不能把理由说一下啊!?”我一下没忍住,差点揭竿而起,这家伙大清早跑我面前唠叨一堆,除了说出了他的名字以外就是不断重复那句“所以,我要跟你们一起走”——耐性再怎么好的人都会有举刀的冲动吧!?

    “你得罪了展想墨。”曾少离淡淡地开口,我一下竖起了耳朵。

    “如今他在各大城门设下关卡,并派出江湖义士四处搜寻你的踪迹。没有我,你寸步难移。”他接着说,“他是个有仇必报锱铢必较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人,而我,是个好人。”

    “……”我摩挲着下巴认真地思考着,头脑中飞快地掠过众多诸如“一般说自己是好人的人有80都是反面角色我有没有必要去跟他赌这20反正多一个人不多少一个人不少噼里啪啦噼里啪啦……”的想法。

    曾少离一直半蹲在我面前,等我的答复。

    终于,我一捶手,希望满满地看向他:“你和展想墨互相认识吗?”

    曾少离疑惑地看着我,但还是平静地回答:“……很熟。”

    我:“我看他招兵招将一副嚣张的样子,他后台不小吧?你确定你能保得住我们?”

    曾少离稍微迟疑了一下,似乎在理解我那段话的意思,但很快他就认真地点头:“我能。”

    我:“你有钱吗?”

    这次他很快就点了头:“钱财乃身外之物,不是问题。”

    谁管你的身外身内,你那样到底是有钱还是没钱啊?我一翻白眼,板着手指计算一下利弊,干脆地一敲响指:“决定了。包吃包住,还要负责治好小小和小九的伤。花的钱我当你保镖抵债,但在还清之前你要保证我们三个不被姓展的抓走——成交的话我们就一起上路!”

    曾少离安静地看着我,一双歪斜眼轻微转了转,似乎是在思考。我心里暗暗敲着鼓,琢磨着这么不公平的条件,他应该不会同意吧。

    但没想到,他的迟疑只维持了几秒,歪斜眼就突然舒展开来。眉眼一弯,似乎是笑了,声音轻柔地吐了出来:“好。”

    他说:“好”。

    我……是不是犯了个不该犯的错误?

    古语有言,东西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离开鬼都第四天,在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建议之后,旅途的同伴由两个增加到了三个。

    还是个长得不怎么像人的行为诡异的丑男。

    我恨铁不成钢地挠着地面,暗骂自己被鬼掩住了眼睛。突然想起童音、骷髅一众等在鬼都拉长脖子等着我的“非人类”,发了下呆,再次边挠地边暗骂自己还真是被鬼掩住了眼睛……

    曾少离对我的行为不置评价,只是肯定地说了声:“我是好人,你大可放心。”

    “我是好人”——刚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只是一句笼统概括的陈述句,但没想到,曾少离是把它理解为动词的……

    行走不到二十米的路程中,曾少离总共救出三只跌入泥坑的蚂蚁,五只险些被我们踩死的蚱蜢,还有一只他自己用轻功飞起来时不小心撞伤的小鸟。

    也就算了……

    可是当我看见他泪痕半悬地趴在地上半天拼命对那三只蚂蚁说着“加油!别泄气!还差一点就可以爬出泥坑了!”的时候;当我看见他董存瑞舍身炸暗堡式飞扑到我们脚下抢救蚱蜢的时候;当我看见他满脸歉意地为那只小鸟包扎完伤口还递上一张银票的时候……

    我唯一能做地就是纠结地问他:“你以为把银票给这只鸟,它就会自己飞去店铺门口,然后对老板说一声‘麻烦来三只虫子’吗?”

    曾少离思索了一会儿,认真反问道:“真的吗?”

    我瞪大了眼睛,半晌,怜悯地看向他,然后轻轻开口:“恭喜你,你在我的眼里,地位已经上升到了一个脑子有问题的人了。这绝对是个不小的进步。”

    ……

    曾少离无奈地笑笑:“天地皆有灵性,万物皆有感情。善待身边万事万物,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们只要抱着这样的心去看世界,就会明白我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追求什么。”

    小小和小九似懂非懂地连连点头,我一个激灵把俩孩子拽回怀里:“别听这种东西,会变傻的!”

    “……”

    然后旅途还在继续中。路在前方绵延,昏黄的草木在道路两旁沙沙作响,阳光火辣辣地在头顶炙烤着。我的腰从一开始笔挺笔挺,到后来的开始弯曲,再到后来的拱桥状,眼前的路还是绵延着,昏黄的草木在道路两旁沙沙作响。

    身边不断经过骑着高头大马的女人,个个穿着官府巡逻小兵的衣服,手里拿着画像仔细盘查。每次隔着老远看见她们,曾少离都会马上转移路线。

    小小是个好孩子,但无奈话不多,跟他说什么问什么,最多回你一个微笑,心情好的时候答上一两句。曾少离完全是个闷马蚤,一路就懂沉默地走着,时常爆发“好人”的神经质行为。小九保持着周期性大喊“好饿啊……要死了啊……想吃东西……”的吊嗓子习惯,而后曾少离总会不知道从哪里捧出一堆干粮。接着众人坐下来休息,短短一天的路程硬是被延长成成好几天……

    所以当我走得半路头昏眼花视线一黑的同时,被旅途生活寂寞得千疮百孔的心感动得猛然一抖,沉寂已久的灵魂荡漾着:三天终于到了……终于可以去见鬼了……

    相处(中)

    无数枝节扭曲、古怪畸形、如老人干瘪皮肤般裂开的枯木,无数缠绕在上面的零落破碎的白色布条,无数在风中不规则扭动的高至膝盖的野草,还有无数藏在野草之间破旧断裂的坟墓。

    我一脚踹上坟头,热泪盈眶地呐喊:“同胞们!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碰”一声,一颗不知道从哪里飞出来的鞋子正中我的脸部,随即是从坟墓里头冒出的激烈的骂声:“吵死了!每次都是大天亮时回来!”“人家还在睡觉呢!”“伯桃在哪!?赶紧把你家娘子拎回去!”

    “……”我一手搭在树干上,捂着脸爬了起来。虽然刚才被鞋子砸中,但这丝毫没有减退我回到鬼都的愉悦心情。所以当我听到背后传来的声音时,想都没想就兴奋地转身一扑:“童音!我回来了!”

    “啊……”低低的惊讶声响起,但还没停顿一秒,就“碰”地淹没在了我轰然而下的身躯以及一阵被激起的灰尘中了。因为是灵魂状态,所以能够很好地感觉被我压倒的身躯。身子软软的,虽然感觉不到温热,但的确是皮肤的触觉。我按住撞得酸溜溜的鼻子边笑边抬起身:“哎唷……飘渺你死了那么久,尸体怎么还……”

    “……那么软……”话音轻飘飘地在喉间打了转,想收没收回去,我目瞪口呆地看着身下咬牙切齿的骷髅,揉揉眼睛,又把脸凑近一点。沉默半晌,我还是伸出手按在骷髅的肋骨处,却惊异无比地发现——虽然看起来是骨头,但摸上去的时候,手部触觉就跟摸到有血有肉的身体一样……

    原来灵魂状态还有这种功能啊。

    我心里感叹着,手掌却死死贴住那层不存在的皮肤来回抚摸。虽然看不到,但这丝毫没有影响我的心情——这手感多好啊,有弹性,又顺滑,比我自己的皮肤好上不止一倍!我口水流得稀里哗啦的,心里琢磨着他到底用的什么护肤品,手掌倏忽一下往下滑去。

    “!”

    我突然猛地定住了。虽然光线不足,但我还是看见了骷髅先是不解而后震惊,再然后骨头的颜色“唰”地变成了深红。我撑起身子往下看去,我的手正凌空握着什么,正对着的是骷髅的盆骨下前方……

    “……你裸奔?”我憋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话。然后身下的骷髅瞬间崩溃了,一个巴掌猛然挥过来,我条件反射地往后一退,却“碰”地撞上了后面的一堵不知何时出现的墙,当下痛得直在地上打滚。

    骷髅带着哭腔一声冷哼,“嗖”地从地上弹起,一下消失了踪影。

    我欲哭无泪地捂住脑袋爬起来,突然意识到什么,回头一看,那堵突如其来的墙笔挺笔挺地伫立在身后,中间一条明显的裂缝间,几双眼睛瞪得老大地盯着我。

    我黑线:“如果要偷看,我拜托你们也找个好点的伪装。这堵墙往我身后一摆,再蠢的人也知道那是小三……”

    “……”

    小三慢吞吞地从墙间的裂缝里伸出血淋淋的两双手,秦飘渺干笑着从他身后走出来。童音则干脆地落在我头上,边敲我的脑袋边怪声怪调地絮叨:“不错嘛——还没成婚就先准备洞房了……”

    “嘿嘿,璐儿,老实说,有什么感觉?”秦飘渺特姐妹地一手搭着我的肩膀。

    我一个白眼回给她:“因为没看见,所以没感觉。”

    “别这么说嘛!”秦飘渺猥琐地磨蹭着下巴,“不是还有手感么?手感……”

    “……”

    好不容易打发了一脸诡异的童音和满面j笑的秦飘渺,我撒开腿往鬼都深处跑去。根据小说里的超级铁定律,越是boss就住在越深入的地方,按照骷髅在鬼都横着走的地位,估计往里摸索得伸手不见五指才能找到……

    身体还处于狂奔状态,视线却突然瞥到一个影子倏忽从旁边掠过,不由一下定住了脚步。回头再望时,身后一片绰约的树影延伸开去,明明该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此刻却不明光源地充斥着刚好能让人看清所有的物体的亮度。在风中沙沙作响的树影笼罩下来,反射着凄白的光,像过度上妆的女人的脸。

    我突然打了个寒颤,感觉全身都变得冰凉了起来。一个寒碜沙哑的声音突然从耳边撩过:“你在干什么?”

    我惊得差点没蹦起来,一个闪身往后看去,骷髅正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地瞪着我。我的视线于是很自然地往下移动,停在了他的盆骨处……

    骷髅二话不说就把手骨甩了过来,一截坚硬的手骨“咔”一声固定在我头部,我条件反射地往地上一趴:“别打脸!”

    ……

    骷髅的头骨盖微微泛起黑气,从我这个角度看来,很有住在我家旁边那个剽悍杀猪人的气质。我咽了口唾沫,仰头努力地冲它露出了个友善的牙龈笑。

    于是它直接地别过了脸。

    我不死心地往骷髅的方向凑过去,见它半天没有反应,又踮起脚尖挨近一点。骷髅额头一抽搐,气势不足地从嗓间挤出个“哼”字,但似乎没有打算赶我走。

    我的胆子于是壮了起来,干脆盘腿往地上一坐,仰起头小心翼翼地冲骷髅开口:“我说骨头,啊呸,左伯桃,你没有在生气吧?”

    “生什么气?”骷髅头也不回,语调平和温暖得好像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菩萨一样,但仔细看的话还是可以发现它的骨头缝隙间正源源不断地冒着浮躁不安的黑气——那种东西,在现代我们一般都称之为怨念……

    我识相地开始转话题:“我们来聊点愉快的事吧!”

    “愉快?”骷髅难得没有吐槽,很配合地坐在了我的旁边,“你想聊什么?”

    “我想想。”我摩挲着下巴,思考着我和骷髅之间有没有什么共同话题,“嗯,说下你是怎么死的吧?”

    “……”

    三个时辰的时间过得很快,就在我愉快地问着骷髅诸如“这里的男人是站着嘘嘘还是蹲着嘘嘘”之类尴尬的问题,然后拼命躲闪它恼羞成怒的攻击时,一阵晕眩感袭来,再睁开眼时,我无比遗憾地对着视线里被无限放大的胖脸叹一口气:“唉……早知道要这样,还不如一辈子对着骷髅呢……”

    “骷髅?什么骷髅?骷髅是谁?阮姐姐你是不是在家里还有夫郎?你对小小不忠了是不是?”小九过重的身躯死死地压在我肚子上,还不停地揪住我的衣摆扭来扭去。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以为我的胃是不是准备和肠子分离了……

    还好……小小及时拉开了那个胖墩……

    要真死在一个小胖子的身下,还是被压死的……那我的脸可就丢大了……

    “咳咳……怎么就你两个,曾少离呢?”我揉着肚子艰难地爬起来,环顾四周才发现那个惨白的身影不见了,额头突然冒出一片黑线:“难道他为了跑去帮助什么陷入沙坑的野生动物,自己也跟着跳进去了?”

    小小摇头。

    “那他是在抢救蚱蜢的时候一个不小心被小九压死了?”

    小小摇头。小九愤慨道:“我才不会做这种事呢!”

    “小九啊,有些事情不是你不想做你就不会做的了……”我语重心长地摸着他的头,眼神噼里啪啦地闪烁着暗含“就你那体重,刚才不也险些压死我”的杀气。

    小九:“……”

    曾少离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三套粗麻布衣。地上被扑腾得尘土飞扬。而我正和小九以及其诡异的姿势扭打着,一边摸爬滚打扑腾着一边死掐对方的脸不放手,嘴里还不断冒出诸如“你敢掐我脸你造反了你明明就是胖”、“你也掐我的脸你过分我这叫做丰满”的话。小小手足无措地站在旁边,声音弱弱地叫着:“不要打了……动手打人不好——我不是叫你们用踢的!”

    曾少离静静地看了一会,把手里的衣服递出来示意小小穿上。两件素色的麻布服,虽然有点旧,但却十分干净。小小受宠若惊地接过,还没说话,小九就“嗖”地从旁边窜过来:“衣服,新衣服!有我的吗有我的吗有我的吗?”

    “另一件就是你的。”曾少离平和地回答着,话音未落,两个小孩就“呀!万岁!”地喊叫着跑到草堆后面“窸窸窣窣”地换了起来。

    我气喘吁吁地躺着地上喘着粗气,心里对自己人高马大居然打不过一个小屁孩深深不解。想了半天,决定把理由归结于小鬼惊人的体重和同样惊人的胖墩身材上。一个黑影突然从头顶笼罩过来,我眼白一翻,盯着头顶那个一片惨白的男人,语气相当地不善:“你干嘛?”

    “我去拿衣服了。”曾少离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手里拿着的最后一件衣服得意地往我脸上戳。我登时一头黑线。

    “穿上吧。”见我半天没反应,曾少离又把衣服往我脸上凑了凑,“没有武功没有良驹还带着两个孩子,要躲过逃亡,唯一能做的只是乔装了。”

    我瞄了几眼他递过来的衣服,没接:“我就想问,为什么只有我的衣服是尿色的?”

    曾少离很淡定,“这不是尿色,这是黄|色,只是稍微泛黑而已。”

    我黑线:“所以我想问,为什么只有我的衣服是黄|色稍微泛黑的?明明小九和小小的衣服都白得很正常。”

    曾少离依旧淡定:“因为要乔装。他们两个乔装成小厮,你是挑夜壶的。”

    “……”我强忍住恨不得一掌拍死他的冲动,异常愤慨地别过头,“不穿!”

    曾少离沉默着站起身来,为难地看着我,半晌,轻轻开口:“你过来一下好吗?”

    “啥……”我半眯着眼睛含糊地应着,身子忽然一轻,后领就被人揪住,整个人“嗖”地腾开而起!还没等我尖叫出声,后领处的手猛然松开!“啊啊啊啊啊——”一声尖叫划破荒野,某人以无比扭曲的姿势被从高空中扔下……

    “哎哟……痛痛痛……痛死了!”我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两边小腿不住抽搐着,还没来得及仰头望天感叹一下“这么高摔下来都死不了,果然是人品问题”,一声惊雷般的轰鸣就在耳边炸了开来!

    “嗖嗖嗖嗖嗖!”无数道闪亮的箭影在视线中掠过,我一惊悚猛抬腿,“啪啪啪啪啪”——脚下的土地顿时被射的如同刺猬一般。

    “人在这里!抓住她!”“展公子有令,要活的!”“包抄!用箭射她的腿!”无数人从四面八方窜了出来,手里或者提着明晃晃的弓箭、长剑或者举着一张鬼画符似的画像,看了我一眼,登时大喊:“没有错!和画像上的人一模一样!快上!”

    “妈呀!”我吓得屁滚尿流,手脚并用地窜进草堆里,身后是密密麻麻追击而来的箭矢和鼎沸的人声。

    ……

    “呼呼呼呼呼……咳咳……”气喘吁吁地跑回原处时,曾少离正在给小小和小九扎头发,见我回来,歪斜眼一弯,像招呼着丈夫吃早饭的妻子一样贤惠:“衣服,要穿吗?”

    “穿……”我认命地接过衣服哭丧着脸走开,“我马上穿……”

    相处(下)

    于是,穿了。

    一件衣服黄中带黑,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靠近一闻还能嗅到淡淡的尿味。我强忍了好久才抑制住心头想将这件衣服撕下来扔到曾少离脸上的冲动。再看一眼已经梳洗干净的两个小孩,心中怨气倍增:“性别歧视!”

    曾少离头也不回,拉着两个孩子就往前走。为了乔装成功,他还特地给了我一个类似挑杠的古铜色器具,那东西臭烘烘,也不知道是从哪捎来的。我一脸嫌弃地把东西抗在背上,耷拉着头跟在后面迈小碎步。

    走出高过人身的草堆,周围突然热闹起来。数不清的马匹从身边飞窜而过,穿着官服的女人提着刀剑举着画像四处询问——我的脸霎时黑了一半,脑子很不幸地回想起刚才无数根擦肩而过的箭。一想到自己曾经距离成为一只箭猪那么近的距离,我握住挑杠的手就忍不住随着身体左右震动。

    一个靠在旁边的官府女人疑惑地看了我一眼,视线扫过我们四人,突然定在曾行身上,微微吃惊地张大了嘴巴:“你……你是……”

    “我只是途径此地的一介男子,带着书童和挑夜粪的手下出来闲逛而已。”曾少离笑眯眯地说着。我一翻白眼,连腹诽的心都没有了——难道他完全没有察觉到把书童和挑夜粪的放在一起是多么诡异吗?

    还是说,他的脑子是冰箱做的吗?

    果不其然,那女人的脸狠狠地扭曲了几下。就在我以为她要大声吆喝“姐妹们快过来这里有嫌疑犯”的时候,她却突然一步后退一个拱手,特狗腿地恭敬道:“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公子的雅兴了。告辞!”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女人鸡飞狗跳式地跑到远处喊了几句什么,然后一大群搜查人员同时回头望向我们,而后慷慨激昂得像要赴死一样狂奔离开……

    我整理了下思绪,严肃地问曾少离:“你确定你没有做过屠城之类的大案子吧?”我们跟着你,生命有保障的吧?

    曾少离:“……”

    华光四射的艳阳穿过层层叠叠的树的缝隙,在间或有一两个路人的林间小道上落下星星点点的光晕。刘莲正翘着脚毫无形象地倚在树干上,双手有一把没一把地往嘴里扔瓜子。胡乱嚼几下后,瓜子壳便子弹般从唇间弹飞出去,深深嵌入对面的树干中,赫然形成 “刘莲到此一游”的字样。

    一道道密报在她吃瓜子时传过来,被她不耐烦地当苍蝇拍到了一边。现在瓜子吃完了,看着堆成小山状的密报,刘莲心里涌现出一股莫名的工作热情,便捻起纸条瞟了起来,妩媚妖异的脸上登时万紫千红神色诡异无比扭曲。

    “报,阮璐抵达福雷城。”

    “报,阮璐与京城二公子在福雷城大打出手,初步判断是阮璐看不惯二公子恃强凌弱挺身而出。”

    “报,二公子手下侍卫尽出,阮璐安然无恙。”

    “报,阮璐不知去向……”

    “报……”

    “报……”

    最新的密报是阮璐携两个小乞丐杀出重围直冲城外,把刘莲看得那个心花怒放眉飞色舞。本来嘛,刘莲对阮璐也就是有那么一点好感,但毕竟是自己看上了的人,能有那个魄力跟京城二公子大打出手,也就说明了她不为美□惑。再加上阮璐之前惊心动魄的演讲,可以说现在刘莲对她的好感是进度惊人直线上升。

    又一道密报呼啸而至,刘莲头也不抬地信手“唰”一声截住,打开一看:“报,阮璐一众距林荫处仅三里。阮璐速度下降。”

    “就在附近?”刘莲一蹙眉,旋即露出一抹淡然自信的笑,身形一闪,飘忽地从树顶间飞掠过去。

    柔和的阳光斜挂在苍松翠柏不凋的枝叶上,显得那么安静肃穆。曾少离一手拉着小小,一手拉着小九,边走边对着周围的花草树木颔首微笑——在我看来他的举动完全是精神病患者的初期症状,但碍于拿人手短(我身上那件黄|色泛黑并时刻散发着幽臭的衣服),吃人口软(几天的干粮都是他负责的,虽然我本身没吃多少,但小九的实力不可忽视),最重要的是他帮我们挡住了成为箭猪的命运——至少在确保安全之前,我忍!

    沉默,走。

    曾少离发出一声惊呼,往前紧走几步又回头看向我:“这里有棵小树好像被折断了,我且去看看。”

    我严肃地点头:“好。”

    于是他带着小小和小九细心地用手帕将被折断的小树包扎好,又给它浇上水,站起来观察半天,发现小树生长的地方实在太接近交通要道,干脆将整棵树挖起来,迁移到比较深入的地方。临走前,还特地温柔地对那棵在风中颤抖不已的小树轻声鼓励:“你一定会成为一棵苍天大树的,加油!”

    “……”你要鼓励那棵树也就算了,用得着在人家树干上绑一个人头那么大的蝴蝶结吗!?你到底是想让它成为苍天大树还是想提早压断它啊!?我在心里翻着白眼,脸上却保持着一片平和。

    继续沉默,继续走。

    一声箭响呼啸而过,随即不远处的草丛轻微地晃了晃,一个拿着弓箭看起来像是猎户的矮小女子从隐匿的地方跑了出来,往草丛一捞,一只染血的大田鼠就出现在了她的手中。

    曾少离发出一声惊呼,往前紧走几步又回头看向我:“你等我一下,我去救救那只小田鼠,马上回来。”

    我额头微微抽搐,严肃地点头:“好……”

    于是他义愤填膺地拉着小小和小九冲上去和那个矮小女人理论,可怜那女的刚抬起头就被他惊人的气势吓倒,脸登时红了大片,唯唯诺诺地点头。最后迫于威胁,将那只小田鼠好好埋葬了起来。曾少离嫌气氛不够,还半蹲在那坡小土堆前面梨花带雨地念了首悼念诗,题名为《少离葬鼠》。

    “……”所以说,你脑子有毛病是吧?你脑子真的是放在冰箱里的吧?黛玉葬花也就算了,你还来个少离葬鼠!?人家杀只老鼠关你什么事啊,搞不好人家是拿来吃的呢!我在心里边翻白眼边竖中指,脸上还是努力维持着一片平和。

    然后继续沉默,继续走。

    我阴沉着脸拖着千斤重的身体艰难地往前挪着,那个挑杠型的东西不但臭,还相当有重量。我边磨蹭着那个东西粗糙的表面,边暗自斟酌这是不是镶金的。一个身形冷不防“呼啦”一声从空中落下挡在了眼前。

    曾少离发出一声惊呼,往前紧走几步又回头看向我:“阮……”

    “又怎么了!?你有完没完!?”我一声怒吼。

    曾少离愣了愣,伸手往前面戳了戳:“找你的。”

    我顺着他的手指往前面看去。

    “璐儿,没想到又见面了,莫非这便是世人所说的缘分?”眼前的人笑得清纯可爱,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水波含情地看过来,好像我们是在某个风花雪月的良好环境之下偶遇一样。我眨了眨眼睛,看了眼头顶炽烈的太阳,再看一眼这个突然不知从那里冒出来的女人。

    疯子一个,鉴定完毕。

    垂下头绕过她,继续往前挪,曾少离不明状况地拉着小小和小九跟上。走出了大概十米左右,终于意识到自己被忽略了的某人猛地回头,脚下一点,倏忽追了上来:“等……”

    “嗖”一声,刘莲脸一侧,恰好躲过一支呼啸而过的白影,但随着躲闪的动作,伸出的手稍微偏移了一点,没有拍到目标的肩膀。

    白影在空中转了个弯,“咕噜咕噜”地转了回来,稳稳地落在了曾少离的头上——发髻。刘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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