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弥自觉被萧衍耍了一遭,正要发难,新罗那边却传来消息,闽南军平定岑氏之乱后班师途中,在淮西遇上了匪徒作乱,监军圣武将军姜子怡不幸战死。姜弥痛失长子,哀痛万分,多日闭门不朝,萧衍一边差人安抚,一边快速地清肃了北衙六军里姜弥残余的势力,将上下皆收归己用。
据说,淮西郡公范瑛多次给姜弥写信,称圣武将军之死全是闽南军疏于防范所致,跟自己的淮西军没有半点干系。
但究竟是怎么回事,远在长安的人无从得知,而姜弥能不能再像从前那样信任范瑛也无从得知。
所知道的是,经此一役,姜弥几乎是被萧衍打得措手不及,彻底丢了北衙六军的控制权,姜弥手中所握有的兵权,除了远在韶关的驻军外,便只剩下了宣水长曲驻军。据说,萧衍曾在朝堂上说,“宣水长曲军为当年舅舅扶朕登位立下了汗马功劳,只要舅舅初心不改,尽力辅佐朕,京郊驻军便永远都是舅舅所掌,朕绝不干涉。”
这也算是变相的示好和解了,台阶在前,姜弥就算不愿也不得不下,因为如今的这位皇帝陛下羽翼渐丰,已与刚登基时不可同日而语。
而另一件大事,便是锦佑侯谢廷昝上表请辞,要求乞骸骨归乡,辞去自己身上的御史台大夫一职。萧衍再三挽留不果,便准了他的致仕,同时也准了他请求其子谢道蕴和芳蔼公主合离的折子。
到现在我才完全明白,他为何明知道芳蔼与谢道蕴过不到一块儿,却迟迟不肯让他们和离。他是在逼谢廷昝离开朝堂,谢氏乃世家之首,世代簪缨,门庭显赫,若是自己儿子是断袖的丑闻传扬了出去,那不仅会败坏门楣,令宗族蒙羞,甚至会沦为天下人笑谈。而把芳蔼放在他们家,就是一块随时都可能被揭开的遮羞布,芳蔼是太后的宝贝女儿,不定哪天闹起来,这些事便再也兜不住了。
或许谢廷昝是体会了圣意,或许他是被萧衍六亲不认的心狠手辣所惊到了,趁着自己还没到宜川和意清的下场,赶紧急流勇退。
第94章
萧衍登基一年半的时间,清肃世家皇亲,收归兵权,布置西南边陲,与突厥、新罗交好,推行兵法制与税法改革,桩桩件件得心应手,手到擒来。朝局如棋局,几乎全都在他的算计之中了,手段之高明直让人心骇。
他天生就该是皇帝,换了旁人上来,决不可能做的比他还好。
我去祁康殿给太后请安时碰见了芳蔼,她梳着妇人发髻,眼角眉梢再不似从前飞俏明媚,总似笼着淡抹的哀愁,望人的时候也是凄凄哀哀,好像随时能落下泪似的。
不禁心酸,不忍多看她。
太后叹道:“皇后病了这么些日子,皇帝也不让探望,好些事哀家早该跟你商议。”她怜惜地看了看低头专心剥橘子的芳蔼,说:“合离便合离了,不碍着再嫁,给芳蔼再张罗件亲事,这一次咱们不求门楣,就看人。”
我忙点头,却听芳蔼轻声道:“儿臣不想再嫁了,儿臣想一辈子守在母后身边。”
“胡说。”太后低声道:“哀家还能活几年,等哀家走了,谁给你做主?”
芳蔼蠕动了下嘴唇,没有再说话。
我忙道:“不如先让芳蔼妹妹安安稳稳地在宫里住几日,等她养好了精神再挑。门楣自是不重要的,也得芳蔼妹妹喜欢才行。”
芳蔼深切地看了我一眼,往太后身边靠了靠,“嫂嫂说的正合芳蔼心意。”
太后便也随了我们,不再坚持。
走时芳蔼亲自送我出来,她拉了我的手,到了檐下僻静处,凝重了神色问:“嫂嫂,你和皇兄怎么了?你的手又是怎么了?”
我微抬了手腕,若无其事地笑问:“什么怎么了?”
她平静道:“你就别瞒我了,刚才你抬茶瓯时我就看出来了,只有右手使得上劲,我方才故意拉你左手,腕上缠着厚重的白纱,你还敢跟我说没事?”
我自嘲地摇了摇头:“妹妹果然比从前心思细腻了许多,什么都瞒不住你。”
芳蔼拢着我的肩膀,缓声细语道:“嫂嫂,你就算是跟皇兄闹了别扭,也万不能去伤害自己。更何况……”她凝睇着我,忧色毕露:“前些日子我去太极殿,见皇兄身边跟了个宫女,容貌、体态与你有八分相像,你怎么能让这样的人在皇兄身边伺候?昨夜皇兄在太极殿宴请楚国公,多喝了几杯,那宫女便有意无意地凑到他跟前,多亏我留了个心眼,见她避开魏春秋把皇兄往内殿扶,便跟上了。软塌上皇兄竟拉着她的手叫你的名字,那宫女也可恶,竟半推半就地应了,我上前将皇兄唤醒,他这才让那宫女出去。”
我缄默不语,却听芳蔼说:“这世上恩爱夫妻本就难得,更何况是皇家。但是,再深的感情也经不起磋磨疏离,皇兄心中爱你至深,不管你们之前因何生龃龉,你便不能给他个台阶下吗?”
台阶?芳蔼若是知道萧衍对我所做的种种,便会知道,萧衍要的不是台阶,而是我把心挖出来给他看看。
但她一番热忱,一番殷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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