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下一咯噔,有种微妙的不安。问她:“芳蔼,你怎么了?”
她仓惶将视线收回来,蕴出了一抹勉强浅浮的笑,“没什么,嫂嫂对不住,芳蔼家里的烦心事太多了,总这么副苦样子,平白让嫂嫂跟着忧心。”她微低了头,话锋一转,怅惘地说:“芳蔼羡慕嫂嫂,能嫁给一个心里只有你的夫君。”
这话听着便觉心酸。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抓住她的手,沉默了一会儿,劝道:“你也会有的。”
芳蔼苦涩地扯了扯嘴角,“不敢奢望了。”
我望着她的侧面,依旧柔婉秀丽,却在不到一年之间,活生生从一个对外来充满憧憬的娇俏少女变成了心如死灰的妇人。
明知她心底成了枯井,寂落无边,却不知该如何开解。只这么坐了一下午,芳蔼起身告辞,才结束了这一面。
我近来总是不安,见了芳蔼之后更加不安,总觉得出了什么事。前夜睡觉时我做了一个梦,梦里回到了吴越侯府,将怀淑送给我的桂花糖放进了嵌海珠白小玉莲花的瓷罐里,埋在了我闺房前的土里,却生生地被母亲带人挖了出来。
眼见着一整罐的桂花糖都要被拿走,我抹着眼泪嘤嘤哭道:“母亲坏,我不要你了。”谁知这句话刚一说完,眼前诸人突然消失,宛如一缕烟雾般被阳光驱散,缥缈杳然,再无踪影。我独自在院落里奔走,唯见满庭花树葳蕤可爱,却连一个人都找不见,因而急得满脸是泪,竟在睡梦中哭喊了出来。
我溺在梦魇里,忧伤不能自抑,直到萧衍将我叫醒。他半坐起身子抚着我脸颊上的泪,柔声说:“孝钰,你做梦了。”我茫然地点了点头,哀凄凄地看向他。
“梦里你总喊爹,娘,意初,你是不是想他们了?”萧衍的声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嘶哑悲悯。
我点头,又忍不住地哭出了声,那个梦太过逼真,又正应了我连日来的担忧感伤,总也走不出来。
萧衍微垂了头,好长时间未语。他喉咙间不住地滚动,好像是在压抑着什么似的,沉默了许久,他冲我道:“你还有一个月就要生了,等孩子生出来我陪你去看他们。”
我点头,将他的胳膊抱在怀里复又闭上了眼睛。太医曾说过,这几日我得注意休息,不然肚子里的孩子光不好,为了孩子,我不能胡思乱想了,我得保重我自己的身体,只剩下一个月,我一定要生下一个健康的皇子。
这样想着,日子便觉得没那么难捱了。只要生下了孩子,昭阳殿那风声鹤唳的禁卫便能解除,我可以去到外面,想见谁就见谁,再也不必躲在这囚笼里没日没夜地胡乱揣测。
我更加听话地去喝那些苦的直往舌根蹿的药汤,守着我的太医也都是太医院里老资历的,他们除了请脉问诊,现在也会说些宽慰我的话,告诉我孩子很康健,只要在忍上几天,必定能安稳生下来。
他们说这话时,嬿好守在一边,痴痴傻傻地对着太医发愣,我仔细一看她也不是对着太医,目光涣散好似在走神,再仔细看看,眼睛都红肿了起来,看上去憔悴了不少。
等太医走了,我问她:“你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吗?怎么好像哭过了?”
嬿好怔了怔,使劲儿地低了低头,闷生生地说:“是,孟姑欺负我了,姑娘得给我做主。”
正在往羊脂白玉花瓶里插芙蓉枝的孟姑闻言,像是吃了一惊,睁大了眼睛看嬿好,看了几眼立马换了一副厉色,道:“我不过说了你几句,娘娘马上要生产了,你就别往外跑了,你怎么就上了心,还哭上了,我以后不说你了还不成吗?”
嬿好撇了撇嘴,似是要哭,但又忍了回去,“我以后不这样了还不成吗?又不是我想哭,就是忍不住……”
我想安慰安慰嬿好,但考虑孟姑又是萧衍放在我身边的人,不好偏袒的太过,只得公允地说:“孟姑是昭阳殿管事,她说你两句也说得着。都怪我平时把你惯坏了,竟打不得骂不得了。”
嬿好吸了吸鼻子,脸颊鼓鼓的煞是可爱,“姑娘,奴婢知道错了,以后不这么娇气了,你别生气,对孩子不好。”
我闻言深吸了口气,冲她笑道:“我哪会跟你生气。”又看了看孟姑,“你们像我的家人一样,我怎么舍得跟你们生气。”
这下孟姑的眼也红了,她握着芙蓉枝半晌没动,婀娜的身姿颤了颤,费了好大劲才憋出来一句话:“奴婢只盼望着娘娘尽早生下皇子,别的事都不要紧。”
我诧异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嬿好,呢喃:“你们好生奇怪,莫非是我要生了,人也跟着呆傻了,看谁都不对劲儿……”
夜间我想将这件事跟萧衍说来着,但又怕他背着我责罚她们,就咽了回去。趁着肚子里孩子闹腾的正厉害,我半倚靠在床榻上看守着案桌奋笔疾书批阅奏折的萧衍,幽幽地说:“看着你,我好像看见了这孩子的未来。我去看他时,他就这么埋头在一摞奏折里,跟我说‘娘,夜深了,孩儿还有奏折要批,你看够了就回去吧。’”萧衍背对着我笑得脊背直颤抖,“你这是咒我呢,若要轮到他批奏折,多半我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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