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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生活面面观(完结)第163部分阅读

    明朝生活面面观(完结) 作者:rouwenwu

    最终寻得一个茬,大肆发作,硬是遣走了许先生。

    文箐听说许先生被遣,他一介秀才没了教职,生计便受影响,着了褚群送了些吃食与炭火过去,自己带了弟弟亲自去与许先生那处延请:商定来年到自适居中教文简。

    文简高兴地道:“姐姐,这下好了,我学武也有老师了,学文有许先生还有商大哥……”今年再见得吴师傅,文简那学武的劲头儿又勾起来了。文箐见弟弟乐意强身健体,她十分高兴地从近处的兵屯处延请了一位百户,教授文简骑马与射箭之术。

    可是,待听得“商大哥”时,文箐道:“商先生不是去游学了吗?再说,他也要备考了吧?。”

    文简狡黠地道:“姐,你上次不是说我要的先生我自己做主吗?我前些日子与商大哥还通了信呢,他已归家了,二哥也乐意商大哥来教我们,特地写信请他来年元宵节过来……”

    文箐听得头大,想着弟弟也是人小主意大,背着自己也偷偷地来了这一招。文简与孙豪暗中通信,这事儿是她许可的,可是没想到开了这个口以后,文简竟也与商辂往来通信自己竟然毫不知情。又恼又气,说与方氏听。

    方氏笑道:“你不是说那位商先生年少高才,来日前程不可限量,教文简不是正好?”

    “可是,他也不能这般自作主张啊。要是我再多请了两个老师来,这家中不过几个孩子,却是甚多先生,先生竟比学生还多,传出去笑话死人了。我到时遣了哪个去?”文箐抱怨弟弟差点儿给自己添麻烦。

    方氏直言道:“他这是有样学样。你主张大,他主张也不小,现下晓得你三婶见你就犯头痛症了吧?。”

    文箐哑然。

    可是华庭那边听说商辂会来,却是高兴得很,“表妹,太好了。我也想请商先生呢,若是他教我,我必定认认真真的读书。”

    他姐华嫣骂他道:“原来你今年是故意这般马虎读书?”

    正笑闹着,成衣铺子那边的伙计送了一大筐米鱼与黄鱼过来,说是自己东家给周家四小姐送的年货,感谢这一年来的照顾。

    天寒地冻的,家中人都忙着制绒衣,实在没时间来整理这些个鱼。文箐让范家大小子去请杜家几位娘子来帮忙清理这些,他们是渔户,这些最是在行。

    可是,杜家娘子破了鱼肚之后,却是将鱼膘小心地放到一边,用水洗净,晾晒起来,甚至连鱼鳞也小心地刮下来,洗净了。

    文箐见他们干活十分细致,心中欢喜,大方地道:“杜娘子,你若好这一口,喜吃鱼膘,只管拿回家做了吃,不用给我们留下来。”

    杜四家的娘子与文箐最熟,见四小姐误以为自己要吃,忙解释道:“四小姐,这个吃可不是用锅直接炖了吃。这米鱼与黄鱼的膘最是能用来做胶,却是极好的。”

    然后说起鱼胶制做的胶可以做补药,冬天正是吃的好时候。文箐听得十分好奇,道:“我只听过北地产阿胶,用的黑驴皮最是好,可是没想到过这个鱼膘也能做胶。那你这些鱼鳞也是有用的不成?”

    “正是,这米鱼鳞多胶,熬制了,便能用来胶粘其他物事,补个船缝或者一个小洞眼,都是极好。”

    真是闻所未闻,却是个真事儿。文箐不得不感叹:三百六十行,哪行都有其门道;古人太会利用一切资源了。

    然后说到胶,突然想到文简到现在还没学会游泳,若是给他做一个救生圈,是不是多了一个保险,他学起来也快,自己就可以放心一些?“这制出来的胶可得紧?能粘上羊皮吗?。”

    “小姐是要拿来粘羊皮,那这米鱼胶是最粘不过的了。过几日我做来,小姐只管用便是了。”杜家娘子赶紧讨好。

    “那粘得可牢靠?要是经常泡水里,会不会脱开来?”文箐仍是怀疑古代胶的粘度,不放心地问道。

    “小姐,咱们船日日下水呢。不止是用漆刷过而已,更是因了胶的缘故呢。只要莫冻上了,哪会开了缝……”杜家娘子不嫌麻烦,细细地与文箐解释。

    文箐是越问越心虚,虽然这在别人看来是“不耻下问”,可是这更自己一个“知识分子”原来连个白丁也不如。

    鱼胶粘性强,却有一个缺点那就是:冻点低。遇到冰天雪地,只刷过鱼胶的地方就容易冻裂开缝。现下做得,就可以将胶冻成块状,到夏日也要以取用。

    文箐听得杜家娘子这般说完,道:“那我现下用不着这个,等天热了,我再制胶吧。这些鱼膘你拿去吧。”

    杜家娘子道:“小姐,天热了,可不是做胶的时候,彼时不说蚊蝇,就算做出干净的胶汁来,只怕也是个臭的呢。如今小姐这屋里温度正合适,又无蚊虫,做好了,密封妥后贮藏起来,哪日要用了,只管取出来便是了。”

    文箐再次露了个怯。可是又被杜家娘子勾起了兴致,竟认真讨教起如何作鱼胶的法子来。

    古代海边渔户要纳征,则是每年必要缴足定量的鱼油鱼膘方才作数。而鱼膘制胶的法子,说简单也不太简单,说复杂嘛可又只是那一种材料。大体做法就是:平日将鱼膘晒干贮藏,到得要制胶时取出来,温水浸发至软,然后剪碎了继续浸泡至少一天一夜以上,上锅蒸至糯软粘牙即可取出来,放到杵臼里捣杵至胶状,然后是熬制出胶汁来。

    文箐听得这些程序,真是想不到古人是怎么发明这些法子来的。她一直以为就是米糊熬制粘粘信或者糊糊窗纸类的,没想到自己还忽略了好多生活细节。后来想想自家门窗缝隙的封口处,好似也是胶粘铅铸,闭不透风。古人用最简单的材质,将精细功艺发挥到了极致,做出来的物事只能叫她这个后代人叫绝不已,以至于好些时候都是少见多怪。

    生活细节处处留心,才发现处处皆是学问。

    文箐这么想着,又去瞧了一下大棚里的蔬菜长势如何。早先种下的四季豆都开过花了,长出了比筷子略细一点的小长条来。

    范弯喜不自胜地道:“小姐,小姐,您瞧,只需过得十来天,这新鲜四季豆就能吃上了。褚管事说小姐要摘了去食肆,那这一卖,肯定客人都多起来了……”

    嘉禾却指着开着紫花的茄子树问范弯道:“这个,是不是也快了?都开花了呢。”

    范弯道:“可惜种晚了几日,要不现下早见到茄儿了。小姐,这在年前,少爷肯定能吃上。”

    文箐笑了一声,道:“你可莫在他跟前说这个,他恨不得天天钻进大棚里来瞧。这大冷天的,嘉禾可没少给他洗衣衫。”

    一边说,一边摸了一下细长的丝瓜,道:“我以前老分不清黄瓜花与丝瓜花,如今倒是晓得了。范大哥,这丝瓜也快长好了,过三五日能摘得多少?”

    范弯一转身,带倒了一根去着四季豆藤的竿子,扶起来,不好意思地搓搓手,道:“得有十来根呢。李管事带回来的油饼渣子想来真是极管用,我用水一泡,浇在这藤上,瞧,现下这叶儿都比以前的长得大了,这丝瓜藤啊,长得可快了。”为了应证自己所言不虚,他踮起脚尖,将顶棚上的一个排草费力地推开,喘着粗气,看着阳光射下来,落在叶面上。

    文箐瞧得嫩绿姨绿的叶儿,在风中摇摆着,在阳光下透露出无限生机,真跟春末夏初一般,生机盎然。“这头茬的丝瓜,送几根与我舅姆那儿,再送几根给二伯母那处,三婶厨房也莫忘了,让他们尝尝鲜。对了,豆牙韭黄也别忘了捎些过去。”唯独没提四婶邓氏。过后,她自己也想起来不该这样太明鲜地区别对待了,又小声道了句:“给两根与文筹文筠尝尝鲜吧。”

    嘉禾拔了几根水芹,轻轻地拍了后泥,道:“这个季节还能吃到水芹,真是想都不敢想啊。没想到咱们第一年,就真试出来了。这个暖棚可实在是太好了……”

    范弯一脸得意,这个暖棚从最初搭建就是他一手泥一块土弄起来的,地里的菜也是他一畦一畦看着长出来的,能不高兴吗?“小姐,听说咱们前两天,上的青豆,食肆都闹开了,苏州城里都说咱们食肆不一般呢。”

    文箐一想到这事,也是非常高兴。“且瞧瞧,若是卖得好,明年将这大棚再多搭建些,反正咱们有炭火,你只管烧暖了,让这里如春夏一般。或是忙不过来,到时再请人来帮你一道……”

    范弯笑得眼眯成一条缝,晃一晃自己的大胳膊,铜锣噪子再次亮起来,道:“不用,不用,我与我家大小子就能做得了。再请人,他们偷学了去,咱们不是亏了吗?。”

    这人,看着粗放,没想到还有小心计,文箐笑了笑。在这里呆了一会儿,只觉得湿气挺大的,棚里燃着灯,昏昏暗暗的,有种雾渚汀兰的感觉。她抹一了把汗,道:“这大棚,若没有下雪下雨,正午时分还是好生将顶多打开些,晒晒太阳。”

    也幸亏范弯一把力气,一个人也能做得了这些粗活,加上他家人多,那些花粉都是人工授粉,文箐认为,今年若许该给范家一个大袖包才是。

    从建屋排风,屋顶毡盖,到自己请人搭建暖棚逆冬种菜,又到由风扇车、水筒车改制简易油烟机,再到跟人学制胶,文箐隐隐约约觉得自己来到明代,见识了几百年前的工艺技术,在未来若是自己要寻一个有意义的发展方向,似乎也不一定就要走纯正商业之途,或许……

    她这念头才动,还没理好头绪,却被褚群打断了。

    褚群急急地来到自适居,一脸愧疚与自责,道:“小姐,食肆铺面易主了,咱们……”

    正文331 腹背受敌

    文箐心下突地一跳,稳住心神,道:“易主了?可是,这铺面如今赁给我们,他要,定得先征求我们的许可,房东怎么未提前与咱们说?”

    文箐此时有些后悔,以前生怕用钱紧张,吸取了三舅的教训,不敢将钱全部投出,于是小心为上手里总是存点活钱,当日就只是赁铺子。哪想到,终归那铺面是人家的,人家要违约,自己生意则刚开张,这……

    这回,等于是她自己授人把柄,活活被人制约了。甚是不痛快。

    褚群鼻上冷汗直冒,见小姐也是很紧张,他只恨自己才知晓这件事,小姐措手不及,他也同样想不出好办法来。“这都是我的错,我只想着交了他一年的房钱,便没再去与他多打交道。”

    当初,文箐想毁约,那房主死活不同意退钱,只强调文箐赁了一年,其他概不负责。“咱们开业时不是专门给他送了菜食过去吗?那时他也不透露口风,好端端地为何就突然卖于人了?算了,莫管他如何,只咱们有约在先,他私自转卖于人在后,咱们只管继续做咱们的。难道房子易主了,新房主不顾原赁约,不让我们做了?”

    她观褚群的表情,显然是自己所料不差。褚群开口说出来是:“如今,新房主却是不太好说话,竟要撵了咱们,食肆只怕开不下去了。”

    “他还讲不讲道理了?这房子突然易主,我有契在先,按律也该优先咱们才是。我没怪责他们违例就已算好的了,怎的还敢来赶我们?李家舅舅不就在衙门吗?咱们找他去……”文箐想到这事,突然就想到了归州刘老头恶意骗房租一事。

    褚群灰败着脸道:“小姐,房主曾想卖那铺面与咱们,只是九月份时咱们要退房,如今人家就是拿了那时的借口来说事儿;再者而言,那铺面不是直接卖的……”

    文箐给他这句话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是卖的?那屋子又怎么着是易主了?你把这事好生给我说个明白,我都糊涂了。”

    原来是房主年迈,子早丧,膝下只有一孙,被其管教得不知人间险恶,年少天真无知得很,更不懂经营。前些日子房主病了,急着用钱,而文箐那时又闹着要退租,他自然是不同意,后来见文箐食肆开张,才略松了一口气,如此一来,每年租金倒也能维持生活。可是,不曾想,上月其孙心忧切,出门取药时结识一友,那人有些赚钱营生来钱极快。其孙当时不以为然,取了十贯钞,没想到过几日其友人还回来五十贯钞,再过几日,其友又劝其投资,这回其孙将上回的一十贯钞付于其,这次则是二百贯钞,如此往复几次,其孙亦觉得其友来钱实是太快,不免心动,问及详情。道是赌蛐蛐,而且这蛐蛐本来就是苏州一霸,无出其右,稳赚不赔,还带他去瞧了一回。又说最近有场大赌,若入钱千贯,定有五千贯以上赚头,若是入钱万贯,定是十万贯赚头,劝其入伙。其孙这时已起贪财之意,蠢蠢欲动,听其友所劝,背着祖父私自将这铺面便折价入了股。先小小地试了两次蛐蛐皆是赢,人人道他是今日鸿运来临,吉星高照,赌运勃发必定发大财了,他想走也就没走得了,被友人拉住再押,一输一赢,输大赢小,想扳回本,最后是输袖了眼,输了个精光。铺面由此易主。

    文箐一听,哭笑不得。多明显啊,这就是个局啊。“也就是说,这铺面被房主孙子做为赌本,押给人家了,所以不能按那样来论了。新房主要赶我们走,我们也只能找旧房主去理论?最多不过是讨回些租金,这有甚么用啊……”

    褚群一脸丧气,头低垂,请罪道:“小姐,都怨我,我也是生气不已,很是不甘,便寻上原房主家中……”

    没想到,惹了祸。原房主本来有些病,其孙赌输了,不敢说与祖父听。结果褚群上门去寻理由,做祖父的自是不知,着人寻回其孙。其孙支吾其言欲做掩饰,责褚群乱说话,褚群见这情状自然是恼怒,当面将事儿说将出来,其孙这时才恸哭说了实情。老房主一口痰卡住了,气没上来,于是,人没了……其孙怨怪到褚群头上,要褚群赔偿祖父命来。褚群一见事已如此,讨个公道不成,倒被一条人命缠上身,和这无知少年又论不出个公道来。

    原房主气死了?文箐听到后半段,真正叫: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降。自己的食肆也就是想找人赔偿,现下都没法子了?

    嘉禾听了,恼道:“好没道理。这不明明是作孙子的做了不孝之事活活气死他祖父吗?怎的还诬上了褚管事你了?”

    文箐皱了皱眉,道:“那孙子本来就不懂事,被人一哄上了当,祖父又被气死了,他没处发泄,自然是赖上了褚管事。想来,咱们就算找他们理论,只怕那违约的房钱也要不回来了。”

    可不是,原房主孙子现下六神无主,缠上褚群,而褚群逼他,他则是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已然没道理可讲了。能摆脱那人厮缠,已是幸事了。

    褚群苦着脸道:“他非说是我上门才致他祖父没了,先是让我赔命一条,后来又赖着我给他赔丧葬费。这种人,又没法与之讲道理,我求到三爷处,得李家舅爷出手相助,才脱了身。”

    文箐直叹气,房钱是小事,丧葬费本来与自己无关,不可能让自己出,只是,食肆开不下去了。“新房主那边要价如何?”

    褚群哭丧着脸,道:“我连人都没法见着,昨日上午才听其下人来知会,着这两日赶紧搬,否则铺子里的桌椅碗筷厨具到时……小姐,我觉得这事蹊跷得很,是不是他们冲着咱们的食肆来的?哪家眼袖咱们食肆生意袖火,然后连带房主也给害了去?否则哪有这般不通情理的,立时撵人的,也不与我们谈条件的?”

    他虽然急得嘴角起泡,满额头皱纹,可是,毕竟也是生意场上混的,想了想,只觉事儿不是这般简单,于是自己在来时的路上想了一路,连猜带想,只觉得有人心怀不轨,明着是赌了这铺面去,实际上,只怕是要自家食肆没有立足之地。

    文箐听他这么一说,长长地叹一口气,说实话,她也有这么想法,可是无凭无据的。只是新房主不露面,不给洽谈的机会,明摆着是不给现在的食肆东家面子,想来是谈不成了。“我三叔那边如何说?”

    “三爷那边只说让人在查这事。这事也是昨儿个下午到今天上午发生的,我这一脱身,急着赶来知会小姐。”褚群脸色苍白,昨晚一宿未睡,被原房主小孙子缠了一夜,现下脑子都有些发懵。

    明明大好的生意,自己做掌柜的正有点风生水起的感觉,哪知,转眼间就成空。这个打击对他来说,太大了,简直没法接受。所以当时他在原房主那里,揪着其孙子闹翻了,回过头来,才发现房主气死了。这下倒了大霉了,连带着小姐食肆开不成,钱也要不回来了。

    同样,对文箐也是,她愣愣地听着嘉禾道:“方才小姐还与我们在大棚里说,送些刚结出来的菜到食肆,怎的一转眼就这样了?”

    是啊,眼见得大棚内是一片欣欣向荣景致,她也梦想着食肆是袖火蒸蒸日上财源滚滚而来,可是,谁知突然就突然被人一棒子打了下来。“我去城里,且问三叔有何办法。”事实上,她内心深处也知没什么回旋的余地了。

    她才到城里,李氏说她今年可能是时运不济,开个食肆竟惹出人命来,好在是自家弟弟摆平了,只是食肆肯定开不成了。

    文箐苦笑。李氏唠唠叨叨道:“过几日,要不你去观里烧注香?”

    文箐点了个头,谢了她的好意。有些事,防不胜防,求菩萨,菩萨能忙得过来吗?

    李氏开始说起旁的事来,其中有一件又让文箐心烦不已。“你长房大姑妈,近日要宴客,喜得贵子呢。”

    文箐呆了一下,过一会儿才明白她指的是周玫。“同二伯母一样?那大姑妈也算是得偿所愿了,怎么之前没听家里人提及?这等喜事,只怕是要大操办一场吧。”

    李氏一撇嘴,不屑地道:“那可没法同你二伯母相提并论。她肚里可是生不出儿子来,那是从人家肚皮里崩出来的……”

    文箐更是愣了。“娇表姐也新添姨娘了?”

    “甚么姨娘?她家哪能娶得了妾室?不过是个旁人家的丫头,借腹生子,气死你大姑妈了,今日来人,让咱们去喝洗三酒。哪里是喝酒啊,实是指望着咱们作为娘家人,去给她壮门面,撑腰呢。”

    文箐一想到周玫就没甚么好感,尤其是徐家,那就更没好感,甚至于对徐家人十分的排斥,真不想听到徐家的事儿。“三婶是说,咱们要去送礼?我现下忙着这事儿,哪里还有心思去吃喜宴,只怕人家嫌我给她带去了晦气。我瞧,我还是不去了,这礼嘛,三婶帮我一起带过去吧。”

    李氏白眼一翻,嗓子又拔尖了一些,道:“我才懒得去呢。她家生了儿子,又不是她肚里生来的,是拿女儿换来的呢有甚么可喜的。”

    文箐小小地吃一惊:“换?徐娇表姐?她怎么了?”

    “哦,你不在家,这事只怕没人与你提过。你大姑妈家是要同江家攀亲呢,如今生儿子的丫环正是江家下人,你说这,徐家是不是赚了?用一个女儿换一个儿子来……”

    江家真要与徐家联姻?徐娇当日与其姐的话,看来成真了。在她们姐妹来说,倒是各得归属。文箐心里冷哼一声,耳听李氏继续道:“江家当初那么害你三舅一家,又害你大舅,连带着将我们一家也害了进去,这仇可大了去了我们家如今可半点不想与他通来往,更没法坐一桌你三叔气坏了,这礼真不想送明日给她半匹布,让你大伯母带过去”

    雷氏?雷氏上次因为文筼的婚事差被儿被徐妍抢走,暗中十分生周玫的气,这会儿她能去给周玫撑腰?“大伯母亲自去?”

    李氏叹口气道:“她不去能行吗?你二伯母有孕在身,是不能去的。你二伯父去,也只一个人;至于你,就算想去也不顶事,你二伯母想让我去,我实在不想见江家的人,不去;你四婶怕是要去的,好不容易有机会让她露脸呢,她从长沙回来,一直盼着出门长些威风,哼……”

    文箐最烦这些家长里短的事,可是不应付不成。“三婶送哪些?我也照样备一份吧,这些我都不懂。”她心里烦死了,实在没心力管这个,于是只拜托李氏去办。

    李氏吊着嗓子道:“办甚么啊?方才还与你二伯母说起,若咱们礼送重了,那是白白便宜人家生的那个小的了,好象咱们巴不得人家给徐家生了儿子,这是讨好那小的呢。”

    文箐没想到还有多么心思在里头。“那真的就一匹布?再送几升米一百来贯钞?”

    李氏烦躁地道:“这也是个烦心事,闹得一家都不安宁。你二伯父生气了,不想去。可是他不去,没人为你大姑妈撑腰,来大姑妈在徐家日子更不好过。万幸的那是个外头丫环生的,还不是甚么妾室,若不然……”说到这里,方才想到文箐也是妾室徐氏所生,便刹住了嘴。

    文箐装作没听见。

    周腾归家,叹气,说那食肆已作为赌注抵给人了,有原房主孙子的亲笔签字做据,且有一干人为证。至于新的房主,则是江家的亲家:刁家。周腾也不想与其打交道。

    文箐这下算是死了心,刚开张的袖袖火火的食肆要关门了,之前白高兴了,一腔心血付水流。她很是惆怅。吩咐褚群道:“明日我与你且去寻寻铺面,下午你着人先将桌椅碗筷还有厨具餐具,都搬到我二伯母宅子里去吧。”这边房子是邓氏名下,她要是搬这些回来,邓氏只怕又要借机狠狠奚落一回,然后说地儿不够,她是不想听邓氏说三道四了。

    可是,福无双至,祸,却不单行。

    次日,她与褚群上街去寻经纪,经过有生意往来的肖家成衣铺子时,就听到内里闹哄哄的,然后管事的一见到褚群就迎了出来,接着发现了文箐,立时一脸苦相叫道:“周家小姐,您来得正好,现下有麻烦了……我方才派了伙计去请东家娘子,东家娘子今日外出访友,我也急得没办法,还想遣伙计去知会周小姐您……”

    正文332险象环生

    冬日,北风凛冽,街上甚寒,文箐才下了马车,又想缩回去。可是,这事儿是寻到自己头上的,不能不面对。

    嘉禾皱着眉头,见得成衣铺面门口乱哄哄的,可管事的非让小姐去主持这事儿,她生怕小姐吃了亏,劝道:“小姐,那些人吵得正紧,咱们现下进去实是不妥,她们要是冲撞了您……”

    肖家管事本来很欢喜周家小姐的意外来临,想把麻烦转手,一听嘉禾的话,认为周家要撂摊子,自然不甘愿,将期盼的目光转向褚群,诉起苦来:“褚管事,这事你们不能不管啊,现下的麻烦可是因为你们的绒衣引起的,前儿个是来挑刺说咱们缝的绒衣有污迹,我们不得已,先替你们赔了钱打发了人。哪想到,今儿来的仍是说贵家送来的绒衣没法穿,竟是个臭的……你们要不管,这叫我们铺子里的生意怎么做下去啊?”

    这间成衣铺子是文箐寄卖绒衣的铺子之一,经常与褚群往来,文箐上次与许家合作,也与铺子里的管事见过面。肖家成衣铺子是寡妇肖家娘子开办的,针线活儿做得十分不错,不过肖家娘子毕竟是妇道人家,没什么后台,更别提与周家相比了,是以接了周家的活,很是巴结文箐,毕竟文箐这边绒衣买卖给她带来不少收入。

    文箐看向旁边铺面,相邻两家卖布的,都挤出来看热闹呢,连行路的车辆行人都停下来看热闹了。这当街口上可不是说话的地儿,可是四周也没有个好去处。

    嘉禾生怕再惹出事来,只催着文箐赶紧上车,这事儿让褚管事来打发就是了。褚群见小姐迎着风,打了个喷嚏,也忙劝她上车找经纪去,自己随后就来。

    文箐慢慢转身上车,却见得肖管事满眼失望,嘴里仍叨叨地不满地提起这两日成衣铺子里的是是非非,言语里也略带不满。大意不外是自己东家娘子平日可是尽心尽意替周家小姐打点绒衣买卖,平素里各伙计也是着意推销绒衣,周小姐生意兴隆尚好,如今出了事总不能让自家承担吧?既然碰巧在场,就应该出面来解决。周家大户人家,旁人自然是要让三分,自己一介伙计,也作不得大主,客人提的要求,没法应允,事儿闹大,于周家,于肖家,都不是好事儿。前日里有人来寻事,给补点儿钱打发过去了,哪想到人家尝得甜头,今日却来了个大阵仗,竟说起那件不菲的银鼠皮领子的绒衣有异味,于是要求退货赔偿。

    他一边说着自家的苦处,一边立大马车旁,褚群被他这些话说得满脸通红,说:“我们并不是不管,只我家小姐实在不方便出面……”

    文箐走不得,索性就在车上听着这些事儿。“褚管事,且听肖管事将事情说完。找铺面的事也急不得,暂且把这事了结再说。”

    褚群详细了解事情始末,问道:“肖管事,依你所言,前日的那客人是试探,今日这来的人便是加倍赔偿?”

    肖管事懊恼道:“可不是褚管事,你也晓得,咱们铺子小,哪经得起她们这般折腾?前日小钱打发了,今次我寻思着大不了退钱予她,哪想到对方不罢休,非说咱们以次充劣。说到这点子上,那银鼠皮绒衣价格多高啊,若被罚了可是大钱了,等于这一个月我们白做活了,我们哪敢认,免不得与她争了几句,结果就闹得越发大了……褚管事,我们成衣铺子的手艺自是没得挑的,故而旁的衣衫都好,可这两日都是来退绒衣的,我们实在是……”

    在他看来,早知这样,还不如不接周家这笔买卖,前几个月是赚了些钱,可如今正是制衣的好时节,却被这些退绒衣的事情搞得生意狼狈不堪,心里也有些小意。

    嘉禾一听绒衣竟有异味,斩钉截铁道:“这不可能这定然是有人存心找茬。我家的绒衣怎会有异味?这些绒还是我一一检查完后,才分发出去,缝进里衣的。肖管事,银鼠皮的绒衣是由我们自己缝的没错,可是当日送货过来,你们也验收了,并无半点瑕疵……”

    她还要再说,却被文箐叫住了:“嘉禾,休得无理这事儿本就与肖管事无关,且好生说话”说完又对肖管事道,“对不住,她是有些着急了,失礼之处,请莫见怪。既是绒衣出了事,我们断然没有推脱到肖管事身上的道理。不如,且拿那有异味的绒衣过来一瞧?”

    肖管事一听周家小姐发话,就地解决此事,立时转忧为喜,忙道:“我这就去拿了过来。”

    褚群还是老道些,忙拉了他一把道:“且慢我家小姐在此,还请肖管事莫张扬,且待看了货再说。”他是生怕文箐被人围攻。

    嘉禾小声道:“小姐,这是有人故意为之的,咱们莫要上当了。”

    文箐点了点头,道:“我省得。可是这事万万不能推到人家成衣铺子头上,若是咱们想不出法子来,又不同意赔钱,倒是人家肖管事的夹在其中难做人,得罪他了,以后咱们的绒衣也没法在此寄卖了。”

    嘉禾认了个错,褚群在一旁道:“小姐,我也寻思着这事是故意找茬。前些日子,这银鼠皮绒衣客人定了货却不按时来成衣铺子交钱取走,现下领了回去,转头就来说有异味,退货不算,还要加倍赔钱。这,肯定有诈……”

    他与嘉禾是同样的认知。文箐想想自适居的人对于羽绒可是极认真,要是有异味,除非是不小心掺了些没洗的绒在里面,范郭氏做事有些马虎,偶有丢三落四的时候,可是阿静监督过就算也粗心,但嘉禾是一一检查过绒毛,她做事最小心,要是连续三道工序都忽略了异味的问题,这可真正是“万一”。听了肖管事之言,她也更倾向于这是来找茬的。

    她这厢正想着呢,成衣铺子里走出来一个伙计,手里捧着银鼠皮的绒衣出来,绒衣里子已被剪开,风一吹,鹅绒儿也飘了好些出来。“我家管事的正在安抚那妇人,命小的拿了这绒衣过来与小姐查验,定夺。”

    嘉禾接了过来,方要打开,立时风中飘起了一股子鸭屎臭味来。文箐侧身避开,屏息扭过头去,嘉禾往下风向挪了一下,细细地查看起来。

    文箐问伙计道:“铺子里怎么那么多妇人?现下退货的是不是只有一家?都是哪些人家?何日定的?哪日取走的?”

    伙计一一回禀,然后又说些头痛的细节:“这个……这件银鼠皮的客人最先来,闹得最凶,然后方才又来了一人,是灰鼠皮的鸭绒衣,也说有异味,她们到店里来,先说要赔钱,然后说加倍,我们管事好生与她说理,只奈何这妇人家最是嘴快,在门口就嚷嚷,喊来一众围观的人,现下店里七嘴八舌,人人都说我们铺子里的衣衫要不得,欺客不说,尽以劣充优……管事的允了要赔钱,这会儿正在商讨呢。”

    褚群四下里瞧了一下,突然见得远处有一辆牛车,这本是寻常事,可是那车旁边的一个人却是方才从成衣铺子里走出去的,而车上探出个男人头来,这人太熟悉了。他是一惊,准备叫小姐也出来看一眼,“小姐,您瞧……”结果牛车却走了。

    文箐不知所以地探出头,也只看得一个牛车的影儿。

    褚群恨恨地道:“是刘家的三郎,刘进取。小姐,您说,是不是……”然后指了一下方才在刘进取车边现下却又钻进成衣铺子里那人,道:“方才刘进取必是与他说了甚么话,我这便去铺子里瞧一瞧,看他们要耍甚么花招儿……”

    可是他还没走进去呢,原本在铺子门边嚷嚷的女人却是突然向文箐的马车方向奔了过来。

    嘉禾正翻开内里绒衣,一边瞧一边道:“小姐,这就是最近那件最贵的银鼠皮袖领鹅绒罗缎衣,是咱们做的没错,而且还是阿静亲手缝的,断不可能有异味,咱们那么多鼻子……若是旁人做的,倒还可能因为掺上家里没洗净的绒,可咱们自家缝的衣,绝对不会这般……”她抖开那绽绒的地方对着伙计道,“内里羽绒脏兮兮的,这绒衣是当着你们剪开的吗?。”

    小伙计摇摇头:“他们拿到我们铺子时就这般剪了的,直说在家闻得有异味于是剪开来查证……”

    “既不是当着你们剪开来的,肯定是有人剪开了绒衣,然后故意将臭屎污了绒,再装进来,对,一定是这般,小姐”

    小伙计苦着脸说道:“小娘子说得不错,味儿这么大,当日取走时怎可能会没人闻出来?可是人家这是明摆着来找茬的,我们铺子里也没有证据说是人家故意所为,毕竟这是客人,得罪不起。周小姐,您可有法子?”

    他话未完,一个泼妇一般的女人喷着满嘴口水已经冲了过来,叉着一只手,喝道:“来得好原来是你们家做的呢你快赔我钱来,你们做的这臭不可闻的衣衫,可是污了我一柜子……”

    后头又挤过来两个女人,个个都没好颜色,捂着鼻子,将绒衣扑面扔过来:“你们做的甚么臭绒衣,我家都被你熏得没法住人了赔钱要不咱们官府里说话如此劣物,竟让我们破费至此,没王法了吗?走……”

    那女人要上来揪文箐,褚群身子往前一挺,拦住了,劝道:“奶奶们有话好好说,我们家小姐既来了,定然……”

    他话没说完,那女人却推搡着他,叫嚷道:“好狗不挡道你拦着作甚?你们家小姐作贼心虚,事儿败露,不敢见人是么?赶紧赔我们钱来各位街坊邻居,快来看啦,周家做出来的绒衣,全是臭的啦”

    褚群见她喊开了,恨不得要上前去堵她的嘴,可是男女有别,动不得手,只怕对方冲动地找小姐麻烦,于是挡在那儿。嘉禾不甘心,也大着声音辩解道:“你们故意使坏明明是好的绒衣,这是你们故意为之我们的绒衣……”可是她这些话,干巴巴地辩解,抵不过人家那边三个成年女人的呱呱声,显然更有人在其后为其助阵的,嘉禾那一点声音终被淹没于其中,使得更多人来看热闹。

    文箐知今日这事,必然是有人故意为之,而且,她很肯定地想到幕后必然有指使人。而这个人嘛……

    前两日,文箐听几家成衣铺子的人说,先前定了货不给钱也不来取绒衣的人家,陆续有几家交了钱取了回去呢,文箐还以为一则是错把人当成刘进取的“走狗”,二则是以为刘进取这次吃了亏,学了乖,收了心,没想到他来这一招。

    这几个女人来势汹汹,个个说话刁蛮不讲理,推推搡搡,褚群落于下风,嘉禾嘴上斗不过人家,见那三个女人差点儿要推到小姐身边来,也用力回推了一下,结果对方劲儿没有她大,差点儿摔倒,于是乱叫起来,哭天咒地的。

    褚群着急地道:“小姐,您先离开,这里有我。嘉禾,上车,快挥鞭”嘉禾都忘了去卸支杆,慌忙爬上车,可是那几个女人已然围了下来,马车动弹不得,马惊是嘶鸣,响鼻一个接一个。

    文箐见这般,知道今日必须要把这事了结,于是索性钻出车来,在车前辕上高高立直身子,扫视了一下那几个女人,见她们嘴里不休不停,自己想要开口也根本是没人听,从嘉禾手上取过马鞭,凌空一抽“啪”

    声音十分清脆,前方马扬了蹄,差点儿就跑起来,嘉禾赶紧勒住马缰。

    这响动终于将一干乱糟糟的人给唬住了闹得最凶的那三个妇人也呆了一呆,说,文箐横眉怒眼,手上又是一抽,她站得高,又是将力气贯注在右手上,于是赶马鞭子被甩得更响,借这机会,文箐说了第一句话:“吵死了又不是一群鸡鸭,要论理要退货,且一张一张嘴说来比声音大,是吗?我这鞭子声音更脆,更响”

    然后,趁着对方气得还没有反应的时候,文箐手执着鞭子,指着地上那几件被人踩得不成样子的绒衣,不屑地道:“只这几件有问题吗?各位想要如何个赔法?我虽然不过是卖得几件绒衣,本钱小,可若真是绒衣有问题,也绝不赖帐。但凡是我的问题,我一定以一赔三,绝不反悔可若不是我的问题,那么讹诈之事,也绝不轻易放过。今天,当着众街妨,铺里诸位客人,咱们先将这地上的绒衣落实了:哪件是哪家订的货?出了什么问题。三位且一个一个说来,我有得是时间听你们慢慢说”

    对方想仗着人多势众,故意大造声势来寻事,哪想到文箐借这个机会,挥了马鞭,制造了更在动静来压制她们的气焰。

    那三个妇人这时见了正主出来,先是吓了一跳,可一看对方不过金钗之年,有甚么可怕的?于是立时又气焰回升,大肆嚷了起来。

    文箐暗中让褚群赶紧去请衙役来,肖管事的知晓,立时要阻止:“周小姐,我们铺子里可是小买卖,哪经得起这么大阵仗?这若告到衙门,咱们哪还有生意啊?”他也知这些人是故意的,可是无凭无据的,这些绒衣又是周家做出来的,还能有什么法子?他胆小怕事,寻思着在这时候,最好的法子就是周家小姐多赔些钱,打发走这些难缠的泼妇了结此事,便再与自己无关了。

    文箐却十分坚持:“肖管事,若你们家肖娘子在,定然也会同意我这般举措的。前日就是因为他们得了利,才变本加利地再次闹上门来,这次已不是退货问题,还涉及到我绒衣以后买卖的问题。今次你再给他们便宜,只怕他会得寸进尺,方才你不是说只要多退他们一件绒衣的钱吗?如今又如何了?他们是不是又加价了?”

    都被她说中,肖管事的也无奈,丧气地道:“可是……”

    “肖兄,上次他们是试探,如今却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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