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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生活面面观(完结)第144部分阅读

    明朝生活面面观(完结) 作者:rouwenwu

    这一下,没了人声,只有铁匠锤子击在钉上的敲击声,马的呼哧鼻息声,还有围子里传过来的“小恶霸”的“得得得”。

    文箐起身到围栏边,给骑着正乐得慌的文签加了一下油,喝了几声彩,趴在那儿看着神采飞扬青春年少的二哥,将来,定也是一好儿郎。

    文签勒住缰绳,使马停了下来,道:“四妹,可是‘老好人’的马蹄快修好了?那我让‘小恶霸’歇息一下,喘口气再牵进去。”说完,他背往后一仰,躺在‘小恶霸’背上,望向天空。家中现下只他一个男孩在,显然是憋得太厉害了。难得放松一次,活动完了,仍舍不得收场。

    文箐见“小恶霸”十分配合地也懒洋洋地驮着他踱着步,想想,这马儿还是没被自己养废了,悍劲儿有些,可是只要调教好了,也十分听话。

    终究是无聊,坡上迎着风,吹久了,难免就要患上伤风,她只好又回到马厩下。李老爹见她过来,本来正与铁匠完蛋说着话,便也没再继续下去,只吩咐铁匠这是最后一只,可得仔细了。

    过得一会儿,李老爹在“小恶霸”的圈里又铺了些干草,没话找话,对文箐道:“小姐,上回我说让马多做活,实是心里话。只是,小姐却将驴予了我家李诚,他是何德何能,得小姐……”

    文箐最怕听这些话,赶紧接话道:“老爹可莫作多想。李大哥做得好,我自当赞赏。那驴给李大哥,是因他下乡收布用得着,放在我这里就是闲着,养得更懒了。他替我在外收绒,我可是没多给他分红,寻思着拿驴抵了。说来说去,还是我占了便宜。”

    李老爹对此仍是耿耿于怀,他认为李诚得的工钱与赏钱已经够多了。文箐与沈吴氏给李诚的工钱可不低。他是个老实人,知晓四小姐刚盖完房子,现下欠着钱,听得李诚收了四小姐的驴,便把李诚骂了一通。“四小姐,你可莫惯着他了。养马是这般,人也如同此理。”

    这老人,虽然不识字,可是却是个十分知足与守本份的。文箐在心里暗暗赞叹了一声。“老爹说得极是,文箐自是记在心里呢。只李大哥帮我这么多年,但凡我们姐弟有什么事,李大哥皆是有求必应。当年我们既能有难同当,李大哥与可静待我们不离不弃,现下又不辞辛劳四下奔波,我自然也做到有福同享。如今日子好过些了,有牛有马有驴的,总不能自个儿骑着马,闲着驴,却让有功之人一穷二白。我要真这么没良心,谁个乐意给我做活?”

    这些话说得十分情真意切,闻者无不动容。李老爹道:“小姐为人真是万分仁义。李诚能跟在小姐身边,真正是他的福气。小姐有什么差遣,要是用得上老汉我,只管吩咐。”

    铁匠窦听得这段对话,心里痒痒。一头驴,可不便宜啊,就这么着送予下人了?周家四小姐着实大方。他寻思着自家二小子窦丁如今也替四小姐做活,是不是以后也这般得到小姐的器重?

    文箐道:“老爹你莫要与我这般见外。我可是半点儿不与你们客气的。瞧,现下马要换蹄铁,我这不就直接找您了。”她不想一直围着这话题打转,可是说旁的,又没有共同话题,只好继续扯马。“老爹,您说,马太胖了,是不是这蹄甲也长得快?”

    李老爹还没回答呢,倒是铁匠窦憋不住了,再次插嘴问道:“我还是没想明白,这马养得壮,不是件好事吗?怎么成了坏事?”

    李老爹恨不得走过去踢他一脚只是见他正在钉马掌,生怕一脚下去,他一失手就钉到了马脚上。“快点,这只马蹄我都清干净了。窦老弟,递一下剪刀过来。”

    文箐笑道:“不是壮,是胖。你见过街上腆着肚子满是肥肉的大员外吗?‘小恶霸’也差点儿被我养成那样了。”

    铁匠窦张大了嘴,估计是想到了大腹便便的大胖子是甚么形象,过了一会儿点个头道:“那,那着实是有点……若是这般,就把它拉出去多做活,到码头上日日拉车,肯定瘦,肯定”

    他这般说话,方才大家的尴尬一时尽去,文箐捂着嘴笑,李老爹一边给水槽加了水,一边道:“少爷哪里舍得马这般吃苦。再说,养得一身肥膘,马性养颓了,懒了,好马喂得太好,容易养成赖马,骑着时抽不动,拉车也懒洋洋。”

    铁匠窦“叮叮铛铛”地钉着马掌,嘴儿也不停:“还真是。听说昆山有个大胖子,胖得翻个身都难,我说他怎么入厕?这……”

    李老爹见他越说越不雅,小姐就在一旁呢,忙喝道:“你管人家做甚?做活做活……”

    “老爹,你性子比我还急,莫催莫催,我这手下的活计也没停,你要让我这张嘴停下来,那是为难我,就是要我命啊。”

    文箐难得见一个男人,这么多嘴多舌,简直胜过杨婆子。东一句西一句的扯得没边没际,实在是让人叹为观止。这会儿他又道:“……只咱们这般粗人,天天做活,鸡未打鸣就摸黑赶路,月亮升起了还挑着个风箱往家赶……”

    李老爹堵不了他的嘴,唯一的办法就是自己开口说话,让他闭嘴儿。“小姐,‘小恶霸’如今成年了,只要没做活儿,便只管喂些草料就成,那些米啊豆饼麦麸可莫用了,太浪费了。只这‘老好人’,现下肚里一个,喂一些就足以。要出门,只管让‘小恶霸’拉车,这马就得练……”

    这话已经不是第一次听了,自从文箐得知自己是犯了错以后,已经改了,可是李老爹却认为小姐太疼马了,只怕不一定能做到,故而总是不放心地再叮嘱。

    文签那边骑着马从围子里出来,慢慢踱了回来,头上发丝有些乱,“小恶霸’鼻子上方才出了点儿汗,现下也没了。看来今天的运动量可以了。李老爹赶紧去扶文签下马。

    文签下马后,又回望了一下“小恶霸”,道:“这马大了,是不一样了。方才在马背上,能清晰地感到这马是越来越有劲了。我看腿是长了些。”

    马腿长,有劲,良马特征之一。

    这时铁匠窦正在钉第三只马掌,见到马肚鼓鼓的,他对马是完全的门外汉,此时越是晓得多一些便越发好奇,再次问道:“老爹,你说,这小马驹生下来会象公马这般性烈还是象这母马?”

    李老爹笑道:“这可不好说。龙生九子还各上不同呢。总之呢,不论这小马儿性烈性温,肯定都是匹好马。”

    “我瞧周小姐家这马是越来越多了。”铁匠窦这次说的话是在场所有人都乐意听的。二岁半到三岁马便是成年马,一岁半的马则具备了传种接代的生殖能力。有公马,有母马,两情相悦,这繁衍一事,可谓“开枝散叶”不是难事。

    “那是当然”文签得意地道,马上就能有自己的小马驹了。接了四妹递过来的水杯,一口饮尽,又续了两次,心满意足地夸道:“四妹,你比文箮可是勤快多了。”

    接下来铁匠窦的嘴又闲不下来,渐由此扯到了马配种牛猫儿发春等事上了。

    文签与文箐听得脸红,只好走出去。文签穿好外衫,环视四周,发现有个秋千立在那,他想坐下来,又觉得四妹没处坐,只好道了句:“这处差几大相映成棵大树。”

    文箐瞧了瞧旁边几棵杯口粗的小树,道:“那得去别的地方移来了。”说着这名话时,无意中瞟到山下通往自家宅子的路上有辆马车轱轱而行,心道:“会是谁呢?”

    文签顺着她目光亦是瞧见了那车辆,问道:“是不是沈家表兄弟来看四妹?要不,咱们现下就下山?”

    文箐想了想,自己明天就去沈宅了,那边应该不会这个时候派人过来。可能是褚群派出去收绒毛的人回来了,但是会这么多?要用得着马车运回来?不管车内是不是绒毛,她并不想现在就将制绒衣这事让文签知道。“不是沈家的。许是旁的人。莫管那些,二哥难得过来,只管尽情地玩个痛快。”

    明明是巴不得人家快走,却违心地说这些话,真虚伪啊。文箐在心底里鄙视自己。

    文签点了点头,接过四妹手上的帕子,擦了一下汗。方才骑马时只觉凉快,现下一停下来,才发现额上微微冒汗。他将帕子递给文箐,道了声谢,又下意识地理了一下头上发髻,“说不定是家里有甚么事儿,咱们边走边聊下山去吧。”

    文签确实不想今日就归家,许先生明日不来学堂,自己一人在城里,实在无趣,要是与其他学子打发时间,还不如在这里与四妹聊天。

    “二哥,你才骑完马,先坐下来歇息一会儿吧。”文箐怕他撞上收鸭绒的,于是慢腾腾地走着。

    “四妹,你也太小看我了,这要说出去,让我一点面子也没有。”文签不急不躁,慢慢同四妹开起玩笑来。

    文箐听得也笑了起来:“是,是,小妹认错,二哥力拔山兮气盖势……”

    “好啊,你竟取笑起为兄来我是拿你没奈何,不过,哼哼,我要说些事与沈兄知。”文签回击。

    “这同他有甚么关系?”

    “咦,我是沈兄,你怎么不象旁的女子一般羞得红着脸啊?沈兄要是晓得了,你心静如水,那……”

    文箐抢白他道:“二哥,你的意思是,方才我要大哭大闹,抹着泪向二伯母告状?”

    文签一听她要说与姆妈听,也知自己刚才开玩笑过火,有所失言,不该拿颛出来说事,立时认了个错,然后赶紧转移话题:“四妹,你这片山地不够啊,围场不够大。日后,圈里奶牛要是也放出来,哇,定是满坡满牛羊叫嚣天……”

    文箐为文签的想象力所折服,回头看了看围子,笑道:“承二哥吉言,我就盼着那一天。这场子是不够大,要往山下走,就占用大片地,没收成了,有点儿亏啊。”

    二人走走停停地,文签在坡上往阳澄湖边四下打量,又向山上看了好久,指着远处的一片缓坡道:“那片山地是谁家的?”

    文箐随着他指的方向,那地通向山脊处,自己这块在涧道旁,当然自己这块地方要好于那一片。不过那一片阳光更充足些,也不能不说文签有些眼光。“旁边员外家的。二哥,你真是好眼光。”

    “又被你看出来了啊。”文签被她一夸,立时知晓四妹已经听出话里的意思了。“四妹,你就是太善解人意了。让我等作为男子,太没面子了。好歹你也装回傻啊,让二哥我也高明一回。”

    “那我以后我与二哥之间说话,便同鸭讲一般。”文箐在文签面前很自然地顽皮笑一下。

    文签觉得四妹的笑是兄弟姐们中最特别的一个,一旦她真的开心时,除了嘴角深深的梨窝外,更有那双动人眼睛里的光彩真个能让周边的人不知不觉迷醉。他定了定心神,将眼光移到别处,听到四妹道:“那块地好是好,只现下我没有余钱来置地,向三婶那边说这事,怕是不同意在这上面让我们过多花销。”

    李氏限制文箐用钱,这事儿在周宅不是秘密,就连建宅子一事,文箐借用下人的钱才盖起来。在周宅中,年初文箐说欠着木匠好些工钱还没结算,周腾那边不好意思了,才又让李氏给了一万贯钞,嘴里说的是:“彼时实是周转不开,如今稍有些头寸,你且快还了匠人的工钱,赊帐在外不是好事。”

    文签认为四妹太不容易了,心生同情,又觉无力相助,便道:“若不然,我与爹说一声,我家掏了钱买那处地。毕竟这马儿都养在你这里,四妹可是费了不少心思。”马养得这般好,长房所有人都知道文箐没有半点儿懈怠。

    这么说,不是等于自己向二哥讨要钱财吗?文箐可不乐意让二伯父他们产生这种误会。忙阻止道:“二哥心意,小妹自是领了。这事儿还是不要与二伯父说了,现下这场子足够大,自是用不着这般急切。”

    “倒是二哥我有些沉不住气了。”

    文箐却认为文签眼光极好,可是比二伯父与二伯母更善于筹划。周赓有点固步自封,胆小的老实人,二伯母是怕花钱,很节俭。“咱们有心买那地,还不晓得人家乐意不乐意卖。”

    事实上,文箐曾让周德全试探过那家,只是对方要求文箐这边换些田地。文箐可不太乐意,现下这田地本来就不多,都在这宅子左近,实在是方便,又有水源,虽是佃了出去,可是在眼前就能瞧得地里庄稼长成什么样,谁个乐意放到天边去。

    文签叹口气,往上看去,发现有好些树木。“那四妹的意思是日后将这林子伐了?”

    文箐点了一下头,道:“有这个打算,至少要砍去一半。现在那都是些灌木,荆棘丛生。不过二哥想在这场子里赛马,定是不行。还是沿那路跑吧。”

    文签以前去过北京,见过北地的围场很大,可以径直赛马。不免动了心,一与文简提到马儿的事,就老说赛马如何如何好看。把个文简说得十分心动,常与姐姐说。文箐心想,现下的场子一两亩地,要练马技,就是围着这场子转呗,想想奥运艺术赛马,那场子看起来也不大,还有那么多项目设施在那。

    她打算往山上再建场子,却是为了奶牛着想。现下奶牛可是有五头了,三大二小,按性别来讲,是三头母牛,两头公牛,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财产。不过因地势问题,当然是平行建两个场子好,这样不会因为山风而将两种牲畜的气味全串在一块。也不知会不会对奶牛与马儿有影响。她可没学过养殖业,是半点儿不懂这些。

    突然,文箐好似听到一阵熟悉的喊声,远远地见到兴冲冲往这方向奔过来两人,正是嘉禾,还有——文简

    文箐提起裙子,就往下跑。文签先也是一愣,起身瞧到文简后,然后也欢呼着往下跑,风儿将他饱含思念与喜悦的“简弟……”之间传向溪流田野,也传向了正往上走的人。

    这一章九千字,相当于三更啦。算是元旦提前加更?呵呵

    正文288文简汇报文箐心惊肉跳

    此为两章内容。前一内容章名:1、在家千日好

    文箐惊喜地跑向弟弟,文签脚长又是少年男跑得自是快得多,经过她身边的时候,不忘叮嘱:“四妹,你莫急。我去背了简弟上来。”

    他骑了小半个时辰的马,一见到文简,也不觉得腿酸了,浑身是劲儿,一把抱起迎面跑过来的文简:“哈,想二哥了吗?”

    文简笑道:“不想,我只想姐姐”

    文签轻轻地敲了一下文简的头,抱了一下,听到文简轻声道“哄你的,自然也想二哥,呵呵。”文签将小堂弟放下来,转过身子道:“我背你上去看你的‘小恶霸’,正在给它重新换马掌呢。”

    文简一听到“小恶霸”,立时叫道:“我不用你背,我跑上去。”又冲走下来的文箐欢乐地跑去,欣喜地叫道:“姐,姐我回来了我去看‘小恶霸’我……”牵着姐姐就要往上走。

    文箐却没动,看着文简到面前,突然有点想哭,忍了一下,又给弟弟一个最大的笑脸,道:“你,你急甚么?‘小恶霸’在马厩里好好的呢。你才归家,先歇一歇……”

    “姐,姐,让我去看看嘛。好姐姐……”文简拉长了声音叫着“姐”,开始撒起娇来了。

    嘉禾在旁边替少爷求情:“小姐,你不知道,少爷一进宅门就到处找你。听得你在山上,连水都不喝,就跑了出来。”

    文箐听得这句,担心地看一眼弟弟,见得他有些憔悴,虽不忍心拒绝他,但又怕累着了。“明儿再来看,姐应允你……”可是,瞧得弟弟那可怜巴巴的眼神,最终只得轻轻点了个头。

    文简欢喜地牵了姐姐的手,道:“姐姐最好了”一如他意,这个帽子他就必送上一顶。

    文签背起文简对文箐道:“四妹,我背他上去,不让他受累儿。你归家吧。”并不等文箐回话,已然上去了。“唉呀,简弟,你怎么瘦了轻了?还是哥哥我力气大了?”

    文简双手往前一伸,抱住二哥脖子,趴在他背上,却没回答二哥的话,反而先回过头来如招呼姐姐道,“姐,你不来?”然后,方才轻轻地对二哥道,“二哥,不许说我瘦了,姐姐要不高兴了。”

    文签背着他,听得他说出来这么懂事的话,有几分诧异,亦转了下身子,侧头看向四妹,果然见着四妹对文简的满脸的担忧状,

    正如文简想着她一般,文箐也思念着弟弟,听得文简招呼自己快点,于是脚步不由自主地也跟在后头,紧跟着往上走。想起甚么事来,回头对嘉禾道:“周大管家还好吧?”

    嘉禾点了点头,道:“好着呢。方才见少爷跑了出来,也要来见小姐,太姨娘见他是累着了,便让我赶紧跟过来。”

    家中旧宅后院现在正在加紧洗绒毛,多一个人便多一份力。文箐道:“现下缺人手,你回去帮陈娘子吧。”

    嘉禾脚步停了一下,方道:“太姨娘着我来,是想问小姐:长房二奶奶,还有三奶奶都归家了,小姐是不是要去赶紧过去问候一下?”

    方氏说让嘉禾问文箐,倒不如说是提醒文箐:既然得知长辈远途归家,在这个时候得赶紧上门去问安。事实上,方氏是怕文箐嫌烦不想去,便让嘉禾还带了一句话。

    文箐听了这话,也停住了脚,皱了一下眉,她确实是现下不想去见李氏,怕她万一不象自己先前猜测,反而会因自己搬走而生气呢?是不是自己该等她气消了才去请罪。

    嘉禾见小姐这般,心道果然如太姨娘所料,便小声道了句:“小姐,长房二奶奶也回来了,咱们正好顺道去送二少爷回城见二奶奶与二小姐呢。”

    “这也是太姨娘让你说的吧?”文箐听得这话,明白过来,点了下头道。

    嘉禾垂下头去,“嗯”了一声,听得小姐道:“好,我晓得了。你回去吧,我去叫二哥。你先去准备吧,我要换一身衫子,文简也是。哦,多挤些奶,我一起带过去,还有青果,别忘了。”这些,事实上不用分吩咐,方氏已在自适居开始与关氏张罗起来。

    嘉禾在她身后喊道:“小姐,你要是累了,还是我去喊二少爷吧。”

    文箐伸手朝后一摆,只让她回去。文简一旦来了兴致,其他人劝不动,除了自己说服他。待她气喘喘吁吁急步赶到马厩时,只听得弟弟在道:“老爹,这钉子打进去,‘小恶霸’不痛吗?”

    李老爹正和声和气地耐心解释道:“少爷,放心。这个只打进指甲里,‘小恶霸’半点儿也不会痛。”

    文简牵着二哥的手,使劲掐了一下他的指甲,文签痛得“嘶”了一声嗖地就抽回手去:“简弟,你不会这么坏吧?二哥这么疼你,你还想让往我手上打钉子?”

    文简非常抱歉地对文签道:“二哥,我就是试一下。对不住。”然后不满地对李老爹道,“老爹,明明很痛。二哥都叫痛了。”

    李老爹被他逗乐了,道:“少爷,咱们钉的是蹄甲的尖端呢,离蹄子远着呢,钉子不进肉,不痛。”

    文签报复性地敲了一下文简的头:“小傻子,真正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二哥我指甲剪得光光的。你看,你看,哪个手旨都是指甲贴着肉的……”说着说着,听到了文箐喘气声,便指着文箐道,“不信,你去掐你姐的指甲。”

    文简看一眼姐姐,舍不得。“我才不听你的。二哥真坏。”

    文箐喘口气道:“二哥没哄你。还记得姐姐给你剪指甲吗?现下老爹给‘小恶霸’上马蹄铁,就象姐姐给你剪趾甲再穿上鞋,一个道理。要是它痛了,早就跑了。”

    文简这才彻底放心下来,很佩服地看向姐姐。

    文箐心虚啊,她当初听说是用钉子钉进去,也是吓了一跳,心想这不是和上拶刑一样吗?后来才晓得自己是取陋寡闻了。避过文简的视线,文箐对文签道:“二哥,二伯母也回来了,咱们回城吧。”

    文签当时见着文简时,也想到了父母亲,不过后来只顾着哄文简了,竟然忘了父母亲大人,此时便十分惭愧,一时脸上绯红,愧疚地道:“好,多谢四妹提醒,这就下去。”

    文简一听姐姐要走,立时抓住她衣襟不放,道:“姐,我还要想看‘小恶霸’呢。”

    “你在家里歇着,有太姨娘与周管家陪着,姐姐去看看二伯母与三婶她们,好不好?”

    文简才见着姐姐,自是不想同她分开,在马与姐姐之间,自然选姐姐。不过,多多少少有些遗憾地道:“那,我不看了。我想跟姐姐一道……”

    李老爹道:“小姐与简少爷先去换衣衫,‘小恶霸’还有一只巴掌就好,最多一刻钟功夫。过会儿,老汉套上马车,送小姐与少爷回城。”两不担误,倒也好。

    文简高兴坏了:“好,老爹你可快点儿啊。”

    到得宅门口,周德全已经迎了上来,一脸欠疚感,文箐道自己这就进城去,让他在家好生歇息了。着文签带弟弟进去后,提了一句想让他去南城门看铺子一事。

    这还没说两句话,就听到院子里文简抱着他最喜欢的一条狗“坏脾气”在大呼小叫:“生了几只?怎么没等我回来就生了啊?”然后又叫着要去看奶牛。

    文箐一见他这般耽搁,哪里能进城去,也不好与周管家再说其他,赶紧去拦阻。她知晓文简居然归家后还没喝水,忙让嘉禾去倒些糖水给文简。

    叶子端上了菜饭上来,文箐一愣,算了一下从周宅到自适居的时间,问弟弟:“你没在三婶那吃中饭?”

    文简一昂头道:“在路上,周管家买了吃的于我,到阳澄湖边,我还吃了螺肉蚌肉,还剩下好多,我给范家小七小八了。”

    文箐听得直皱眉头,嘉禾道:“周管家说是少爷归家心切,急着找小姐。”说得文箐心里一酸,不好再批评文简的不是了。只是让他必须吃饭,否则不带他进城了。

    “姐,我不饿,不想吃饭。我要喝牛奶,好久没喝到了,太想了。”文简一边摇头,苦着脸,一边向嘉禾求助。

    “小姐,时候不早了,再不走,太阳要落山了。”嘉禾小声对文箐道,“少爷得去给三爷请安呢。”

    文箐耗不过文简,只得同意文简。文简喝着牛奶,心满意足地对文箐道:“姐,以前你说过,那句甚么‘在家千日好,出门……’甚么来着?唉,还是家里好。”

    文箐被他这一哄,乐了,道:“记住了,是‘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朝难。’”不过,她有提过这句吗?她忘了,根本不知道自己甚么时候与文简说过。

    文箐哄他喝了半杯糖水,又让了喝了一碗牛奶,如了他的意,结果文简见到文签在喝酸奶,又叫着要喝酸奶:“唉呀呀,我都忘了酸奶,想死了。文笈在北京就想喝,可惜只有牛||乳|,又不会做得,盼死他了。”

    文签便不给他,嘿嘿地乐。“四妹做的酸奶可真是好喝。别家哪会做得。”只是夏天容易坏,不易保存。人多,量少。前阵子家中其他人不在,文签得了大便宜,这时候赶紧赞一下。

    文箐对文简道:“长幼有序,你与二哥抢甚么?家中有呢,过会儿给文笈哥哥与文箮文筜姐姐捎去,好不好?”

    文简点了点头,道:“好啊,他们在船上就想喝了。”

    嘉禾说方太姨娘将这些物事早就打点好了。文箐道:“有太姨娘帮着打理,我倒是轻松不少。给文简与管家备点吃食吧,路上可能要吃呢。”她着好衣衫开门往屋外一瞧,只见范陈氏怀里一边抱一大罐子,正和关氏道:“真是巧,今日我家小七小八没吃,原来是料准少爷回来了。一罐鲜牛||乳|,一罐酸奶,带去城里可够?”她家两个小的经了牛||乳|一喂,可是长得比原来胖多了,那个多病的,因为吃得好了,现下身子骨也早恢复了。

    关氏点了个头,道:“差不多了。我这便去叫姨娘上车。”

    周管家那边听关氏说小姐并不是因许生先请假而回到自适居,而是因为被诬陷愤而不平才离开周宅的,是以生怕小姐这一去便是受气,亦是很不放心,于是也要跟着去,文箐劝阻也没用。然后又得知方太姨娘也要过去,这一下,差不多全家总动员了,结果是两辆车出发。

    文简还在想酸奶的事,喜滋滋地说过一会儿下车了,还要喝酸奶,当然,他自己可以少喝一点,让文笈与文箧多喝一些。

    文箐笑着夸了弟弟一句:“嗯,去了北京一趟,越来越懂事了。兄友弟恭,是做得越发好了。”

    方氏感叹了一句道:“要是这牛能日日产奶,文简也不用为喝牛||乳|发愁了。”

    文箐笑道:“这个,怕是不行。不过过几年,母牛这般产子,倒是不愁。到时得嫌公牛多了,只能卖掉了。”

    文简听姐姐说要卖牛,立马大声强调:“姐,不卖”

    嘉禾在一旁小声笑道:“少爷,不卖的话,没那么草料,牛就要饿死了。”

    文简道:“咱们有那么多地,还不养活牛?”

    他终归是小,其他人听了这话,只笑。

    众人一笑,他就知自己肯定又说话不当了,小男孩,自尊挺强,低下头去想了一下,问道:“嗯,姐,公牛能卖了赚,咱们这个牛||乳|是不是也能赚钱了?卖了再买地,是不是好了?”

    文箐笑道:“不错不错,文简太聪明了。下回姐且瞧瞧,得养多少头牛,才能有得往外卖的?”

    一个孩子突发异想,思维角度往往超出成年人的想象,却又那么有意思,偶然又有几分道理。就如文简小小年纪,就知道:“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这个道理,有几分早熟,又有几分天真与童趣。

    2、文简北行汇报

    文简趴在姐姐耳边道:“姐,方才下山,我不是让你猜我遇到了哪个吗?猜出来了没有?”

    文箐摇头道:“你说是几年前的人,又不是医士,我还真想不出来。要不,现下文简就告诉姐姐?”

    “哎……姐,你怎么就猜不出来呢?不行,姐姐要是到城里还想不出来,我说了,到时得罚姐姐,哼哼。”文简有时狡猾超人,显然是又要提甚么要求了。

    文箐乐得配合弟弟玩这个游戏。

    文签招呼文简与自己上一辆车,好问他关于北京的一些事,可文简却道:“我与姐姐一道,我要与姐姐在车上说话……”

    文签故意逗他道:“好啊,你只说与你姐姐听,不说与二哥听么?亏我方才背你上山,你这是过河拆桥……”

    文简为难地看一下两辆车,向二哥讨好地道:“可我也让二哥多喝了一碗酸奶啊。嗯,方才回来的路上我便与二哥讲了,姐姐都没听到。我先与姐姐讲一些,回去了再与二哥说别的。好不好?”

    文签挥挥手,一脸伤心地道:“你是有了姐姐,便抛弃了二哥。二哥难过,不与你同车了。哼,我一个人坐一辆车,宽松,舒适……”

    文箐出来,替文简解围,道:“二哥,你还逗他,小心他当真了。文简,二哥这般说,是喜欢你,你去陪二哥吧。”

    文简可怜兮兮地看着文箐,听到这般吩咐,自是不情愿,小声道:“我想姐姐……”

    文签逗完他,爬上了车,道:“好了,好了,不难为你了。快与你姐聊北京吧。”

    文箐让方氏先上车,自己与文简随后爬上去。关氏紧随其后,只好让嘉禾去陪周管家与文签。她寻思着,方太姨娘要一同去周宅,想必是要打听周珑的消息。“大管家可说了,小姑姑在宫中如何?”

    方氏点了个头,道:“还好。”只宅中这么多人,显然不是说话之处,便没再往下说甚么。

    可是,方氏显然返城并不为这一事,却是为文箐撑腰去了。以前周珑为庶女,母女二人只能隐形不露痕迹,如今周珑可是有口衔了,方氏也不再畏缩不前,更何况,帮文箐出主意就是帮自己出口气。

    赶紧就说起在北京的事来。那里好多非常大的树,听说都是从别的地方运过去的,也有从苏州运过去

    ,不过文简叹惜道:“没看到,只听说了。”又道北京城里好多人,比苏州还热闹,刚下船时,那码头,船老碰架;还有北京好多宅子的门与苏州的不一样,还有朱漆的大门,带着明晃晃的铜钉。然后就说起孙豪堂兄的家来,文简道:“嗯,比咱们在苏州的房子还大……家里好多下人,大哥说走路都得小心,不好。”

    “在下山的路上,不是听到你说,小姑姑竟然从宫里出来在伯祖父那里呆了一天吗?说说,小姑姑如何了?太姨娘想听呢。”文箐见文简主次不分,一会说东一会儿说西,赶紧是问关键事情。

    “嗯,小姑姑比以前在家时更好看了,三姐姐悄悄与我说,伯祖母与大伯母要给小姑姑寻一个好姑父……还有,小姑姑见着我非常高兴,老问太姨娘与姐姐如何。”文简边回想,边说,说得眉飞色舞,语气中有几分喜悦,更有几分跳脱。

    方氏脸上带着笑,忍不住问道:“那你如何说的?”

    “我说:都好啊。太姨娘没瘦呢,不曾抱恙,姐姐长高了,不过还是没有小姑姑高。我说:太姨娘、姐姐和我在家都想小姑姑,盼小姑姑快点回家。”文简将一些问话细细地说出来,有时他也记不太清楚了,总之是东一句西一句,一会儿想到什么,又冒出来一句。

    “你小姑姑听了,又说了甚么?”方氏虽接了周珑的信,可是仍想听文简再说一些事项,不管是不是女儿在信中已提及的,文简说得再重复,她也听得津津有味。

    “小姑姑,嗯,她说,她明年可升七品了,姐,是七品吧?反正是要升官了,我也不记得是尚甚么了,周管家后来问了。我问皇宫里有什么好玩的?小姑姑说就算有也不能带我进去,我才晓得,小姑姑进宫了,不象伯祖父上了朝还能归家的,她得直呆在那里面。好没意思啊,先生还有休沐日呢,伯祖父还能有假。我说太辛苦了,就不要给皇帝干差使了,小姑姑说我错了,她不给皇帝干活,是给皇帝的妃……姐,那个是叫妃嫔吧?好多啊……”文简说起这些来,滔滔不绝,只说得太姨娘眼泪汪汪,当着小孩的面,没哭出声来。

    文箐赶紧让弟弟说小姑姑别的,文简这才发现太姨娘哭了,手忙脚乱地道:“太姨娘,我是不是说错了?小姑姑挺好的,说上次姐姐与太姨娘给她带去的那些小东西,全派上用场了。我说,回来后再买些给她。她让姐姐与太姨娘多写信给她,说姐姐的一些方子非常好。啊,我忘了,小姑姑给我们三人买了好些物事,周管家替我们收着呢,太姨娘方才在家看到了吗?”

    要是升上七品,那就是当日周珑的愿望实现,意味着女儿可能明年就能归家?方氏这回真是十分高兴了,连连点头应道:“看到了看到了,文简讲得很好,太姨娘这是听得太高兴了,才掉泪。”

    文简察颜观色,便又说了一些周珑在伯祖父家里的一些事,说是听二姐回来道:“二姐说,小姑姑被好多小姐围着,好似非常有人缘,嗯,很多人夸小姑姑。别的,得问二姐了,我不在,那些人都是内眷,我现在大了,不能象在家中可以与二姐她们在一处……”

    文箐安慰方氏道:“小姑姑那般聪慧,只需打点打点,自然顺风顺水。品衔升了,不论是从七品还是正七品,这是一般男子都做不到的小姑姑能做到,太了不得了”

    知女莫若母。方氏叹气道:“你小姑姑性子倔,和你爹一般。我只担心她太好强了……”

    关氏在一旁劝道:“四小姐说得好,小姐升到七品,想来只要宫里放人,就能出来了。姨娘,咱们且听简少爷再说些趣事来。”

    文箐赶紧催文简,说北京大伯母家又是如何?

    文简于是又一番七说八说,谈起了大姐姐文筼出嫁时很风光。

    “你知道风光是甚么样?”文箐逗他道。

    “我不晓得,文笈也不太懂,反正他说是三婶说的,说大姐的嫁妆挺重,说姐姐对大姐舍得花钱……唉呀,那人太多了,我都晕得很,又找不着大哥,和一帮子不认识的人在一起玩,又不敢多说话,怕说错了,我就见人说吉利话,二伯父晓得了,很高兴,夸我了。文笈非要捡炮仗玩,被三婶骂了……”

    说了周家人,又说到了他最关心的人来,道:“姐,你不晓得,黑子哥一下子长好高了,我都认不出来了。壮了好些,大哥说他特能喝酒。然后,黑子哥带我去玩了,不过他要进皇宫里当差,也不能陪我多玩……唉,人长大了,没意思。”

    文箐听到他提小黑子了,不知道他的脾气改了没有?是不是还象以前那么冲动容易惹是生非?“姐姐交待你的事呢?”

    “别提这事了。姐,你让我带过去的钱,黑子哥生气了,脸色铁青,一拳头打在柱子上,吓死我了。”文简道。

    方太姨娘瞧向文箐,不明其故。

    文箐小小地解释了一句:“那年归家路上发现片油茶林,这几年榨的油茶卖的钱我便将其一半予他。另外,我归家那年他送了一万贯钞于我,这些,自是得慢慢还了才是。”

    方太姨娘点了下头,道:“你们在路上以兄弟相称,他送你财物,必也是兄弟之间的馈赠,你现下这般还了他,他定然以为你要划清界限,难怪生气了。”

    文箐不吭声。事实上,孙豪到北京后给她写了信,只是她的信到得周宅,李氏必要看一眼,于是说了文箐几句,文箐便写了封信之后,再没与孙豪通信了。二人,似乎渐行渐远。

    只是车行过半,他兴奋劲儿一过,长途奔徙,很是疲劳,来了睡意,竟靠着姐姐一边说着,一边睡着了,他一只手穿过姐姐的手腕,和另一只手扣一起,紧紧地拴着姐姐那手,生怕姐姐不见了。

    这样姿势,让文箐又对他生出几分怜惜。人家是“儿行千里母担忧”,到她这儿是“弟行千里姐担忧。”她听着弟弟说到最后说的话,好似:“五姐差点儿闯祸了。”心里一惊,文筜那炮仗性子又炸了谁?

    可是不管她炸了谁,三婶迁怒于自己,让三婶发一通气,是不是就过去了?

    文箐在车上想文筜犯错竟可能连带自己要担莫须有的责任,要被三婶迁怒之时,没想到,文筜现下才归家却在周宅又做一件事来。

    另外,文简醒来,说的一个人,更是让文箐心惊肉跳,远比文筜闹出事来自己被迁怒之事更让她关心,她甚至于有些心惊肉跳,焦灼不安。

    【补充说明一下:282章里文箐找李氏要粮,改了一下数字,换成了占城稻,黄豆,麦与谷子。而287、288中提到的关于马的介绍,这个非一文钱杜撰啊。以前一文钱也一直好奇:马蹄钉个铁掌,怎么会不痛呢】

    正文289文筜替四姐讨公道摆乌龙

    李氏一归家,没见文箐来迎,便有些不高兴。

    她正在屋里换衫子,吩咐余氏将要送往太姨娘刘氏的礼快取出来,便见刘太姨娘竟亲自过来对自己四口人吁短问长,着实有几分受宠若惊。转念间,认为自己离开家这三个月,这是对方想到了自己的好?于是亦亲热地表示自己对家的思念。“儿媳这一趟去得北京离家甚久,家中一切有劳姨娘费心操持。姨娘辛苦了。”

    要说刘太姨娘这几个月确实寂寞非常,本来一家之尊,结果家中没人,这“尊”位丝毫没处显摆。在文箐面前摆了没多久,没想到人家竟搬走了,如今她倒是下不来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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