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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生活面面观(完结)第100部分阅读

    明朝生活面面观(完结) 作者:rouwenwu

    明白她的打算了,说来说去,就是想让自己承诺她,到时铁定雇了她。可是经了去年二十九那日的责罚,再有姜氏的教导,她现下已晓得同情心是半点儿不能随意施舍的。三婶既要遣程氏,不过是想着她的忠心不可靠,竟然在她当家之下却有下人暗里给侄女通报消息,在当家人来看,这一点自是无法容忍。而就人事管理来看,文箐也明白,换位思考,自己若是三婶,亦是容不得有这样暗里不忠。再说,三婶并不知陈氏夫妇为冤枉的,她不过是执行长房伯冢母的令,并指派给下人罢了。

    若是程氏通报消息,真是良心使然,而非同郭氏赌气的话,那么说来她有善心。可是,换大舅姆姜氏的思维来看,善心与忠心却背离了。文箐心里叹口气,嘴上却安抚道:“这个,程娘子,你且容我想想,可有法子……”

    她皱着眉,思来想去,若程氏被三婶撵了出去,自己再雇她,不是等于明面上同三婶对着干吗?虽说分了家,可还在同一个大门进出呢。这打了三婶脸面的事,到时这一大家子人全都晓得了,势必然又会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为程氏,再次得罪三婶,被人指责,她可不怨。程氏不是阿静,也不存在着生死存亡的问题。

    她想着如何回复程氏,既能让她说不出话来,又能比较好接受。可没等她想好,便听到门口又传来了敲门声,外对隐约是韦氏在问:“四小姐?”

    程氏没想明白韦氏为何来四小姐这里?难不成是来逮自己一个现形的?她立时慌了起来,也顾不得别的了,别左右寻思着找个地方躲起来。“四小姐,我且避一避。”

    文箐从来没有如此感谢敲门声,否则还真有可能自己现下的回复便是让程氏有了失望。她再说通报消息的事,带着希望过来的,这明摆着希望越大,失望亦大,然后最后肯定是抱怨自己。现下,她可是半点儿不敢得罪这些人,免得再造出甚么不利于自己的谣言来。她心里缓了一口气,道:“你若在我这里藏着,韦氏要是来说事,时间长一些,只怕厨房的人都要找你了。”

    文箐这一提醒,果然程氏亦紧张了,自己是偷着跑过来的,这大半天的,不回去,哪成?

    文箐见她被说动,便道:“莫慌,且到里屋,从后院转到隔壁去,再出得门便是了。”着了嘉禾领了她出去,自己则去开门。

    韦氏亦捧了个小点心盒匣子,满脸堆着笑,道:“四小姐,在呢?”

    文箐心想,我不在,还能哪去。“韦娘子,你也晓得,我禁足呢。”

    韦氏讪笑,道自己不会说话,便作势要抽嘴。她进屋里来,上下打量了一下,发现同小姐归家那日,无任何变化。

    文箐亦假笑道:“韦娘子,可是三婶那处有事要找我?”

    韦氏再次捧着食匣子,道:“啊,这个,只因我男人在庄里找到些不同于家里的点心,我寻思着,过节么,没孝敬过四小姐与六少爷的,这不就来看看四小姐,脚伤可好了?”

    她嘴可真忙,一件事说了,马上又关心起下一件来,倒好象比文箐自己还要看重一般。文箐还以为是三婶要发她过来。她同韦氏可没甚么来往,起着陈妈信中所说,这韦氏有几分好利好搅是非的德性,帮而也不喜与之多打交道。只是,没想到,她竟然平白无故地给自己送点心,看来应验了一句话:“无事不登门”。“韦娘子有心了。只是这过年,吃得肠满肚肥的,如今真正是吃不动了。”

    韦氏见她推拒,一扫到桌上,才发现有个食盒在呢。于是有些灰心,投四小姐所好,怎么这么难呢?半点不象五小姐那般容易。

    韦氏却又是一番说辞,非得让文箐收下,文箐也就没再多费口舌,让返回来的嘉禾帮着收下了。

    文箐不懂韦氏又因何来找自己,她要真如程氏所说,被三婶打发到厨房,这可与自己无半点关系。韦家一家子都是二太姨娘所器重的,自己也没必要太讨好,故而,自然是半冷半热地对待她。

    韦氏寒暄过后,又是吹捧起四小姐,赞四小姐聪敏,有见识,总之力所能及将她听来的好话都堆到文箐身上,甚至于有她自变是好的词,实际是贬义的亦用了出来。文箐心里着恼,却发作不得。要断她的喋喋不休,道:“韦娘子,你莫把我夸到天上有地上无的境地,我若真如此,也不会到要挨家法了。”

    一时,韦娘子便接不上话来。她既不能说是四小姐错了,更不能说是四小姐没错,否则那就是三奶奶的错了。

    只她是个没脑子的,想的事也是没条理的,只任着性子胡为,否则当日她也不会给文筜出馊主意,竟然让五小姐去请魏氏过来。这也是她再次激怒了李氏,结果便是将例来她所犯的事,经由余氏新老旧帐一起算,没遣了她不过是看在韦老管家份上。只是这人没有自知之名,她认为自己全是为了三奶奶着想,怎么却被三奶奶所嫌弃,一切皆是余氏捣的鬼。自己若真是去了厨房,传到庄上去,日后还有何脸面见那些佃户?

    这种人,当初在李氏面前卖文箐的家底,打听箱笼如何如何,说三道四,如今却是完全旧非,恬着脸,在文箐面前讨好卖乖起来。幸亏文箐不知这中间的底细,否则真不会与她多废话了,实在是不齿。

    文箐终究不想给她难堪,便问了问庄上的事。韦氏此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得家里有多少地,有几个庄头,一年能有多少米粮……这些个,她倒是清楚得很,真是一本活帐本。每次提到这些,便沾沾自喜,滔滔不绝。

    文箐听她说完,只感叹三婶把这人放错地方了,这人,还是应该放在庄里才好。“韦娘子,真正是好记性,实是一活帐本啊。”

    韦氏洋洋自得,脸上自夸之色掩不住,或许是不想掩饰,笑道:“那是,我在地里也做得这些年,这庄上哪件事不是我了如……那个指头的。”

    这人,夸别人敢下嘴,夸自己亦是舍得用词。

    文箐听得她说错许多个词,程氏好歹只错了一个心肝的徒弟,可是韦氏或许同其他下人一样,学着主人说话,嘴上多来点词,便长面子,于是一会儿错一个。文箐这时亦忍不住,不得不纠正道:“是‘了如指掌’。”

    韦氏一拍大腿,高声赞道:“唉呀,还是四小姐有学问啦。正是那个了如指长……”可是她说得高兴,拍痛了大腿,这才想起自己竟然在四小姐这里聊得这许久,却是忘了正事了。于是一时脸上笑容没了,发愁地道:“四小姐,同你说得这般多,你也晓得我是如何一个人,我,我现下倒是有件事,还想请四小姐搭助。”

    文箐心里作呕:我晓得你是个甚么样人啊?可是晓得的你那些,却是上不得台面的。面上先是今笑不语,盯着韦氏,过得一会儿,见韦氏不敢直视自己了,便道:“唉呀,韦娘子,你这是甚么话啊。你在三婶那儿,还有甚么为难的事解决不了?你这话,我听着,莫非是我哪里有不妥的,让你为难了?幸好,幸好,这是玩笑话。”

    韦氏急了,道:“四小姐,我真不是说笑的。这事儿,还真的只能请四小姐开个恩,我韦氏愿作牛作马,服侍好四小姐五少爷……”

    来了,来了,才走一个,这又来一个。文箐总算是明白这人所求为何了,却仍是面上装作十分不开窍地道:“不是我真笑话你,实在是你说的这话没道理啊。有甚么事儿是三婶做不了主,却只能到我这来的?我人小,又不当家,连门都出不了,哪里能帮甚么忙?韦娘子,你莫要哄我。”

    韦氏见她仍是不信,便把自己同余氏争来斗去的一些事索性扯了开来,然后中间又提了一些旧事。文箐越听越皱眉,虽然也晓得偏听实为不取,韦氏搬弄是非,可是这些风,这些影儿,竟然有些与昔年周夫人与姨娘有关,就不能不重视了。于是她问道:“你说的二太姨娘的事,当年又怎么啦?”

    韦氏终于也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忙刹住了话题,为难地道:“算了,这些都是陈年旧事了。四小姐,今日这事便只有你知我知天地知地,可万莫要同人说是我说出来的。”

    文箐点了个头。韦氏以为自己同文箐讲得好些私密的事,应该已经表明自己的忠心了,于是本着礼尚往来的惯例,四小姐也该表个态了,给自己一个承诺啊。可偏偏文箐装瞎子。

    逼得韦氏不得不把话撂明了,道:“奴婢就寻思着,四小姐只需在分家之际,到时在三奶奶面前说一声,把我讨要过来……”

    文箐现下终于晓得韦氏之所以不讨三婶喜欢的原因了,就是这张嘴,说是求情,哪里是弯腰说话的态度。她可是半点儿不想选了这个麻烦在自己身边。“韦娘子,可是你不认为,三婶还是舍不得么?就算她来日让你到厨房,那或许便是作个厨房管事呢,总比你眼下在三婶房里却要屈居于余娘子之下的境地要好得多。”

    韦氏可不认为是这样,到时厨房就两个厨娘,谁能管谁啊?她管鲍氏?她摇头如拨浪鼓。

    文箐不等她张嘴,又道:“三婶让你去厨房,明显就是不放你。我却向她张嘴讨要你,终究这事落在不知情的人耳里,背后有人说我不思好歹,同婶子抢人,我倒是不怕。只是单单就你而言,这宅里人多眼杂,你来我屋里,也保不齐没人瞧见,到得三婶耳里,只怕又要说你弃主不顾……”

    韦氏箐这一说,抬头一看窗外,竟然日头都没了,显然早过了一个时辰。她原以为两刻来钟就说完的事,没想到竟闲了这久。文箧少爷早就该醒来了吧?

    一想到这,她立时紧张起来。余氏不见她,定然又要到三奶奶面前说话,会着人来找自己,这若是寻到这里来,还真是……

    她可是从来没想到过要得罪三奶奶的,当下也不再顾及别的,立时就道要回去照顾文箧少爷。

    嘉禾没想到,这分家还没开始呢,四小姐这里倒成了香饽饽,人人都抢着要来。她同四小姐相处不过十天,却已经感觉这是最好的主子了。可惜,四小姐脚伤一好,她便又要到外头讨生活了。而不管韦氏还是郭氏、程氏,她们终究有家,只有她……

    她有些茫然。

    文箐屋里热闹非凡,同样,李氏今天亦在不停地周旋,只是计划虽好,却是碰壁,再次挨了太姨娘的训,闷头回屋,发脾气,逮人便训骂。只是没想到,才骂得几句雨涵,却听得文箧在哭,韦氏不知去向,偏余氏被自己派出去忙别的事了,只觉余氏不在自己身边,果真连个商量的人也没有,只自己抱了文箧,又派了雨涵到处找韦氏。此刻是真下了心思:定不让韦氏照顾文箧了。

    要知,韦氏为何被刘太姨娘训,敬请看后一章。

    187邓氏如此娘家

    李氏经由余氏提醒,既然想让邓氏提出来,就有必要去邓氏那边一趟。

    邓氏正为一些心事而烦躁不安。此时正要送别前来贺寿的内弟妹张氏。邓氏有一弟,如今也有二十三了,三年前及冠后娶了亲,如今生了一个女儿也得两岁多。张氏自认为女儿小丹长得可爱,抱了过来讨大姑的欢喜。

    周邓氏其弟,名唤邓知弦,此名若是换一字为“闲”,到真正是名副其实,如今实乃一观花好事之徒,成日里游手好闲,半点不事经营,走东家访西家,呼朋唤友,偏生家里并不轻松。

    邓家原来同李氏娘家一般,皆是书香人家,只是都败落了。偏邓家这几年来败得十足的厉害,不过是重男轻女极其厉害,但凡邓知弦要些甚么,无不应允,邓氏在娘家时半点地位也无的一个女子,幸而是嫁给了好脾气的周同。邓氏嫁来周家时,家里还差不离好歹能充充面子,在嫁妆花样上能骗骗外人,实里那能过眼的都是周家事前准备的,走走过场。邓知弦见姐姐嫁周家了,自然在外头混起事来更是狂放,一到没钱的关头,就来串串门,关心一下姐姐。为此,李氏没少在背后笑话,周家的半个大门都为邓知弦开的了。

    周同初始不识其本性,因其是内弟之故,一见邓家真是每况愈下,有心相帮,索性就道:“内弟不若同我一道读书,也好相互探讨。”这个提议立马得了邓家人所有的欢喜,邓知弦早就晓得大姐夫是个书也读得,可那些风流雅士之举止亦是不缺,见大姐夫这般开口了,打蛇随棍上。只是与周同一起时,也只做做样子读点儿书,可实际上是书读他,故而每考不过。周同在替他打点一切之后,仍然尽着做姐夫的责,以为其郁闷,为打发心情,体帖地关照于他,每逢休沐时常带着他一起与人聚会。只是没想到,有些人,学坏是一转眼,一没注意到,邓知弦却是玩得一发不可收拾。随着玩得大发了,家里越发败得不成,于是他不能同人玩雅的,渐而有些“义举”,道是择友本不该论贫富贵贱,竟与三教九流混到了一起,吃喝嫖赌,尤其是最后一项,沉迷其中。

    邓氏指责这是周同带坏了弟弟。周同哑口无言,每每见内弟好似羞愧地出现在自己面前,碍于情面,加上些负疚,开头两年没少从自己的消遣里拿出钱来贴补内弟。只是时日一长,也不好开口找姨娘多要了,渐意识到内弟就是个大窟窿。也劝过几次,可哪想到,没劝了,反被内弟指出来,说自己就是跟姐夫学的。偏偏邓家大人一方面指责儿子时,一方面却又心疼这宝贝儿子,只怪罪是女婿不好。周同从而一见他便退避三尺,偏自己认识的,内弟全都晓得,但凡有聚会,一见内弟在场,无辙,只好寻借口躲避。

    此时,张氏讨好地夸完大姐家的文筠与文筹,又在诉苦自家生活艰难,当然,她说的可不是自己与邓知弦,说的是邓父邓母。“唉呀,大姐,你是不是晓得,大年初二那日,父亲与母亲大人可是盼了好久,生怕弟妹是不是冬日里着了寒。这不,亲家大伯母寿诞,母亲便打发我过来。母亲听外头有传言,道是甚么大姐是在过富贵日子,偏生置娘家于不顾……只让我,定要同您说了,莫往心里去,大姐自是顾家的,偏那起子人胡乱嚼舌根……”

    大年初二,按说是女婿去给岳丈家拜年的日子,尤其是住得近的。周同在这点上做得极到位。

    这些话,不论是虚还是实,只说得邓氏心里酸酸楚楚的,她终归如今只是周家的人,不再算是邓家人了,且在周家又没当家作不得主,便是有心也无力。如今弟妹与母亲撂下这番话来,不帮不行了。抹着泪道:“我已是嫁了人的人,难为母亲大人挂念,只是四郎去冬过年前,竟又摔了腿,哪里走得了路。你且归家,同母亲大人说清便是了。且过得三月,届时也差不多好了,我再归家探望父母。”

    她说完,想到邓氏说的现在家里度日艰难,虽是怨怪父母弟媳在自己背后这般议论自己,可是也终不忍父母难过。偷偷把上月的例钱一百五十贯全都给了张氏。“这钱好歹也能过得些日子,只你莫要让我那兄弟晓得了,否则又落他手里,哪还有母亲的份。”

    张氏迟疑地接过来这厚厚的一迭,放到旁边,半点儿也不带多瞧一眼地,然后又是一副漫不经心地语气道:“去年大水,把家里那几十亩地给淹了大半,一年收成也差,我是恨不得下去亲处去挖地,可是手里有小丹牵绊,又要侍奉二老,也抽不得身来。偏大郎说,这地既耗这么多力,咱们家又不懂,不若卖了……”

    邓氏一听这话,紧张地道:“这哪能卖的?不是去年年初便卖了五十亩地,那还是你姐夫当年私下里买与咱们家的,我到现在还帮着你们瞒着他呢。若是他晓得了,日后哪还会再周济你们?”

    她说到最后一句时,急切之下已不说“咱们家”,而是“你们”了,她自己若许没在意,张氏却有心地记下了。只眼前仍是要巴结大姑,不能翻脸。张氏叹口气,发愁地道:“这也不能赖大郎,只是不卖那地,便揭不开锅了。如今,如今,现下那三十多亩地,只怕也保不住了……”

    邓氏听了,差点儿软倒在地。周同当时爱屋及乌,私下没少花钱,据说是从姨娘手中要的最大一笔钱,当时太姨娘为了儿子欢喜,那可是实实在在地五十亩上好的地,值得一万多贯钞啊一万贯,便是自己在周家的月钱一文不花,也得积上八九年啊。而那五十亩地,合计下来就是自己在周家十来年的月钱了,自家兄弟却是一年败光。她光是想想,周家要是晓得此事,日后哪还会让自己归家?更不要说弟弟再来周家访亲了,只怕连门都进不来。

    而眼下这三十亩地,便是家中最后的一点地了,要是没了这地,可吃甚么呢?邓家只有屋了。“这地,卖不得弟妹,你怎么也不劝劝弦弟,这地若是卖了,莫说父母以何为生?便是你与小丹……”

    张氏垂着泪道:“自来家中女人说话没人听,我便是劝又如何?你是不晓得,如今他狠起来时,连人都打。前些日子,愣是打得我下不来床,硬是问我,你以前线他的某样物事,我连见也没见过,他偏诬我是偷着娘家了。我不过是辩得一两句,他当下抓了小杌子便朝我扔将来,我只得躲开,却惹恼他了,愣是揪了我头发……大家,您瞧,如今我脑门上还有个疤呢,梳头都不敢梳上去,宁愿让人说我不理仪容,只这般家丑,我哪里敢与人说。”

    邓氏闻言,愕然。真要将张氏打坏了,爹娘谁来照顾?“难不成他又在外面欠了不少债?”

    “好似说前些日子想翻本,愣是输了……我也没敢多问,刚挨了打,如今他要在我面前喝酒,我都不敢凑上前去,生怕再揪了打一顿……大姐,你是好富气,没见过他找钱的急相……我……”张氏越说越发觉得自己苦楚。

    邓氏没想到弟弟在自己与周同面前虽然是厚着脸皮恬着笑,看着他那般笑,自己是酸楚得有几分难受,又有几分恼恨。自己骂过他,训过他,他也说好,定然改了。谁想两年前沾了赌瘾,一时好一时坏的,给了他钱,还了债,安生一段时日,可是没多久,又犯了。

    “前年我们家老太爷过世,他来过说是在外面有一笔债,我当时私下里拿月钱替他还清了。这中间去年十一月他又来了,人人都道他是给我家二哥送葬的,偏他是闻讯,竟是偷偷地把二哥家的遗物撬了箱子……这事儿,也只有丁氏晓得,我同人都没说,如今,你瞧着,文箐归家了,到时……”邓氏一想到这个问题,若是被文箐那个伶牙利齿的知晓了内情,自己日后还有何颜面在她面前称“婶子”。再有,周同若是晓得了,那……她越想越惶恐,只觉从今日始,是再不能让弟弟上门来的了。

    “我晓得,是大姐帮了他不少。幸而有大姐照顾,若不然,咱们家早就连个安身之地也无了。我娘家亦是不认我这个女儿了,再说本是贫寒,没个指望的,如今,也只得靠大姐了……大姐若是不帮,我与丹儿饿死街头不算,只父母两位大人却是可怜得紧……”张氏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如此,倒是把个邓氏逼得无地自容,好似自己对父亲大不孝,罪大恶极。

    邓氏思来想去,娘家只得弟弟与自己两姐弟,再无兄弟姐们,自己不帮,还能有谁相帮?

    她站起身来,问了一句:到底欠了多少?

    张氏说了一个数字。邓氏听了,再次软倒在椅上。“怎么欠得这般多了?年前十一月才还过,还不到两月呢”

    可是,她真正是没有余力了。幸好是守制,无需载首饰,这一年来,她私下里让丁氏与大郭氏将自己的一些物事卖了出去,筹了钱替邓知弦还了债,如今再逼着去给邓家还债,她眼前实是不宽绰。可见死不救,又万万不能。

    邓氏又气又恨,手一甩,生生拍在椅上,痛得十指连心。当下叫丁氏去前头院里叫邓知弦过来,自己是得好好训斥一番。抬头,见张氏在抹泪,只恨她怎么就没管束不了弟弟,实是个没用的女人,暗里嫌弃不已。

    张氏可不管这些,来周家当着大姑哭诉,就是没皮没脸的事了,关起门来外人也不晓得。如今为了生活,她在大姑面前要脸面,那就是没法过日子了。见着大姑去里屋了,便也轻松了起来,将旁边先时的一百五十贯钞用布缠好,收进了包袱里。

    邓氏在里屋打开了钱箱,取出一半来,方才捧了钱箱出来,道:“我每个月,按例的月钱,全在这里了。你且拿了过日子吧。只是,这箱子空了,再来,我亦是拿不出分毫来。”

    张氏点头,连着钱箱子都要往包袱里裹,邓氏却拦住道:“这不成,钱你拿走,箱子你姐夫却是熟的,你们一来,家里便少了样物事。你姐夫可不是傻的……”说着,又从屉子里给张氏取了两块布,让她分着缠好了。

    张氏笑吟吟地道:“还是大姐想得周到。”依言,抱了宝钞出来,用布细细地包成两份,也没同那一百五十贯钞缠一起,于是,包袱里便有了三份钱。

    邓氏听得她说的“周到”二字,只觉得自己被人扇了两耳光。她也难过,为了娘家,可是真费尽心力了。她没有二嫂沈氏那么大能耐,能一下将两个铺子眼也不眨地给娘家。

    张氏得了钱,心里安稳了,不再悲悲戚戚的了,面上有了笑容,开始真心地关切起大姑来。十分热心地问道:“既是那亲家二哥家的孩子回来了,那上回家没分成,眼下是定要分了吧?”

    邓氏一见她两眼放光的样子,哪里敢说实情,忙道:“他们姐弟归家是归家,可是年幼,我们作为长辈,哪个敢说分家?这一分家,便是留了闲话,谁也不想背这个名声,三嫂更是不乐意。再说,现下也无事,甚好。”

    张氏却不以为然,心想大姑在自己面前还装样子,谁个不晓得这里头的底细。便真心地劝道:“大姐,这事儿,我瞧着分家了,也还可以照顾。又不是舍他们不顾,赶了他们出门,关起门来自过日子,外人谁个晓得?又哪里会有闲话?”

    邓氏一听,弟妹竟然开始指手划脚来张罗自己的事,不乐意了:你自己一滩滥事,还好意思来张罗我的事?嫌她多事,于是冷着脸道:“弟妹,树要皮人要脸,周家不仅仅是我们一房,这族里上下多少双眼睛盯着,怎么就没人晓得了?”

    张氏被她给了个冷脸,也收敛了,只赔笑道:“是,是,大姐莫怪,我这是粗人一个,不晓得这大家子的事,多嘴了,多嘴了……”

    她抽完自己的脸,却又不死心地道:“我只是寻思着,大姐如今这日子过得也委实艰难,明明有家业,却要伸手向人讨要月例。在外人眼里看起来的富贵,不落到自己手里的那一天,我瞧也是虚的。还是早分了家,自己能作主的好。大姐,您说呢?”

    这话是废话邓氏焉有不知之理。不过看弟妹似乎真是一片关切,也只得领了她的情,然后张氏又说得一车好话,把个邓氏说得也有脸面了。方要再叮嘱张氏几句,却是李氏登门而来。

    正文188 李邓首次和谈失败

    李氏一进门,见着张氏的同时,亦瞧着了桌上她们没得及藏好的包袱,鼓鼓当当的一大包,在屋里实在是太打眼了。邓家人,这是又来打秋风了。分家在即,看来有必要好好核查一下各房的贵重物事了。虽说各房的物事终将归各房,可那都是姓周的,不是姓邓的。

    她来之前一再提醒自己好好同四弟妹相商,只是一见这包袱,便已不爽了。偏偏面上却是笑作一团,欢喜地道:“哟,亲家弟妹今日是要归家?怎的这么急呢,还没到我那处坐坐呢。且在这多留几日啦。”

    张氏恬着脸,笑道:“只是昨日里贺客甚多,我瞧亲家上上下下都甚忙,哪好意思再去添乱,故此,没去给亲家婶子问个安,失礼了。”

    昨日里人确实多,虽不完全是李氏在主事,可是帮着长房二嫂彭氏打点来客,张罗客人饮食,忙得脚根本没沾家,直到三更才上床,没躺两个时辰,今晨又早起了宴客送客,也无暇顾及这些。便是家中厢房都住满了客人呢,张氏自有邓氏照顾。

    张氏随了邓知弦来贺寿,打的甚么主意,那是不用说了——不过是多捞一份礼钱。只是,原以为她吃了早饭便走了,没想到这午饭都吃过了,下午都过半,还没走呢。于是问道:“亲家弟妹就是客气。都一家人,怎么说这么外道的话呢。你是体谅我,说来说去,还是我这个做主人的招待不周……”

    这一个“主人”说得好似与邓氏无关。邓氏暗中生气,三嫂在自己屋里,却说话根本不把自己放眼里,于是也不想多搭理她,要给些冷脸子。

    张氏说不过李氏,全被李氏带着话题跑:“亲家三嫂才是客气。自然是周到得很。我这一来,倒是叨扰了亲家,过意不去……”

    邓氏嫌弃张氏在三嫂面前这副奴才样,竟半点儿不会说话,毕竟是自己娘家人,不能让李氏看轻了,于是也憋不住了,径直打断,帮衬一两句:“三嫂说哪里的话。家中尚有二老,只得她一个服侍的人。昨日里便要归家,只我见着丹儿可爱,多留了一日罢了。”

    张氏终于亦想到了这才是好借口,缓了一口气,顺着大姑的话,忙道“正是,正是。出来有一日多了,挂念家里二老,再是耽搁不得。”

    李氏听得这借口实是憋脚,心里发笑,邓家夫妇不过是四十来岁的人,按说正是身强力壮之时,又不是龙钟老态,何需张氏身前身后的照顾?瞧着张氏那巴结讨好的样儿,心里倒是舒畅得很,坐下来,只笑道:“倒是我粗心了,竟没想到这一层。亲家弟妹真孝顺。我说弟妹,你现在身边尚有人服侍,怎么就不舍得多请一个人服侍二老?如此,你也不用这么挂心娘家了。”说到最后一句话,音是拉得格外长,只眼睛却是留在包袱上,力透布。

    张氏从前自是听大姑还有自家男人邓知弦提及过,亲家三嫂是个厉害的,说话不给人留情面。只是她过门不过三年,这是第一次来周家访亲,也算是开眼见识到了。这话听在张氏耳里,除了后面一项,也有些意味过来。想想大姑身边倒是有两三人服侍,偏偏自己家原来还有一个服侍的,后来支不出多余的钱,给退了。李氏这么一说,她亦想到了大姑倒真是会享福,而自己却辛辛苦苦地在孝顺翁姑。

    邓氏晓得李氏是意有所指,不过她想,自己还不象二嫂沈氏那般直接将产业给娘家的,不过是自己的一些私房钱与一些小物什罢了。她认为这是拿自己的体己钱贴补娘家,是尽孝道,不以为耻。经李氏一挑衅,原本于周家这一面或可能有的一丝半点儿的甚么愧疚,一下子便没了影。反嘴讥道:“三嫂,我这是生而不忘本。我是挂心娘家父母,怜他们既将年迈体弱,有心尽孝道却不能。可是我亦未曾有拿田啊房子啊去帮衬娘家。我嫁到周家来,便自认是周家媳妇,不曾做出忘记身份的事。三嫂这话,可莫要乱说,否则落在外人耳里,还不定以为我做了甚么对不起周家的事来。”

    李氏心里冷笑,听出来邓氏是心虚,故作声势。“我也只是说说,四弟妹可莫要恼,否则你这般,倒是没影的事,也好象真是那么一回事了。”

    邓氏可不想在内弟妹跟前失了面子,便道:“正是因此为无影的事,就怕有人捕风,故而,才提醒三嫂,更不能这般说我。”

    李氏本来想揭穿她的一些事,只是终究自己来是要与邓氏商议的,些须小事还是须得放一放,先把要办的正经事给提了。于是又开始示弱,反朝张氏吐起苦水来:“唉,亲家弟妹,是不是在一旁,亦觉得我是个嘴笨的?不晓得说话,才时常得罪了人。你瞧,今儿个弟妹又恼上了。本来是好心,总被人误会。如今想来,都赖这嘴。”

    李氏确实是坏事就坏在一张嘴上,嘴总是动得太快,把一些有的没有的心思全都败露了,她自认为耿直,想不透为何自己没少费力,却不讨人喜。经常是费力不讨好不说,反落一身埋怨。次数多了,也不自省了,便认为是对方的错,只在对方身上挑刺,试图一再压制住对方。

    邓氏也不好当着张氏的面,同她扯皮,便道:“我还能误会三嫂哪里去?既然都说开了,无事便好。哦,这是我弟妹从家里带来的桔子,三嫂也请尝尝。还没来得及给三嫂送过去呢。”

    李氏见自己示弱,邓氏示好,也知机地不提那些让双方都不开心的事了。便从邓氏手里的果盘中挑了一个大的桔子,掰了一大瓣,进到嘴里,一咬,竟然有一股子要败的味道。

    吐也不是,吞也不是。

    偏张氏还在一旁道:“我家桔子个大,甚甜,周围人家都眼红得很。正是这般,才没少被人摸走,能留下来的,我尽数给大姐这边带来了。”说完,两眼便看向李氏,等着她应和自己所言。

    邓氏在一旁也感叹道:“那桔树,还是我出门前,栽的苗……”

    李氏最终是吞了这口坏桔肉,只是其他的再不敢吃,不动声色地往桌上放了。可是,心里原先见到桔子要说的好话,最终亦是同坏桔一起吞下肚里,勉强挤出来一句:“亲家弟妹是有心了。”

    又聊了几句闲话,李氏可没那么多时间耗在这里。她想同邓氏说分家的事,可是也不能自己遣了张氏到一旁去。她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惊道:“唉哟,我终究是失礼了。弟妹,这还是亲家弟妹与丹儿小侄女第一次来咱们家吧?”

    张氏不好意思地点了一下头。

    李氏便懊恼地道:“既是第一次登门,按理来说,客人要归家了,咱们周家也该备见面礼于客人啊。弟妹,你也不提醒我,昨日我忙得不着家,浑然不晓得亲家弟妹来了。这下,倒是失礼失大了。”

    按规矩来说,凡客人是第一次登门,回礼则需重一些,算是首次见面礼。李氏不知长房二嫂彭氏回了甚么礼,不过如今到了自家这边,自己又亲见了,作为当家人,倒是不得不再备两份见面礼。

    邓氏想着她这借口,还用得自己特意上门去说么?其实在酒宴上,哪家哪房的亲戚也来随礼了,都一清二楚。不过,若是能让李氏掏钱,可以帮衬娘家,她倒是乐意,也不争辩这个话题,道:“是啊,我也忘了,这是我弟妹第一次上门呢。先时去见姨娘,姨娘只说要回些礼,我竟忘了这茬了。”

    李氏也想到了,张氏必是见过姨娘了。便道:“那更是轻忽不得了。亲家弟妹可别忙着走,且待我回屋再备了礼送过来。”

    可是她说归说,却是不动身,只看着邓氏。

    邓氏只琢磨着三嫂必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可是来自己屋里说得一两刻钟,却又不见她提甚么要紧事。此时以为她想征求一下自己关于回礼的意见,便对张氏道:“唉,弟妹,你且去隔间看一眼,丹儿是不是该醒了。若是上路,还是早点儿唤醒的好,要不然过会一抱她,就闹上了。”

    张氏狐疑地看她们二人一眼,晓得这是要打发自己离开。只是她却十分好奇,这妯娌之间此刻要聊甚么私密话题。起身,头也不回地往隔间走了,却是一待关门时,也不将门闭严了,只虚虚的掩着,漏极小的一条缝,不为人察觉地立在门后,耳朵贴在门上听着外面的动静。

    饶得她耳朵再尖,也听不太清楚。只因李氏与邓氏二人压低了嗓子说着悄悄话,隐约听到了“分家”、“产业”、“箐儿”等一大串词。过得一刻钟,却听得邓氏略提高了嗓门,有些不满地道:“三嫂,主意是你出的,既然你想分家,要提你去提。”

    李氏针锋相对:“难道你没巴望着分家?又是哪个,前些日子,尽埋怨我独掌家务,某人插不得手。分了家,内宅之事你便自作主了。何苦眼下还一边怨着我,一边又强撑着?我不过是为你好,同你商量,图咱俩轻省。你爱提不提。”

    她带了满腔热情来与邓氏相商,结果邓氏想置身事外,不与自己同进退,只想自己冲上前去,而她在后头捡现成的吃,谁个傻啊?

    “三嫂,谁提是其次,只是你也不能这么算计我你算计着文箐姐弟,如今倒是打起我们屋里的算盘来,我可没那么笨。”邓氏也没管住自己的嘴,挖苦道。

    李氏冷哼了一声,提高了音量:“我怎么算计了文箐,算计你了?你把话说清楚了”

    邓氏把脸扭到一旁,气愤地道:“是谁方才在我耳旁说文箐姐弟只吃闲饭,嫌她多事的?说甚么现在分了,那些产业还是三哥帮着打理,我们无需费心的?你这话说出来,便是个痴人也能听分明了,说是我们名下的,我们却作不得主。若是如此,那何必分家呢。分完家,却不让我们管自己的事,这叫分家?”

    邓氏不满的一点便是在这。她满心打算分了家,自己便可以作主,只是李氏所言,分了家,自己还是依然看着那份家业却摸不到手。虽说周腾继续要打理周家产业,自家便可以每年分息,而不是只拿现在的月例。那谁晓得到底是赚了多少?真要如此,何必分家?

    李氏被她掀了面子,也不管不顾了,更为直接地道:“你三哥帮着打理,受累不说,你反倒是认为我们别有居心了。真正是不识好歹我只问你,四弟可会管田地?可晓得铺子也不是每年都有赚的?这些年你们这里花出的钱有多少?哪一样不是你三哥挣来的血汗钱。你花着我们挣来的钱,却在这里指责我们,你到底还有没有良心?”

    邓氏不认为这是理由,二嫂都能管铺子田地的,想来也不是个难事,周同读得那么多书,还不会管这个?不过是先前一心扑在举业上罢了,加之三哥周腾不放手,不让自家男人去插手这些事,偏周同也听话,真个放手半点不管这些产业的。只是一分家,周同若真是不会,自己也识字的,难道会管不来了?这几年,二嫂不在家,三哥左右折腾铺子,只说今年亏了明年损了,竟是没有甚么钱来,只是谁信?若是真的,反倒说明三哥亦是无能,那分了家的产业还要让他打理,一旦亏了,那可是自己的了。焉能放心?

    “现下不会,还不会学吗?难道哪个是天生下来就会的?三哥就能保证年年都赚钱?若真是这般,何苦前年还说赔大发了?”一旦吵开了,牵连到的人是越来越多,甚么事都抖落了出来。

    “哦哦,我这是听明白了。原来你是想自己打理。那好,分了家,你三哥也不管了,看你们能打理成甚么样?只怕最后那些田地都改姓了”李氏想着,自己之所以想分家,还不是因为周同与邓氏夫妇都是花钱的主,一个是花在玩物上,一个是花在娘家弟弟身上。偏自家男人累死累活的打理家业,没人说一声感激,落不得好,何苦还背这些累赘?看他们败光了家业,还能如何?只是败光了家业,势必会改为到自家门前打秋风了,既是兄弟,不给还不成……

    邓氏没想到李氏竟再次诬自己为娘家谋了周家产业,也是气愤异常:“三嫂,你说话莫要含枪带箭的,乱泼污水到我头上怎么田地在你名下,便是周家,到得我们名下,就改姓了?你既把我想得如此不堪,何必来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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