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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生活面面观(完结)第88部分阅读

    明朝生活面面观(完结) 作者:rouwenwu

    无话可说。周腾是个平时说话并不十分注意琢磨的人,粗听她这番话,只觉侄女这般固执实是有几分可恶与不识好歹了……

    周同看一眼周腾,道:“既是箐儿奶妈,且让他们见一面……”

    周腾恼火地道:“行,你这般坚持,我若是不从你,好似我们作长辈的对不住你,就让你自个儿了断此事”

    文箐便告退。

    不管如何,她把自己的牌掀开几张,晾给了人看,虽然是一归家便可能是挑起纷争,可自己这是归家不太懂得规矩,其他能说什么?不过是说一两闲罢了。可是自己的目的却是很明确。不仅仅是陈妈这回事,更是想说——

    “我们这一房的事,其他人也休想多插手干涉,没了爹娘,我自己亦能管得些事。莫把我当寻常小孩看,就算是年幼,也不是那有勇而无谋的无知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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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正文155 夫妻翻脸

    本来文箐的话初始是顺着周腾他们说的,只说是见陈氏一次,让她当着自己面承认所犯之事便死了心。奈何,后面她却终究一时冲动,提及了日后分家这一句,让其他人都有了不悦,然后便有了想法,更是认为这事是文箐不听话,在违逆长辈之言。

    一待文箐走后,其他人更是吃不下饭了。

    周邓氏恼火地道:“文箐怎么这般不识大体?连长辈的话也不听劝了。若是先时二哥二嫂在,但凡他们发话,我们哪个敢吱声的?这真是,我们一腔好心,倒成了黄泥糊黑灶了……就她今日这番话,传出去成甚么样子?”

    周腾被她这么一说,亦是觉得今日极丢面子,甩了袖子,起身要走。“她既信不过咱们,要查且任她查去,我瞧她再被陈氏蛊惑,还能有甚么好果子?不分家,看哪里有钱财让陈家骗去,气得我真想报官,若不是大伯父在,这事……”

    周同忙拉住他劝道:“三哥,你是想多了,我瞧箐儿明白得很,她不过是今日听得这般事,一时接受不了而已。且同我们相处日久,便自会晓得我们对她的好意了。既然岳州府的帐都是她作的,咱们且待明日好好问……”

    “还有甚么可问的?她既是有胆杀人,又会管家作帐,便自认为无难事了。哪里需得我们照顾?只怕是急得要分家呢我这个作叔叔的自是多余,何苦去自讨没趣?她的事,我再不想管”周腾迁怒于四弟,说完,生气地走了。

    不知道是哪个婆子叫了一声:“雪越来越大了三爷,去外院,可得打把伞……”

    周李氏大声叫唤着婆子:“端走端走,都凉透了,还吃甚么?”又对着儿女吼道,“回屋,都给我回屋去”

    周同交待了邓氏一句:“我去劝劝三哥。”说着,他便要走。

    周邓氏憋了一晚上的火,终于借着这机会发作起来:“三哥亦无错,你劝甚?是不是家里有人碍着你了,你这脚一天到晚尽往外跑。你要有闲功夫,莫不如多花些时间教导文筹。自家儿子不管,竟有时间……”

    周同狠狠地盯她一眼,当着儿女的面,不好同她吵起来,发作不得,夫妻二人眼刀子你来我往,一时互不相让。

    文筹胆怯地看一眼爹,见他满脸愠色,于是也不敢张嘴,更怕自己今日同文笈打架的事再被他晓得。

    文筠心事重重,不管不顾,低头走自己的。周同见得她这般委屈,便也没去追周腾,赶向女儿,牵了她的手,只觉往常暖乎乎的,此时竟是冰凉一片,不由一阵自责。

    他们前脚走,周邓氏亦生气无心在厅里呆着,后脚出了厅门,见女儿手里还宝贝似地拿着文箐送的胭脂盒,便骂道:“你们,今日一个挨打,一个只晓得哭,眼皮浅,一个小物事便把你打发了?什么时候能争气,让姆妈也放心了”

    她说这话时,周同夫妇也不过与她是前后脚的距离,周同自是听得清清楚楚,先时以为说“挨打”的是文筠,因那句“一个小物事便把你打发了”很是难过,好歹是文箐的心意。回头一瞧,三嫂骂的竟是文笈,说他头上肿疱是活该。骂这话时,只盯着自己这边。

    周同皱眉。一待回自己的西院里,径直问文筹:“你今天又同文笈打架了?”

    文筹没想到是越怕甚么越来甚么,知道是躲不过了,只好老实地小声道:“我,我也不是故意的。他骂人,我气不过,推了他一下而已,是他自个不小心,撞到几上的。我没想同他打架的……”

    周同认为儿子越发狡辩,虽是小孩子顽闹,打个小架自己不管这些,可是却不承认有错,这就是态度有问题了,该好好教导一番才是。想想文简晓得打架是不对的事,可自己儿子……

    周邓氏见他要责罚儿子,立时象往常一般护着,道:“文笈实在是不懂礼,骂文筹不要紧,竟然也骂起你来,我方要告诉他尊长孝悌的道理,他竟然当面甩袖子跑了……实在是无礼得很。哪日可得让三哥再管教管教,否则成何体统?”

    丁氏在一旁,亦要替少爷说句话,却被周同目光一扫,知道主人家的事自己干涉不得,只好到一旁打水侍候洗漱。

    周同也不听李氏唠叨,径直拉了文筹到隔壁,外袍也顾不得脱,点好灯,对身后跟过来的李氏道:“你莫要再护着他,不论文笈骂不骂,自是有三哥管教。咱们家,要管教的自是文筹,他先动手对兄长不敬,就更是该罚”然后把门一关。

    周邓氏虽晓得平时他不过是佯打,往常自己亦只是小小地护一下便过去了。只是奈何她今日有气,现下又生生地吃了一个“闭门羹”,一时不愤,在外头拍了一下门,叫道:“你打他作甚?既便他有错,那也是失手,论起来,错的更多的是文笈”

    丁氏过来劝解,被她骂了几句,给打发出去了

    文筠蔫蔫的,晓得爹每次手一扬,弟弟哪次不是还没挨打便马上又叫疼又叫错的?结果也从来没有真打,也只姆妈会急得拼了命一般去拉扯,可是那会让爹越发生气。

    没想自己,自己好心帮四姐做一次,竟挨了一个真耳光,疼不疼的不要紧,只是当着那么多人,她很伤心,没人个帮着自己,尽看着她……她难过极了。自己真做错了?可是,她觉得看姐姐伤心地抱着陈妈哭,不后悔;看姆妈同三婶吵架,她后悔。

    她想着这些事,不知道要问谁去?爹要教训弟弟,姆妈担心弟弟,只有自己……

    她自己一个人进了自己的屋,才发现黑漆漆的,小西不在身边,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进院里,爸一松手,便没人关注自己,在黑暗里,没人见得到自己。

    她在这一晚上,体地到的伤心与难过,比之前六年加起来还要多。不,那不只是一巴掌的事,她却又找不出别的词来代替,只觉得很伤心……

    周同只当邓氏的话为耳边风,不搭理,一反往常的笑弥勒状,让文筹跪下:“子不教,父之过。我只是先年挨打多,便只想着以后多教导你,你自会比旁人更明白一些道理。如今看来,棍棒底下出孝子,是真正不错。给我站好了伸直手来……”

    他从墙上取了一条竹尺,握了文筹的手,这回不是佯打了,发了些力,打了十下,问道:“晓得错了?再哭再来十下,哭不止,我亦打不止”

    文筹这回是真痛了,大哭,挨一下打,唤得一声:“爹,疼,我错了我真错了莫打了”

    周邓氏耳朵本贴在门上,听得隐约一声“啪”,然后就是儿子真叫痛,显然这回是真打了,哪里还能呆得住,只急得在外拍门“梆梆”作响。

    周同瞧了一眼儿子手心发红,有些不忍,却又吓他道:“这过年了,不重罚了,只你若是近日再有犯,我可不管年节不年节,定是要同上回你三叔教训文笈一般,打得起不得床来才行”

    “爹,我再不犯了……”文筹吓得勾着头,态度十分谨慎,没有半点儿在姆妈与太姨娘面前的憨玩样儿。

    周同一开门,在门外已是疼得摧心肝一般的周邓氏发疯了一般扑了进来,看着儿子发红的胖手,哭道:“你也真狠得下手这要是换了另一个,你敢打么?舍不得吧?”

    周同本来跨出门的脚,立时又收回来了,寒着脸道:“哪个?你有话就直说,莫要无事寻茬。”

    “哼哼,你心知肚明。沈家儿子来说文箐,你便神魂不安的,莫要以为人不知……”邓氏一副手里抓着对方把柄便死不松手的样子。

    “你莫要再说些胡话我打文简,也是他犯了借。你扯文箐文简作甚?”周同有些恼了。

    “那文箐今日那般拂了众人的一片好意,你敢训么?你还不是心疼地在一旁直劝三哥?你说我胡话,我只问你,这一顿夜饭,对文简那般好,对文筹你却大打出声,这差别还不明显么?我又不是瞎的”邓氏心疼地替儿子抹着泪,愤怒地反驳男人。

    “文箐文简一是不会这般不知礼,二是也轮不到我来管教,上有伯祖父伯祖母,近有三哥三嫂……连文简都晓得打架不好,有理说理,无理莫蛮缠。文筹比他还大呢,再这么放任下去,天天打来打去,小孩没事,大人先闹得鸡飞狗 跳了……”周同自觉是读书人,应该讲道理。故而,对着邓氏也是这般。

    奈何女人在发火的时候,是从来东一句,西一句,把个事全扯得一团乱麻的。男人真要辩白,便是七八张嘴也说不过女人那一张。

    “是,在你眼里,他们自是甚么都好。你怎么没生下这么好的儿女来?是因为我吧?我就晓得再怎么样,你都嫌弃,如今连儿子都这般被你嫌恶了……‘来,你最爱吃的炒年糕,四叔没记错吧?’你记了这么多年,能记错?哼哼……”周李氏心中的不满如洪水泄堤,开始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周同气得面色发紫,圆圆的脸,平时很是显得可乐,如今气得比大球还圆,似要爆了一般。年糕,年糕……她不提,自己都忘了。可惜,记得,或者忘记了,又如何?终究是无缘。“你,是打哪听来的风言风语?这些有的没的,你当着文筹的面,说出来,可有意思?”周同气过后,冷冷地道。

    可他越是不气,邓氏更气;他越是,邓氏越是着火。

    于是,失去理智的女人,只想着男人哪里最软,就往哪里扎锥子。“可再好,怎么今日也驳了你的面子,半点不领你的情,终究人家还认为一个下人比你亲厚?”周邓氏冷冷地讽刺道。

    这句,是真的扎心窝了。周同今日亦是料不到文箐那般重情。他转身想发作,张口的那一瞬间,看到邓氏怀里的文筹流露出来害怕的眼,往日里这双眼都是快乐好奇与无知……他深一口气,便对周李氏轻声道:“你莫要胡搅蛮缠,你今日这些话要是传到下人耳里,要搅出多少是非来?还嫌闲话听得不够么?”

    周李氏却不知收敛地回道:“如今可没下人,你莫要心虚,是不是我说中了?你若真做得好爹,又怎会有闲话?你对自个儿子这般狠心,却对侄儿捧着哄着,谁个没看在眼里。这,才归家第一日呢”

    周同过来拉儿子,要让他出去,自己同邓氏好好谈一谈,毕竟年关了,总这般闹着不是个事。如今文箐姐弟回来,传到他们听到,那还了得?

    可是邓氏却误会了,以为他还要拉了儿子再打一顿,老母鸡似的把儿子护在怀里,道:“你不心疼儿子,我心疼。你打也打过了,骂也骂过了,你要如何?非要打死他,你才解恨吗?打啊,索性连我们母子一并打死好了。”

    周同没想到她一时之间如此泼妇一般情状,那张与人相似的脸上,哪里有人一半的温柔?自己真是瞎眼了,当年竟蠢得以为同样知书达礼,便真有一般的情致。冷着脸道:“文筹,你出去。”

    文筹觉得爹从没有这般冷淡地对待自己过,便是方才打完亦不是这般冰冷地说话,心里很是恐慌,抬眼看一下姆妈。邓氏搂着他不放,道:“文筹哪里也不去”

    周同一看这般,哪里还有心思再同她理论?根本就是讲不通。立马便走出屋子,回过头来,叹口气道:“你老惯着文筹,护着他,做错了也是找理由包庇舍不得教训,只是若让他从小不敬兄长,长大了看他无法无天,胡作非为,把个大家闹得分崩离析,你是不是便乐意了?你现下这般,我懒得同你说”

    他这走出去,心里却想着:如今族里多少是非,有人借着二哥家的事,在一旁等着看自家笑话?邓氏与三嫂的那些小伎俩,他不是不晓得,只是觉得小孩又是兄弟,仅是顽闹打个架而已,三天两头便和好了。大人何必太计较?如今要是因为儿女再闹事,两个女人相互斗来争去的,难道再让自己兄弟二人闹得不和人尽皆知吗?

    二哥没了,爹去了,自己腿残了,三哥是没有能力习举业的,日后,靠谁去?翰林家,父亲这一房,轮到自己儿女这一辈,日后若皆是无能之徒,好斗逞强,说出去,只笑话死人……

    他心里亦憋了一股子火,恨不得冲邓氏嚷道:“我连二哥屋那边都不去,你还要我如何?难不成在堂上给刚归家的侄儿侄女脸色瞧?若是这般,我也是猪狗 不如,枉为长辈了,二哥二嫂对我们,例来也无刻薄,我们难道……”

    他心里反复念着这些话,一出门,碰到到丁氏,她叫了一声:“四爷,慢点走,雪下得大了,路上青石板太滑……”又急急地找出把伞与木屐,追上前去,弯腰给他套上木屐,把手里灯笼一并过去,“四爷,外面看不见呢……”暗叹一声:郭良哪去了?三爷身边也没个照顾的。

    周同嫌她没看好儿子才惹出这般事来,想训她两句,见她眼下这般讨好,以为她心里愧疚,他例来又好性情,不是个乱怪罪人的,故也没作声,只想着这一切终归赖自己,左手拿了伞,却没撑开来,右手提着灯笼,冒着雪,离开去外院喝酒了。

    廊下灯笼里散发出来的光线,将他胖乎乎的身子投下一个巨大的黑影,风吹着皂袖,“扑嗒扑嗒”地木屐扣着青石板声音……慢慢的,这个身子连同影子,都消失于黑暗中。

    只有,雪,还在继续下着,不知何时才会停下来。

    周同一走,周邓氏心里的委屈还没发泄了,一时没找到对手,更是窝火,开始抱着儿子哭哭啼啼的。

    丁氏劝道:“三奶奶,莫要哭了,且让筹少爷洗了面……好好困一觉,便好了。”

    邓氏抹着泪,道:“我哪里还困得着?你瞧,我这般讨好那边,日夜赶着给她做鞋,连文筠的丫环我都二话不说便给了,我还要如何才算是对他们好?女儿因了她挨打,我半点儿没责她,如今儿子亦被拿去比,踩在脚下,垫得人家高高在上的,我不乐意我忍了这么多年,凭甚么我儿子还要这般?”

    丁氏劝得几句,见她钻了牛角尖,便只好去侍候六小姐。一出门,却见得小西提着灯笼过来了,诧异地道:“你不是在那边侍候六小姐吗?怎么回来了?”

    小西因下午出门时没穿木屐,如今鞋底都湿了一层,凉得很。她在台阶下跺了一下鞋上的雪,只觉得还是冷,道:“四小姐担心六小姐,让我过来瞧一眼。”

    丁氏也没多问,道:“你来了也好,快去瞧瞧六小姐吧。屋里没灯,是不是困了?还没洗漱呢。”话未说完,却听得文筠屋里发现一声闷响。

    原来,文筠晓得爹走了,怏怏地立起来,在屋里想自己点个灯,结果,手一摸过去,把床头灯给碰倒在地上,发出一声闷闷地响后,屋子里散发出一股菜油味来……

    正文156 周珑母女抚今追昔

    周珑母女是在厅里从始至终没有发话的,一回到主院的小偏屋里,三太姨娘叹口气,坐在灯下,兀自出神。

    周珑那边亦陪着她坐着,手里很自然地再次拿起了针线,这是给文简做的。主仆四人,这一下午竟也急赶着做出一套来。

    周珑的丫环小月打了水,拎了毛巾,递于小姐,道:“这个,小姐既做得了,明日一早可是给四小姐送过去?”

    小月虽也是十三四岁,却远不如小西办事沉稳,人虽说极老实的,可是她向来是个话多的,只是跟了小姐一年多,发现小姐一天都说不出几句话来,自己倒是憋得甚是厉害,十分羡慕小西雨涵她们跟的筠小姐与筜小姐,个个都是爱说爱闹的。只自己这里最冷清。

    周珑叹口气道:“咱们这些,在大年那天送出便是。凡事,又何必抢在前头呢?”三嫂四嫂都还没送,自己却早早送过去,岂不是自找麻烦。

    小月傻傻地问道:“那咱们何必这般辛苦,觉也不困,连夜赶制?”

    方氏苦笑一下,亦提起了针线,道:“赶着做出来,不过是咱们的心意。”送出去,却是由不得咱们。这话她是没说出来。

    婆子关氏也叹口气,拉了小月到一旁,暗道:“你怎的这点眼力见也无?四奶奶送了丫环小西在四小姐那,没见三奶奶都快着火了?”

    小月“啊”地一声,摇头道:“三奶奶生气,不是因为六小姐带陈氏进来找四小姐?”

    在她看来,六小姐挨打,是自作主张,打着四奶奶的旗号,领了不能进门的陈氏才这般的。怎么会是因为六小姐送出去丫环呢?就算六小姐送了丫环,那也是为四小姐好,这般手足情深,不是该夸赞吗?三奶奶怎会借口打压?她满脸疑问地看向关氏。

    关氏见她脑子真不开窍,懒得同她说,说多了,人多嘴杂,祸从口出。她看看三姨娘洗完脸后,仍是无精打采的样子,一时也不知说甚为好。不过按往常习惯来说,只怕三姨娘仍会挑灯缝衣。往年,老爷的衣衫,都是三姨娘一针一线缝得。唉,如今……

    周珑看着她们二人亦捏起针线活来,发话道:“你们且下去忙吧,今晚有我陪姨娘一起歇息。哦,对了,给四小姐的外衫就不用再做了,只把手头上这一套忙了,做些小件的,比如:小月给文简做个暖耳就可以。”

    关氏关门的时候,听得三太姨娘方氏在同小姐比划:“咱们这鞋只怕是做得小了。箐儿的脚有伤,咱们依着郭董氏说的鞋样大小,只怕会挤着伤处。且重新再做一双吧。”

    周珑点了一下头,然后迟疑地问道:“今日伯母那边说到下人的事,是不是咱们这……”她一想到姨娘在那边受的委屈,心里一酸。

    方氏一针下去,倒是刺进了自己中指,血珠儿冒出来,她含在嘴里,象往常一般习惯性地舔舐了一下,她闻到了腥味,亦尝到了咸味。看着女儿紧张的样子,淡淡一笑,道:“无事。我调一下顶针。”

    周珑心里痛痛的,埋头便飞针引线,恨不得一下子全部做完。半晌后,听得姨娘道:“这事,我们哪里能作主?你我本来也没多少事,倒是一人占一个,可是推不得。眼下推了,日后想要,也难。只过一两年你要是寻了人家,出嫁没个下人跟着,怎么办?”

    她寻思着小月这般不机灵,是好事也是坏事。不知道花两年的时间能不能教出来。若不然,到时让关氏陪着过去?这事,希望到时自己能力争一下,别的自己都不计较,苦了阿珑这么多年,自己只这一个女儿,再如何,也希望她好些……

    若是,若是二夫人在世,管着家,自然所有人一碗水端平。如今,三奶奶临时掌家,自然是看向……

    周珑听姨娘的话,很是惆怅,出嫁?嫁谁呢?自己不可能象大姐那般。便是象大姐那般有了姐夫心疼,可北地天寒地冻的,自己离姨娘甚远,千里牵挂,何时才能放心?可惜,姨娘是不能随了自己的。

    她复叹口气。小月也不是自己选的。老太爷去世后,二姨娘见长房伯母归家,便借口家用紧张,去年辞了一堆人,小月亦是二姨娘那时随意指了她过来照顾自己。自己又推不掉这份好心,只得受了。如今在伯母那边看来,倒是自己同姨娘很是铺张了。“我本来还想着晚间让小月去服侍她的……”

    方氏一愣,庆幸地道:“幸好你没自作主张。若是连文筠的丫环没在那,你却送了个丫环过去,你这是打谁的脸呢?再说,人家也未必要。唉……”

    周珑停下手里的针线,“可是,文箐他们这般也实在是太可怜了,先时跟着二嫂去的,如今也只余得阿静,奈何是个马上要生孩子的。只陈氏谋钱,居心不良,这种人定是留不得的……”阿静眼下来不得,那日后生了孩子,想来,也没她的位置了。文箐再坚持又如何?除非遣了新来的。故而,她为何非要推了哥哥嫂嫂们安排的下人,这般下去,又哪里人来照顾?

    方氏瞧着女儿满脸同情与关切,可惜纵是自己这边有心,亦是无力得很。

    周珑想了想道:“若是年前三嫂找不到合适的,咱们是不是可以让小月过去帮忙?反正也不是送……”说完,她自己也明白这是管了闲事,自是招人眼,会引起不必要的烦,三嫂四嫂不怀疑自己是讨好文箐才怪……

    方氏凝眉,叹道:“可惜,你伯父现下身子不适,要不然……若是有人在他面前求告一声,兴许……”

    “为一个丫环去找伯父理论?”周珑觉得这个话题不可能,也跟着姨娘再叹口气道:“哪个敢去打扰大伯父。如今大伯母生怕他身子不适,再遇个事……谁担待得起……”

    方氏听得女儿还在想丫环的事,摇一摇头,也不多解释。低头看针脚,只觉得光线太暗,自己越看,越不清晰。就如文箐这般小的人,说的话做的事,太招人眼耳,连自己亦看不懂。只这般有主见的,倒是随了她爹娘性子。

    周珑没有得到回答,想着文箐那般坚持要自己去问一次得到陈家的答复,不免大胆说得一句:“姨娘,文箐她为何非坚持陈家没谋财?难不成真是另有苦衷?”话一出口,她自己亦觉得不可能,自己怎么会这般想。

    她这话,方氏哪里有答案。外头的一切,都只是听得关氏与小月还有女儿说来,她平时连房门都不曾出得。“只这么一来,只怕家里不会太平了……她人小,却是说话太利了,如今你三嫂四嫂可是没讨得半分便宜的,唉……”

    这话让周珑想起了二嫂,那样一个长袖善舞的人,打理得家里个个都心服口服,哪象现在?三嫂四嫂成天斗来斗去的,不过一些鸡毛蒜皮的事,若是二嫂在,她们岂不是伏伏帖帖的。“是随了二嫂吧。”

    方氏转了一下顶针,回忆了一下,道:“你二嫂,当年行事是端严,却也心慈,该罚该赏,甚是严明。家里下人更是谨守本分,哪个也不敢打马虎眼,更不敢人前一套人后一套。故而……”故而怎么呢?家里纵是三房人住着,也半点无是非。族里亲戚来往,人家是寻不出个短处来。

    周珑想着最后见到二嫂时,还是六年多以前,二嫂带了小文箐在家理了一段时间的事,为爹侍疾,当时她自己还病了一场。那时自己还逗着文箐满院跑,她那时就爬树,惹得四哥跟在后头亦忙得不成,三哥有时也乐一乐。更是逗得爹开开心心的,病一下子好了大半,全家把这个长孙女当了福音,而三哥家的文笈那时刚一岁出头,也是惹事,两姐弟闹着闹着,后来三婶不乐意了。

    有一日,不知小文箐说了或做了甚么事,爹却在吃饭时,满脸高兴地夸道:“我这个孙女儿好,胆大,敢为,好担当。虽不是男儿身,只怕日后胜似男子。好,好。”这话传到三嫂耳里,当时好似也没甚么反应。只二嫂说了句:“爹说胜似男子,那我可就当儿子养了,若是日后没了大家闺秀之态,可怎么办?”

    当时爹说甚么来着?说马皇后的一个甚么典故,意思就是不能拘了文箐,且由着她来便是了。从此,小文箐在家里虽是长孙女,却胜过长孙文笈而得宠,二姨娘也只夸赞来着。家里自是二嫂打理得井井有条,二姨娘也只在后院,偶尔二嫂便与二姨娘还有三嫂说些帐务的事,慢慢将家务托付出来。

    后来爹见得二嫂带病这么操持,很是过意不去,一待她身子好转,自己也好得差不多了,忙着打发她去成都,于是一去多年。

    记得二嫂离家时,还曾笑话来日归家后,定要替自己寻得一户好人家,禀报爹爹,没想到归来的是灵柩……

    一滴泪水坠在衣上,她忙擦拭一下眼。

    方氏亦别过脸去,只装没见到女儿失态。周珑却开始回想小时候,只是好象那时自己真没多在意,故而如今忆及,只遗憾当年未曾多与二嫂相处,能想起来的事越发的少了。而彼时自己亦同现在的文箐差不多大,虽然也自惭,可是下人却也没有一个不拿自己当二小姐看。

    方氏想安慰她几句,可是却只觉自己说话亦无力。过得会儿,方才听女儿儿在说:“姨娘您这么一说,我也是想起来了,那些老实做活的没留下几个,倒是拍马的个个皆在……三哥打从二哥去世后,在家里便越发容不得人反驳了,连四哥的话亦不听,如今文箐一来,只今日几句,我瞧着倒是新鲜……”

    方氏想着文箐在厅里的那番话,还有在长房的对答,那份执著与从容,实是少见。可是,周腾夫妇如今在这个家作主,侄女儿才一到家,便差点儿针锋相对,要是自己,亦是犹如一记耳光,打没了脸面。对女儿道:“她是还小,有想法,敢说,敢为,哪个也不好真与她一般较劲……唉,今日这事,若放你我身上,自己一番好意却被拒了,都不好受,更何况你三哥三嫂了……”

    周珑感慨:“那又如何?只她小小年纪,会当家,我想三嫂这下子没法看轻她了……”

    方氏不说话了,周珑抬头看姨娘,见她打从爹去世后,眉目就没舒展过,如今连眼睛也深陷了不少。一时有些难过。

    正文157 苦肉计逼出实情

    文箐姐弟在厅里同叔婶对峙的时候,陈妈却是面对着昔年夫人住过的院子对着阿静感慨不已。

    如今老爷、夫人都不在了,院子还是那院子。记得昔年建这院子时,不过是在老地头建起的,夫人为着换地,给族里没少花钱打点,最后是帮着族里不少人一起修建,这才换得这片大院子的地。夫人道:“既是朝廷规定三间五架超不得,爹为翰林,伯父为翰林,相公为进士,总究也不过是三间七架。不能超制,多建几处便是了。”那时二老太爷仍在翰林院供职,夫人一手筹措。建得快要完工时,大老太爷听得二儿子去信至京,忙着阻止。后来,夫人没办法,盖起来一半的房子拆不得,只好将整个大院一分为二,东头长房的改成了很大的四合院,而二房的都成了一个个小独立院。彼时还严禁设曲廊,各个院子到如今,也没人再料理,竟然还是原来光景,也没有连在一块。

    后来三爷四爷娶亲,周夫人还感叹,也好,这样至少哪房夫妻有个口角,也听不真切。

    陈妈视线在屋里转了转,这才发现当年夫人抬进来的嫁妆大都已然换了。推开主屋的门,原来夫人置办的梳妆镜如今也不知哪里去了?看着这些家什,似是熟悉,终究记起来了,这是三奶奶原来屋里的……

    她抹一下泪,对着阿静道:“阿静,你我终究没护住夫人的那些……”再无心细察,既然小姐日后要同叔婶一起过日子,如何说得这些事?

    阿静刚给小姐与少爷铺好床,此时也叹口气。陪着陈妈走出来,在桌边坐下来。见得点心,便问陈妈可吃些?

    陈妈摇头,见得桌上这么多礼盒堆放,又感慨起来:“如今三舅爷虽然家败,可是三舅奶奶却给小姐置备这么多,也真正不枉前些年夫人对沈家的关照。”

    阿静也瞧着这一桌子礼物道:“这只怕是送给长房的吧?小姐可晓得送哪样合适?身边也没人个提点的。唉……”

    陈妈听了,心酸得难受至极,便也打开了盒子瞧了瞧。待瞧到一把犀角梳子时,一愣。忙拣了出来,道:“这?这是哪个作主要送这物事与长房的?快,阿静,且打开这些盒子瞧瞧,可莫要有别的物事犯了长房忌讳了。沈家不晓得内中情由,如今家里上下也没人顾及小姐,若是送得不好,一番好意倒成了坏心眼,可莫把小姐给害了才是。”

    文简生怕陈妈被赶走了,一出厅门,便挣脱姐姐的手,一路跑回去。文箐急得亦在后头紧紧跟着,却叫不住弟弟,只好让小西提着灯笼快去前面阻止他。

    可是奈何文简虽小,孩子跑起来那速度大人一般都追不上,小西提着灯笼,被风吹得晃晃荡荡,跑得亦是气喘,凉风入口,免不得打几个哆嗦。方抓住文简,却被他身子一拧挣脱了,带得差点儿亦摔倒。文箐赶过来,她是痛得直抽气,二话不说,指着文简,继续追。

    小西这下也只得拼了命一般往前跑,肚子咕咕叫一声,今日忙个没停,如今也有些筋疲力尽。她提着灯,又担心文箐没有灯便摔倒,故而行在中间,叫道:“简少爷,四小姐脚上有伤呢,跑不得……”说话声被风吹散,文简一根筋地仍是往前跑。

    雪下得很大,一粒一粒的,打在脸上,文简根本没管这些,还没跑上台阶,只见屋里仍有灯光,气喘吁吁地叫道:“陈妈陈妈……阿静”

    屋里陈妈刚擦拭完地上糍粑粘迹,还来不及擦一把手,就听得少爷的声音好似又惊又急,吓一跳,马上打开门栓,拉开门。文简夹着风扑进她怀里,紧紧捉了她衣襟,哭道:“陈妈,呜呜,陈妈,我以为你不在这了……”

    文箐出门时,根本没穿木屐,这会儿,鞋底亦有些湿,上了台阶,跺了一下脚,方才想到另一只脚带着伤,小西去扶她,差点儿二人摔下去。她进屋,听得弟弟呜咽着那句话,本来要训导的话亦是卡在嗓子里,吞下去了。

    陈妈一边替少爷拍打着身上的雪,一边心着给他解了棉袍上面的罩衫,哄道:“少爷,我在这呢,哪都没去。来来,换鞋,烘脚……”

    阿静让小西自己也清理一下,她则扶着小姐坐下来,给小姐理了理头发,一手是雪意,劝文箐脱下罩衫来。文箐现在倒是更着急换鞋子,一脱了衣,着的棉袍也顾不得烘烤,马上坐下来,疼得再也忍不住了,叫道:“小西姐,快,帮我取棉拖来,痛死我了。”

    陈妈刚给文简脱完鞋,见他袜子是干的方才放了心,却听得身后阿静一声惊呼:“我的小姐啊……您这是怎么啦?竟伤成这般?都出这么多血来了。”

    陈妈转身一瞧,却见得小姐脱了鞋后,袜尖上血都漫开来了,也有些慌神:“小姐,我可怜的小姐,你怎么弄出这伤来了?可是缠足了?哪个缠的,竟这般让你流血?这要是夫人见得,定会心痛……”

    文箐也没想到,自己当时趁文筠去接陈妈回来时,只因要换鞋,却发现脚似有肿了,绑的纱布太厚,穿不进,便解开带血的纱布,重新只缠了一层纱。没想到,这一来一回的,鞋面还是挤着脚,把伤口全磨掉了,血浸透袜面来。追文简的时候只着急他不要出事了,还没想到痛,一进屋,精神一松懈,只吸气缓解疼痛。

    她苦笑道:“先时在舅姆家还真缠了一下,只是没想到,磕伤了,又解开来,方才急着追弟弟,也忘了。无事,陈妈,阿静,莫要担心了,不过是小伤罢了。”

    小西见四小姐说得好似轻松,可觑得她扭过头去,暗里吸一口气,显然是痛得很。这要是筠小姐或筹少爷,定是大呼小叫起来,非得把一屋子人招过来,然后让大家安慰了,方才会停了哭泣。果然四小姐同六小姐不一般。

    陈嫂小心地给她脱了袜子,却见得前脚背肿得高高的,三个趾头皆流血,第二个趾头中间血肉模糊。恨不得痛在自个儿身上,哭道:“小姐,你怎么这般不当回事啊?伤得这般厉害,你还说无事。可有药?若不然,我明日买了送过来。”

    文箐对小西道:“那床上包袱里便有药,你且替我取些来。”小西取了过来时,只听得陈妈仍在一个劲劝小姐莫要这么折腾自个儿身子。文箐笑道:“陈妈,我听说缠足儿皮肉都要毁几层的,这不过是脚丫子伤了三个。阿静当时在归州与岳州,可是没少劝我缠足儿的事呢。”

    阿静没想到小姐还记得这件事,脸红,道:“谁那般吓你了,怎么会皮肉毁几层?”

    陈妈听得,便责怪阿静:“你又未曾缠足,自是不晓得缠足的痛苦。夫人当年亦缠过,后来痛得紧,索性放开了。这都是老夫人当年同意了的。北地,可是没几个人缠的……唉,当年在北京,也没人说这事。我瞧着,甚好。”

    文箐听得,心里松口气。道:“那沈家呢?外祖母可是说了,沈家……”

    陈妈听得皱眉头,小声道:“小姐,你痛成这般了,还想那些做甚?再说,你当年在成都府说不缠足儿,老爷与夫人都同意了。这事,夫人还说日后归家同沈家那边说呢。他们若是嫌弃你,那上次……”她终于意识到这话题不能在小姐面前多说,便道,“总之,这缠足的事,先把这脚伤养好了才是。小姐,这得多痛啊,你竟是一声不吭的。”

    她接过小西手里的温热帕子,慢慢擦拭,然后敷了药,缠上纱布。见得小西递过来的棉拖,很是在意地看两眼,道:“这物事,倒是稀奇,穿脚上,不冷吗?”

    文箐安慰她:“舅姆那边给做的。就是脚尖没有鞋面挤压,省了痛,也方便省事,哎……也不用弯腰提鞋了,在室内又有脚炉,冷倒是不太冷。”

    阿静对沈吴氏印象本来好,见得小姐夸,也感慨起来:“三舅奶奶倒真是有心了。当日还替我在老太太前面说了许多好话来……”

    文箐见小西立在那里很是手足无措的样子,便朝她轻轻一笑,道:“小西姐,麻烦去厨房替我讨些热水来,赶上陈妈在,我好好净身子,莫要真让蚤子随我在这床上安了家……”

    可小西到里间去看,才发现婆子亦可能粗心,备置这个没细检查,哪个也没想到要去浸水,细细一瞧,才现板缝之间隐约透光,这要是装了水,还不喷得屋里到处是?她出来,迟迟疑疑地道:“四小姐,只怕,今日洗不得了。”

    陈妈见她神色不太好,也不多问,径直去看了,才发现那浴桶情况,便出来对文箐柔声劝道:“是啊,洗不得啊。小姐,这天气,都落得这大雪。你身上又有伤,洗不得。屋里炉子也少了些,那些热水还不一下子就凉了?若是招了风冻病了可不成。明日正午若是有太阳了,再洗吧。不过是蚤子,先年又不是没闹过,那年遇灾,全家都闹了。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

    文箐听得这些,只感激陈妈她们想得周到,这大冷天,真要脱光也还真的只能洗个战斗澡,这若真是头上有虱子甚的,哪里灭得了?可一想到要换衣衫,这才发愁:带的衣服就是怕有蚤子,都让人拿也去了。

    阿静听得她这般发愁的小女儿语气在唉叹,笑道:“小姐,你在厅上,长房二奶奶那边却遣了人过来,送来两套,道是文箮小姐的,约摸你能穿得。我瞧着,倒是可以换了。”

    文箐有些发愣:二伯母动作可真快。“我今日去见了他们,只是行时匆忙,礼都没来得及备出来。没想到……”

    阿静一拍巴掌,点头道:“那明日去送礼,穿他们家的衫子,正好算是领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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