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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生活面面观(完结)第67部分阅读

    明朝生活面面观(完结) 作者:rouwenwu

    着。”

    文箐听她说话极柔,虽然是指责,却无半点生气味道。这样的女孩,将来长大了,必然是“水做的”女人。于是,也故意打趣道:“嫣姐,适才还说自己不理家,我看你其实也有经济天赋呢。你要是经商,指不定便赚得金山银山。”

    “我哪里会……我这也是见姆妈盘算每日吃食花销,才晓得这些……”

    文箐一见她又要纠结于伤心事,忙道:“呵呵,嫣姐是谦虚,我们便不谈这些了。你且瞧一眼,我这虽是薄礼,也是我一点心意。难不成,姐姐不领情?”说着,说着,便慢慢将行李打开来,找到装胭脂盒的箱笼,翻出一个匣子,检查了,并无磕坏的。这才放置在桌上,推给华嫣。“姐姐看,这个可中意?”

    华嫣好奇的打开,一眼看到盒上的仕女图,个个栩栩如生,风姿各异,自是喜欢得很。“你这是哪里来的?”

    文箐微微昂头,俏笑道:“哦,这个嘛,是景德镇一人有钱的窑主,他家老太太积善施德,送了我好些。”

    华嫣盯她一眼,道:“箐妹,你这可是明着诳我。你同她既不相识,人家是有钱的,又哪里能在路边随便碰到你?想来必是有别的缘故。且同我好好道来。”

    景德镇一事,文箐自是还没来得及同他们讲,此时轻轻一笑,道:“嫣姐,你真是厉害得紧。倒也有些缘故,简而言之,便是她看中我带的药膏,非得用这胭脂盒与我换的。”

    华嫣对这个小自己几岁的表妹实在是感到稀罕。自己好些年前,只见得姑母带她来过一趟,那时她才三四岁不到,已是个胆大包天的小女娃,让自己时时惊讶她怎么就那么敢说呢?姑母那时还说她是不知天高地厚呢。如此五六年过去了,没想到才同她交谈一天,便发现眼前这表妹更比以前让自己吃惊了。“什么药膏?”

    文箐指指镜子前的那个胭脂盒,道:“那里盛的便是。不知时下杭州城里的小姐们,用的又是甚么好物事?嫣姐也同我说说。”

    “现时杭州城里的,我自是不晓得。不过先时在家中,我爹他……”华嫣一提及父亲,便面色一郁,稍一停顿,又觉尴尬,继续道,“我爹也曾带给我们些杭州产的面膏,都是加了好些花,香味颇为浓郁。母亲说不适合我,故而未尝用得。母亲与祖母彼时倒是用过。”放下手里的胭脂盒,扣好匣子,到镜前找到表妹说的,打开来看看:药膏白白的,闻着略有些香味。“这是抹脸的?”

    文箐经过一路的“产品试销”,加上亲身使用,已经对药膏非常有信心了,嘴上却道:“是啊。我用来抹脸,搽手。所幸今年没有去年冷,手脚也没几个冻疮,这一路脸上吹了江风,也没有特别的有冻腮。”

    华嫣看看表妹,确实如她所言,再次感叹表妹与表弟不象流难的样子,半点儿没有落魄相,说起往事来,虽悲却不怨。“这是哪里买的?我闻着香味倒是有几分雅?能不能试试?”

    文箐凑过去,笑道:“嫣姐乐意试用,我自然高兴还来不及。尽管用便是。再说,这也不是买的,自己在家便能做得。”

    华嫣再次被表妹所惊,此时音量一改平日里的低柔,叹道:“表妹,你还会做这个?”

    文箐自己也用手挖出一点,细细地将药膏抹开,淡淡道:“这也不是个难事。只要晓得法子了,谁能都做。”

    华嫣自愧不如,放下胭脂盒,在手上亦抹了开来,见得抹过后,手背肌肤如上了色一般,更加润泽晶亮,放在鼻端,再次细闻。方道:“真是挺好的。不比苏州卖 的差。要配上这盒子,可比以前……”想到以前自家的物事,又没了音。

    文箐抬头,望着她,却忽略她最后一句,道:“真的?我还以为在杭州没人乐意用呢。嫣姐见多识广,你既说好,那想来是不差了。我还担心这个拿不出手呢。”

    华嫣见她半点儿没受自己情绪所影响,也放下来心,道:“这等精贵物事,润肤又防冻,送人自然再好不过了。箐妹,这是要送哪个,还担心拿不出手去?”

    文箐嘿嘿一乐,道:“自是送给嫣姐啊,还有大舅二舅家的表姐们啦。也不知她们可否喜欢?”

    华嫣眨了下眼,道:“想来是极喜欢的我爹以前也给姆妈买过,不过是上面画的人样是婴儿嬉戏的。现在姆妈收在箱笼里呢。这里一匣子十多个,自是够了。”

    “嫣姐,这一匣子便是一套,可都是送给您的。大舅与二舅家,也是一家一套,。”

    华嫣很是兴奋,直道这可是真多啊,自己便一人能独霸一套了。末了,又高兴地道:“这个,我可以送铃铛她们几个,想来也是极喜欢的。”

    文箐见她没有半点独占心思,这时候还想着同人分享,一时又忆及阿素姐来。眼角微湿,道:“你那是一套,要是送了,缺一个只怕不好。铃铛要是喜欢,我这里有别的,只是稍微次一点,寻常人不经意里是看不出来的。”文箐又取出一匣子没卖 掉的次品胭脂盒,这是当初特意留下来的。没想到这会儿打发下人,倒是合适得很。“嫣姐,铃铛姐一家是不是咱家雇了他们很多年了?”

    正文90 何处是良乡

    华嫣拿着表妹说的上品与次品两相对照,细细观摩,也没多想问话,便道:“她们家倒是前年才新雇的,只是吴大伯却是烧得一口好素菜。再有另一家,姓刘,我爹唤他刘大。你才来还不曾见得,改日我让华庭暗暗介绍于你。刘大家,同铃铛他们是远亲,便是先前曾祖父在世时一直跟随的。祖父去世前,因为我们家不再为官家,不能蓄奴,便替他们一家去了奴籍。我们家大难,他们一家都跟着。唉呀,箐妹,你说这物事,不比还真不晓得哪个好,两下直接相较,才有高下之判。这可莫要放混了。”

    沈家也是积善之家。难怪上次见得刘四喜他们一家,对沈家的感情也极深。刘大,自己还不曾见得,想来必是一个能干的,要不然先时三舅会将家托付于他?文箐点点头,笑道:“不怕,便是混了,嫣姐也说,一眼便能看出来。”

    文箐又拿出来一两样小物件让她看看,同时装作不经意地又打听了一下这两家人的其他情况。原来刘大已经出了沈府,自己在苏州开了个铺子,如今留下来帮着三舅母看管铺子的是他的一个小儿子。

    华嫣半点儿没认为表妹问话有干涉家事之嫌,反而恨不得把自家的所有情况全都说与她听,就如自己也急着想问表妹这一路到底如何一个境遇。

    故而,对于表妹拿来的物事,十分捧场。文箐也觉得表姐纯真可爱得紧,竟是无半点儿心机,两姐妹相处起来,皆是面上喜色扬溢,倒是十分融洽。

    文箐给表哥华庭的只有徽墨与宣纸,加上在严州府买的围棋一副,送出去,倒也不寒酸。

    华嫣诧异地问道:“箐妹怎的晓得他爱下棋了?”

    文箐狡黠地一笑,道:“这么说来,我没送错了?我这算是误打误撞了。先时还担心不合意呢。”

    华嫣却是歪了脑袋,沉思过后,问道:“箐妹是有心之人。我想来想去,也不知是哪个透露出去的。哦,怕是刘四喜他们,可是他来得也少……李诚大哥他们告诉你的?”

    文箐笑而不语。有小绿与刘四喜他们夫妇同道,当日既能说出自己的事,自然也能打听些舅母家的一些事来。再加上,李诚返过岳州通过消息,也是说得一两句。

    文箐又取出一套梳篦,道:“舅姆与外祖母的喜好,我实是不晓得。送首饰,却是于眼下不适合。上次路过严州府,见这个犀牛角的甚好,便买得几样。嫣姐帮我瞧瞧,可好?”

    华嫣拿着这个,置于窗前,透了光,把玩了一下,道:“这倒是好看得很。想来很贵吧?”说完,递回表妹。

    文箐收好于匣中,道:“不贵,没多少钱。嫣姐,我这也只是略尽心意罢了。我想,至于贵贱 ,舅母于我,自是不计较这些钱财的。”有句话“你们先时想来更是见识得多”在出口前,发现实在不适,忙收住嘴。

    华嫣听表妹说了这句,也觉得自己如今有些过于计较钱财了。坦然道:“箐妹说得有理。不过作为表姐,如今也是略见姆妈当家,晓得生计艰难。故而,难免就在这上面起了心思,让你见笑了。”

    文箐忙讨好道:“嫣姐,瞧你说这番话,这不是同我见外么?当家主持中馈,自是要晓得钱财之道才是。要不然,大手似爪箕撒开来,家中有十贯,便可能花出十二贯来……我倒觉得姐姐说得没半点儿错处来,日后我还得多请教于姐姐,到时你可不要藏私哟。”

    一个小小的尴尬,化解了。

    文箐将给三舅母一家的礼物都摆好,检视一番有无遗漏。“嫣姐,你的那份,还是你自己捧着回房吧。嘿嘿,我偷个懒儿,只拿舅母与表哥的。”

    华嫣十分高兴地道:“你这已是送礼上门了。我这叫却之不恭。”可是,才捧起匣子,却瞥见镜子里自己的素色发带,兴奋情绪又马上没了影踪,又放下匣子来,“只是,眼下我们在守制,只怕这个用不得……祖母要是晓得了,届时又得……”

    文箐才想到,守孝期间需得“哀容”以待,唉……便是沈老太再好,只是要是以虐待自己才能表明对死者的思念,也未免太过了。当然,也是怕外人闻得家中女人抹香妆容,便会背地里嚼舌根道是非。只是自己初来乍到,却是不好有异议。于是小心地打量华嫣一眼,见她好似悔过一般,暗叹一声。作无知状,悔道:“唉呀……我真是蠢得很。要说守制,那我这一路上,为着弟弟身子着想,又是食荤,又是抹这个,岂不是对母亲,对父亲还有姨娘,都是大不孝了?”

    华嫣见她自责,又感不安,认为自己作为姐姐,把好好的气氛破坏了,便道:“箐妹无需自责。不要让祖母晓得便是了。就算晓得了,她亦是不会怪你的,总不能见你们手脚冻坏……”

    文箐委屈地道:“不瞒嫣姐,我当初亦是这般想的。母亲与姨娘将弟弟托付于我,我自是舍不得让他受了冻,着了寒,那才是有负他们嘱托……便是我自个儿,虽说受点冻也无事,可要是手脚真冻坏了,便无法照顾弟弟饮食起居了,故而一路上,便小心地用着这个……”

    华嫣这时越发不安,道:“箐妹说得极是。祖母想来也只盼你们平安,必不会说你的。”

    文箐点头,问道:“嫣姐现在也在做针线活计吗?”

    华嫣没想到她突然这么一问,稍愣,马上点了下头。

    文箐立马又是脸上带了笑容,道:“那手要是冻肿了,也是不好摸针了。舅姆想必还指着姐姐帮忙……我想来想去,也觉得姐姐用这个,便同我要照顾弟弟一般道理。我能用,怎么姐姐就用不得了呢?”

    华嫣被她这一说,亦明白对方的心思,心里很是感动,便道:“只是,我祖母鼻子却是极灵的。这个……也无事,我收下便是了。只在晚上抹。早上洗了便是。”

    文箐这才想到估计她是怕香味被沈老太太察觉,便道:“其实,也不用如此。我过两日做些不含香味的,便是了。这样抹着,外人见得,亦不晓得,更不会有别的话说了。”

    华嫣听得,十分认可。“其实,咱们住在这里,除了左近邻里略有几个通一点来往,平素并不曾有人来访。母亲选了这住处,一是房价便宜,另一则,主要还是便是怕以前的故旧相逢……”

    箐闻言,默然不语,转过头去,过了一会儿,方道:“其实,这里也好,至少买肉方便。”

    这话一说出来,又觉得错了。守制期间,要是按他们这般严格对待,哪里能吃得了肉?

    可是华嫣也想到这事,低声道:“祖母去庵里时,母亲让吴婶给弟弟做过两次。箐妹与简弟且等过两日,我让吴婶买来,偷偷地做了……”

    “这不好吧?万一让外祖母晓得,岂不是说咱们逆了她的意?对她不敬?”文箐心里越发佩服自己,幸亏昨日让文简狠吃了一顿,要不然,隔上半月只能闻肉味,却连肉星儿也吃不到,还不定馋死他?再说,营养可就跟不上了。要是同表哥华庭一般瘦,可就不妙了。

    “祖母其实是个极好说话的人。你且与她相处些日子,便晓得了。先时家里事务她操持着,只是我爹一去,她便大病一场,再无心思管这些。”华嫣安慰道。

    文箐自是不好当着表姐的面去评价才见得两面的老太太,便道:“适才,早间我弟弟那嘴儿,语出无状。只是他素是个贪吃的,便是我想管了他那嘴,又怕他饿瘦了,有负姨娘同母亲遗愿。先年我姨娘生她时便体虚,要是真守制半点儿不让他占荤腥,也是不成。母亲在世时,便一再嘱咐,道是守制也不能伤了自己身子。”

    “箐妹放心。姆妈听得,自是不会说表弟的,她本来便有此心,只是碍于祖母极讲求这个,只得偷偷地吃一点儿。表弟这一来,正好可以陪着华庭吃得一些。”华嫣说完,见表妹面上仍是很严肃,好容易找到一个调侃理由,哄道:“只是,住在这里,闻得久了,也觉得肉腥得很,也吃不下了。”

    文箐一听,这还了得——那要自己常住下去,岂不是真成了吃斋的居士了?没想到,来舅母这边,首先考虑的居然是吃饭问题。

    唉,固守封建礼教的老太太,便是再好,也不那么可敬了。

    文箐发愁地道:“其实,送给外祖母的礼,我亦是没有备好。如今也实在没有拿得出手的。要不,明日里我且上街去转一转。嫣姐陪我一道?”

    华嫣吓一跳,道:“自是不可。”察觉到自己声音过大,又不好意思起来,低声道:“我是不能出门的。这年节的,街上人多,更是不妥。祖母要是晓得我私自外出,定要责备姆妈管教不严,我挨骂不要紧,只是连累不得姆妈。箐妹要置办甚么,只需同吴婶他们说,或者说与姆妈,毕竟你年幼,许是能出得门去。”

    文箐跟在她后面走出房门,听得这番话,心里已经是拔凉拔凉的了。周夫人在世时,自是不许她出门,道是没有哪个官家小姐可以随意出门的,好不容易才上两次街,都是得了她批准才行。没想到,三舅母这里,只怕比在自家更难了。

    若真是没有半点变通,那么,此地非长留之所,且呆几天,打听清楚再谋划。倘不能如自己所愿,且得另寻他法,或改变这里人的观念,或是另易他地。

    曾听人云:何处是故乡?如今,何处又是安身立命之所呢?

    她有些发愁。原来希望满满,如今失望亦是渐增。

    正文91 可怜的断奶娃

    姐妹这一聊,时辰过了大半,文箐问:“我耽搁得太久了,舅姆必然等急了。”不免想走快些。

    华嫣道:“妹妹莫要慌。近年关了,昨日今日都要除尘,姆妈定是指派着吴婶他们打扫那些闲着的空屋呢。”

    文箐一想,也是,年关到了,杂务繁多,自己这一来,又给沈吴氏添了不少麻烦。

    且走到沈吴氏那厢,却瞧见沈吴氏正同吴婶说话。文箐不敢上前去打扰,可是对方一见她们来了,立马便停了下来。

    华嫣问道:“是不是小弟又闹着不吃饭了?”

    吴婶发愁地道:“小姐来得正好,小少爷只怕还是认你一些。铃铛在里面哄了这大半天,米糊愣是没动一点儿。这样下去,小少爷可怎么办才好?”

    “今日我一时忙,也没顾得上小弟了。早上的吃了吗?”华嫣亦跟着紧张起来。

    沈吴氏亦是难过,可见得文箐紧张地望着自己几人,便对女儿道:“你表妹才来,定是不适应家中人事,你多花点心思,照顾表妹便是。你弟那儿自有铃铛照顾。楫儿不爱吃,又不是第一回了,你莫要跟着紧张,让箐儿也跟着难受。”

    文箐将要送出的礼物放到桌上,关切地问道:“舅姆,我好得很。小表弟怎么了?还是让表姐去瞧瞧吧。”

    华嫣听得母亲吩咐,也怕冷落了表妹,忙道:“无事。小弟断奶后,格外不喜吃食,一顿饭,喂得好久,才吃得一口半口的。”

    文箐没有育儿经验,前世也只在表兄表姐那儿略略见得一两眼,便是通晓,此时亦是不能贸然插手此事,因为谁都晓得她还小,要是说出一番道理来,岂不是令人疑云丛生。

    沈吴氏只作轻松道:“看来是断奶闹的。且饿他一段时间,便好了。”说归说,眉间忧丝不减半分,显然只是托词。

    吴婶却直言道:“只怕再这么耗下去,小少爷的身子该熬不住了……”得了沈吴氏一记白眼,明白过来,眼下大过年的,自己这话着实不吉利,凭白咒小少爷了。便欲抽自己耳刮子。

    一屋子人冷下来。沈吴氏本来忧心于此,被吴婶说破,脸色自是不好看。

    文箐见吴婶站那儿,脸色都变白了,便笑道:“吴婶的手艺好,我弟倒是极喜欢的,吃得赞不绝口。兴许,换得一两样,楫儿表弟便爱吃了。”

    华嫣接嘴道:“吴婶的厨艺确实好。简弟是不挑食,我家小弟,你却不晓得,让他吃些东西,那真个叫难。”

    “谢表小姐,小姐夸赞。适才奶奶正要差我上楼问表小姐,年糕可喜欢哪种花样的?”吴婶是个十分知机的,见得表小姐扯了话题掩盖自己上一句疏漏,实分感激。

    文箐一听,就明白只怕是文简在哪处说了“年糕”,沈吴氏记在心里了。“劳烦吴婶了。咱们也做年糕?”

    吴婶看看自家奶奶,接口道:“奶奶方才交待,年前应景儿得做,便是表小姐同少爷来了,更应该做了。适才我去少爷屋里,表少爷说是极喜这个。我家男人听得,就怕做得不合表少爷胃口,又让我来问奶奶。”

    文箐听她絮叨,一件事,她说起来,源头,中间,结果,愣是要说全,巴啦巴啦一长串。这事既然是沈吴氏交待要做,自己怎么好拿主意。故而,道:“舅姆,吴婶,我弟弟便是馋嘴猫儿,莫听他胡言。你要全信他的,今日说是年糕,明日便说饺子,后日又不知哪样了。这让灶下怎生忙得过来。且不能由着他性子胡闹。等回屋我再与他好好说说才是。”

    沈吴氏这时开口道:“箐儿,不过是年糕,简儿爱吃,华庭同华嫣皆爱吃,能吃是福。莫要训你弟,我见他浪漫天真得有趣,实是个好孩子。也亏你照顾得如此好。便是他,亦生怕说错话了,适才只说及年糕,吴嫂好一顿哄,愣是没从他嘴里撬出别的词来。我看是个嘴严的。”

    文箐一见气氛好转,又偎到她身边,撒娇道:“舅姆偏心,尽疼文简,他一说想吃哪样,你便立马让吴婶做出来。这不是宠坏他了么?嫣姐在这听得,定要说我们一来便揽了舅姆的爱了。”

    华嫣笑道:“莫要编排我,我可是在这儿呢。姆妈喜欢你与简弟,我自是高兴,你来,便让我有了伴儿,哪里会嫌弃?箐妹,你同姆妈在这聊,我且去看楫儿弟弟。”说完,便往内室里钻。

    沈吴氏拥了她入怀,便道:“你个可人精,也真是会说话,难怪教出简儿亦是个会说的。你姆妈同姨娘,把你们教得真好……”敛了笑,渐伤怀。

    文箐一见她“睹小人思大人”,忙道:“舅姆,莫要伤心。我倒是认为我福气好。先前得了母亲同姨娘的双份宠爱,如今又得舅姆喜爱,这般说来,他人有的,我亦有,并不缺得哪样。知足,便常乐。”

    沈吴氏听得她的话,连连点头。

    吴婶在一旁,亦是大声夸道:“唉哟喂,表小姐不仅是人长得好看,这道理讲起来,更是了不得。”

    文箐脸上绯红一片,道:“这不过是先时耳边常听的话罢了。哪里有你们说得那般好。我晓得,你们这是喜欢我,哄我高兴。单说年糕,我们先时也不过偶尔吃一点罢了,并不晓得花样儿。家里先前怎么做,咱们便吃那个便是了。”她这话题转回来,不过是不想继续感人伤怀罢了。

    沈吴氏见外甥女说话滴水不漏,便让吴婶着紧去忙年糕的事。

    吴婶一走,沈吴氏看向桌上的物事,道:“箐儿,这是?”

    文箐还没回话,便听得门帘子一响,却是华庭背了文简颠颠地走进来,一脸高兴地叫道:“姆妈,简弟可真是……厉害啊,二十一巧板,我愣是没翻过他去。”

    他说话气都喘不过来,也不知是不是第一次背人,不太会背,文简在他背后给吓得只抱紧了他脖劲儿,勒得表哥满脸通红。当然,也可是华庭力竭,活动得累了。

    沈吴氏见状,忙起身,小脚儿紧走几步,道:“我的儿哟,你怎的这般背你弟弟了?看你表弟吓得,脸都白了。下回可别这么顽皮了……”眼见着自家儿子要蹲下去才能放了表弟下来,忙过去扶了文简,道:“莫要蹲,莫要蹲。你且就着这椅子,直接将弟弟放下来。”

    文箐见状,也忙过去扶。文简从表哥身上下来,一见着姐姐,胆气又回来了,从椅子上下来,道:“三舅姆,不是我要表哥背的。是他硬要背我的,力气还没我姐大……哎哟,姐……”被文箐敲了下后脑勺,忙住嘴。

    沈吴氏见自家儿子都出汗了,满脸通红,心疼得紧,骂道:“好好的,你怎么的这般胡来?这要摔着了弟弟,可怎么办?下回莫要这般糊涂……”

    文箐对着文简道:“表哥背你,是喜欢你。你却还这般说来,真个不知好歹。快,去谢谢表哥。”

    文简嘟了嘴道:“是他要背的,我还吓着了……”可是见姐姐真的生气了,亦是怕了。心里却是暗责表哥,若不是他非得说力气大,强行背了自己,如今也不会挨姐骂。不太情愿地走到表哥面前,勉强地道:“表哥,我错了。谢谢表哥。”

    沈吴氏打了儿子一下,道:“箐儿,这不赖简儿。都是他,逞能,便行这般险事。一点儿也不晓得,好心也不能这般肆意妄为。作为兄长,喜欢弟弟,爱护他,也不是非用背才成。”端坐下来,训道“庭儿,跪下你且想想,这万一你把弟弟从楼梯上摔了下去,不就成了大坏事了?以后行事,切记今日这遭,莫要冲动,随心所欲。你,且回屋去跪抄家训五十遍,稍后再领责罚。”

    华庭本低着头,看着脚尖,一听得“跪”,便是半点不曾犹豫,“咚”地双膝曲下,真给跪下来了。把母亲说的话认真想一遍,认错道:“是,记下了。”

    文箐烦恼地看一下文简,怎么一到这儿,便成了个闯祸精?这时忙劝道:“舅姆,表哥这是喜欢文简,你要是罚他,岂不是我同弟弟一来,便连累表哥至此?舅母,箐儿替表哥求一回情,今遭这回罚还是免了吧。”

    文简一听是要罚跪表哥,自己还不曾受过这苦,可是却见得栓子哥被罚着狠狠打过一回,尤其是他们被拐之后回归州,后来见栓子哥背上的鞭痕,吓坏了。对于“罚跪”,自然是十分害怕的,认为这下子很严重了,便胆怯地道:“舅姆,不怨表哥,是我不好。我不该说表哥太瘦,没力气……”

    他这一说,文箐同沈吴氏自是明白过来,只怕是华庭受他这话,一激,便逞能。华庭确实是不胖,脸儿上就显瘦。

    沈吴氏叹口气,对儿子道:“起来吧。你若是有你表妹一半懂事便好了。如今,箐儿同简儿替你求情,便饶你一回。”

    华庭起身,又是谢母亲,又是谢表妹。

    沈吴氏又责道:“你也是,幼时也不瘦,怎的慢慢大了,倒是一年比一年瘦?吃了就是不长肉呢?你瞧,你箐妹与简弟经了这些难,一路缺衣少食,也不曾如你这般。你姐还没你吃得多,倒也不瘦。家里唯有你……你祖母日日说我不尽心,我为你也操碎了心……”

    自己这两月来,“缺衣”是有些,可是半点不曾“少食”,一大半钱全是花在吃食上了。这话却说不得。文箐一见华庭满面通红,望着他的眼睛里充满了羞愧与自责。心里也十分不忍,道:“舅姆,表哥如今只是长身子,且过得一两年,便好了。你看,他身高体长,比寻常的十来岁的孩子要高些,自然在他人眼里便是瘦了些。”虽说,道理是缺乏运动,可是这话眼前还说不得。

    华庭得了表妹的话,立马接了过去道:“姆妈,表妹都说了,我比他们寻常人高些。日后自会胖些来的。”

    沈吴氏这时也醒觉自己在外甥女面前说儿子,实是不妥,些许尴尬。“都说了,叫你多吃,你偏偏挑食得厉害,这个不吃,那个不嚼。如今,咱们家比不得从前,哪里还能让你挑三拣四?从今日中午起,箐儿简儿吃哪样菜,你也得跟着吃。”

    通往内室的门帘一掀,华嫣已抱了啼哭不断的弟弟一边哄一边走进来,身后跟的是端了个小碗儿的铃铛。

    沈吴氏又紧张起来:“今日里,他还是不爱吃么?”一边说,一边从女儿手里接过小儿子。

    华嫣无措地道:“弟弟打从奶妈走后,眼见吃得越来越少,我瞧这般,只怕不妥。”

    沈吴氏慢慢在屋里转着,抱了儿子在臂弯轻轻摇着,哄着。“那能如何?既是那奶妈手脚不干净,我忍她一次两次不止了,把家里钱都要摸光了,一家子吃甚么?怎能留她在此?我就不信了,离了她便不成?这才几日,不过是楫儿不适罢了。”

    又转头去铃铛道:“你去问你姆妈,能不能做些其他软乎的,哄着楫儿吃得些。再不吃,这不是……这一个两个,怎么就这么让人头痛呢?快去,别让老太太晓得了。”

    铃铛应了一声,一脸紧张地便跑了出去。

    沈吴氏对女儿道:“我抱着,你再来喂喂,他可能吃得些?”

    文箐瞧了一眼,碗里是米糊。可惜,现在没有牛奶,更何况是江南了。低声问了一下旁边同样紧张弟弟的华庭,道:“表哥,家里怎的没再找一个奶妈照顾小表弟?”

    华庭见弟弟不吃,可就真的只能饿死了。好似自己挑食便带坏了他一般,心里难过。此时将目光从姆妈同弟弟身上移开,低头道:“前两日里特意又找了一个,可是弟弟也不吃那人的奶。这才是邪门,好似就认原来的那个。”说完,他自己也发现没资格说弟弟如何,闭紧了嘴,不再说话。

    文箐不懂这些,奶汁既是人体分泌之物,是不是真有不易察觉的某种气味,她不确定。这小不点儿想来是个极挑剔的主了,要不然,换了一奶妈,怎么就死活不吃呢?另外,她现在严重怀疑铃铛说的“楫儿小少爷好静,好带,不操心”之类的话来,这一闹起来,没完没了,多吵得慌啊。

    文简却是喜欢小动物类的,连带着小婴儿也极喜欢,尤其是昨日里一来,见着小表弟,便喜欢上了。道是自己“第一次见得人是这么小的”,这话说起来让人好生发笑。此时见得弟弟哭闹,便也凑了过去,伸手要牵楫儿的小手。可是小孩冬日里裹得严严实实的,而且南方讲究要缠手束脚的,在襁褓期,都把袖子绑了口。于是,文简只能左手拉着这个袖筒,右手去试着碰小脸蛋儿,稚声稚气地哄道:“楫儿弟弟,莫要哭,吃饭饭,长高高……”

    有些人,有些事,确实邪门得很。沈吴氏哄不好的,文简却是只伸出手,便三言两语让小孩儿没了哭声。

    正文92 文简出风头

    文简将右手摸到了小不点的脸上,惊讶道:“舅姆,小表弟,脸好软好嫩哦……真好玩儿……”又一脸兴奋状,同小不点讲起话来,“楫儿弟弟,我是你简表哥。你快吃饭饭,长大了,我带你玩儿……”

    沈吴氏满脸讶异地看着小外甥三言两语哄了自家小儿子,安安静静的,只觉不可思议,也乐得让他逗着小儿子玩。

    “哎哟,舅姆,小表弟饿得紧,舐我手指头了,可痒痒啦……”文简大惊小怪起来。

    文箐一见,怕不卫生,适才文简同华庭玩耍,谁知道碰过甚么了?便道:“你这手,适才洗过没有?快去洗了,手上若有脏物,小表弟要是不适,自是不好。”

    文简“哦”了声,忙抽出手指头,结果小楫儿立马哇哇地哭,试探性再往嘴边一抹,又不哭了,拿开又啼哭起来。这下子,他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华庭替他答道:“简弟适才在我屋里,吃得些芋头包儿,已洗过手了。简弟,我看小弟喜欢你得紧,你且试试,你喂他,看成不成?”

    文简张大了眼,欣喜地道:“真的?我能喂弟弟?”

    沈吴氏虽是担心儿子,怕出个意外,不过又想自己在跟前看着,也无事。既能让他安静些,要真能吃下,那真是阿弥陀佛了,故而点点头。

    文箐自然要阻止,奈何华庭却执意让表弟一试,只得道:“文简,你又不懂如何喂,可别伤着小表弟了。”

    沈吴氏见小儿子死不放开小外甥的手,大儿子又在一旁一个劲怂恿,便对着担心不已的外甥女道:“无事,有我看着呢,且让他试试。哥俩既是玩得高兴,兴许楫儿真吃了。我来教他。”

    文简从表姐手里接过小筷子,听得沈吴氏嘱咐,认认真真地蘸一点儿,万分小心地在表弟唇上轻轻一抹。没想到小不点儿居然十分配合地伸出舌头来,舔了进去。可是文简手一抽回来时,小不点儿又扁嘴要哭,嘴里那一点儿又吐了出来。文简同志将手伸过去,他又凑了过来。

    实在是邪门得很。

    文简哄道:“小表弟,哥哥喂你,你怎么不咽下去?”

    众人也奇怪。小不点儿哼哼叽叽,谁也不晓得他在说甚么,不过才一周岁,男孩开口说话晚,根本没法表达。只是看小不点儿表情,倒是对这个小表哥的手极满意。

    文箐在一旁看着,看来看去,也没想明白。倒是华嫣细心,照顾弟弟久了,好似明白小弟心思,道:“姆妈,我看小弟是喜欢简弟的手。你瞧,简弟手一伸过去,他便乐了,手一挪开,他眼睛跟着转,便是手里没有筷儿也是这般。”

    她说完,其他人亦是仔细观察,华庭反复让文简裸着手指头动,不要沾了食物,也不拿筷儿,果然如姐姐所言,手到哪儿,楫儿的眼跟到哪处。“算了,简弟,我说小弟为何不咽下去,只怕还是看上了你这手指,那筷儿你姐怕戳着了不让用,你且用手指喂他一点到嘴边,看小弟可吃?”

    他这话大胆,只是其他人都在好奇这事,谁也没反驳。

    文简得了沈家人的关注,自是高兴,乐得尝试,哄小dd开心,乃是他眼下最重要最开心的事,真的便用手指头抹了一点米糊。没想到,小不点也实是给面子,便如他哥所言,咽了下去。

    喂得几口,文箐在意卫生问题,牵了弟弟左手,却见得掌心处有处可疑痕迹,担心碰过不洁之物,问道:“你适才只在表哥屋里吃过芋头么?可曾在别的地方玩过,摸了哪里?”

    文简又喂了一下小弟一口,右手顺势在碗里抹了一下,坦白:“嗯。吃了后,我还同表哥在院里耍了下。姐,前廊下有株茶花,开得甚是好看。”后面一句是邀功,想同姐姐分享好的东西。

    文箐再次暗骂文简馋猫,道:“院子里有尘土,手必然不洁,还是去洗洗吧。”

    沈吴氏见她小心翼翼十分好洁,便让华嫣去取一块温热的湿帕子来,给文简右手仔细地擦拭干净。只是等到他再喂时,小楫儿却又不吞下去了。

    众人面面相觑。这才喂得三五口,自然不是吃饱了。

    文简纳闷地看看自己右手,抬起来道:“楫儿表弟,怎的只瞧这手,就不吃了呢?”

    他这自言自语,亦是众人心里的疑问。

    文箐觉得几个人围作一堆,对小楫儿不好,方要拉开弟弟。

    文简却是不乐意,左手被姐姐拉着,却不想走开,右手平伸出去,结果衣袖颤啊颤的,正巧一瓣茶花从袖里飘出来,悠悠地落在小楫儿嘴边。

    华庭见得,紧张地便要伸手去取走,没想到小弟见得花瓣,却是极快地伸出舌头来吃。当哥哥的立即从他嘴上拿开,哪里想到,小人又哭上了。起了逗弄心,将花瓣凑过去,小不点便乐了,又伸出舌头来。“吃不得,小弟,这可是茶花,哪能吃……哥哥喂你吃米糊,可好?”

    文箐从表哥手里接过花瓣,放在鼻端闻,却已经闻不出什么味道来,难道说小楫儿能闻得到?她正纳闷此事,却呼得华嫣亦在道:“姆妈,我看小弟只怕是喜欢茶花了。若不然,把那盆茶花从廊下移进来,如何?”

    沈吴氏只关心儿子吃不吃得下饭,这时也就随口答应了一声,让她去找胡嫂他们。

    文箐却拉了华嫣到一旁,道:“我见小弟这般,真如姐姐所言,必是能闻得这花味儿,喜欢上了。莫若拿这花瓣洗净,且撕成极小沫儿,放在米糊里,看他吃不吃?”

    华嫣有点不信表妹所言,不过又瞧一眼哭着的弟弟,这饿得厉害,哭声都小了。点头应允了。没想到,果然是吃了。

    这下沈吴氏,华庭他们亦明白过来。文箐问道:“表姐,是不是先时那个奶妈饮茶?”

    他这一问,华嫣马上点头道:“表妹你这一说,我倒是想得起来,好似有这么回事。且等我去问一下铃铛才是。”说完,便立马起身出去了。

    文箐对沈吴氏道:“舅妈,母亲先时卧病时,我亦曾问过医生一些事,晓得各人都有各人的体味这一说法。如今小弟这般,只怕是那奶妈喜欢吃的食物,自是其中的味道,便进了奶汁里。寻常人是闻不到,可是小表弟喝惯了他的奶,晓得这味儿,便离不得了。”其实她是鬼扯,郭医生哪里会同她这些,不过是她扯进来,好让人信服罢了。

    华庭却是不同意,反问道:“可是,她同我们吃的,也大都一样。按说我们喂,也无二致啊。”

    沈吴氏却是想了好久,方道:“箐儿说得倒也极可能。我怀楫儿时,每日里略喝得些花茶。后来他爹出事,便断了一阵。倒是先前的奶妈,也是个喜欢別一点茶的。要真是这般,只需问问吴婶,奶妈先时多吃哪些便成。”

    文箐不再插话,自己提出来的问题,人家自己去找答案去。吴婶没过一会儿,同铃铛与华嫣回来。第一句话便是:“阿弥陀佛,楫儿小少爷真喜欢吃表少爷喂的了?那日后便好了。菩萨保佑,要不然我愧疚死了……”

    沈吴氏嫌她废话,打断道:“你且说说奶妈先时吃什么同我们不一样的。”

    吴婶回想了一下,加由铃铛提醒,一一说将出来。

    沈吴氏只盼着能快点出结果,不耐烦地道:“好了,既是这几样不同,你便将这几样磨碎了,放在米糊里,做出来,且看楫儿吃不吃得,便分明了。”

    吴婶兴奋地领命下去了,道是马上就做一两样上来,且看小少爷究竟喜欢吃哪样。

    小不点儿吃完,先时哭闹得力竭,此时便安安静静地睡了起来。沈吴氏忙让铃铛抱进内室去。

    文简尤要跟着去,文箐劝他弟弟要睡觉了,不能再玩了。文简却认真地道:“那我陪他睡去。”

    沈吴氏满脸喜悦地道:“哎,幸亏你们姐弟俩一来,能让楫儿今日吃得小半碗米糊,真是我们的福星。简儿喜欢弟弟,便陪着去睡吧。”

    文箐交待他不要吵了弟弟,睡时要乖乖的,莫要动手去摸?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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