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生活面面观(完结) 作者:rouwenwu
问题。
前传075 教女(三)——对答
小绿听得,便一条一句对应自己所做。待小姐念完,方道:“我家有长嫂,舅姑面前由她侍奉,我若是去了,便会抢了她的活,徒惹她……”
阿素见周夫人脸色不太好,便着急,忙打断小绿道:“小绿姐,你细细听小姐所念。孝敬舅姑,非长兄长嫂一人之职,你家长嫂尽的是她的本份,你自己也得找孝顺的路子才是。哪里事事需有人指点着姐姐去办?我听我娘道郭家长嫂有幼儿,上要侍奉尊长,下要抚儿育女,小绿姐才新婚无事一身轻,有些事你多卖 些巧儿……”
陈嫂见自家女儿在夫人面前要长短话,忙扯了一下她。周夫人却只听得直点头,看向小绿。小绿已经明白过来道:“夫人,小绿这回是真懂得了。”
文箐想这小绿真是推一下动一下,头脑一根筋,说话常常不知深浅很是直率,哪里会懂个“巧劲”儿的,以后只怕还真是会让郭三郎头疼。
陈嫂道:“明白就好,不枉夫人和小姐特意这么教你。只是以后要管住自己的嘴,不说多想,能不说则不说,会少很多是非。人多的家庭,口舌多。因嘴多耳多心多,你管好了嘴,别人听到耳里的少了,心里也就不多计较于你。”
周夫人心里叹了口气,小绿是从周家里出去的,自己毕竟现在能帮她一次就帮一次,教人还是教到底,便又对文箐道:“《女诫》最后一段,你且再背来。”
文箐心里发苦,这哪里是训小绿,明明是考自己书嘛。心里想着,嘴上却不含糊地背着:“……妇人之得意于夫主,由舅姑之爱已也;舅姑之爱已,由叔妹之誉已也……然则求叔妹之心,固莫尚于谦顺矣。谦则德之柄,顺则妇之行。凡斯二者,足以和矣。《诗》云:‘在彼无恶,在此无射。’”
小绿认真听完,知道夫人这是一点一点地教自己,终于点头道:“小绿这次真的懂得了。多谢夫人小姐教导。”
陈嫂怕夫人太过劳心,便道:“好了,好了,小绿,也勿要再哭了。夫人与小姐这番教导,当日日记在心里。可知这房子,你更要感谢小姐才是!要是没小姐,房子还在四处找呢。”
提起房子,小绿忙跪下来给周夫人磕头,又给文箐磕头。文箐急得要扶了她起来,却被陈嫂给按住:“这是她应该的。外面谁人能修得她这福气,能买房送舍于她?小姐且受着。”文箐见周夫人也不制止,心里却不怎么好受地受了小绿这个大礼。
周夫人这时语气方缓和了,道:“平日见你办事利落不拖拉,只是不带动脑子的。日后需记得,凡事三思则动,量前行后。再有那砧碗的事,虽然你砧的是郭家的,可外人哪里知道,便是我听了,也再不帮你的了。天下为人儿媳为弟妹,那般冲动又无心胸的行径,不是周家人所为。你听得今日一次,要真能谨记心头,便也好了。”
“是!小绿一定记下今天夫人小姐和陈妈教的这些。也只有在这里,大家对我比亲人还亲。要是嫁了人,也能陪着夫人小姐多好。”小绿想想,便是自己父母,也说不了夫人与陈嫂这番话来教导自己,无处不为自己着想。可惜自己无以为报。
“没出息,我常说阿兰没出息,这又来一个。让郭三郎多学些本事,你多操持家务,将来保不齐也让你儿子给挣个夫人当当,不就好了?”周夫人骂道。
一家人都笑了。
阿素扶了小绿起来,道:“我需得忙午饭去了。”陈嫂看看时辰,果然已不早了。
小绿道:“我这就去厨房帮阿素的忙去,今天我在夫人这里再蹭顿午饭吧?”
说得可怜巴巴地,象文简养的那只小狗 一般。“快去!阿素有你帮忙也快些。”陈嫂忙赶人。
过了一会儿,小绿又跑进来道:“三郎说这个不用与家人说了,这房契还是先放夫人这里保管。夫人的心意我们感激不尽,等搬家时我们过来给夫人搬东西。他要进来亲自给夫人请安道谢,我没让他进来。我去厨房了,这个夫人先收好。”东西递于夫人,又跑了。毛毛躁躁的,同婚前没两样。
周夫人见得,摇摇头,把房契往几上一放。问:“箐儿可还有别的问题否?”
文箐想起嫁妆便是公中产业了,古代也没个公证的,难怪周夫人的嫁妆铺子三叔也曾打过主意,只是被周夫人一句“老太爷说过,分家时这算你二哥名下一份子”,才打消了三叔的念头。小绿家兄弟多,会不会这房子到时也形成争夺?便问道:“母亲,我倒有个事,一直想不明白:本来是娶媳各家不同,嫁妆多寡,全充入公中,岂不是多的那房会有不甘,少的那房便占了便宜?为何不一成家便分家,各房媳妇的嫁妆便各自归于自家名下?”
陈嫂想了想,道:“历来是‘父母在,不分家,诸儿不得暗存私产’。这也是让众兄弟有劲一块儿使,而不是各自把公中的财产往各名下搂,否则家无宁日。”
周夫人听得女儿说得这样的话来,觉得女儿是真想了事,便与她一一解释道:“大明律令有云:‘祖父母父母在,子孙不许分财异家。其父母许令分析者听。’”
文箐想原来也不是那么古板的,便道:“既是律令许可,那为人父母者,部不想儿女为个家产而争破头脑的,为何不分了呢?”
周夫人见女儿一脸疑惑,心里想,世事哪里是一两句话能说得清的?便是自家都会涉及这些。不过,她能如此细想这些事,看来最近真是可以持家了。且抛下心底的愁绪,解释道:“箐儿,要是分家析产,街房邻里会如何说这一家子上下?阿兰与你说的是古训,这自然高堂在上,历来便是讲究家大业大兄弟多有事好相帮,分了家,异处而居,相互照应少了,联系便日益少了,兄弟手足情淡薄了,再有妯娌间相互倾轧,各自只多花心思于自家,高堂在世见得如此,岂不心寒?人之垂老,更是深念骨肉亲情,再见有子善经营的,有子不善谋生的,人之心理自然是同情弱的,虽是掌心掌背都是肉,却终归奈何不了这情感上的轻与重。此其一。其二便是你说的,若是嫁妆各归各房,那娶的富女为媳,自然这一房嫁妆多,要再娶个贫的自然这一房便是差得多些,这为人父母焉能不偏心照拂于那贫的一房?如此,便是为上不均,岂能令众子齐心?分家与不分家,你再细想,便有不同境遇了。”
周夫人是好不容易说完这一长段话,显得很是费力,说完后已经是气喘,陈嫂忙着给她端水却被小姐接了过去。文箐慢慢地喂了周夫人,心里却认真想周夫人这番话。古人自然有其算计,想想前世爸妈也曾说过上一辈厚此薄彼的话题,今次又得周夫人这般细说,终于明白为人父母亦有难处。
陈嫂见这母女两人,谈论他人话题,却最终拐到了世事人情上,小姐是个举一反三的,学东西更是触类旁通,也只有夫人才能指教得了,自己是慢慢地不能与她谈得深了。她要再问下去,自己只能哑口无言了。
文箐这厢为了让周夫人不要总挂念自己将来,便安慰她道:“今日里听母亲这番教导,便也算是知了这舅姑的心思了。再有,母亲且看,我也不是那个弱的,别人不欺我,我必不去辱她。便是母亲常说的嘛:‘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要我说啊,便是兄弟姊妹们都好,都没私心,就都不存私产,要是都有私心,自己也不能缺心眼。小绿的事,我且记在心里,也算是个教训。”
周夫人见女儿能想得这般明白,又想到她素来不是个怕事的,主意也多,想来还真如她现在所言,将来不会受太多欺负。只是怕她这性子,却也不能讨舅姑太多欢喜。便一时喜,一时愁。
陈嫂在一旁,见机地道:“夫人同小姐也无需担心小绿的事了。这几次同她家打交道,我仔细看过她舅姑两位的为人,小家不户的自然节俭得多,有点小器,倒也不是坏的,虽然是心眼可能偏了点儿,可是只要小绿自己争气,能过得好,自然舅姑要替其他几房来巴结他们了。再者,便是日后小绿兄弟几个要分家了,小绿便退让一步,郭家的房子也不要了,让与其他人便是送了个人情,也落个好。就算她二堂嫂子知道有这个私产在,也只能嘴上说几句,总不能抢到她名下啊。我看那女人也是个怕世人说嘴的,属于窝里横的,真要摊开来讲,她也不敢的。”
文箐想到杨氏家舅的事,不知周夫人又是如何看待的?当然也不能说出事情的原委来,只好旁敲侧击地问:“母亲,这些天来我同阿素姐姐也学着看了些书,倒是有好些疑问,比如说:要是舅姑不通理,说的就是不对的呢?人道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可要是父不慈,母刁蛮,兄不友或者弟不恭,又该如可是好?”
这话问完,周夫人却好长时间不说话。
文简以为说中她的伤心事,紧张地看向陈嫂,求助。
陈嫂想开口,却又怕打扰了夫人思绪。
良久,方才听得周夫人叹口气道:“我儿,你还是忧心日后吗?”
前传076 教女(四)——母女斗嘴
文箐怕她误会,急忙辩解道:“不是不是……母亲别误会了。我这也是以事论事。母亲也说世间百态,一样米养千样人,女儿便想那些父母不慈,儿女却不得唯命是从的,不知该如何自处?父不对,于理该劝阻,可是要说及‘阴阻’,此举必是于孝道上定为不孝不顺。这是矛盾之一。再有,女儿之所以不以《女诫》为然,只因为其中所谓的‘曲从’,那自然万事以夫为主,以夫为天,又读得先徐皇后所著《女则》中又有言:‘夫妇之言,婉而易入’,唐时长孙皇后亦有进言。三本书,对女子与丈夫不当之言行,便是有所不同。我却以后二者为可,《女诫》乃过之犹为不及。不知可对?”
周夫人思考了很久,也未作答,拿了房契看了一眼,长叹一口气,道:“是非恩怨,岂是一言两语所能说得清的?父母再不慈,终是有生育之恩,此情大于天。从来孝道,需得遵从。我见你是个胆大的,只需谨记日后舅姑再有不是,也不得公然违逆。路遥知马力,人久见人心,新妇要被夫家接纳,却万万不能操之过急,需得多方容忍,宽处着想,细处下手,善待夫家才是。”
文箐听完,想了一会儿,觉得古人这点太过于愚孝,深不以为然,便问道:“母亲,既然要万事遵从,那岂不是为人父母作j犯科,也需得遮掩不成?”
陈嫂已经接不上话了,发现小姐与夫人所谈,不仅仅是“四书”所及了,人伦纲常孝道夫言妻从,无所不涵。小姐不学而已,一学便是那个什么日进千里,当刮目相看了。
周夫人讶异于她的思维,思索好久后,方道:“你这真正是出题来为难母亲了。从来律令都有云:父辈如非谋反叛逆之罪,其子侄不得检举揭发。由此可知。你适才说的若是父母为家不公道,分家厚此薄彼,虽然有律云可诉于官中。可是万一真有子侄诉诸于官中,我记得某年有人为此事诉讼,最后虽然秉公查办,公平分了家产,可最后追诉子侄不孝之罪,便将上诉之人仍进行了杖责。”
文箐没想到这法律还有这么不讲理的地方,似乎是矛盾无比,便很不满地道:“这律法也太不人道了!”
周夫人见她噘了小嘴,居然动了气,便也觉她小孩子心性,自己却同她讨论连寻常大人都不曾涉及的问题,自己也是个可笑的。可要是不回答她吧,见她一脸期盼,又不忍,便笑道:“这律法由来已久,非是大明朝才立此法。我少时,也曾听你祖父有次人与谈及,便是宋代就已有之。宋时便发生了好几起儿子诉为父不公,儿媳与家舅为私产争夺而告官一事。”便与她娓娓而谈了几件宋代有明的家产之争的事例。
文箐没想到周夫人真是个见识不一般的人,要是平常女子,谁个晓得这些?便是自己也不知婚姻法里具体的财产条律如何,更何况一个古人,却能见识如此。真正是越来越佩服不已。也让她更深地迷信周夫人,实在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女人,可惜生错了朝代了。要是她穿越到现代去,与自己换了个身份,她会如何?文箐想过头来,发现自己也中了魔怔。
周夫人见她不语,便又指点她道:“箐儿,需知,在大明,却无子媳告父之事。人言可畏,礼义不可费,孝道不可失,切记切记。”
文箐听得这句,心道:她终究还是古人一个,要是到了现代,只怕也不好生存。心里暗自发笑,点头,嘴里称是。琢磨了一会儿,又想到了一个矛盾,便问:“母亲,忠与孝,礼与义,皆不可费。可是要二者取舍时,人道先有国后有家,便是忠在前,孝在后。可是我听说,丁忧之期,便需停职在家守孝,那岂不是不得尽忠?”
周夫人一下子便被问倒了。陈嫂递了杯水于她,她接了过去喝光了,恍然不知,仍然拿空杯子往嘴里送,等意识到自己失神到如此境地,不禁也莞尔,道:“你今日不难倒母亲是不罢休了。且容我再想想,你说的似有理,便也不全有理,我需得……”把杯子递给陈嫂,咳了一下。
文箐这才想到她是个重病之人,哪里敢让她再想下去,便站起来阻止道:“母亲,女儿无此意,只是适才突然想到此事,其实忠君之事,也不是我女子辈所能之事,母亲无需再多想了。女儿真是多嘴了。”
周夫人却不肯放弃,想要为女儿找个答案,摆摆手道:“这病着也是病着,想这事也不伤神。同你说这些,也好。”
文箐见她如此要强,为这一个问题,非得寻出答案,见她如此有心为自己,内心也是动容不已。又想她这般性格,只怕也是个有事便不会轻易推脱,必会劳心劳力地操办的,想来曾经在周府,必然是一个人前人后力求完美的女人,真正是何其难哉!
周夫人又让陈嫂倒了杯水,喝了两口,方道:“我记得律法有一条,将在外,军士无丁忧之期,不得离职归家尽孝。文职官员,方才有丁忧省亲一说,再说也还有夺情克复一事,这算是先国后家吧?”说完似乎也带点得意地笑看文箐一眼。
文箐见她这般神情,便真如顽皮女性一般,实在是难得出现在周夫人这样的人身上,可见一个人的心性,她再如何沉静如水,总有些童心的,有些不服输的。当下,便拍起马纪来,说了一番夸赞之词。
周夫人见自己能教女儿如此事体,也是高兴,眼神里便有一种:难道你还有何问题要考较于我?
文箐这时也一时兴起,便有意再为难为难她,也斗上嘴来。“适才我听母亲道这律法规定为人儿女,不得诉讼(祖)父母尊者。想来为人父母,定是可以告儿女不尽瞻养之职了?”
周夫人点点头,道:“自是。长幼尊卑放在那儿。”
文箐便马上接口道:“如此,这律法似乎有失公允,且有矛盾之处。”
周夫人闻言一挑眉,道:“你可是又想到哪里了?”
文箐一等她话落音,便问道:“先不说父慈且有抚育之职。试想,如若父母为刁滑之人为一己之私,陷他人于不义,子女无意中若知情,且这被害之人不论是陌生人,抑或是至亲友朋。如此,为人子女不得告官,可为人友朋见人落难却只能袖后旁观不予理睬,岂不是让子女陷于孝义矛盾中了?”
周夫人听得这段后,先是想着女儿真是一张利嘴,想得快,说出来的话也快,张嘴刚想说,却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笑意便慢慢凝结在脸上,过得片刻,也不说话,只是看着文箐,微微有些神思不属。
生活便是这样,常常是:“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文箐是纯粹讨论问题,却完全没料到了已触及周夫人某根神经。
陈嫂不明白小姐怎么会问出这些问题来,在一旁也思索着最近家里没人说闲话,更不知这些问题从何而来,又担心夫人生病想得太多了,于身体不好,忙在一旁打岔道:“夫人和小姐这论的是哪一出啊,我这是听得晕头晕脑的,我看小绿家的舅姑也是个良善的,作j犯科的,必然是不敢的。”
周夫人也回过神来,挤了一丝笑出来,勉强道:“你家小姐如今会想事了。至于小绿,如今是该教的也教的,凡事只能靠她自己去了。她要有箐儿这般两人的开窍就好了。”
文箐见刚才有冷场,尚不知自己说的哪些话有不对的,思考了一遍,也没找到答案,但总是自己惹了周夫人不高兴,忙站起来,陪了小心道:“母亲,定是误会了,我只是看书上这般说,想世人千百种,哪里是一个模式能用这一种方法来应付的,才请教母亲,母亲您……”
周夫人看着她急于辩白的模样,心想她是年小,应该不是对自己有意见,真是自己多想了,这心思一放开,也展了眉,道:“看你急的,为母还未尝说你如何,你且这般小意行事,莫不是把我当母虫一般了?”
文箐忙趁机撒娇,过去给她捶了两下肩道:“母亲对我自是极好的。我只是担心母亲身体,万勿有了忧丝,所以日夜看书,想自己只要有了长进,让母亲晓得,便会放心养病了。就是太佩服母亲了,适才不知是不是言语无状了?”说完,从周夫人肩上俯下身子,一脸笑意地看着她。
周夫人这才完全放下心思来,道:“好了,好了,你这进展神速,便是我现在看书只怕也未必及得上你所思的,古人是‘士别三日当更刮目相看’,唯有你是:多看一本书当更错眼相待。真是个好样的。”
文箐被她说红了脸,也觉得自己今日问得太多,似乎有些卖 弄了。
周夫人见她感兴趣于有关家财之争的事项,便又把自己所知的一些律法、事例都讲与她听。听得文箐大开眼界。
更正一点:第七十四章里涉及到的房产税,误写为千分之三,那一行备注已删掉了。希望没误导大家。
关于父兄犯罪,子侄不得揭发——这个条律真是bt。
家中涉及家财之争,在宋代有好些非常有名的诉讼案例。有兴趣的,可以搜一搜。文笔好的大大,就此写一很好的小说了,也是一个非常好的题材。
前传077 房契
母女俩上课尚未结束,阿素已把饭端了过来,陈嫂忙着张罗。周夫人却将手里的契纸递于陈嫂,让她替小绿收起来。
“等等,我还没见过房契什么样呢。陈妈,让我瞧个明白。”文箐也不顾吃饭时间到了,忙从陈嫂手中抓住了这张契纸,极其好奇:这可是古代的“房产证”啊。
“陈妈,就这个?昨天是白的,今天换成了红的回来了?”文箐打开契纸,在空中晃了晃。
“是啊,白的是买买双方签的契,需拿到官府去换了这红契,盖了印信,才算是买到手了,保稳妥啊,可以保证你拿的房是属于你名下了。要不然这中间有扯到官司,可能就是钱白花了。”陈嫂对于这一点说得很详细,生怕说漏了,毕竟这是一大产业。
又同她讲了讲买卖 房子过程中,有可能遇到的一些问题,如何选房子,如何交易等等。听到精彩处,文箐只一个劲儿地“啊,还有这般的?那这又如何处理才是个好?”
周夫人在一旁听得自家女儿不停刨根究底,陈嫂已经有些捉襟见肘,应付不过来了,便也闭着眼睛不再多说,好些事,自己恨不得把脑袋里的搬到她头里去,可是却急不来,只能慢慢让她体会了。
“哦,那这个契还要交税啊什么的,多少啊?昨天我听陈伯说来着。”文箐不忘打听这些。
“按房值一百取其三。这个红契要一个契纸钱,四十五文。”陈嫂暗暗在心里舒了口气,小姐终于问完那些问题了。好在这个问题自己还知道些,想了一下,说完又怕错了,看向周夫人,见她点头,确认自己没错,心里舒了口气。
文箐看看明朝的房本,嗯,相起了前世的自己两个房本,似乎也带红色?
不过这古代房本内容都简洁,明朝的更是简洁。上面列具的主要内容是——
首先是契号,小字标注:县号
正文内容是:xx因为xx原因出售一套位于xxx(县坊巷号)民宅一套,然后是几梁几架,几间,大体格局。现有赁屋人为xx,也同意出售。作价多少,已于当场交付,足额收讫.税xx(有个税讫章)。后面一长串什么此屋无其他纠纷,有来历不明等事,尽是卖 人之当,不及买人之事。今恐无凭,立此为证。
再后面就是立契人签字,中间人签字,都有手模子,并具了日期。
祈五郎办事果然仔细,还把信函也留了下来,以便佐证为房主授意。
文箐忙把这个交给陈嫂收起来。又问了好些其他方面的问题,心里有了数,方才罢休。
周夫人由陈嫂扶着进屋。陈嫂进去道:“小姐果然机灵,一点即通,就是一个契都能学到好些。真象夫人。”
“我少时可没她这么机灵。要不然,也不至于到现在没多少家产。不过,有她这样,也好,至少我不用太担心了。”周夫人今日心底已是说不出的满足感了。
“夫人尽管用心养病,多吃点,养好了才能多教导小姐。便是教了小姐,还有少爷呢。”陈嫂一边侍候着周夫人用餐,一边不停劝慰。心里又想到“牵羊婆子”杨氏的事,却也不敢与夫人说了,可是梗在心头,又是对夫人不忠。
“好,那就多吃点。”周夫人的心底事既已放下一大半,自然觉得胃口大开,便很是顺从陈嫂的安排。
可是通过赔偿船款、买房这事,文箐想的绝不是那一点点,首先,是这个经营中的手段方式方法问题,觉得周夫人运用得炉火纯青啊,在与祈五郎打交道中,送皮毛简直有点“宝剑赠英雄”,正是合了人家的意。如此祈五郎难怪受不了礼,忙将制皮方子送来。
最主要的是她对下人的态度,是真正的好。文箐从企业收买人心角度上进行了一下分析:给小绿买房这事,反正不买的话,周家也要掏钱赁房,可是买了房现在住着,到时一走还能顺手送给小绿,说来是送了很大一个人情,却换得除了小绿夫婿以外,甚或陈嫂与李诚两家的忠心耿耿,还能直接给阿素造成很大影响,相当于给了陈管事和阿静他们一个更大的奖品诱惑在那儿。当然,对于陈管事来说,就算多给他些,那也可以算是人家应得的,毕竟付出那么多在那儿。也许,周夫人把这些人真当家里成员来对待,也说不定。
以前文箐觉得,小绿并不是周夫人最喜欢的丫头,有时还嫌小绿嘴没遮拦。可是这次她煞费苦心地教导小绿如何为人妇,为人媳,为人嫂,一一指点,便是寻常家中的亲生女儿也未必得能这般教导了。当然同时,也是在教导自己与阿素日后如何处事。
文箐又想自己似乎太小人心性来猜度此事了,抖抖肩,转念一想:莫非,周夫人是借小绿这事,在教自己以后如何对待亲疏,如何奖励下人?今天的好几处指点,都是自己先问起,实际上也可能是周夫人在看自己懂得哪些?想因材施教?她不完全由陈嫂来教导自己,是不希望自己只充当象陈嫂这样的一个小管事婆子?
周夫人这番安排,迫不急待地希望文箐能尽快长家,甚至为了十年以后她为人媳的事情都想着要教导,真正是一片良苦用心。文箐心里不是不感动,而是觉得很悲伤,真切地感受到周夫人在安排后事,于是再一次为自己无能为力,帮不上周夫人的身体而懊恼。总得寻个法子缓解她的病才是。
文箐告退出来,心里却寻思着:周夫人越是说这日后的事情,越让她心不安,听得揪心。也许周夫人觉得自己的日子越来越少了,她每日是似乎在给自己进行倒计时。想想,真可怜。文箐恨不是把周夫人穿越到21世纪,这样便可以让她去医院去检查到底是个什么病,也许有救也说不定。
陈嫂也心事重重,安顿好夫人歇息后,把女儿阿素又叫到一边,说了一番话,最后又训了一两句,认为她未尽好责,教她把所有规矩写上三遍,自己思量过失,万不可带坏小姐。
阿素不明原由,又不能违抗母命,想来想去,只有杨氏一事,必然是让阿姆担心与为难,所以才责罚自己。只怕阿姆当时要在场,也会出手相助,可是却不敢将这话说出来。郁郁回房,见了文箐也只佯作高兴状,却还是被文箐识破。
文箐听得她三两句,便晓得是自己屡屡犯事,总是连累她挨训,心里也很不过意不去,眉头紧皱,看书的兴致也荡然无存。
后来反而是阿素反过来安慰她,道阿姆交待了以后不要出面管这事了,找郑大嫂问问日后情形便可,也无须担心这些。又夸她为小绿买房出的主意。
文箐今日听着周夫人的话,也在反思自己言行可有不当之处。只知今天周夫人虽然有些高兴,可是自己必然说了哪句,让她伤神。既知周夫人是有心病的,唯有更尽一份心思,宽了她心结,才能让她安妥,却又一时又找不到病因,没得太多好主意。最后也只能叹一声气,转口道:“如今看,各人有各人的命,她杨氏的福分得她自己挣来。小绿,唉……咱们现在顾着自己都还左支右绌的,我是不想管那些了。等以后有精力再说吧。”话是撂开了只道不再管那些闲事,可内心深处却狠狠地压有一种沉重无力感。
话题又被阿素扯到房子事情上来,最近一两日可能家里要请人来做个法事。文箐想到刘氏婆子的话,便问阿素是否由此而起。阿素摇了摇头,道:由来已久。
早前几日,阿素上出门买菜,碰到宋二嫂,想避开没避了,被她拉住,拉拉杂杂地同她说了好些不着边际的话,最后分手时道:“陈家小娘子,我看你们那房子,还是请个道士再作作法事吧。”
气得阿素差点儿没把菜篮扔她头上,回来私下里与陈嫂说。
陈嫂也气,不过想了想也道:“实在不行,去请人来看看,让夫人也好过点儿。”
关于请道士的事,倒是被提出来了,陈嫂向周夫人提了一句。周夫人听了,过了好久道:“那就请来吧。”于是托人真请了人来作了一场法事。文箐也不反对,只要能给家里每个人长精神的事,不管迷信不迷信,她现在都欢迎。
文箐道:这般尼姑道士和尚如此收钱,也就心里只盼望着人家家里不安宁,能多请自己去做法事。就如21世纪里,医生越来越多,并不希望下岗,所以牙医便让病人一次又一次地往返诊所,一颗牙治上小半年,一次四五百的,搞得病人既没了耐心也没了钱,最后差不多就不去看了?有次她还没发表完一个中医类似的话题,被她表姐灌了一杯“毒药”,再不敢腹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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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个起名艰难的人,小说里各人物的名字起得痛苦不堪,显得也不三不四,无新意。
无颜……
前传078 方子易得药材难寻
七夕节那晚,她又做梦了。
依然是家里爷妈堂兄表姐们个个串来串去,有一次,又梦到学中医的表姐在强迫所有人背药方子,记一些常见的有用的草药,还强调要是出外到了很偏很偏的山区,缺医少药的,只能靠自己,学了这个就非常有用,能帮到别人,救人一命总是好的。
有次给她的是一些瘟疫,鼠疫等等听起来让人害怕的药方子。记得那时文箐还问:“肺结核不是早攻克了吗?”
结果表姐阴恻恻地一笑,吓唬了她几句。直把她吓得忙抄了二三十份方子以加深记忆。
几日后,文箐再次从梦里惊醒来,在梦中,是她的一个同学讲到农村里一个老头因为伤口受伤,破伤风所致,一时不察,例去世了。听得的那个症状同周大人的病似乎如出一辙。
她被这一吓,突然有种福至心灵的感觉:莫非,那个,那个周夫人的肺虫病?莫不就是肺结核?姐姐当时给的是什么方子来着,貌似说治的是得区分寒症还是热症两类,好象有四个方子?有几个方子好象就三四种药。还想想,需得尽快记起来。
她不停拿指头在被子上模拟书写,按记忆背方子,终于记得一点儿了,忙坐起来。
阿素也给惊醒了,道:“小姐,你这是怎的了?作恶梦了?”
“不是,是作好梦啦。阿素姐,快起来,帮我点灯,我写几个字,刚想起来,怕忘了。”文箐火急火燎地,只顾穿着衫子。
阿素听小姐说得这么一惊一乍的,极是少见,也急急地不顾衫子是哪件了,摸索着稍一套上,点灯,取了笔墨纸砚安置好。方欲再沏点儿茶,却听小姐说,“只写字,不用茶了。”阿素忙开始研墨,只见小姐坐在桌边,皱着眉头,一脸沉思状。于是,也不敢多问,怕打扰了她。
文箐把记得的一些方子忙写了下来,尤其是关于肺结核的,可是有一方子不知到底是三种药还是四种药,记不清了,想了好久还是记不得。最后只得停笔,待拿与郭医士参详去。刚要上床,又想了一个治瘟疫的方子,便也记了下来。拿了镇纸压好,又记得一个疟疾的,以及其他的一些方子。写完,直起腰来,舒口气,高兴地对阿素道:“这个是我上次无意中得的方子,也不知有无用处,刚才突然想起来了,可别扔了。先放这吧,明日再整理。时辰尚早,你我再睡会儿觉。”
说完,洗了手,又爬上床去,结果因为神经中枢高度亢奋状态,一点儿也睡不着。同阿素说了几句,见她困得发慌,想着她还要早起做饭,只得住口。自己躺在床上,想一些事情。在意识快入模糊的时候,她还记得:要把自己以前知道的好些常识,还有关于老崔和老爸讲的那些个明朝的人与历史事件记录下来,要不在这里时间长了,脑子都浆糊了。说不准那些将来就能派上用场呢。
阿素被她闹这一出,搞得迷迷糊糊的,看了两眼那些纸,果然是些自己看不懂的方子,有心想问小姐又是哪里得来的?结果却道是上次被拐卖 时在赖家找到的几页残纸所记录。也不知这个对夫人管用不管用。
隔日,文箐见郭医士来看诊,在陈嫂送他出门的时候,忙悄悄跟了上去,道:“陈妈,母亲那儿在找你呢。”
陈嫂一听,有些急,便忙回身。文箐却偷偷地溜出门口,叫住郭医士:“医士,且等等。”
郭医士见周家小姐追出来,以为发生了什么紧要事,不明状况,便问:“小姐怎的出来了?可是有急事?”
文箐这才明白过来,自己这般举止太突兀了,便不好意思起来。“医士勿要紧张,无事。只是我想请问一下医士:我母亲的病,何时可坐船?您同我说一句实话吧,我不告诉母亲。因家祖重病面身,母亲日思夜想,要拼了命回苏州。不知近日可有希望?”
郭医士觉得这种事,实在为难,一直也只与陈管事夫妻二人实说过,就是夫人那里,也只是暗示了。可是看这小姐,说与不说都不好办。本来告诉家里至亲实情,是应该的,可是周家小姐人太小,绝不是一个可以说及此事的人。要是她不小心说出来,闹得周家不安宁,可也是大麻烦。
文箐见他不欲直言,只得说及上次被拐时,在赖二家里看到一本书,好象是什么医,有些字也不识得,只见上面说什么济世良方,世间少有,自己当时想着父母亲的病,便隐约认了几个。昨日里突然记起来了,也勉强把记得的写了几个出来,请医士帮忙看看,不知是否管用?
那郭医士一听,先是不以为然,想来是鼓吹之词,不过他见文箐一脸恳切状,不忍心拒绝。向来医者都喜欢收集这些方子,加上本人对方子痴迷,便不当回事接了过去,扫了一眼,发觉确实未曾见过,方子用药极简单,需得好好琢磨才是。隐约有些暗喜,再又多瞧了几眼,有些失落道:“这方子倒是值得细细考究,只是有几种药是不好找的。”
文箐听得,心里一凉,满怀的希望,突然一下子又降到谷底。可是自己写的方子,明明药材及普通啊,于是不甘心地问道:“我看方子用的药材简单,还以为好找呢。不知是哪几个不好找?”
郭医士见周家小姐人小不懂这个,可是其对母的心意却是于眉目间展现得一目了然,便耐心地指了出来:“比如黄精极易得,可是冰糖在这却难求。我原来在太医院时,听说过,约摸是在福州一带有产过,量是极少,就是宫中备有的多一点儿。”看文箐失望的脸色,只是又补充一句:“苏州那儿或可找得到。”想了又想,道:“我听说蜀中有产霜糖的,不知是否产这个冰糖?需得找人问询才是。”
文箐没想过冰糖在明代是不是已经有了,一时大意,只以为在现代能轻易得到的,便理所当然以为古代早就有了。确实自己太过于相多雪的然了。不禁忧心地问道:“那还有哪些不好得?”
“你的这个胡萝卜还是红萝卜?也曾听过,从胡地传过来的吧,只是我还未曾见识过。因本地极少有人种这个。倒不是好找。有种这个的地方,可能并不当紧要物事,现在你要来却是个宝。也不知蜀地或者其他地方有否……”郭医士揉揉太阳|岤,再次仔细地看看这些方子。
他这么一说,文箐也突然想起来,确实这么久了,还没吃过胡萝卜呢,原来是没有。如果说昨晚文箐写了方子后,是兴奋不已,那此时,见得一个材料难得,另一个材料又没有,原来的信心满满,此时被现代打击得荡然无存了。但是她不是那种极易灰心失望的人,只转念一想,既然胡萝卜在明代已经有了,便好办。这个先放一边,只要有产的,自然有卖 的。有钱能买到便行。
“不知这方子倒是可能用上?”文箐思考了一会儿,又问道。先不管这药能不能找到,这方子医士能不能确认有用?自己是否有记错?毕竟时日太长了,万一记错了,用错药了就反而有心帮了倒霉,周夫人的身体可受不起自己把她当小白鼠似的试药。
“我适才看了,应该极是有用的。就是夫人用不上,其他人也未必用不上。小姐这方子可否愿意借于我抄写了?我拿去再请人问询问询。”郭医士很认真地问道,心里真担心周家小姐要不给,自己可就得现在就记下来,拿回好好参详参详才是。
“自然。只要医士觉得有用就成,尽管拿去,无需再抄了。我还多写了两份。”文箐想着这方子便是给他,周夫人用不上的话,只要他拿来济世救人,自己也算是作了点贡献,
郭医士听得她很痛快地同意,于是也很积极起来,抽出一张方子道:“小姐,也无需急。我且看看这个方子,药材倒是极好找,这上面亦有用法,待我回去再琢磨一二。若是可行,届时且去配个来,给夫人用用,看看效果如何。这方子好便好在,同如今吃的药,也没什么大的药性冲突。”
“既然对母亲有用,那就太好了。有劳医士费心了。哦,我这里还记得有关一两个瘟疫和鼠疫的方式,不如医士一并拿去看看,可是对的?我怕记错了。”文箐?br /
明朝生活面面观(完结)第2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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