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明朝当王爷 作者:rouwenwu
是从小校一步步爬上来的,深知官场难混,军中的讲究就更多了,皇上和大人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我。可我要是带着几个亲兵来,把各地卫所的将领随意调动几下,根本无济于事。蜀王在这儿可是经营了一百多年了,树大根深,多么雄厚地根基呀。所以卑职就琢磨着,如果真有用得着卑职的时候,大军调动,又全是本地兵,人心不齐,斗志全无。恐怕只会拖累了大人。况且,怕就怕危急关头,卑职根本就调不动兵。所以卑职也没遮遮掩掩,一来就打出旗号,公开声称我是杨大人、焦阁老一派的人。所以才捞了个肥差。卑职知道,不管哪儿的军队,肯定都有受排挤、受打压的一部分军官,这些不得意的人,听说卑职有这么硬的后台。没有出路的情形下,就得投过来。卑职真正想倚的人,就是这些不得意的军官和他们地部下。调迁各地将领。那都是卑职的幌子,要真是蜀王欲反,这就是卑职给他吃的一颗定心丸:程咬金三板斧,我能使的招儿也就这两下子了,叫他看了安心。卑职的看法是,如果蜀王反了,一种情形是在大人已经离开四川地情形下,那时就可以调集朝廷大军平叛。另一种情形就是大人查出了证据,蜀王迫不及待仓促起事。大人还没来得及走,也无兵可调,这时就得下险棋、出奇兵,以手中掌握的人马来个直取中宫,擒贼擒王。只要出其不意抓住了蜀王,从者必一哄而散,大事可成。”
“所以这些日子卑职除了调动各地将领,就是声色犬马,行猎作乐。他们看不出来最好,可以迷惑他们。看得出更好,必定以为我是黔驴技穷,除了这一招也没旁的本事了。卑职带来的几个人,都是一块疆场厮杀、同生共死的袍泽兄弟,绝对信得过,卑职自已目标太明显,我真正要办地事都是交给他们来做的。我安排了专人负责监视成都附近各处驻军的一举一动。卑职率着投过来地失意官员行围打猎、纵酒寻欢,经过观察确实可的人,我便交给我的心腹秘密训练,争取练出一支精兵来。我对军中将领调动频繁,蜀王府一直不曾做过任何反应,要么是蜀王胸怀坦荡,根本没有把柄可抓。要么就是,他想用来造反的主力并非卫所官兵,而是巴蜀的土著部族。四川十五路土司兵强马壮,他要是想反就不可能不用,所以卑职还派了亲信,调查和蜀王关系亲密的部族以及时常叛乱同朝廷作对的部落,以求知已知彼。”
杨凌听的几乎要拍案叫绝,这位仁兄书是没读多少,可是绝对是个天生的将才,从一个小校,摸爬滚打混到今天,愣是让他从血火战场上摸索出了一套运筹帷幄地本事。
杨凌打断他滔滔不绝地话,欣欣然道:“好极了!那么你现在可曾查出了什么蛛丝马迹?”
李森干脆地道:“没有!”
杨凌怔了怔,苦笑道:“没有……没有最好,若真的有,搞不好就真要象你说的,来他个擒贼先擒王了,只是到底是擒贼擒王,还是飞蛾扑火,可就殊难预料了!”
虽说对于蜀王谋反事仍是一点头绪也没有,不过杨凌至少知道这位都指挥使并非全无作为,而且针对自已的困难处境,能拿出一个比较可行的办法,吸纳一些可用的人手和兵马,在短短几个月时间内,也算是卓有成绩了,所以心中仍是十分高兴。
有此一见,两人的关系迅速贴近,经过一番密谈,就下一步行动敲定了一些配合计划,李森才兴冲冲告辞离去。
送走李森,杨凌又返回了书房,懒懒地躺回椅上。
明日就要面见蜀王,自已本次出京的最终目标了。朱宾翰。这位大明第一贤王到底是沽名钓誉、心怀不轨呢,还是受人污诟呢?杨凌的心情不禁有些紧张起来,也有些期盼着这次会面。
“望竹溪前故意说的那句模棱两可的话,看来是起作用了。一早离开望竹溪,负责监视的人就回报说朱让槿等人抄了小路赶在自已前边奔成都来了,蜀王现在应该已经听到这句话了。这位王爷无论有无反意,总该做出些反应的,我派在青羊宫内外严密监视的人一定……”
杨凌忽地一下坐了起来,双目定定地想:“我来成都,先遣柳彪仔细察探。李森来成都,以自已为目标吸引他人注意,却着心腹为他去办真正想办的事。蜀王就一定是亲力亲为吗?他抱病住进青羊宫,会不会也是故弄玄虚,吸引我们的注意?”
“戏法人人会变,各有巧妙不同,我可是大意了。从一开始就把目标锁定在蜀王身上,派遣到成都的人手八成以上全在他身上下功夫,追察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他就象是暗夜里的一只火把,把所有的注意都吸引了过去,灯下黑处,旁人在做什么?他的亲信、他的儿子……”
杨凌想到这里,立郎喝道:“大棒槌,速传柳彪来见,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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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6章 谒见蜀王
青羊宫后苑三台,左台为降生台,上塑一白发婴儿,传说这便是甫出生的太上老君。台下一株高大的银杏树,树下摆着一个蒲团,一个青袍人坐在上面对树打坐,双腿大盘,双手搁在膝上,面容清矍,看年纪约有四旬上下。
朱让槿和布政使安文涛、按察使陆政走来,见他正闭目打坐,三人忙放轻了步子,缓步走到他身后,肃立等候。
打从的青袍人脸色青白,没有一丝血色。他静坐良久,才长长吁了口气,说道:“槿儿?”
朱让模忙躬身道:“父王,是孩儿。还有安大人、陆大人,一同来探望父王。”
这位在银杏树下闭目打坐的清修道人就是赫赫有名的大明第一贤王朱宾翰。他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放下大盘的双腿,转过身来道:“钦差已经安置好了?”
安文涛忙道:“是!下官率蜀中文武官员刚刚将钦差迎进城中,钦差言道,皇上在京中也甚是挂念王爷的病情,特嘱他往四川巡察时代为探望,明日钦差应当便会来了。”
“呵呵,是皇上嘱他代为探望的么?”蜀王淡淡一笑,说道:“孤王的病反复无常,这条命已是朝不见夕,有什么好探望的?”
安文涛和陆政惶恐地道:“王爷是巴蜀之灵魂,西南之柱石,朝廷和巴蜀百姓皆盼望王爷早日康复,王爷正当壮年,只需宽心静养,定可早日康复,请王爷慎出不详之语。”
蜀王摇摇头,摆手道:“孤王的病,孤王心里有数,不谈这个。让我牵挂的是世子,让栩正在叙州调停都掌蛮诸部与汉人之间争端,此事可是关系到巴蜀乃至云贵诸省的平安。本王这回不能亲自处理此事,世子又是头一次担当如此重任,孤忧心忡忡,如今只有拜托两位大人多多协助、帮助世子消弥祸端,则是巴蜀之幸事了。”
“此事也是下官份内之责,下官责无旁贷,请王爷放心便是。”安文涛二人连忙躬身施礼。
蜀王点点头道:“嗯,钦差到了四川,军川刑学一定是要了解了解的,两位大人公务繁忙,还要接待朝廷天使,应接不暇,这几日就不必过来探望了,孤的病不生不死的,呵呵,也就是这么拖着罢了。”
安文涛二人还待相劝,但是瞧见蜀王脸色已有些疲惫,二人只得叹息一声,躬身道:“下官遵命,这便返回衙门,准备文牍书案供钦差垂询,请王爷一定要宽心静养。”
二人知道蜀王这么早下逐客令,一定是对二王子有所交待,是以不再停留,简短交待两句,便告辞离去。二人一走,朱让槿的神态立即拘束起来,双袖低垂,恭然肃立,一动也不敢动。
蜀王家教甚严,朱让槿一向洁身自好,不好酒贪杯、不纵情女色,不结交浮浪,过从甚密的知交好友除了杨慎和青城狂士几个名士才子,大多也都是王族亲友,饶是如此,仍时常被蜀王训斥他轻浪无行、不思进取,朱让槿自幼对父亲便既敬且畏。
朱让槿只道是这次出游泸县的事又被父亲知道了,少不得又是一顿责斥,所以低着头不敢看他,只等父王责难,不料半天不见动静。朱让槿奇怪地抬起头来,只见蜀王双眉微皱,沉吟半晌才似自言自语一般地道:“杨凌是当今圣上最宠信的大臣,皇上刚刚登基,派最信任的臣子代为巡幸天下,了解治下的臣民和各地的军政,本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是杨凌出京,在山东地境片刻不停,在江苏金山停了两日,为的是清剿白莲余孽红缨会。他在浙江、福建以六省总督身份,主持抗倭和招抚海盗,又帮助满刺加复国。行踪所至,皆有所图。此后经江西、越湖南、过贵州,每地停留从不超过四日。唔……他可说过要在巴蜀待多久么?”
“孩儿不知。”人品风流,见识不俗的玄衣公子朱让槿,在父亲面前大气也不敢出,有问有答,绝不多说一句。
蜀王瞪了他一眼,摇头叹道:“让槿啊,为人处事平素要和你兄长多学着点,为父也能给你少操点心。整日和那些什么狂士才女们混在一起,吟诗作画、自诩风流,真是不思进取,你是堂堂蜀王次子,还要混个什么玄衣公子的名号,很有趣么?”
“是,是,孩儿知过了。”朱让槿的头低得更深了。
“杨凌过江西、湖南、贵州,皆不作停伫,对地方政军刑学也没有认真察访,看来他代天巡狩只是个幌子,真正的目的就是为了倭寇和佛郎机海盗,如果是这样,那他在四川该也待不了多久才是。”
蜀王轻轻起身,朱让槿连忙上前扶住,父子二人拾阶而上,向老子降生台后的石径走去。二人一走,不知从何处闪出两个小太监,检起蜀王的蒲团,遥遥跟在后面。
“蜀地羌、藏、苗、彝等种族众多,族人大多好狠斗勇,最难安抚,现在都掌蛮又在寻衅闹事。杨凌此人好大喜功,如果被他知道,说不定为求功劳,又会动刀动枪、横生事端,使我巴蜀刀兵不断,葬送了为父苦心经营多年,才维持下来的大好局面。槿儿哇,平素你喜欢聚友饮酒,父王没少训斥你,这回你倒不妨尽展所长,你王兄不在家,由你来代父王回访宴请杨凌几次,让这位天子近臣有点事做,免得他在四川生事。他既说是奉了皇命探望为父,我们回请酬谢,也就不算逾越礼制结交朝臣了。”
“是,父王放心,孩儿理会的。”
“唉,真是多事之秋啊。为父生病后,各部土司蠢蠢欲动,你王兄又是头一次担任部族间的纠纷调解,这些蛮族民风彪悍,两个百姓因为一竹筒的盐巴,也能引致两在部落数万人的大战,为父担心呀。这都掌蛮人尤其难缠,向来不服王命,自我大明坐了江山,这百余年来,他们他们汉人间的摩擦纠纷,此起彼伏从未间断。前年先帝还颁诏称赞为父治政有功,教化一方,使得蜀境一片升明盛世景象,晓谕诸王向为父学习。这些话言犹在耳,如果此时都掌蛮的事弹压不下去,闹出事端来岂不叫人笑话?都指挥使司刚刚换了人,真要是闹出事来想瞒怕是也瞒不住,为父虽在这青羊宫中,哪里还能做得到心静如水、又怎么能够修身养性呢?”
蜀王朱宾翰才不过四十上下的年纪,却似被重负压弯了腰,变成了一个体衰年迈的老人,被儿子扶着,一边忧心忡忡地说着,一边向绿树掩映下的居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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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王这两年身体一直不好,深居简出,王府事务多由世子让栩代父。世子颇有乃父之风,沉稳练达、处事冷静,治理一方功绩卓著,所以不但得到蜀王嘉许,也甚称蜀地百姓爱戴。”
“这么说,事实上这两年来,真正意义上的蜀王并不是朱宾瀚,而是朱让栩了?”
“这么说……其实也没有错。朱让栩是蜀王世子,未来的蜀王,众望所归之下,又有蜀王支持,他在四川军中和百姓里的威望地位,确实不下乃父。不过,蜀地十五位土司,其势力、权力实比蜀王府和布政使、指挥使司衙门还要大。”
柳彪来到四川不过几个月,看来许多情形已了如指掌,对答如流地道:“朝廷给予土官的权力极大,各部族只要不涉及汉人的事,无论民政、律法,均完全由土官自主决定。各部族的百姓只知有土司,不知有朝廷。天下皆传蜀王贤德,以礼教归化四夷,予民以惠,休养生息,以致巴蜀殷富,百姓安逸,据卑职的调查,这些确实不假,不过未免有些夸大其词了。蜀地王族众多,百余年来不断圈地买地,如今仅以成都为例,蜀王家族拥有的土地占了七成,卫所屯田占两成,而自有土地的农民不过才一成,其余全是蜀王佃户。只不过蜀王所收田赋较低,佃户耕作所得并不比自有土地者少,所以为佃户者只有感恩戴德,从无人心生埋怨。”
杨凌淡淡一笑:“不做杀鸡取卵、涸泽而渔的事,在许多视百姓如刍狗的藩王中,的确算是比较仁慈的了。不过做为这么大的一个利益集团,土地不断集中,早晚必生祸乱。只要将来的蜀王一旦不再依照祖训厚待百姓,凭着他占有这么多的土地,马上就可以让百姓全部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他打断柳彪的话道:“这么做难道就没有什么坏处么?蜀王再贤明,终究不能保证整个家族人人皆怀慈悲心,土地圈占多了,就不需要那么多的佃户,为何朝廷从未听说有大股的四川流民窜入中原呢?莫非蜀王另有安置办法?”
柳彪目中闪过一丝钦佩之色,答道:“大人明见。巴蜀之地自已无田而又不能为人雇佣的流民确实不少,不过百姓没有路引不得擅离其地的政策在各地早已名存实亡,唯有蜀地仍一如当年,流民被官府控制,出不了川,便散入山野,投各部族求生。这些蛮族有勇,而我汉人有智,有他们的加入,各地的土司就更难对付了。小金川现任卓基土司拓拔羽不就是因为无田无业而流离失所,投了上一任的土司喀巴大喇嘛,并且成为他最信任的幕僚。喀巴是黄教喇嘛,因为没有娶妻留后,过世时便将土司之位传给了他,可是由于他昔年颠沛流离的惨痛经历,这位土司比藏人更加仇视汉人。就是现在,他的女儿虽和蜀王庶子彼此交往,拓拔羽仍是轻易不入成都一步。”
杨凌微微皱起了眉:“蜀地看着是治理得最平静的地区了,其实暗流涌动,不知有多少股势力在暗中角逐倾轧。真难为了蜀王,也不知他耗费了多少心思调解平衡,才能维持着这种表面的暂时的平静。可是一旦处理不当,一个问题的暴露就会引起一连串的问题反应,惹起轩然大波,蜀王简直就是坐在火山口上。”
“不过这种多民族混居地区对于一个野心家来说,也是最容易激化矛盾,培养造反分子的乐园。试想如果有这么一个人,他掌握着整个天府之国,他的家族通过百余年来的积累,积攒了足够支撑一场战争的财富,还有能够提供充足粮草的土地。在他的治下有许多部族,可以不需习训练就立即招募数十万天生的英勇战士。而且他们对朝廷并不友好,只要善加利用,略施小计就能轻而易举地把他们和自已的对立转嫁到对大明朝廷的痛恨上,而自已却能利用杂居一百多年的地域认知,以及许以一定的好处,使他们成为自已的坚定支持者。与此同时,自已素有贤名,而中央政权的最高领导者在天下百姓眼中却是一个荒诞不经、不务正业的皇帝,那么成功的把握有多少?”
杨凌细细地盘算了一阵,得出一个悚然心惊的结论:“如果我想当皇帝,如果我拥有这么多条件,那么成功把握之大,足以让我冒着抄家灭族的危险去造反了。那么……蜀王想不想当皇帝?未来的蜀王有没有野心想当皇帝?”
他想起正德皇帝给他看过的东厂密柬,那是很潦草、很简单的一句话,是东厂驻苏州千户王晴写给当时正在江南办差的好友、东厂七档头韩友惠的:“韩兄,交办小弟的任务须得搁置了。弟于苏州陆慕镇发现一桩蹊跷事,有人重金暗购金砖运往巴蜀,事关重大、事态紧急,弟疑恐蜀王有反意,马上赶去追查,详情容后再禀。因事涉皇族,一旦消息不实,则是天大祸事,故请兄见信后立即毁之。”
所谓金砖当然不是真的黄金所铸,而是只有皇帝才可以使用的铺地巨砖,全国仅产于苏州陆慕镇御窑村,不过这砖工艺独到,造价昂贵,从准备到烧制,一批得一年多时间。
更重要的是它的政治意义。洪武朝有位大将军,只因爱妻违制戴了只有皇妃才有权佩戴的一枝凤钗,就被满门抄斩。御窑村形同军营,看管极严,没有工部的正式行文,私铸金砖一块即满门抄斩。
这样算来,光是买通看管官员、官兵和烧砖工匠,就是一笔巨资了,如果不是想称帝谋反,改王府为金銮殿,从而享受一下当皇帝的待遇,买它做什么?蜀地的地势,进可攻、退可守,如果打不了天下,退守巴蜀,凭借天险和全川的支持,要称帝于一隅,至少也能过上十几年的皇帝瘾。
所以虽然只是有人私购金砖,不过王晴倒不是夸大其辞,这案子确实是天大的紧要之事,应该立即彻查。可是王晴这一去,却如石沉大海,连带着他四名亲卫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再也找不到踪影了。韩友惠这才觉得事态紧急,不敢私自隐瞒。于是把王晴的信柬内容又照原样抄了一份,飞马赶回京师。
范亭呈报内廷掌印太监王岳,王岳是个谨小慎微的人物,就拿着这么一封无凭无据的信柬,他怎敢去呈给屡次赞誉褒奖,并号召天下藩王向蜀王学习的弘治皇帝?所以只有密令东厂秘密侦缉,东厂派出大队人马,查了一年有余,什么线索也没有找到,这桩无头公案成了疑案、悬案,就此搁在王岳放置第一等机要信柬的秘匣内,直至被刘瑾抄出来并加以利用。
杨凌沉思不语,柳彪在一旁静静等待。过了半晌,杨凌才道:“蜀王若有反意,瞒谁也不会瞒着世子。朱让栩必知情形。蜀王生病无论真假,代行蜀王职权的世子也必然要替他分担更多的事务。我们假设蜀王确有反意,比如说联络盟友、商谈军机,他不能抛头露面,普通的人又没有资格谈判,那么有资格代替他的只有一个,就是他未来的继承者,蜀王世子。那么我们盯紧了世子,应该能有所获。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在叙州,据说都掌蛮和当地的汉人起了些小摩擦。”柳彪不以为然地道:“朝廷怀恩示远,以怀柔手段治理地方夷族,蜀王一系常常自夸以仁德教化蛮夷,更是变本加厉。每有冲突,都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对蛮人多有偏袒,所以各部族土司每有冲突,倒还不致闹大了,常常是蜀王出面调解,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杨凌不知都掌蛮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李森带来的人虽在监视各地土司,也不过是到两族杂居地区,化妆成行脚商人,打探些消息,所以对都掌蛮和汉人之间的纠葛,以及现在事态的发展并不了解。
那些地方,都是深山老林、悬崖峭壁,住的都是蛮荒野人一般的部落。一个不知根底的外乡人如果乱闯进去,就算不死在他们手里,也得死在毒瘴毒雾的峡谷或者饿死在鬼打墙一般的原始丛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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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派遣细作斥候进入打探消息,无异于痴人说梦。那种地方要是派遣十万大军进去,一个月下来,非战斗减员就得超过一半,剩下的人连平时三成的战斗力都无法保持,再加上想找块容许千八百人可以集中起来厮杀冲锋的地方都没有,明军的集团作战优势根本无法发挥。
杨凌听罢果然当成了普通的民族纠纷,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杨凌说道:“你手下已经搜罗了一些川人进入内厂吧,把他们统统派到叙州去,象监视蜀王一样,要盯紧世子朱让栩的一举一动。要小心他借调解纠葛,安抚土人的名义,与都掌蛮串连勾结,暗行不轨。”
柳彪担心地道:“大人,现在这些人都被我派在钦差行辕附近,和茶肆酒楼里,他们是本地人,耳目灵通,如果把这些人调走,卑职就成了聋子、瞎子,大人若有什么闪失,卑职纵是九死也难赎其罪呀。”
杨凌笑笑道:“小心谨慎不代表无所作为,你的人尽管派去办事。明日拜会蜀王后,我就深居简出,轻易绝不离开行辕一步了。蜀王如果想调兵抓我,我手里这三千兵马根本保证不了我的安全,有等于无。如果是派刺客,我手里只要有三百亲兵就足以护侍周全。你的人作用是利用蜀人的优势,察探出我需要的情报,如果无所作为,仅仅是为了个人安危,那我直接绕过四川去陕西不就完了么,又何必来成都呢?”
柳彪无奈,只得道:“是,那么……就等明日大人拜会过蜀王之后,卑职便立即遣人赴叙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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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羊宫地处成都西郊,三清殿内元始天尊、灵宝天尊、道德天尊象高达九米,堪为全国道观一流。青羊宫原名青羊肆,据说太上老君确曾驾临此地,为关令尹喜真人演法传道。
杨凌在布政使安文涛、按察使陆政、指挥使李森等人的陪同下步入青羊宫,后边随着成都府大大小小的官员们。
青羊宫山门前有土地神、青龙像、白虎像。还有七星桩,上刻道教秘传天书天篆,根据中天北斗七星布局,称为北斗七星桩。还有龙凤桩、大石狮一对、龙王井一口等。
蜀王在后观静养,香客游人最远便只能走到斗姥宫,便不得再行深入,如今钦差又来探望,今日干脆封了山门,不许香客进入了,直至杨凌到了,这才大开山门,让众官员进入。
所以杨凌步入青羊宫,偌大的道观清清静静,只有观主乾元道人率着一众弟子门人列队迎候。见面寒喧几句,乾元道人便陪着钦差一路向后边走,一边简要介绍道观来历和处处古迹,神色间颇为这所道观的悠久而自豪。
众人经三清殿、混元殿步入后殿。此处供奉的是慈航真人,也就是佛教中的观音大士,据说她原本是道教十二金仙之一,至于是不是因为福利待遇不好,才跳槽去的灵山佛祖门下,乾元道人语蔫不详,杨凌也只含糊听着,并不追问。
过了斗姥殿,下入后苑三台旁,乾元道人便稽首施礼道:“蜀王殿下在此清修,为免打扰,已将此地划为禁地,贫道及门下不便进入,钦差大人请。”
杨凌驻足笑道:“多谢真人一路引领讲解。”此时朱让槿一身玄色长袍,领着两个小黄门迎了上来,与杨凌一照面,并未露出早已相识的神色,坦然自苦地道:“让槿恭迎钦差威武侯爷,父王正在静室,侯爷请。”
彼此心照不宣,杨凌也没有点破他的身份,含笑道:“本侯来迟,劳二王子相候了。”
朱让槿称他侯爷,杨凌揣度出他的用意,心中暗赞一声,也立即改口,不称官位而自称爵位,两人均心中了然,不禁相视一笑,大有惺惺相惜之感。
杨凌虽是钦差,也照样是大明之臣,蜀王地位尊崇,没有反过来拜他的道理。但是昨日杨凌在席上说过皇上嘱他探望蜀王,那就等于是皇上下的一道口谕了。
他若以钦差身份前来,就等于替皇上来探望,蜀王得先向他行礼拜谢,感沐皇恩,现在二人一答一对间悄然转换了身份,压根儿不提钦差奉命的事,侯爷拜王爷,就可以少了许多讲究规矩了。
蜀王是个甚重规矩的人,虽然病体虚弱,仍要强自支撑下榻相拜,杨凌连忙拦住,压根不提钦差奉旨的事,只说本侯听说王爷有恙,前来探视,蜀王便也不再勉强,重又躺回了榻上,看他脸色微霁,显然对杨凌如此通情达理比较满意。
今天朱宾翰的病情的确比昨日更重些,肢体乏力,心虚气促,倒不是见杨凌来了有意做作。他见这位天子近臣为人谦逊,心情、兴致倒好了许多,便倚在榻上笑道:“威武侯此番出京,巡视东南,战功赫赫呀。本王听说,你一路西来,正在大力推广些南洋物种,据说此物耐旱、高产,是么?”
“是,经在陕西、湖南、京师等地试种,如今得到的情况,这几种作物均获丰收,看来比起传统物种确有所长,虽说这些粮食比起麦粟口味稍逊,好在不抢良田沃土,可以在贫瘠沙地中种植,以为粮食储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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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凌一边说,一边察言观色,朱宾翰的一双眸子,疲惫中带着些久居上位者的雍容和从容,神色淡淡,不喜不慑,看向他时,俨然有种皇族特有的优越和平静,眼神平和之极,神情、举止绝对没有一丝反常。
杨凌的心猛地抽了一下:“我来四川可能是针对蜀王而来,这是何等紧要大事,朱让槿既知道了这消息,蜀王就没有理由不知道。他又怎会如此淡定自若?一个人心性修为再好,如果清清白白,听说了这个消息,又见到了我这个钦差,他总会不经意间露出些愤懑委曲,想法子剖明心迹才是。如果正中他的心病,任他如何竭力隐瞒,又如何做得到如此气度雍容、滴水不漏,神情态度丝毫无疑?难道他的心机深沉,一至于斯?”
第297章 净土不静
“皇上钦封你为威武侯,你倒也不负这威武二字,北驱鞑靼,令伯颜和火筛如此猛将望风而逃;东靖倭寇,恩威并抚,百年贻患一朝得平;南降西番,收复满刺加,诸番国望而生畏,很好,很好!”
蜀王脸上绽起一丝笑容,似对杨凌的武功十分欣赏,一边说着一边连连颔首。旁边众文武官员见状少不得又是一番拍马奉迎。清静的大殿里顿时响起一片嗡嗡之声,仿佛一群苍蝇萦绕不去。
杨凌不以为意,淡淡笑道:“多谢王爷夸奖,这都是将士用命,朝野一心,皇上英明。本侯借兵时,川军英勇善战,在清剿倭寇时也曾立下大功。王爷是巴蜀之主,本侯还要谢过王爷。”
杨凌一边欠身称谢,一边暗暗腹诽:“今天来为的就是看看蜀王对我故意透露的消息有何反应,这可好,他愣跟没事人儿似的,巴蜀的事只字不提,跟我纵论起天下来了,今天算是都交待在这儿了。虚言客套,你捧我、我捧你,我跟他个病秧子有什么好聊的?虽说韵儿和阿德妮不在,就是看小伍和小爱聊天打屁也比在这坐着强呀!我还是沉不住气呀,如果来了成都就闭门不出,恐怕他摸不清我的底细,反而要着急了,莫非我一到成都便来探望他,表现的太过急迫,让他看出我心中没有什么底牌了?”
杨凌正暗暗寻思着。蜀王已转口道:“威武侯不但是我大明杰出地将才,对于民政似乎也别有心得。孤王听说,你这一路行来,正在向沿省布政使司推广引进的西洋作物?”
杨凌见他脸色青白灰暗,显得无精打彩,不过对这个似乎很关心。忙道:“是,这些作物在陕西、湖南和京师试种大获成功,这些庄稼耐旱耐虫害,而且随处可种,不占良田沃土,推而广之,对农耕大有裨益。”
蜀王微笑道:“这个孤王已经听说了。陕西今年大旱,不过这几种庄稼收成极好。蜀地多山,有些地方不宜务农,百姓生活贫苦。孤王已派王府管家去陕西收购粮种、聘请懂耕种的师傅,明年巴蜀也要在贫瘠地、沙岭地上广泛种植。”
杨凌一听欣然道:“王爷高瞻远瞩,本侯佩服。此次来到四川,本侯还带了辣椒、蕃茄等调味品和蔬菜种子,昨日已交给安大人了。相信这些东西一旦收成,必受巴蜀百姓欢迎。”
这话他倒是十分笃定,常言说:四川人不怕辣,湖南人辣不怕,贵州人怕不辣。看来辣椒要么是适宜在这些地方种植。要么适宜这些地区百姓的口味,所以一经传入中国,才在这些地区发扬光大。
安文涛也欣欣然地道:“蜀王殿下最重农耕。南京户部拨不出银子,王爷便从王府收入中拿出大笔银两兴修水利、鼓励屯田,至于修桥铺路、开办民学更是不遗余力。如今巴蜀耕地达十万顷,盐井年产三千万斤,是立国之初的三倍。如今蜀人自给自足,安逸享乐,再不必高价购进解盐(山西的盐),蜀王府功莫大焉。”
杨凌多少了解了一些四川地情形,知道四川的银、铁、茶叶和瓷器等产量也极丰富。蜀锦的名气不弱于苏绣,这些自然不全是蜀王之功,更全非当代蜀王之功,但是历代蜀王做为巴蜀的最高统治者一直享有超然的权力,如果没有他们从中支持,确实不可能发展的这么快,不禁颔首称是。
“唉,这可不是本王之功,本王只是秉承历代先王遗制,重视农耕、厚待百姓,具体的事情还是蜀地官府和百姓们在做。呵呵呵,本王既非完人,又非全才,这么多事孤王哪做的来,可不能胡乱揽功。”
安文涛唯唯称是,只是脸上笑嘻嘻的十分轻松,显然把这当成了蜀王的客套,并没太往心里去。蜀王深深地看了杨凌一眼,说道:“威武候既通行伍,又稔民政,还曾是太子侍读,这样地人才算是文武全才。”
杨凌连忙欠身道:“王爷过誉,本候不敢当,实在不敢当。”
蜀王笑容一敛,说道:“威武候功在社稷,有目共睹,就不必过谦了。不过……本王心中哽有一言,实是不吐不快,今日难得见到威武侯,孤王想以一个长者的身份好言相劝,威武侯可愿听从?”
杨凌一怔,忙道:“王爷请讲,杨凌洗耳恭听。”
蜀王微微蹙眉道:“威武候武力驱除四夷、关心发展农耕,战功赫赫,政绩卓著,孤王十分赞赏。可是……候爷到底是太年轻了,做事不免喜欢急功近利,有些事牵一发而动全局,应当慎之又慎,而侯爷……有些欠思量了。”
这话一出,殿中顿时肃然无声,气氛开始紧张起来。蜀王是当今天子皇叔,巴蜀最高领袖,而且威望隆重,是天下第一贤王。他随意训斥哪个一二品的大臣,也不算失礼,更不会有人敢出言顶撞。
但是杨凌是什么人?他虽说没打着钦差旗号来探望蜀王,可他是实实在在的钦差大臣。太子侍读,有从龙拥戴之功;天子近臣,在大同与皇帝共御强敌;京师外四家军统兵副元帅,而那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主帅,就是正德皇帝本人。
放眼当今天下,除了内廷首相刘瑾,哪个朝中大臣见了他不矮上三分?这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地人物,虽说地位顶破天去也比不上蜀王。可人家和皇帝地远近,可比你这一百多年没和皇帝直接打过交道的叔叔近多了。
安文涛本来连准备上奏和向市井间宣传的腹稿都打好了:今天阳光明媚,万里无云。蜀王朱宾翰殿下在青羊宫亲切会见了钦差大臣、威武侯、柱国龙虎上将军杨凌大人。
会见在祥和、热烈、友好的气氛中进行,本着相互理解、求同存异地目的,宾主双方就军事形势、农业发展等问题进行了交流。当晚,朱宾翰殿下在斗姥宫设晚宴招待钦差一行。宴会洋溢着……
本来两个人互相吹捧,拿肉麻当有趣,这不是聊地挺好么,蜀王这是怎么了?众官员面面相觑,不敢多语。李森眼底精明地眼神一闪,随即又恢复了莽撞粗愣的表情,傻乎乎地坐在那儿。
布政使安文涛慌了神,急忙去看朱让槿,朱让槿也是一脸的茫然:父王不是怕杨凌在四川惹事生非么?今天的会面原本就是一场礼节性的拜访,给足面子把他打发走不就完了么。父王这是演的那一出?
其实蜀王倒真没有为难杨凌的意思,杨凌大力促进农耕,这是心底里一直秉承着民以食为天,农耕为天下之本观念的蜀王深为欣赏的,同时对于杨凌张扬大明威风、武力降服四夷地战绩。也让他甚为赞佩。
不过由于杨凌的原因,使刘健、谢迁等蜀王极为推崇的耿忠老臣一一被逐出朝廷,令朱宾翰对杨凌的好印象大打折扣,再加上杨凌倡导的一些政策,蜀王也觉地过于激进。才认为此人虽有才学却轻浮孟浪、好大喜功,古来这样的才子并不少,却大多如慧星一闪。最终被淘汰出政治舞台。
今日见杨凌谦恭有礼,蜀王对他的印象有所改观,一时生了爱才之意。所谓爱之深恨之切,他才改变初衷,想对杨凌提点一番。
杨凌也有些意外,这是蜀王在指责自已政策有误了。蜀王素有贤名,看他治蜀也确实有所作为,莫非自已在政见上确有失误?杨凌忙欠身道:“请王爷赐教,您指的是……?”
蜀王接过朱让槿递过的茶。呷了一口又递回去,轻轻摆了摆手,说道:“比如说,你倡议在北方开放茶马互市,以此缓和与朵颜三卫和女真人地矛盾,挟制鞑靼诸部,一石二鸟,孤王很是欣赏。但是开海解禁,交通万国,孤王觉的就不甚妥当了。本王听说你还建议改变洪武朝订下的卫所屯田制,改为募兵制,这……这简直就是哗众取宠,纯属儿戏。”
殿中一时鸦雀无声,众人都静静看着杨凌地反应。这位年轻的正德朝第一权臣,以雷霆手段整垮内廷和东厂,软硬兼施逼走刘健、谢迁,这样亦刚亦柔的人物,面对蜀王的指责,是拂然大怒还是暂时隐忍?
想不到杨凌居然笑了,一种很无奈的笑意。他轻轻叹了口气,无奈地问道:“那么王爷对于大明军队战力低下、财政日益窘迫有何看法呢?”
青羊宫后苑林中,一道矫健的身影翩然闪入,利用矮树花丛的掩护,悄然向蜀王的住处掩进。蜀王治下的成都城内一向平安,负责警卫地王府侍卫天长日久难免松懈下来,今日钦差到访,守卫加了一倍,这一来警戒心反而更差了。
那人影倒也不必打听蜀王住处,那座大殿周围警跸最多,前前后后都是持枪佩剑的侍卫,显然蜀王就是住在这座道观中了。青羊宫中的侍卫身手普通,很难发现那人闪躲迂回悄然逼近,可是大殿周围没有可供遮掩的树木,那人便不能近了。
这人以青巾蒙面,只露出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谨慎地四下打量。这人正是弥勒教二少主李大义。他今日潜入只是想观察一下,看看是否有机可趁,同时也对杨凌多些了解,以便做到心中有数。
这么多地官兵,就算没有那日在竹林中遇到的一流高手,凭个人武艺再高。他也是闯不进去的,所以一看这架势,李大义便打消了行刺的念头,他将身形缩到最小,遁入一丛绽放着白色小花的灌木丛,只要蹲在里边一动不动,就算侍卫从花丛旁经过,也很难发现繁茂枝叶掩映下的人影。
殿中,说地亢奋的蜀王,苍白的颊上浮起一层病态的红潮。他长长吁了口气,才道:“所以,孤王以为,我天朝上国地大物博,只要重农抑商。大可自给自足,何需与蛮夷交往?蛮夷不寻正途,不守王道,专好奇技滛巧。江南轻浮奢靡之风本来就盛,这一来必然变本加厉。民风思邪,动乱则生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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