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摇 作者:rouwenwu

    没一句的聊了起来。话题主要是围绕着王国华的家庭，王国华自然没有隐瞒，实话实说。

    聊了一阵，秘书进来招呼道：“县长，东西都准备好了。”

    朱立国估计是问了半天没问出啥实质性的东西，不快的瞪他一眼道：“知道了，以后不叫你别进来。”

    朱立国对小牛的这种态度，让王国华心中暗暗奇怪。既然用的不顺手，为何不换一个？这个话王国华自然不会说，默默的记在心里就是。秘书小牛退出时的表情也有点怪，没有丝毫的缘分，反而流露出一种歉意的意思。这个表情让王国华觉得，这个小牛还是不错的。既然不错，为何朱立国眼神里流露出来的厌恶如此的明显？

    个人的力量很难改变什么，王国华很清楚这一点。王国华头一次意识到，建立一个同盟圈子是何等的急迫。但这个事情很明显急不来，眼下的方栏县，王国华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

    王国华没有多留，借机站起告辞。朱立国也没强留，笑着送出门口。

    下到楼下，王国华开始整理移交过来的文件，做这些事情王国华熟门熟路，一个上午就分类整理完毕，拿了几份着急要看的放包里，中午下班的时候到了。

    王国华准备下班的当口，吴言领着两个三十来岁男子进来。“王书记，农业局和防汛办的同志来看望您了。”吴言笑着解释，王国华看看她脸上的笑容，心里一阵不快。觉得这个女人似乎无处不在，还喜欢揽事。

    王国华还有点奇怪，为啥放着县长朱立国的马屁不去拍，偏偏要盯着自己。王国华很想告诉她，楼上那位才是一把手。

    “王书记好，我是农业局的陈长才。”“王书记好，我是防汛办的周伟。”

    两人上前问好，头一次见这两位下属，王国华还是很给面子的微笑握手，应了一句“你好。”吴言等自我介绍完了，上前笑道：“王书记，上一次接风宴您没参加，办公室的同志打算中午请您一顿，给您接风。”

    陈长才立刻接过话道：“吴主任，这顿算我们的，你们有的是机会。”

    “对啊，应该我们请。”周伟也插了一句嘴。

    王国华见他们争的起劲，轻轻的咳嗽一声。三人立刻识趣的闭嘴。王国华这才不慌不忙的说道：“中午我还有安排，谢谢大家了。下次有机会，我请客。”

    这句话就算是送客了，三人面面相觑，吴言笑的有点勉强道：“既然这样，那我们等下次机会。”说着吴言拉着两人走了，来到吴言的办公室，周伟立刻低声道：“吴主任，王书记看着很难说话啊。你工作怎么做的？大家都指望你能巴结上王书记，听说他省里有硬扎的靠山呢。”

    “这还要你说？我还听说了，王书记到市里的时候，严市长的秘书直接等在组织部，王书记一到就请过去了。”陈长才加了一句，吴言听着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的，不快的低声道：“你们当我不着急？我这个政府办主任都不知道能当几天呢？要怪就怪朱立国这个怂包色鬼，才上任几天啊，就让人使了美人计。”

    周伟听着一阵丧气，陈长才恶狠狠的低声道：“逼急了，跟姓孙的拼个鱼死网破。老周，你手里捏的那些东西，不行就邮出去。他要敢撤了我，我就去市里上访，去省里上访。”

    周伟低声道：“上访有个屁用，还是想点办法，巴结好王书记，他在书记会议上有话语权。再说了，他的分管部门，负责人调动要征求他的意见。”

    吴言叹息一声道：“这个事情要抓紧了，上午王书记还交代了，明天他要下乡去调研几天。我担心就这几天，姓孙的就要下手了，你们两个，这次估计难逃一劫。”

    “要不大家回去准备一下，晚上给王书记上点供？”周伟低声问了一句，吴言摇头道：“不好，让我再想想。”

    回到招待所，老远的毛利就一阵小跑上前来给王国华开车门。

    “辛苦毛所长了”王国华还是很客气，毛利笑道：“应该啊，王书记中午没应酬，想吃点啥，吩咐下去做。那俩个小丫头，都做的一手好饭菜。”

    王国华笑着迈步往里走道：“好的，我知道了。”

    毛利跟到院子门口便识趣的停下，只是冲两个出来迎接的女孩道：“伺候好了，听见没。”

    王国华头也不回，自然看不见毛利面对两个女孩子时的嘴脸。

    “书记想吃点啥？”可能是纠正过了，吴春莲进来请示时称呼发生了变化。

    “随便炒两个菜一个汤，上一碗米饭就成。以后我在这吃饭，都这么办。”王国华交代了一句，吴春莲微微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退下了。

    不过三五分钟的样子，吴春莲捧着一个盘子进来道：“王书记，吃饭了。”

    王国华过来看了一眼这个两菜一汤，眉毛微微一扬。这盘子里的两个菜倒也没啥，一个是红烧仔鸡，一个是肉炒黄瓜。只是这个汤很有说法，居然是一盘甲鱼汤。

    第一百八十九章第一次书记办公会议（上）

    第一百八十九章第一次书记办公会议（上）

    第一百八十九章第一次书记办公会议（上）

    甲鱼汤大补啊补什么？王国华抬眼看了看吴春莲，这女孩倒是规规矩矩的站着没啥出格的举动。

    “小吴，去把毛所长请来。”王国华淡淡说道，吴春莲听了“哦”一声，表情有点怪异的出去了。没一会毛利跑的有点喘息的进来，王国华当做没看见他的表演，笑着指了指那盆甲鱼汤道：“毛所长，这一顿不便宜吧，就是平常吃点饭，不用搞的这么复杂吧？”

    毛利笑道：“王书记请放心，这里的一切开支，都是走县委办的帐上。”毛利倒是想歪了，王国华也不解释，直接道：“下一顿开始，我和高升的伙食按照每天三十元钱的标准来弄。市委办那边，就不用走这个帐了，回头我就把钱给你。”

    “啊……。”毛利有点晕了，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当官的，有权不用过期作废。公家的钱，不是白不吃啊。辛辛苦苦的出来当官为了啥？

    “没听明白？”王国华的表情陡然严厉了起来，毛利不敢说啥，诺诺的表示：“好的，我知道了。就按您说的办。”

    王国华摆摆手，示意他下去。毛利出来问吴春莲道：“刚才都发生什么事情了？”

    吴春莲细细的说了一下，毛利更糊涂了，心说怎么还有这种人啊？这招待所利润的大头，都在接待领导上头呢。这王国华怎么一点都不知道体恤下情啊？

    毛利回到前面，立刻拿起电话拨了号码，通了之后把事情说了一下。电话那边传来孙道累的声音道：“知道了，你放心，少不了你的好处。”

    孙道累正在陪孙长青吃饭，孙长青前两年丧偶，一直没有续弦。只要孙长青在家，孙道累总是回来陪老子吃饭。

    放下电话，孙道累把事情跟孙长青说了一下，孙长青鼻孔里喷了一道冷气道：“想洁身自好？那还出来当什么官？”

    孙道累沉吟了一番道：“人跟人还是不一样的，这个王国华，我就看不透他。两水那边的人又来了消息，之前张胖子打听到的消息一点都不错，这小子确实是地道的农家子弟。是不是家里有什么远亲在高层？”

    孙长青听了沉默好一会才道：“我这个官也不可能当一辈子，有的事情该收就收吧。最近总觉得味道不对。”

    孙道累低着头不说话，过了一阵站起道：“您慢用，我出去办点事情。”

    ……………………

    王国华没有睡午觉的习惯，中午玩了一会游戏就到上班时间了。有了电脑，这业余时间消磨起来就是快。

    方栏县下属一镇七乡，白沟市下属第一大县。尽管王国华不喜欢吴言，但是上班之后还是让来送开水的刘景和把她叫来，了解一下下面乡镇的情况。刚弄好卫生的刘景和得了吩咐立刻出去，王国华仔细的扫视了一下办公室里的情况，打开一个文件柜打开之后，门上夹的一根头发丝飘了下来，王国华放心了一些。再看抽屉，也没有被人动过手脚的痕迹。

    再仔细的想想刘景和的表情，王国华觉得这小伙子看着还算憨厚。人生地不熟，方栏县又是这么一个情况，王国华心里暗暗叹息一声真累。

    吴言很快就来了，满面笑容，进门前倒是没忘记敲门。王国华面无表情的看她一眼道：“先坐。”吴言听了笑笑，过来先给王国华泡上茶，这才坐在对面。

    王国华合上面前的小本子，看着规规矩矩坐在对面的吴言，发现这个女人下午的打扮跟上午不一样，明显的朴实多了。

    “吴主任，你觉得我下乡调研，先去哪个乡比较好？”王国华淡淡问了一句，吴言想了想道：“我觉得您还是先熟悉一下机关里的事情，然后在下去就比较稳妥了。”

    王国华眉毛一扬，眼神扫过来时吴言面色如常，丝毫不乱，明显是有准备的。于是道：“说说你的理由，还有我不喜欢别人教我怎么做事，今天就算了，下次你只要把吩咐的事情做好就行。”

    这个话算是很重了，吴言被说的脸微微的红了一下，但是很快便笑道：“我这里有点材料，您开始看看再做决定吧。”说着吴言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本子来，轻轻的摆在桌子上道：“您先看，我在这等着，有啥不明白的，您只管问。”

    王国华看看小本子，抬头严厉的目光看着吴言。这时候吴言笑了笑，安静的坐在对面。王国华这才拿起本子，翻开第一页。王国华看的很慢，吴言显得也很有耐心，时间悄悄的过去，一个小时后王国华合上本子，轻轻的往桌子上一丢道：“拿回去吧，这个东西我可以当做没看见过。”

    吴言的脸色瞬间僵硬，笑容渐渐退去，脸上血色全无。好一会，慢慢的恢复了一些的吴言默默的上前来，拿起桌子上的小本子，小心的收回怀中。

    一直没啥表情的王国华这个时候说到：“下乡调研的事情安排在后天吧，明天下午要开书记办公会议，讨论人事问题。”

    吴言很清楚小本子上写的都是些什么，刚才的举动是几个人商议之后决定赌一把。没曾想王国华的反应如此淡然，吴言当时如同一个溺水濒死者。可是这一转眼的，救生圈就出现在了面前，很明显王国华知道她们在担心什么。

    “王书记”吴言轻呼一声，眼眶里热流打转。王国华面无表情的瞄她一眼道：“去忙你的吧。”

    “是”吴言飞快的擦了擦眼睛，小心的退了出去。

    看着吴言的离开，王国华的表情渐渐的凝重。本子上的内容主要针对两个方面，一是扶贫款，二是防汛办下属的几个仓库库存的具体数字。

    什么事情能够让这些人挺而走险？王国华首先想到的是明天下午召开的书记办公会议，于是试探了一句，吴言的表情验证了王国华的判断。于是，事情就简单了。

    吴言刚走没一会又回来了，笑着说道：“看我，都急糊涂了，刚才是来通知您，下午开会。学习市委林书记的讲话精神。”

    次日下午…差十分，王国华出现在县委会议室，参加第一次书记办公会议。方栏县一共五个书记，一正四副，可以说不算机构臃肿。要知道日后设立专职副书记的时候，一级党委也有三个书记。

    王国华是第一个来到会议室的副书记，刚坐下没一会，县委副书记兼纪委书记马鸣走了进来，看见王国华已经在里头，多少有点意外。按照常委的排名，王国华是第四位。书记会议也一样，王国华的排名在马鸣的前面，却比他先到了。这个让马鸣有点尴尬。

    “王书记先来了。”马鸣招呼一声，王国华冲他笑了笑，扬了扬手里的烟。马鸣没见过这种烟，多少有点好奇的上前来道：“这烟没见过，来一根。”说着不客气的拿过烟盒，飞快的扫了一眼上面的字时，马鸣的手抖了一下没拿稳，烟掉桌子上。

    “好烟啊”马鸣慢慢的抽出一支，轻轻的把烟盒推了回去。王国华笑了笑，继续低头看自己的手里的材料。马鸣刚坐下，就见王国华把烟收了起来，桌子上换了一包红塔山。马鸣的表情瞬间变的阴晴不定。这是拿错了烟么？特供烟啊马鸣的眼皮一阵乱跳。特供两个字意味着什么？传说中总设计师抽的牌子啊

    王国华继续看材料，马鸣则久久的盯着手里没点着的烟，门口传来脚步声时，马鸣飞快的把烟往口袋里一装。门口出现的是党群副书记兼组织部长严东来，站在门口扫了一圈，马鸣笑着站起问候，王国华也站起招呼了一声后，严东来微微颔首，慢慢的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严东来年纪不大，也就是四十出头的样子，如果不出意外，严东来最好结果可能就是再上一步，在正处的位置上止步。王国华记得以前听一个朋友说过，三十五之前不能提正处，这一辈子基本无望了。

    县长朱立国几乎是踩着点进来的，…整出现，里头先来的三人次第起来问候之后，朱立国闷着头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零五分，安静的会议室再次发生了变化，迟到了五分钟的孙长青，穿着一身黑色半截大衣走了进来，站门口看了看里头，里头几个人一起站起来。

    “人都到齐了，开会吧。”孙长青一边走，一边说。刚坐下，孙长青立刻道：“东来同志，这次的人事调整，你说说方案。”

    严东来站起，捧着个小本子念了起来：“根据省委大力提拔和使用年轻干部指示精神，组织部拟了个方案，对一些部门的负责人进行调整。……。”

    王国华在被调整的名单里果然先听到了吴言，组织部的意思，把吴言调去县团委任副书记。接着就是周伟，调整去老干局，农业局的成长才，直接打发去地方志办公室当主任。

    第一百九十章第一次书记办公会（下）

    第一百九十章第一次书记办公会（下）

    第一百九十章第一次书记办公会（下）

    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书记办公会议的决定往往意味着最后的结果。一直到严东来拿出这么一个调整方案之前，王国华对于吴言等人的举动还是抱着怀疑的态度。

    王国华很认真的听完严东来所谓的大胆使用年轻干部的调整方案，这个过程中也没忘记观察几位书记的表情。孙长青一直抱着手，低着头似乎在打盹，似乎这么一件事情不值得他花费精力。朱立国则默默的拿着笔在本子上不知道写点啥，似乎这个事情跟他无关。马鸣则是一副认真记录的样子，时不时的抬头看看讲话的严东来，时不时的低头写几笔。

    严东来说了十几分钟，名单不长，关键是强调了这一次调整，是响应省委和市委关于梯队干部建设的指示精神，希望在座的同志们给予足够的重视。

    “大家有什么要说的，都谈一谈嘛。”孙长青终于睁眼了，带着掌控一切的微笑，眯着眼睛扫了一圈。

    “既然大家没意见，这个事情……。”孙长青刚说到一半，王国华举手了。王国华决定赌一把，方栏县的情况说孙长青一手遮天都不过分，但是王国华坚信今天这个场合，只要有人站出来表达不同的声音，事情必然会出现反复。即便不能达到目的，王国华的举动只要传出去，必然会给一些人带来希望的信号。

    “孙书记，我有点个人看法。”

    孙长青脸上的笑容随着被打断的话语而消失，看了王国华一会才道：“你说，民主集中制，不能不让大家说话。”

    王国华无视孙长青强调的集中两个字，一番沉吟道：“刚才我很仔细的听了一下严书记的讲话，响应省委和市委的指示精神没有错，但是有一个问题个人觉得值得商榷。”

    “王国华同志，能不能干脆一点？”严东来本来说话的声音并不大，这一提嗓音，便带上了一点沙哑和尖锐。

    王国华和随意的撇了严东来一眼，不紧不慢的接着说道：“吴言、周伟、陈长才这三位同志我见过，他们的年龄应该不到四十岁，请问严东来同志，这样的同志算不算年轻干部？请问严东来同志，按照你的方案来做，我是不是能这样理解，调整一批年轻干部替换一批年轻干部？可是据我所知，我县各科局负责人中，年近五十的干部大有人在，怎么不见方案中有他们的名字？”

    王国华这一招叫借你的棍子敲你的腿，开会之前王国华没闲着，可是做了一些功课的。王国华说的还算是客气的，这一次所谓的调整，被提拔者中很多人都年近五十了。

    严东来被问的哑口无言，王国华这番话确实抓住了要害。就好像棋盘上的手筋一出，对手的棋子难以动弹。应该说，这个机会是严东来送给王国华的，他搞的这个调整的方案，非要冠以一个省委梯队干部建设的帽子。如果没有王国华的异军突起，这个方案用什么名头都不是问题。

    严东来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时候，王国华边上的马鸣突然举手道：“我谈两句。”刷，众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马鸣不慌不忙的笑道：“我也认为国华同志说的有道理，比如东来同志在政府办主任的接替人选卫和平同志，没有记错的话，他今年四十八了吧？吴言同志我知道，好像才三十二三岁的样子吧？既然梯队干部建设，这样的疏忽，恐怕会给省委和市委的指示精神带来负面的影响吧？建议组织部在这次梯队干部的人员选拔上，还是要仔细一点，别闹出笑话来，让基层同志说县委任人唯亲。”

    王国华只不过是质疑一下，还算是客气的，马鸣跳出来挑毛病，还点名道姓的这就是赤o裸的打脸了。王国华原本以为孙长青会很恼火，没想到他居然意外的平静，甚至还严厉的看了一眼严东来。

    “国华同志和马鸣同志的意见很中肯，东来同志，工作上不能粗心大意啊。任何粗心大意都会给县委带来难以估量的不良影响。”孙长青居然用粗心大意这个说法把事情轻轻的带了过去，真是让王国华无语了。提了一点意见的马鸣，这时候也只能偃旗息鼓。谁然孙长青是一把手呢？

    这个时候朱立国开口道：“既然方案存在问题，孙书记也作出了指示，东来同志回去再辛苦一下，拿出一个新方案来就是。”

    孙长青朝王国华看了一眼，脸上露出微笑道：“立国同志说的对，工作中不免有疏忽，今天这个会就开到这吧，散会。”

    说完孙长青站起就走，朱立国也匆匆离开，严东来阴沉着脸走过王国华的面前时，一道狠狠的目光看了过来。王国华面不改色的站起来，坚定的迎了上去。

    “哼”严东来终究是心虚，飞快的躲开视线走人了。

    “先走一步了，王书记。”马鸣也没有久留，立刻站起走人，没有聊两句的意思。王国华倒成了最后一个离开会议室的。

    严东来跟着孙长青的脚步进了办公室，一直平静似水的孙长青此刻皱起眉头道：“卫和平是怎么回事？都奔五十的人了，还年轻干部？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这种事情面子上要过得去，你倒好让马鸣抓了把柄。”

    其实王国华的质疑还不是很要命，马鸣跳出来的点出一个不合适的人选，一下就彻底的推翻了严东来的方案。

    严东来低着头道：“这个马鸣，跑出来跟我作对。孙书记，为啥不直接举手表决？”

    一直看着比较平静的孙长青这一刻怒了，猛的一拍桌子道：“你觉得这个事情传到市里，市里的领导会怎么看县委班子？你的脑子呢？”

    严东来顿时噤若寒蝉，双手垂立，低头听训。孙长青没有继续训斥，背着手在原地转圈，过了一会道：“王国华提到的三个人，在新的方案里就不要动了。尤其是周伟和陈长才，王国华刚分工，你就去动人家分管的部门，换你该怎么想？不要以为他年轻就好糊弄，这种年轻人往往家学渊源，你拍马都赶不上人家。换成你，就做不到他那样，仅仅是有礼有节质疑一声。”

    “是”严东来依旧低着头，孙长青有点怒其不争的看他一眼道：“那些人，你安排到别的部门吧，那人家的手短。”点了一句之后，孙长青挥挥手，严东来退了出来。

    今天的事情，孙长青有点迷惑，王国华的质疑并不强烈，倒是马鸣这家伙，不声不响的就捅刀子。以前他不这样啊，人事问题基本不开口，今天这是怎么了？马鸣是两年前调任的纪委书记，上任至今基本不怎么生事，一直以来孙长青都有点忽略他了。

    反观王国华的态度，却显得出人预料的温和，没有太过尖锐，而是非常适当的指出一点不妥之处。对比起来，反倒显得马鸣的锐利。孙长青有点想不明白，马鸣为啥这个时候跳出来。这个问题让孙长青很是头疼了一会。

    王国华直接回的县政府，明天下乡的事情需要最后落实一下。几乎是王国华刚进大楼，吴言就笑着出现了。

    “王书记好。”说话的时候眼珠子一阵乱转的吴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喜欢转眼珠的女人主意多，王国华不是很喜欢女人太有主意。

    故意不理她，王国华冷着脸点点头，大步往楼上去。有趣的是吴言居然也不气馁，笑眯眯的跟了上来，王国华心说你都成牛皮糖了。

    “有事？”王国华站住问了一句，吴言点点头道：“明天您几点出发，去哪个乡？这些事情我可不敢给您做主。”

    谈到工作，王国华的表情就温和多了，点点头道：“我也就是下去看看，每个乡呆三到五天。还有，不要给下面打招呼，去哪个乡明天一早临时决定。对了，趁现在有时间，去我办公室，你把下面几个乡镇的情况介绍一下。”

    王国华的反应有点出乎吴言的预料，好像一谈到工作，王国华整个人的状态都不一样。吴言有意识的把话题定格在工作之外什么都不谈，果然效果很好。王国华听的很仔细，吴言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在下面的乡镇也干过一段，说起这些来自然是数如家珍头头是道。

    王国华和吴言谈了一个多小时，对这个女人的看法发生了一些变化。最初觉得吴言是靠讨好上司起家的，现在看来她的能力相当的不错，说话的时候条理也非常的情绪。对下面各个乡镇的情况非常熟悉，介绍情况是各乡镇的主要领导的情况如年龄、家庭情况、个人喜好等等，都做了详细的解说。

    工作能做的如此细致，这就不得不让王国华刮目相看了。因为说的仔细，已经下班了吴言才说了两个乡的情况，王国华进入工作状态之后几乎没有下班的概念，吴言也乐得继续跟领导套近乎，两人谈到天都黑了，吴言才装作刚发现的样子道：“哎哟，不早了，耽误领导休息了。”

    王国华不假思索便道：“一起上我那去吃饭，你接着谈其他乡镇的情况。”

    第一百九十一章下乡

    第一百九十一章下乡

    第一百九十一章下乡

    吴言算是见识到了王国华的工作作风，跟着车子回到招待所，一边谈一边等吃的。吴春莲和毛雁把饭菜端来，王国华吃饭很快，三下五除二一碗饭就下去了，看的吴言眼睛都直了，同时心里有一种久违的情绪在涌动。

    “你继续吃，我出去走两步，回来我们接着谈。”王国华说着出门，就在院子里溜达。

    吴言继续吃饭，趁着机会还问了问边上的毛雁道：“王书记平时工作到很晚吧？”

    毛雁警惕的看她一眼，淡淡道：“也不算晚，一般十一点左右肯定睡了。”

    王国华走了三五分钟便回来了，吴言还有一小口，赶紧扒拉了站起道：“我吃好了。”

    王国华对吴春莲道：“小吴给泡两杯茶。”说着进了里屋，吴言赶紧跟进来，王国华点上一根烟招呼吴言坐下道：“我们接着谈”

    吴言也不客气，坐下便接着谈，过了一会吴言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显得有点坐立不安的样子。王国华注意到便问：“怎么了？不舒服？”

    吴言的脸红了红道：“我去上个洗手间。”说着急急忙忙的转身出门，原来一直憋着，有点不好意思开这个口。王国华见她离开时有点扭捏的身段楞了一下，随即露出苦笑。

    谈话是被楚楚的电话终结的，电话响起王国华冲正在说话的吴言做了个抱歉的手势，接听之后楚楚在电话里用穷凶极恶的语气说：“老实交代，是不是跟女人在房间里。”

    原本这就是一个笑话，没想到不幸言中。王国华倒也坦白道：“嗯，跟办公室主任在谈事情，打算下乡去调研。”

    楚楚听着沉默了一会，低声笑骂道：“你就不能骗我啊？都这个时候了，想到还有女人在你房间里，我就心里憋屈。”

    王国华笑着冲吴言道：“吴主任，今天先到这吧，我女朋友有意见了。”说着指了指电话，吴言何其醒目的人，自然笑着站起告辞。王国华挥挥手示意了一下，没有起身送的意思。

    “这么晚了还不睡？小心有鱼尾纹”王国华笑着打趣了一句，楚楚在电话那头哼哼两声道：“不要想转移话题，算了，这次放过你。以后不许跟女人在一起呆这么晚。”

    王国华……。楚楚又道：“我这里有两个消息，一个好的一个坏的，你想先听哪一个？”

    王国华道：“先说好的来压压惊”

    “扑哧”楚楚笑了一声道：“贫嘴，好消息是我打算明天去看你。”

    王国华道：“坏的呢？”楚楚道：“坏消息是临时有点事情，去不成了。”接下来就是楚楚一直在说，王国华一直在听，看来女人都是很有煲电话粥的天赋。一直聊到深夜12点，楚楚这才恋恋不舍的对着电话道：“困了，挂了。”

    王国华嗯了一声没动静，楚楚那边安静了一会道：“你先挂”王国华柔声道：“你先。”

    “你先”“你先”两人这么僵持了几分钟，终于楚楚在电话那头大声道：“王国华，晚上我睡不着就是你害的。”说完电话就挂了，笃笃笃的忙音响了起来。

    王国华慢慢的放下电话，正准备上床睡觉时，电话又响了。拿起来一听，里头传来游飞扬的声音道：“国华，没打扰你休息吧。”

    王国华道：“还没睡呢，你在哪？”

    游飞扬嘿嘿一笑道：“这就好，我在米国呢。新年以来，米国的股市呈井喷状爆发，我手里的几只股票都翻了好几倍了。尤其是微软的股票真不舍得离开啊，外国佬的钱真好赚。”

    王国华心说明年还有一波更赚钱的时候呢，于是琢磨了一番措辞道：“国际金融形势变幻莫测，凡事小心点。有时间的话，可以学习一下发达国家金融史，最近我一直在看这方面的书。”埋下铺垫，王国华就停下了。

    游飞扬还颇为感慨的说道：“国华，勤奋这一点我真的很佩服你，跟你比我就是懒人啊。”

    王国华笑道：“不说这个了，微软的股票捂着就是了，等年底再抛都来得及。倒是国内的基金，你要动手就趁早，随着国内经济的飞速发展，这一行迟早要成为热门。不管是公募还是私募，先动手就占先机。”

    游飞扬道：“我知道了，最多三天我就能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回去，到时候你的帮我好好筹划筹划。”

    王国华笑道：“具体的操作，我可没经验，顶多给你提供一个大方向。建议你还是组建一个专业的团队的来做。”

    游飞扬听了哈哈笑道：“别想蒙混过关，你这家伙藏的私活多了。不说了，休息吧，刚才太高兴了，忘记国内是深夜。”

    王国华道了再见，挂了电话上床睡觉。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居然一点都不困，脑子里浮现的都是亚洲金融风暴的内容。

    迷迷糊糊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早起生物钟准时的在六点发挥了作用，王国华坐起来觉得有点头疼。这时候外头已经有动静了，穿戴完毕出来一看，院子里吴春莲正在打扫卫生。看见王国华，吴春莲便停下道：“王书记，不是我吵醒您的吧？”

    早春二月，咋暖还寒，晨风中的吴春莲微微哆嗦着，看她穿的有点单薄，王国华便道：“怎么不多穿一点？”

    吴春莲没想到王国华关心这个来，连忙解释道：“没事，做事情一会就热了。”

    王国华没再说啥，动手梳洗完毕，然后习惯性的在院子里踱步，脑子里开始想着吴言昨天谈的几个乡镇，琢磨着去哪个乡镇看看。想来想去，王国华也没个头绪时，吴春莲端着早点进来。吴春莲说的没错，忙了一会额头上都出汗了。

    “工作还辛苦么？”王国华也就是随口一问，端着稀饭吃了起来。吴春莲在边上犹豫了一会，还是决定说实话道：“不辛苦，其实没啥事情做，就是早晚一点事情。”

    王国华吃的很快，放下碗筷发现吴春莲在边上发呆，便笑着问：“怎么？想心思？”

    吴春莲闹了个红脸，连忙过来收拾道：“没啥，没啥。”刚说完呢，门口毛雁进来道：“春莲，你弟弟来了，这里我来收拾。”

    吴春莲放下碗筷出去，毛雁手脚麻利的接着收拾。王国华见状心道吴春莲肯定有心思，便装着随意的样子道：“小吴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毛雁倒是心善的人，担心王国华不满导致吴春莲丢了工作，连忙低声解释道：“王书记，这事情不怨春莲，她弟弟在上海念大学，这不都开学了学费还凑不齐，春莲刚上班没几天，哪来的钱？这不着急的就差去卖血了。”

    王国华没想到还问出这么一档子事情来，不由的想到自己的姐姐王秀秀。于是便笑道：“小毛，你去把小吴和她弟弟叫进来。”

    毛雁立刻紧张了起来，看看王国华心平气和连带微笑的样子，这才放心出去。没一会吴春莲领着一个身材消瘦带着一副眼镜的小伙子进来，王国华扫了小伙子一眼，发现他穿戴的也很一般，这才笑道：“小吴的弟弟吧？在上海哪个学校读书？”

    “华东政法。”小伙子倒不像姐姐那样紧张，毕竟是经历过大城市洗礼的。

    “不错，是个名校。学费还差多少？”王国华说着看看吴春莲，吴春莲急的脸都红了，连连摆手道：“王书记，已经解决了，保证不耽误工作。”

    王国华冲她摆摆手，对她弟弟道：“我跟你一样，也是在上海读的大学。家里也很穷。除了大一，其他几年学费都是我自己打工挣的，我倒不是让你学我，我就是想让你明白一点，家里供一个大学生太不容易了。”说着王国华又吴春莲道：“小吴，我可以借钱给你，以后每个月从你工资里扣一百块，慢慢还就是了。”

    这时候吴春莲的弟弟突然挡在姐姐面前，怒视着王国华道：“你别想打我姐姐的主意，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我就算去卖肾，也不会让姐姐受欺负。”

    年轻消瘦的身躯挡在姐姐的面前时，王国华的心热了一下。笑着站起来，拍拍小伙子的肩膀道：“不错，记住你今天做的事情，以后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要有挺身维护亲人的勇气。这样吧，我给你一个兼职的电话，回头去了上海，你自己去联系。”说着王国华刷刷刷的写了一串电话号码递过去，小伙子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接不接，吴春莲抢着接过去，一脸歉意的对王国华道：“王书记，我弟弟不懂事，您别……。”

    王国华笑着摆摆手道：“我不是发善心，这钱是要还的。”

    …………………………

    高升开车的技术没的说，桑塔纳在年久失修的沥青路上行驶依旧平稳，副驾驶位置上吴言多少有点觉得有趣，早晨碰头的时候，王国华居然用抓阄的方式决定了先下哪个乡。

    第一百九十二章甜井乡（上）

    第一百九十二章甜井乡（上）

    第一百九十二章甜井乡（上）

    上行下效，王国华的穿戴很简单，皮鞋是年前新买的老人头，夹克是工作头一年买。吴言也就是一条简单的黑色西裤，一件黑色羊毛衫外头套一件浅蓝色马甲。这一身打扮，看上去老气许多。吴言的精心准备明显白做了，王国华对这些根本不在意。女人有打扮自己的权利，男人欣赏不欣赏那是另外一个问题。

    上了车王国华手里就捧一本书在看，吴言几次回头看了看，发现王国华看的居然是一本《论语》。吴言心里觉得奇怪，怎么当领导的还看这种书？一想到《论语》，吴言脑子里就出现一个老夫子摇头晃脑的念着子曰，觉得王国华好歹整一本半月谈什么的，才像党的干部嘛。

    王国华看的正投入的时候，车子猛的一减速，这一下打断了王国华看书的情绪，抬头看看道：“怎么回事？”

    “前面有个坑，还不小呢。”高升没回头，仔细的驱车越过前面道路上的坑。车子摇晃着，王国华想想摇下车窗看了一下。

    “这路怎么没人修啊？交通局都是干什么吃的？”看着道路上至少一米宽的坑，里头还有积水，王国华自言自语的一句，吴言听了立刻道：“这坑存在至少一年了，也没人管一管，这条路是通往甜井乡唯一的通道。”

    王国华没说啥，看看道路两旁有不少人家，眉头更是皱了起来。车子越过这个坑之后，路况好了一些，仔细稍微一点便能看出来，这路有时间没人管了，沥青被蒸发的非常严重，露出里头的石子。

    “还有五里地就能到乡政府了，您是先去政府看看，还是怎么说？”吴言低声问了一句，王国华淡淡道：“先不要惊动乡里的人，找地方停车，下去转转再说。”

    吴言笑了笑，指着王国华手里的书道：“王书记，您怎么看这个书？”

    王国华诧异的看看手里的书道：“这书怎么了？”随即反应过来吴言的心思，便淡淡道：“别小看了儒家的思想，说句不中听的，现在很多当官的，还不如古代的一些官员。”

    甜井乡政府在镇子外头，挨着路边的一座看上去颇为气派的五层大楼最为醒目，外头是一堵红砖砌的围墙。围墙看着有点老了，里外种了不少的树。很明显，大楼是新建的。

    高升减速，王国华淡淡道：“去里头找个地方停车，回头再过来。”

    甜井乡就一条老旧的街道，中间一段的供销社边上有一口围栏护着的古井，看上去有点年月了，边上还立了一块碑，字迹大部分都模糊了。王国华蹲下来仔细的看了看，依稀看见“明”“洪武”的字样。甜井乡大概因此得名。

    “今天不是赶集，您要是逢五的日子来，这里可热闹了，人都挤不下。”跟着王国华在不长的街道上溜达了一圈，吴言边走还边介绍。王国华的眼神更多的集中在水泥铺的街道上，这看上去比刚才走过的路强多了。

    “甜井乡的书记叫田虎，从部队转业的干部。原先在县公安局干过一段时间的副局长，出任乡党委书记才一年多，今年大概有四十二岁了。”吴言尽职的介绍着情况，王国华好像在听，又好像没在听。

    从街上往乡政府走去大概五百米，王国华没有上车步行而去。还没走到乡政府门口，就见院子门口围了一些人在看热闹。围观的人不多，稀稀拉拉的十几个，王国华信步上前，很容易看清楚里头发生的事情。

    一个穿着旧棉袄的，手里牵着着一个六七岁的孩子，正在跟院子里出来的一个男子哀求着什么。该男子三十来岁，表情和语气很不耐烦的样子，当着众人大声道：“谢小燕，你不要再来说了，你们家什么时候把提留款交上了，我们什么时候放人。这是田书记说的，谁来讲情也没用。”

    听到“提留款”三个字，王国华的眉头就皱起来了。自家就是农民，知道乡里是怎么收这个钱的。男子说完还冲众人嚷道：“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那个叫谢小燕的，望着人进了院子，没有跟着进去，拉着孩子来到路边安静的站着。围观的人见没啥好看的，渐渐都散了，有个别人还招呼那女子道：“小燕，回吧，跟这干站着不顶事，田书记说话从来都是算数的。”

    “妈，我饿。”孩子低声说了一句，从随身的塑料袋里摸出一个菜粑粑递给孩子，低声对孩子道：“我们等爸爸一起回家，妈再给你做好吃的。”孩子有吃的就老实了，蹲地上吃馒头，还挺笑的开心的样子。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