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悯守则 作者:matthia

    切尔纳之后，青年也同样愣住了。他倚在门边，身形摇晃了下，似乎差点跌倒，这时切尔纳才注意到，青年身上薄毛衫的右袖插在口袋里，袖内空空荡荡。

    还没等切尔纳想好该说什么，青年先开口了：“切尔纳？”

    听到这个称呼，切尔纳有些失望——不论这个青年是谁，他显然认识从前的自己，原来自己直都叫“切尔纳”？身为普通的血族或人类时也叫这个名字？切尔纳微微叹口气，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点失望。

    “是……”切尔纳决定赌下，“维克？”

    不用听回答，切尔纳也知道自己猜对了。棕发血族单手扶着门框，踉跄着向前走了两步，撑住墙壁后才再次稳，他的目光中透出畏惧，小心翼翼地问：“原来你也还活着……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切尔纳不想透露太自己的情况，就半真半假地回答：“我到这里来，是受位女士之托。但开始我并不确定会见到你，我还以为……她要找的是个与你同名的人。”

    听了这话，维克的面色好像不像刚才那么紧张了：“女士？”

    “她说你可能不认识她，但她认识你。至于她为什么要找你，我就不清楚了。我……我真的没猜到这个‘维克’会是你。”

    维克靠在墙上，目光低垂：“我也没想到会见到你。天哪，就算有警察或者猎人潜进来我都不会这么吃惊……怎么会是你？应该不是他让你来杀我的，对吧？”

    切尔纳被这话吓了跳，但仍故作镇静地问：“你说的‘他’，指的是……斯维托夫？”

    维克抬眼看着他：“我竟然能听到你竟然直呼他的名字？从前只有我这样叫他，你直坚持叫他‘父亲’。”

    切尔纳并不记得从前的生活，所以不知道如何回应。好在维克继续说了下去：“我们都被他缔约过，如果他派你来杀我，肯定会命令你不与我交谈，立刻动手。而你……应该说，从前的你，就算没有缔约，你也会对他唯命是从。如果你是来杀我的，我现在早就被割断脖子了。”

    “我当然不是来杀你的，”切尔纳说，“而且我根本不知道他在哪里。”quot;

    维克问：“你离开他了？还是……像对我样，他也抛弃了你？”

    切尔纳不知道怎么回答才稳妥，就干脆说：“言难尽。其实我损失了很记忆，我在找他。”

    听到这话，维克眼睛亮。他向切尔纳伸出左手：“你也在找他？介意扶我下吗，让我到沙发那边去。”

    切尔纳依言走过去。他发现维克不仅失去了右臂，而且只能跛行，他双足触地时的声音听起来也完全不同，其中只脚半是假肢。

    坐稳后，维克拍了拍双膝：“你定没想到吧，当年我都成了那副样子，竟然还能活下来。”

    切尔纳回头看了看书架上的照片。他不知道什么是“当年”，也不知道维克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他只知道，照片上清清楚楚地显示出那六个人在起，在后来发生了屠杀的福利院里。

    切尔纳对福利院的印象源于亚修给他看的案件资料。如果不是这张照片，他根本无法想象自己竟然去过那里。

    三十年前，伙血族和人类合作，藏身在私人福利院内，他们接收重度残障者、有智力缺损的孩童、不能自理的老人，并将这些人缔约控制住，当做试验品和稳定的食物来源。受害者们像牲畜样被奴役、被使用，至死都不能从无助中逃离。后来猎魔人组织发现了这桩罪恶，在猎人赶来前，血族们已经得到了消息，他们恶意地转化了所有病人，任由他们在痛苦中发狂，将这些失去理智的“子嗣”留给了猎人们。

    切尔纳想起了伊莱亚，那个被嵌合熔炼法阵变成非人之物的驱魔师。因为憎恶其对血秘偶的态度，也因为害怕被看出身上的秘密，切尔纳最后亲手杀了伊莱亚。

    当他想起这件事，并开始自我质疑的时候，他就对自己说：反正伊莱亚在三十年前就死了，现在的他是个怪物。而且，既然他心求死，我为什么不能遂了他的心意，也顺便帮自己个忙？

    可是现在，这个解释却没法说通了。现在，无论切尔纳看向什么地方，伊莱亚的模样都会回到他的视野中，他想象着三十年前的世界，想象着照片中的那个自己……想象着伊莱亚和猎人们小心地接近福利院，想象着本应被解救的人们正在血族的手里惨叫，想象着自己跟在斯维托夫身边，抹掉嘴角的血迹，消失在茫茫夜幕中。

    那时候的“切尔纳”会是什么表情？他的眼神会有狠毒，笑容会有冷酷？

    好不容易努力驱走了伊莱亚的形象，十岁的亚修却又突然出现在眼前。只要回想起那孩子脸上的惊恐，切尔纳就能明白自己有可怕。

    扶维克坐稳后，切尔纳也坐在了对面。他有很事想打探，却始终言不发。他的沉默并不突兀，因为维克也还未从突然见到故人的震惊中恢复过来，同样也陷入了沉思，久久没有开口。

    “刚才你说，你损失了些记忆？”过了会儿，维克问，“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斯维托夫。他在我身上做了各种实验，导致我损失了很记忆。”

    维克对这个说法并不意外：“我们都因为他而损失了很东西，不是吗？”他再次拍了拍膝盖，“比如呢？你忘掉什么了？”

    “既然忘掉了，我怎么说得清都有什么？”切尔纳不确定自己是否需要撒谎，出于直觉，他没有完全说真话，“比如你……我记得你，也记得我们曾经在那家福利院，但我不记得你后来出了什么事。”

    维克歪头想了下：“你记不记得我们是为什么离开福利院的？”

    “我记得。”切尔纳只是“知道”，却并不是“记得”。

    “如果你记得离开的原因，却不记得我的遭遇……”维克边说边卷起了双腿裤管，又伸出戴手套的左手，然后用嘴巴咬住手套，将它脱了下来，“那么，我怀疑是斯维托夫故意让你不记得的……”

    维克没有右臂，左手也并不完整，他失去了小指和无名指那半的手掌，中指剩下半根，手上缺损的部分被木质假肢替代，仅能起到藏在手套中时显得美观些的作用。还有，他的左脚腕也是段简陋的假肢，右脚从脚背到小腿上布满狰狞的伤疤，整条腿像是曾被粉碎过又黏好的。血族的伤通常会愈合得非常完美，但如果伤口过于严重且缺损了组织，那么血族的身体也可能会留疤痕。

    维克伸出仅剩的手指，从左脚开始描摹：“你们都撤离得很及时，而我被命令留下来，启动那个该死的法阵。等我想离开时，人类